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头清晰到刻意,把白淳五官四肢都全部拍进镜头里,还能精心捕捉到再卑微不过的笑容。
她细心照顾数年的好孩子,即将被无数人捧上王座的主唱,一夜之间沦作下贱的代名词。
娱乐圈有自成体系的关系网和保护网,出什么事了都会一触百感,多方出面。
再怎么刻意打压,也不可能把一个巅峰期的顶流逼到这种程度。
宿绮当时连着几夜都没有睡,心急如焚地找人脉问高层,所有证据都指向唯一答案。
动手的是圈外人。
她有一个很可怕的想法。
可哪怕她猜对了,她也无法动摇对方半分。
闻曜风来问过,子涉栗原都来问过。
她罕有的没有说实话,唯有尽全力保他。
白淳并不知道绮姐在回忆什么,慢慢把热茶喝完,放下杯子道:“我和曜风重新熟络以后……状态好了很多。”
宿绮走神许久,半晌喔了一声。
“姐,”他看向她道:“闻曜风和他爸爸……关系怎么样?”
宿绮苦笑一声:“很勉强。”
“闻曜风胳膊那道疤,你知道吗?”
“嗯,知道。”
“他当时和他们一家去会议室谈话,进来时还好好的,再一开门满地都是血。”
宿绮揉着眉头道:“狠起来能到这种程度……”
白淳以为她会半开玩笑地评价些什么。
“……恐怕很缺爱吧。”
白淳呼吸一停,心里某个角落有些疼。
“如果总被家人当作宝贝疼爱着,他会很爱自己,有什么事都寻求别的法子,也不会像抢夺控制权一样对自己身体发狠。”
白淳突然想到先前闻曜风说过的那几句话。
如果一个人从小就被当成随意摆弄使用的工具,还会在意血肉和疼痛吗。
宿绮瞧见他神色变化,意识到自己说了太多,笑着缓场道:“你们互相理解,多照顾一下对方,我也能多休息会儿补补觉了。”
“会的。”白淳低声道:“绮姐辛苦了。”
另一头,闻曜风会开到一半招呼白淳过来看方案,发现人没了。
某人站在众人中心左右探头,突然有点急。
人呢。
不会又去找哪个混蛋临时标记去了吧。
导演从他和栗原那听到好几个点子,拿小本本写的很欢快:“还有吗还有吗。”
“子涉,你这边帮我看下,我去趟洗手间。”
“走啊。”容子涉搭过他肩膀往外走:“一起。”
闻曜风扒拉开他爪子:“你是不是ALPHA,哪个正经男人搂搂抱抱一起上厕所的!”
栗原抱了过来:“哥!一起上厕所啊!!”
旁边小姑娘投来感动眼光。
感情真好啊……
三个人正互相扒拉着,白淳和宿绮一块走了过来,刚好撞了个照面。
白淳一眼看见容子涉挽着闻曜风胳膊,旁边还有个树袋熊一样的栗原:“你们三个……去哪?”
栗原欢快道:“组队上厕所!”
闻曜风毛都竖起来了:“不是!!嘶——”
白淳的目光从某BETA的胳膊看到某ALPHA的肩膀:“那我不打扰你们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
“白淳你先回去,”宿绮冲着闻曜风招招手:“过来。”
章鱼双人组顺利捕捞白淳三人四角卷去了厕所,闻曜风瞧着他们的背影恋恋不舍。
“看谁呢,”宿绮压低声音道:“之后几天训练,每天下午四点到六点白淳去七楼做治疗,你帮忙照应下。”
闻曜风很快应下,快速道:“我陪他去?”
宿绮莫名其妙:“你陪他去干嘛?”
转头到了练舞的日子,所有流程有条不紊,老团队互相都很熟悉,配合默契的很稳。
早上五点起床晨练跑步第一次,上午趁着天还没热去体育馆熟悉场地和群舞,中午有氧训练第二次,下午密集练歌练舞,晚上游泳第三次再做声乐练习和新专辑录制。
说是做艺人,其实和艺校高三生也差不多,天没亮就醒,天全黑了也没睡。
闻曜风留神着时间,下午隔一会儿看眼钟,发觉自己又开始上头。
四点一到,白淳挥挥手跟他们告别,拎着包就下楼了。
其他两人没多想,示意领队继续。
闻曜风控制着自己不要看他的背影,点开伴奏继续过动作。
队伍里缺了一角,他侧目看过去,又假装自己没有看。
明明也就两个小时。
……怎么要两个小时,在聊什么。
没过多久到了摸鱼时间,容子涉和栗原瘫在地板累得四仰八叉。
栗原对着自己脖子猛喷除味剂,又抹了一把擦在人中。
“ALPHA味道好冲啊……一屋子酒味呸呸呸。”
闻曜风蹲在容子涉旁边,很谨慎的和栗原保持距离。
“听说刚打抑制剂的时候,旁边有别的ALPHA散发信息素会导致失效,”他感叹道:“当OMEGA好不容易啊……难怪法令会限制的这么严。”
“哈?”栗原翻滚着去够远处冰水:“曜哥你听谁说的,哪有这种事啊。”
“真要有这种设定,哪个OMEGA敢找朋友帮忙打抑制剂,”栗原啧了一声:“小道消息就不要乱传了。”
闻曜风看向容子涉:“你解释一下。”
容子涉莫名其妙:“我又不是OMEGA我怎么知道??”
“不是,”闻曜风捂头道:“怎么回事……上次他明明打了两针啊……”
“谁呀?”
“我那个朋友。”
栗原思索道:“不应该啊,他买到假货了?”
“你们OMEGA都是桃宝买的抑制剂?”
“你们ALPHA到底对我们有什么误会??谁会去桃宝买那种东西啊!!”
某BETA默默退出聊天。
咨询室内。
“……你现在能够做到这一步,我真的很为你高兴。”裕医生温柔道:“耻辱其实很像一种慢性死亡,很少人能全身而退。”
白淳躺在咨询椅里,久久才睁开眼,声音干涩。
“谢谢,您也辛苦了。”
他坐了起来,大致调整了下衣物。
“还请坚持服药,不要贸然调整时间和用量。”
“好。”白淳答应之后,忽然想起了什么:“医生,你也是OMEGA。”
“你有没有遇到过,在某个特定信息素面前,其他抑制剂和信息素全部失效的情况?”
裕医生收起病历本,神情略有些诧异:“怎么突然提这个?”
“之前……有个朋友碰到这种事,很奇怪。”
“这是『Augenstern症候群』。”裕医生解释道:“先前还在网上流行过一段时间,我大学闺蜜的微信名就是这个。”
“在德语里,Augenstern指喜欢的人眼中的星星。”
“如果两个人的信息素能够匹配到不可思议的程度,在完整标记以后……”
白淳耳垂有些发烫。
“会怎么样?”
“会有心电感应。”裕医生笑起来:“是两千万分之一的概率。”
第51章 解密
两千万分之一?
白淳确认过一遍; 把情绪收了回去,起身告别。
“好,我回去训练了。”
“明天见。”
他离开咨询室; 慢慢往回走。
像是走在蜘蛛网织成的悬崖上,每一步都在触碰纠缠不清的曲线。
两千万分之一; Augenstern症候群。
Omega与Alpha有100。0%的罕见匹配率,不仅意味着O在A前无法接受任何其他信息素,连化学药剂合成的特殊替代品也会失效。
同样的,A在标记过O以后再去接触其他O的信息素; 也只会觉得寡淡无趣。
像是命定的双向唯一绑定。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 闻曜风出现在他面前。
白淳往后退了一步。
“巧了,”闻曜风笑道:“刚要去找你; 感觉还好吗。”
白淳望他上挑的眼睛; 微微点头。
也不知道是医生那些话导致的心理作用,还是这男人确实养眼。
眉骨俊逸; 唇薄眸深。
任意一个角度都英气外露,每一帧都可以拿去做杂志封面。
他安静地看了几秒; 低着头往前走。
闻曜风反应敏锐; 第一秒就知道白淳在仔细看自己; 气定神闲地任他看,再一起往回走时眼里都满是笑意。
晚餐后有一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 栗原拉着容子涉在客厅打电动,闻曜风在卧室里修订计划表。
完事随手给宿绮打了个电话。
第一个没通; 第二个没通。
两分钟后宿绮拨了回来:“小祖宗; 你姐忙得快秃了,有事快说。”
闻曜风也不委婉:“白淳一天吃五种药你知道么。”
宿绮哑然:“他跟你说了?”
“至于这么多种?”闻曜风皱眉道:“你从来都没跟我讲过。”
宿绮扶着额头道:“祖宗,他这事快两年多了; 抑郁也是跟家里有关系,冤有头债有主,你想管也没法插手。”
“在出事之前就——”
“嗯,下跪门之前就有,当时ECHO在冲榜期,每个人的工作安排都快逼到极限了,他焦虑到连着三四天没法睡觉,不吃药根本没法正常出席活动。”
宿绮叹了口气,也不想多说:“我在给你们挑剧本,先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回头再拿给你们择,有事先发微信成不成?”
闻曜风意识到他打断了她的工作,匆匆道了个歉。
“哟呵,你这性子是怎么转的,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宿绮笑起来:“多和淳淳呆几天也好,眼看着你一天天刺儿磨软乎了,我挺开心。”
电话挂断后,手机在男人掌心转了一圈,被搁置到一边。
闻曜风闭着眼深呼吸一口气,决定再去碰那件事。
他要找到一个答案。
下跪门的旧因不梳理干净,他和白淳之间永远隔着一层厚厚隔膜。
猜忌和愧意糅杂不清,想再亲近点都没法交心。
网页跳到微博,白淳的名字被输入搜索框。
他的神经绷了起来。
闻曜风清楚自己是直觉动物,喜恶从心莽撞拧巴。
他认白淳是好的,再碰这些黑料就浑身都不舒服,仿佛是从孔洞里看见脓包满身的丑陋蜥蜴。
#白淳绝杀之刻#
#白淳 《疯人谣》#
#白淳超强作曲人#
#白淳王爷快娶我#
#白淳 OUL代言#
TAG被洗刷的干净纯粹,如同公司粉丝齐心协力织就的守护羽翼。
闻曜风叹了口气,重新输入他最不想面对的五个字。
白淳,下跪门。
黑图立刻铺天盖地的出现在页面上,每一张都刺眼到极致。
营销号们当时欢天喜地地拱火挑事,如吸血蛭般拼命招揽流量。
不同粉丝深陷骂战,甚至在评论区对刷黑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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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曜风压着怒意点开没被恶意P过的大图,重新再看当时的那张照片。
心脏像被抽掉弦索般抽痛起来。
他强迫自己瞳孔聚焦,看清白淳当时的样子。
笑容温柔,姿态卑微诚恳,斟酒的样子漂亮又廉价到极致。
心火像荆棘一样窜过他的神经,烧得他呼吸压抑。
从ECHO四人初遇,到登顶巅峰之际,再到一蹶不振的低谷期,他们三人都不会逼着白淳做到这一步。
为人斟酒,还要跪在别人的鞋边斟酒。
闻曜风一寸一寸地看过去,突然寒意猛地窜了上来。
——这个背景!!
他们先前去过这里?!!
怎么会熟悉到这种地步??
照片被无数人分析过,但因为只拍到了桌子和地毯,最后都不了了之,更多算添油加醋编故事。
可他见过那个地毯,他的记忆里有这个场景。
闻曜风放大照片,极力找到一张更清晰的图来确定这里的位置。
越看越骨隙发凉,整个人都像浸在了冰水里。
这是他们前段时间去慈善晚宴时短暂停留的那个贵宾室。
晚宴位于私立美术馆内部,算一众名流商贾聚会沙龙,平时从不对外开放。
而拥有贵宾室的人有哪些……
——怎么会?!
——怎么可能??!!
闻曜风强迫自己冷静思考下去,当即给助理打电话。
嘟嘟几声的时候,他快被这些线索折磨地要神经紊乱。
不,怎么会,如果……
“曜哥?”
“你有美术馆里面的照片吗,慈善晚宴的,贵宾室附近的。”
“没,没有……那儿不让拍照啊。”
“记不记得细节?”
“哦哦,我记得,那个贵宾室的地毯和外头的不一样,是特别厚实的波斯羊毛地毯,还画了狮鹫。”
“操!”闻曜风怒骂一句挂了电话,连砸了电脑去杀人的心都有。
美术馆,贵宾室,FYI都没法反抗的势力,所有线索都指向了闻家。
他直觉情况还不止这么简单,但哪怕只是看到这一层,都已经没法再坐稳椅子。
闻家为了逼他回去,居然把事情做绝到这一步?!
不对,还是不对。
闻家为什么会急躁到这种地步,手段做绝不留余地??
他是闻家独子没错,但二十多岁另开事业的二代三代多了去了,也没至于赶尽杀绝到逼着队友下跪爆丑闻整垮崩盘。
还有,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白淳都做事冷静清醒,不容易被情绪操控。
他什么时候独自一个人去了美术馆,又为什么会心甘情愿地被闻家摆布???
闻曜风没法把这件事往后面细想,索性直接推门去找他。
门被敲了两下,很快打开。
白淳刚刚洗完澡,身上还散着清浅的水仙花香。
“什么事?”
闻曜风一看到他,所有的问题又没法说出口。
胸腔里只有翻搅不休的心疼。
“我……”他干涩地说了一句,数秒都没有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