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驸马黑化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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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驸马黑化前- 第1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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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伤心也会死吗?”她第一次打断了弟弟的话,追问道。
  “会呀,书里常说某人悲愤至死、抑郁而终,阿姐,你问这做什么?”阿怀不解道。
  “我想我会伤心死的。”她锤着胸口道。
  阿怀忍俊不禁道:“阿姐,你长不大,不会有伤心事的,而且我和耶耶都不会让你伤心的。”
  他并不知道崔晏的事,以为葭葭是偷跑出去玩才被耶耶幽禁。
  即便坊间偶尔会有他母亲与旧情人的流言蜚语,但这种话是绝对不可能传到他耳中的。
  他又安慰道:“等到阿娘迁葬时,我们都要去拜祭,你就可以出来了。阿姐,到时候就在阿娘墓前哭,耶耶肯定会心软的。”
  可是她不想哭,也不爱哭。
  她长这么大,哭过的次数屈指可数。
  迁葬那日,他们早早就去了帝陵。
  到处人山人海,比过年还要热闹。
  阿怀带着她去了偏殿,那里是备好的陪葬品。
  葭葭一眼看到了案上的镂空金盒,尺许见方,光耀夺目。
  她正欲过去细瞧,却被阿怀拉住了,“不要看!”可是阿怀拗不过她。
  镂空雕花的金盒中衬着一层薄薄的水晶,她隔着那层水晶看到了崔家爹爹。
  “那是阿娘的仇人,耶耶说他把阿娘害苦了,如果没有他,阿娘现在还活得好好的,我们就不会没人管的。”阿怀从旁解释,但她眼前一黑,什么也听不到了。
  那之后,葭葭病入膏肓,药石无医。
  她是早产儿,本就先天不足娇怯虚弱,幸有御医尽心护理,才得以平安长大。
  可是这一病,就连照看她多年的御医也束手无策。
  病势越沉,她越清醒。像是突然开了窍,终于从蒙昧无知中苏醒过来。
  父女之间是有血脉感应的,她知道崔晏是她的生父,萧漪澜也是这么说的。
  她在病中时,萧漪澜曾假扮太夫人随从探望过她,她说阿娘和崔家爹爹情投意合,原本是要共结连理的。是阿耶从中使坏强行拆散了他们,霸占了阿娘,并且逼迫阿娘生下阿怀。
  阿娘是他害死的,崔家爹爹也是他害死的,他十恶不赦,将来必不得好死。
  这些话像一株毒草般在她心里扎下了根,即便她不愿相信,却也日夜折磨得她不能安宁。
  阿娘的确是难产而死,崔家爹爹也的确是阿耶所害,这些都是事实。
  位高权重的阿耶变得愈发冷厉不近人情,就连阿怀也开始惧怕他。
  他偶尔会来探病,却只是在帘外站一会儿,很少和她说话。
  饶是如此,她也被那迫人的气势压得喘不过气来。
  有一次,她午睡醒来时竟然看到阿耶坐在榻前,忧心忡忡地望着她。
  她心中百感交集,鼓起勇气问他:“我是不是您的女儿?”
  他转过了脸,唇角微微抖动着,低声道:“你的父亲是谁并不重要,你只要记住你的母亲就行了。”
  这是默认了吗?她哽咽着道:“您害死了我阿娘,心怀愧疚才对我好……”
  “我没有,不是我。”他突然起身,狠狠摔着袍袖,怒吼道:“这话是谁教你的?”
  他暴怒之下五官狰狞面容可怖,这是葭葭从未见过的样貌,她吓得缩在床角瑟瑟发抖。
  次日,婢女开门时发现萧漪澜吊死在院中的梧桐树上。
  她撑着一口气踉跄着奔到了门口,这是她第二次看到死人。
  原来除了阿怀所说的那些,她又知道了别的死法,砍头和上吊。她知道萧漪澜为何而死,阿耶是杀鸡儆猴。
  她浑浑噩噩了好几日,阿耶常来探视,但她只是闭着眼睛,不敢看见他,也不想看见他。
  后来阿怀也来了,他这些日子在军中历练,所以很少回家。
  他似乎又长大了不少,可是身上的孩子气依旧未褪。
  他握住拳头曲起手臂,给她看隆起的肌肉。
  她隔着衣衫摸了摸,似乎能感觉到那里蕴含的强健力量。
  “阿姐,我如今长大了,可以像耶耶一样保护你。他新建的怀字营招收的都是少年俊彦,还有王孙贵胄呢,你快些好起来,等你好了,我悄悄带你去瞧。若是有相中的,就就让他给我做姐夫吧!”
  他们虽然相差了四岁有余,却都是天真不谙世事,所以说到这些时,竟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只当寻常玩笑一般。
  她对情爱之事浑然不懂,但是阿怀却讲得眉飞色舞,他说等她成亲了就能生小孩子,他就可以做舅舅。
  他还说姐夫不一定非得出身高门大户,只要人品才华和相貌过得去,且对她好就行了……
  她歪在引枕上,望着侃侃而谈的弟弟,想起来府中老人曾说过,弟弟的性情和容貌和阿娘有几分相像。
  若是阿娘还在,会是什么样子呢?可她就是想不起来阿娘的样子。
  阿怀走后,一切又变得索然无味。
  她在心里盘算着死法,可是她虚弱至极,没有一种她能做到。
  许是上天听到了她的声音,在一个秋雨绵绵的深夜,让她在睡梦中离开了人世。
  魂魄荡悠悠飘过了建阳门,她看到了淅淅沥沥的雨中飘落满地的银杏叶,也看到了无比熟悉的高墙屋宇。
  夜雨霖铃,阖门闭户,重重院落中一片死寂,只有檐下滴答声。
  过往的一切,走马灯般在眼前一一呈现。
  她看到了襁褓中的自己,也看到了抱着她的阿娘,在出檐下、花荫中、凉亭里、画楼上,她温柔静雅的就像一幅画,身上看不出半点阿怀那样的飞扬烈性。
  暮云千里,余霞成绮,时光如画卷,一页页翻过。
  她扶着朱栏蹒跚学步,阿娘倚在榻上含笑望着。
  阿耶弯腰跟在她身后,小心翼翼地扶持着。
  他还是爽朗清举的少年模样,白皙俊秀,英气逼人,笑起来时眸中柔波荡漾。
  阿娘始终在望着她,而阿耶虽在教她走路,眼睛却总是瞧着美人榻上斜卧的阿娘。
  大奸大恶之人,怎么会有那样干净澄澈的眼神呢?
  她走累了,停下来咿咿呀呀地喊:“耶耶,抱抱!”
  他笑着将她高高抱起,去看碧水中的红色锦鲤。
  阿耶不常来,大多时候是阿娘陪着她,教她说话认字玩游戏,给她讲故事唱曲子。
  阿耶仿佛客人一样,平日在的时候,也和阿娘相敬如宾。
  阿娘每晚都和她睡在一起,阿耶独自睡在外边小榻上,但是白日里他们一家三口总是其乐融融。
  阿娘教她认眼睛、鼻子、耳朵、眉毛等部位时,是亲一下再告诉她,等她记住了就让她亲回来。
  阿娘身上香香软软的,就连那种微苦的药味她都爱极了,常常抱住她亲的她满脸口水。
  她原以为这是她们母女之间的专属小游戏,直到有一次半夜醒来,发现阿耶回来了,俯身在榻前轻轻吻了熟睡的阿娘,她忽然发现,其实这个小游戏还可以多一个人加入。
  但是没过多久她就后悔了,因为不久以后,阿娘就给她讲道理,说她长大了,不能再黏着阿娘了,要跟乳母去睡,她当然不愿意,但阿娘很坚决。
  她虽然舍不得,可是也不想违拗阿娘的命运,最后还是乖乖跟着乳母走了。
  第一晚离开阿娘很不习惯,所以她早早就醒了,趁着乳母没注意,偷偷溜到了阿娘房间,进了寝阁一看差点气哭,阿耶霸占了她的位置,搂着阿娘睡得正香。
  她本想过去把他推开,结果刚走到榻前他就醒了,着急忙慌地给阿娘盖好被子,悄声说阿娘才睡着没多久,让她快回去不要打扰。
  天都快亮了,怎么才睡着呢?她当然不信。
  看到他居然光着手臂,她忍不住笑着狠狠羞了羞,这么大的人了,睡觉居然不穿衣服?等阿娘醒来了,一定要告诉她,她们要一起笑话阿耶。
  可恶的是,那天以后她几乎每晚都只能和乳母睡,阿耶彻底霸占了她的位子。
  她质问的时候他还不承认,厚着脸皮说他和阿娘一起睡那是天经地义的,先前是让着她,如今她长大了,就要把位子还回来。
  为了弥补她,阿耶常带她玩,教她很多阿娘不知道的东西,还带着她骑马外出,嘱咐她千万不能让阿娘知道。
  其实阿娘身在病中,常感精力不济,根本不可能十二个时辰都盯着她,于是她和阿耶有了许多小秘密。
  阿耶问他想不想要小弟弟或小妹妹,她点头如鸡啄米。
  他笑着告诉她,等到明年秋天,她就可以做姐姐了。
  当时是年节,她穿的红红火火,像年画上的娃娃般喜庆,正蹲在门口看阿耶堆雪人。
  他堆了两大一小三个雪人,说这是咱们一家三口。
  应她的强烈要求,他又做了一个拳头大小的雪人,放在阿娘的脚前。
  春天的时候,阿耶给她做了一架秋千。
  他的手宽大粗糙,不像阿娘那般柔软纤细,但是一点儿都不笨,时不时就给她做几个奇巧的小玩具,可那架秋千是他做的最后一样东西。
  因为她荡秋千时意外摔落,并且磕坏了头,虽然捡了条命,可是从此稀里糊涂,认不出人,连话也说不清楚了。
  阿娘和阿耶大吵了一架,阿耶愤然离去,家里又成了她们母女两人。
  阿娘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人却日渐憔悴,愈发虚弱,阿耶再也没回来。
  阿娘精神头好的时候,会牵着她出门散步,一直走到银杏树下,望着建阳门的方向发呆。
  秋天到了,阿耶还没回来。
  她两天没有见到阿娘了,身边的婢媪们满面喜色,说阿娘快要生小孩了。她只是咬着手指,傻傻地听着。
  傍晚时分,有人神色匆匆地进了院子,和乳母婢女们窃窃私语,她们俱都神色大变。
  乳母转身过来,抱起她急急赶去了阿娘的院子。
  院中人头攒动,阶前满是惊慌失措的婢女嬷嬷。
  阿娘面色惨白气若游丝,臂弯的襁褓里躺着瘦巴巴的小婴儿。她虚弱至极,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乳母将她抱到了阿娘面前,她含泪吻着她的小脸,呢喃道:“葭葭,阿娘放心不下你!”
  **
  “葭葭?”
  “葭葭?”
  “葭葭!”
  耳畔不停地有人在唤她,一大群人围拢过来。
  她无法呼吸,动弹不得,浸满胸膛的热液逐渐变冷,可是她知道阿娘还在,她正躺在她的怀抱里。
  她好想跟阿娘说声对不起,她也想跟阿耶说声对不起。
  上天何其残忍,怎么忍心那样欺负一个痴儿?
  让她忘记了最重要的母亲,伤害了一心呵护她的父亲。
  阿耶说得对,她的父亲是谁并不重要。
  她是阿娘和阿耶抚养长大的,十多年来从没有人怀疑过她的身份。
  是她鬼迷心窍,被别人的花言巧语所骗,差点背弃了家庭,背弃了阿耶和弟弟。
  可她深知没有机会了,因为这一世谢葭葭是多余之人,本不该出现在这世间。
  但是她了无遗憾,因为阿娘还活着。阿耶也会得偿所愿,与她相伴到老。
  他们已经重新开始,他们也不再是曾经的他们,所以她的道歉并无多大意义。
  桃木剑洞穿了她的胸肋,一股诡异的力量在血脉间游走。
  她的生命犹如蒹葭上的白露,在朝日光耀下逐渐干涸。
  回光返照的那一刹,她透过泪光看到了阿娘的悲伤欲绝的脸容。
  她冲她笑了一下,艰难地吸了口气,喃喃道:“阿娘别哭,对阿耶好点,他很爱您。替我谢谢七殿下,叫他忘了我,就当是……一场梦吧!”
  意识消散之际,她想到了阿怀,也不知道他后来怎么样了,如果还能再见,她一定要告诉他,她终于明白了情爱的滋味,的确像他所说的那样美好。
  可她是个知足的人,不会去过分贪恋,拥有过就满足了。
  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
  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①
  此一生,再无遗憾!


第122章 。朝露(上)他发誓绝不主动回洛阳,除……
  天将明时;谢珺终于望见了雄浑古朴的高阔城楼。
  长史魏简早就派人在城上候着,一看到谢珺的旗号出现在官道上,立刻派了一队人马开侧门相迎。
  一行人沉默地穿过幽暗的门洞;快马加鞭直奔郡守府。
  铁蹄声如紧密的鼓点,敲碎了朦胧的晨雾,也唤醒了浓睡中的高平。
  郡守府外的台阶下站满了心腹属官和仆役,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众人的心也都提到了嗓子眼。
  有人兴奋激狂跃跃欲试,有人忧心忡忡跌足长叹。
  远在洛阳的燕王想必不知道昨日之事会有何影响,但他们比谁都清楚。经此一事,燕王将永远失去安定、武威和金城三郡的支持;兴许还会引发战事。
  如今只有祈祷上天保佑,让长公主安然渡过此劫……
  谢珺昼夜兼程;路上连歇口气都不敢;但此刻望见那熟悉的门庭时;心里却陡然生怯。
  他脑中混沌心头迷乱,连下属接过马缰都没察觉到。
  魏简领着众人迎了上来;他只看到他们口唇张合,却一句话也听不清。
  他仰头望着洞开的大门——他此生从未见过比这道门更可怖的东西。
  那像是能吞噬一切的血盆大口,他知道自己只要迈进去,将心神俱损尸骨无存。
  那日在桥上分别时,他答应平日不想她,等回来的路上再想。
  可他食言了;平时日夜都思念着,偏生在回来的路上一刻钟也不敢想,只是拼了命的扬鞭催马。
  身后有个噩梦在追着他,仿佛一回头就会深陷其中。他记得他也曾这样赶过路;可他不敢去想缘由。
  惊风还未离去,用头蹭着他的后背。
  四周一片死寂,他只能听到一人一马粗重的喘息。
  他转过身去,紧紧抱了抱马颈,像是在安慰它,又像是在寻求鼓励。
  别怕,她不会丢下我的,一定不会。他望着惊风的眼睛,心道。
  惊风的眼睛和往常一样,温柔而沉静。一人一马对视着,他像是终于找到了力量,摸了摸它的头,转身奔上台阶,大步往回走去。
  正门、仪门、前堂、中庭、回廊……这条路平日总觉得很漫长,今日却像是突然缩短了,转瞬即过。
  还未下回廊,便看到了内院门口新挂的两串白灯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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