薛卫东说得的是义正言辞,任谁也看不出他心里的真实想法,都以为薛卫东为了完成上级的嘱托,不辞辛劳的也要把事情办完,立马就让陪同过来郑权礼肃然起敬:“难怪航空测绘大队年年先进单位呢,都是薛工这种把工作放在第一位的人,想不先进都难,不过您放心,星洲部队的无人机呀,真的不一样,很大程度上颠覆我们的想象……”
一个小小的马屁过后,郑权礼便开始介绍起星洲部队无人机的具体情况,跟郑权礼并排走的薛卫东边听,边认真点头,脸色更是专注而又认真,实际上薛卫东的确很认真,认真的一个耳朵听,一个耳朵冒。
这是他长久在总部机关工作是养成的一项绝技,因为有不少领导来航空测试大队视察,总想不懂装懂的拽点儿技术问题,你要是全听了,保准会出事儿;要是不听,那就是不给领导面子,也得出事儿。
所以是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于是郑权礼便练就这套绝技,我真的再认真听,但过后是真心一个字儿都没记住。
郑权礼又没在总部混过,哪知道这么多猫腻呀,看着身边的薛卫东时而皱眉,时而点头的模样,还以为对方全都听进去了,讲得更加卖力,却不想薛卫东都快被说的睡过去了。
直到听了一句:“您看,这就是我跟你刚才介绍的无人机。”
薛卫东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到了星洲部队的机库,转头看了看周围的情况,倒不是有多好奇,而是不这么做,薛卫东生怕自己睡眼朦胧的模样被人察觉。
不过这么做也不是一点儿收获没有,不远处一大堆人围着一个小黑板,中间的一个人拿着一个航空模型才用的无线电遥控器,讲着使用的注意事项。
薛卫东睁着眼睛仔细的瞧了瞧那个遥控器,脸上没啥表情,心里却失望的叹息,果然自己预料不差,星洲部队的无人机水平不咋地,用航模遥控器操纵飞机,水平再高能高到哪儿去?
于是就更想着早点结束了,便收回目光,煞有介事的看向眼前这架的造型奇特的无人机,准备说两句车轱辘话就完成任务,就此返回招待所好好休息。
然而就在他开始组织语言,准备把官腔打得十足十时,正对机翼的双眼突然圆睁,旋即快速摘下自己的眼镜,掏出手绢儿在嘴上哈了口气,然后擦了好几遍,重新戴上后再次看向机翼,手更是在机翼两侧的边沿不停的抚摸,好似在摸一件精致的艺术品。
嘴里更是惊疑不定的喃喃自语:“这机翼,怎么可能?国内什么时候有这种机翼的?我怎么不知道?”
一旁的郑权礼看着前一刻还气度不凡的薛卫东,下一秒就跟小伙子见到小情人儿似的,白皙的脸涨得通红不说,一边摸着机翼,一边嘴里还嘟囔着听不懂的话,不免有些担心,连忙问:“薛工,您说的是什么?”
“超临界机翼!”
薛卫东嘴里蹦出五个字,让郑权礼更加迷糊,而薛卫东本人则躺在地面上,双脚一瞪地,就那么蹭到机翼下,然后看着机翼下面的结构愣愣的出神。
跟随他一起过来的技术参谋一看薛卫东这般模样,也都十分诧异,刚想问自家领导这是怎么了,就听下面的薛卫东怪叫一声:“神了~~神了~~这机翼神了~~”
随后便从机翼下面钻出头,冲着自己带过来的人招了一下手:“你们的手电筒借我一个。”
一名参谋立马从包里翻出一个手电筒递过去,薛卫东接过手电筒重新钻进去,打开手电筒在机翼下面从前到后仰着脖子看得那叫一个仔细。
什么疲劳,什么休息,什么早结束,什么走过场,什么打官腔,在一块机翼之下,统统都是浮云。
看着薛卫东突然跟钻地鼠似的,在机翼下面蹭来蹭去,偶尔怪叫几声奇迹、神了也就算了,居然还不自觉的傻笑。
郑权礼汗毛都竖起来了,总部派过来的专家不会脑袋有问题吧?超临界机翼,郑权礼听都没听过,问了薛卫东手下的技术参谋,也是一个个的直摇头。
眼看薛卫东开始咚咚的敲机翼,郑权礼终于是忍不住了,万一把无人机给弄坏了可怎么办?星洲部队还指望无人机完成气象监测任务呢,于是也顾不得其他,俯下身子,冲着薛卫东说道:“薛工,咱们有什么事儿出来说好不好?无人机过两天还得执行任务,您要是想看里面的结构,我叫人帮你打开。”
薛卫东听了这话,才知道自己失态,连忙点点头,从机翼下面出来,嘿嘿一笑:“看到超临界机翼有点儿兴奋,哦,对了,郑主任,这款无人机的载荷是多少,最大起飞重量又是多少?……额……你干嘛这么看着我?我的问题有什么不对吗?”
薛卫东半点儿不好意思也没有,钻出来就问了一连串问题,却发现郑权礼看他的眼神变得很怪异,便笑着问了下,结果郑权礼的一句话,就让薛卫东臊得满脸通红:“我来的路上都介绍过了,薛工,您难道都忘了?”
第211章 中国路线
薛卫东张了张嘴,很想说我真的忘了,可他也知道,真这么说了,丢脸的只能是他,于是呵呵一笑,拍了拍跟前的机翼:“根据我的经验判断,应用这种机翼的飞机,可以降低飞机整体的结构重量,所以呢,我对你刚才说的参数有些不理解,为什么加了一个能够降低结构总量的好机翼,起飞重量和载荷怎么提升的不明显?”
虽然薛卫东没怎么听郑权礼的话,但大概的印象还是有的,所以这话一出,郑权礼也傻眼,心说这家伙够鸡贼,明明自己刚才的话没往心里去,却偏偏来这么一手,还别说,自己愣是没办法。
这问题问的实在太专业,郑权礼敲破脑袋也答不上来,正想着该怎么应付时,身后却传来一句熟悉的声音:“那是因为我们的机翼还不是很成熟,只是按照初步的风洞试验数据,结合我们TY—2无人机平台搞出来的一款带有试验性质的验证机,毕竟星洲部队要求在高空有一定的续航时间。
尽管我们的机翼还不成熟,但多少降低了结构总量,增加了油料载荷,再加超临界机翼在升力上的优点和独特的经济性,这才满足了部队的基本需求,不过终究是试验性质的验证机,所以我们才把这款飞机叫做TY—2plus,不然就会命名为TY—3无人机了。”
突然就冒出个人过来,不但没有穿军装,而且看上去还很年轻,薛卫东很是诧异,就在来人身上疑惑的打量几下,便转过头刚准备问郑权礼来人是谁,就见那个穿着白色的确良衬衫的年轻人突然就冲着自己伸出手,特热情的自我介绍道:“您好,我是腾飞厂的负责人,庄建业,想必您就是航空测绘大队的领导吧?
如果航空测绘大队需要地形测绘用无人机,我推荐用更成熟的TY—2平台,毕竟TY—2plus是个特例,而且造价昂贵,如果普遍装备的话很不划算,航空测绘大队想在续航时间上有所要求,我们可以为你们选装瑞典进口的涡轮增压发动机,这样一来在两百公斤的载荷下,我们的TY—2平台可以达到6个小时的续航时间……”
吧啦吧啦吧~~~庄建业握着薛卫东的手,开始推销腾飞厂的TY—2无人机,听得后面的郑权礼是直扶额,至于前面的薛卫东更是眼珠子瞪得老大,如果没有前面的眼镜片挡着,估计都有可能蹦出来。
怎么就开始向自己推销产品了?等等,咱俩熟吗?
“额……小庄是吧?你们的TY—2……”被庄建业一番的自来熟弄得薛卫东虽然有点儿懵,不过毕竟是总部出来的人,什么场面没见过,在初期的不适应后,立即就恢复冷静,于是连忙打断庄建业的絮叨,拍了拍身边的无人机,却又是一阵尴尬,因为眼前无人机的名字很复杂,薛卫东竟然没记住。
庄建业很有眼力的提醒:“plus,TY—2plus。”
“对,普拉斯……呵呵,名字很特别,不过很有跟国际接轨的潜质,就如同你们采用的超临界机翼一样,这还是我在国内第一次见到,看得出来你们在国外弄到不少资料,就是不知道你们走的是美国路线还是欧洲路线?”
超临界机翼是一种六十年代盛行于欧美的一种先进的机翼翼型,众所周知,飞机表面的各处压强都不一样,空气在飞机表面的声速也不一样,导致气流在这些地方的流速也不尽相同。
换句话说,气流在飞机表面各处的马赫数并不是一个固定值。
这就好比游泳,头部和上手遇到的阻力必然是不同,飞机表面的马赫数也是一个道理。
有些地方气流加速,压强变小,声速也随之变小,这个地方的马赫数就变得比较高,反之,马赫数就会比较低。
在飞机不断加速过程中,这些点的马赫数会一起不断提升,其中马赫数最大的一个点,马赫数达到一个临界值,这便是所谓的临界马赫数。
也就是说飞机整体没有超过音速,飞机表面就已经有些点超过了音速。
这个时候飞机表面就会产生一种叫做激波阻力的东西,从而消耗飞机的动力,影响飞机的速度和续航能力。
而超临界机翼便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应运而生的,60年代末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通过对不同的机翼翼型的风洞试验发现,飞机机翼率先超过音速的部分通常是机翼上表面那个有弧度的表面。
这个地方气流被加速的非常快,压强也比较小,声速也比较小,这个地方的马赫数之最大的,因此他们便提出一种没有一般翼型那种明显弧度,让速度和压强分布更加均匀。
头部和尾部也做了相应调整,头部更加平滑,尾部更加尖锐不说,下沿还有个凹进去的部位,如此设计的目的无外乎一个,就是让上表面和下表面的气流压强都变得更加均匀。
如此,超临界机翼便可在不超过音速的情况下,获得更大的速度,有了速度,经济性自然就会很好,相应的就会减轻飞机的结构总量,从而在同等重量的情况下不但非得更远,也可以搭载更多的货物或武器。
所以超临界机翼一出现,就受到欧美航空巨头的追捧,尤其是民航领域,飞得更远、装的更多,燃油消耗低永远是民航客机追求的目标,而超临界机翼完全满足了这方面的需求。
于是从八十年代开始欧洲的空客率先在A300客机上应用超临界机翼,波音、麦道、洛克希德随后跟进,很快欧美民用客机便凭着更经济的燃油消耗,以及更大的载荷横扫国际市场,将意图进入该领域分一杯羹的苏联民用客机死死压在下面,从而确立了欧美在大型民航客机领域的垄断地位。
当然了,欧美在联合打压苏联民航客机的同时,彼此之间的内部竞争也非常激烈,在超临界机翼上尤为明显,尽管所有技术出自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但经过十多年的发展,早已形成以空客为代表的欧洲路线,和以波音为代表的美国路线。
所以薛卫东才有这么一问,毕竟两个路线各有所长,薛卫东很想知道腾飞厂用的是那一个?
对此庄建业笑得很灿烂,很自豪,同样拍了拍眼前的TY—2plus:“我们用的是中国路线。”
第212章 《腾飞航空》
“中国路线?”
听了庄建业的话,薛卫东很诧异,他也算是航空领域的资深人士,欧洲和美国的超临界机翼他还清楚,自己国家什么时候也在这方面自成一派了?
“是这样的,西航大学的丁来湘,丁教授您知道吗?”就在薛卫东皱着眉头想着国内那个单位有可能做这方面研究时,庄建业突然问了他一个人。
薛卫东先是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西航大学的丁来湘,丁教授,我就说嘛,除了他谁能在机翼上下这么大功夫,没想到丁教授在边条翼,三角翼之外,还在超临界机翼上建树颇丰啊。
哈哈,你们腾飞厂用的就是丁教授的成果吧,不错,你们挺会挑人的,丁教授在国内的机翼设计方面算是首屈一指的……”
提到丁来湘,薛卫东有种拨开云端见月明的感觉,这位西航的老教授薛卫东很熟悉,经常在国内的航空技术交流会上见面,很多观点薛卫东都颇为赞同,说超临界机翼是丁来湘弄的,薛卫东不但不怀疑,还觉得十分可信。
而后便是发自内心的兴奋,要知道丁来湘一直跟军队十分密切,他所研究的几个机翼课题都是为未来作战飞机打基础的前沿性研究。
如果丁来湘的超临界机翼真的有了成果,完全可以找上门儿,由总部提供经费,在该领域做进一步研究。
要知道超临界机翼应用范围不单单在民航客机领域,在军用运输机和特种飞机方面的应用更加广泛。
毕竟这类的军用飞机比民航客机更看重载荷与航程,超临界机翼能减轻飞机的结构重量,就等于变相的增加载荷量;飞行的阻力降低,就等于能增加航程。
这对国内运输机来说无异于是十分有利的前沿技术,薛卫东所在的航空测绘大队基本平台就是大型运输类军用飞机,因此他对这类技术特别敏感,再加上前段时间对运7、运8等国内的运输机的试飞,更是对国内大型军用航空平台的落后痛心疾首。
想要追赶,不是喊口号,必须踏踏实实的去做,正因为如此当他看到TY—2plus的机翼是,便知道自己找到了一个起步追赶的点,不管现在口袋里的经费再怎么少,也要砸锅卖铁的支持。
毕竟现在投下去的种子,未来结出的果子,就算不甜美,也能填饱肚子,怎么掰扯都划算。
所以一听丁来湘的名字,薛卫东就想调头就走,直接去找丁来湘,商量下超临界机翼的前沿性研究。
结果还没等他把丁来湘夸完,顺便就坡下驴告辞回招待所,好去联系丁来湘时,庄建业却笑着摆了摆手:“领导,您误会了,超临界机翼不是丁教授做的,而是他的学生,也是我们厂的总工程师,西航大学飞机结构系的在职研究生,林光华同志的成果。”
脸上还带着些许兴奋劲儿的薛卫东闻言,表情立马就僵住了,丁教授的……学生?拜托,您说话能不能一次性说完。
薛卫东一脸怨念的看着庄建业:“林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