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长生倒是赞同的点点头,荆白玉儿时长得着实可爱,粉雕玉琢。如今长大了,丝毫越发的英气俊美。
作为一个化妆师,厉长生的目光是很犀利且挑剔的。但对荆白玉的五官和脸部骨骼,亦是无法鸡蛋里挑骨头,已然十足完美。
厉长生笑着瞧了宛阳郡主一眼,道:“若是日后的夫君比郡主长得还好看,郡主便不觉得心里有负担。”
“这……”宛阳郡主眨了眨大眼睛,仿佛被厉长生戳中了痛楚,赶忙胡乱的顺了顺头发,说:“本郡主也是天生丽质,明明也很好看的好不好?”
“不行……”宛阳郡主嘀咕一声,道:“不能在太子殿下面前失了光彩。小旻!小旻快把我的粉饼拿来,我要补妆!”
“小旻?”
宛阳郡主叫了两声,侧头一瞧,说:“小旻怎么又不见了?”
厉长生皱了皱眉头,回头一瞧,作为宛阳郡主的侍女小旻,果然已然是去了踪迹,连个人影也是无有。
那面荆白玉从大殿走出,夜风习习而来,倒是比白日凉爽了许多。
他空腹饮酒,饮的又太快,此时站起来止不住有些头晕。
荆白玉平日要强惯了,便是身子再不舒服,也不会与旁人多说一句,多办便是自己忍了。
他一直往前走着,立于湖边这才停下来,仰头瞧着天上一轮满月,圆的令人凭白有些心中不悦。
他身子摇晃了两下,伸手压了压额角,干脆靠在湖边的大树上,这才觉得好受一些。
身边有巡逻的侍卫走过,还有零零星星,端着各种盘碟的宫女,不断的将美味佳肴送进觥筹交错的大殿之内。
只瞧有个宫女手中托着个酒壶,本本分分的垂着头,缓慢的往这边走了过来。
可不就是宛阳郡主口中,突然消失不见的小旻?
小旻仍然穿着一身女装,天色太黑,又有长发垂挡,就算离得再近,怕是也无人发现小旻说个男子。
他手中持着酒壶,步子平稳又轻,慢慢的冲着太子荆白玉而去。
白衣少年靠在湖边树干之上,看起来喝了不少的酒,脸颊泛着淡淡的殷红,正半闭着眼睛,看上去仿佛已然睡着。
小旻屏住呼吸,目光阴测测的……
“哒、哒、哒……”
一步步,越来越靠向荆白玉。
他抬起说来,轻轻的摸了一下脑后,手中便多了一根细长而尖锐的发簪。
“哒——”
小旻已然离得荆白玉很近……
下一刻,小旻故意佯装无有站稳,“哎呀”了一声,想要不小心跌进太子殿下荆白玉的怀中,然后……
趁机将细长的发簪直接送进荆白玉的喉咙之内。
“啪——”
只有毫厘之差,小旻未能如愿的跌进太子殿下荆白玉怀中,已经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腕。
小旻感觉自己被一股极大的力道一拽,竟是硬生生的给拉的后退了两步,差一点反向跌倒,幸好撞进了一个结实的胸膛。
“小旻姑娘,郡主正在寻你。”
厉长生笑的煞是温柔,低头看着满脸惊愕的小旻,道:“原来你在这儿,别让郡主等急了,快去罢。”
“世……世子……”小旻快速敛去错愕的表情,垂着头将发簪收好,道:“是,婢子这就去……”
“嗯。”厉长生松开他的手,点了点头。
荆白玉被突然出现的小旻与厉长生扰了清净,睁开眼睛乜斜的瞧了他们一眼,眼神并不友好。
小旻一瞧刺杀无果,已然无有机会,只好硬着头皮快步离开。
厉长生回头看了一眼小旻离开的背影,自己倒是未有着急离去。
厉长生垂头去瞧靠在树干上的荆白玉,道:“太子殿下,夜风重,饮了酒还是回大殿的好。”
“滚开,莫要扰了本太子的清净。”
荆白玉只是施舍了厉长生一眼,很自然的闭上了眼睛,语气十足冷漠至极。
厉长生无奈的笑笑,看来自己给荆白玉的“第一印象”,可谓是差劲儿的无以复加。
厉长生瞧荆白玉不愿意与自己多言,便未有开口说些什么。
时间一点点的在指缝间流逝着,四周安静的只有湖水轻轻荡漾的声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荆白玉缓缓睁开眼睛,首先瞧见的便是站在自己身畔,那记忆中丝毫未曾改变,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高大身影。
“睡醒了?”
厉长生低声问道。
厉长生并未离开,不声不响的一直站在荆白玉身边。
荆白玉小寐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睛有些个睡眼惺忪,乍一看到厉长生还在身边,露出一个惊讶的目光,杏眼好不掩饰的睁大。
他还以为厉长生早便走了……
厉长生不太放心荆白玉一个人留在这里。
虽然有巡逻侍卫人来人往的,可是小旻有备而来,显然执拗的很,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厉长生怕自己走了,小旻会重新折返回来。
荆白玉今儿个喝的太多,就算他武功不弱,厉长生还是放心不下,怕他着了道受了伤。
荆白玉纳罕的表情未有维持多久,立刻不悦的皱着眉头,呵斥道:“本太子未曾叫你滚过?”
“太子殿下,气大伤身。”
厉长生不着恼也不打算离开,荆白玉这一下子,仿佛牟足了劲儿的一拳,却搭在了棉花上,毫无成效,叫人新生不悦。
厉长生语气平静的道:“左右眼下有些个空闲,太子殿下可愿听在下说几句话?”
“不愿。”荆白玉长身而起,一甩袍袖,便要从厉长生身边越过。
厉长生抬手将他拦住,道:“太子殿下便不觉得对在下有熟悉之感?”
厉长生本不想直接来寻荆白玉,直接将自己的身份告之于他。毕竟这办法听起来便简单粗暴的紧,可不是一个小心谨慎之人该做的事情。很容易被人误会成骗子,或者疯子。
然而厉长生先前做了许多铺垫,不论是在香粉铺子,还是在方才的画阁,收效都几乎全无。
十个年头已然过去,荆白玉变得孤高,多疑,冷酷,还正好在非常有主见的叛逆期,着实让厉长生有点哭笑不得手足无措。
日前厉长生觉着,小太子荆白玉是最好掌控的一个人,然而打脸着实来的太快,再见到荆白玉之时,太子殿下已经变成了心思最难以琢磨之人。
“熟悉?”荆白玉嗓子里发出不屑的冷笑之声,目光阴森的盯着厉长生的脸,一步步的朝着他走过来。
厉长生站在原地未有动弹,眼看着少年距离自己最多只有一步之遥。
他能感觉到少年的呼吸,还有少年的怒火。
荆白玉冷笑着说:“怎么的?你也要与本太子说,你是九千岁厉长生的转世吗?还是说,昨天九千岁托梦于你,叫你来寻我的?”
果然……
厉长生心里寻思着,直接与荆白玉坦白,并不是个聪明人的办法,自己都无需开口,看来日前已经有太多的人与荆白玉说过类似的言辞。
厉长生想的不错……
荆白玉已经听六七个人说过类似的话,他们都说自己是九千岁的转世,自己身体里有九千岁的魂魄。九千岁因着死后太过想念小太子荆白玉,才会附身夺舍,前来寻找荆白玉。
荆白玉分明气怒至极,但他并不皱眉,反而挑起一边唇角,发出丝丝的笑声,道:“你可知……上一个如此说道的人,他的下场是什么?”
荆白玉的语气与表情,叫人瞧了止不住的全身发冷,可厉长生丝毫也为察觉一般,只是垂头瞧着他。
下一刻,厉长生抬起手来,轻轻拍了拍荆白玉的发顶,低声道:“长高了不少,但若是想赶上我,怕是有些困难。”
荆白玉被突然拍了脑袋,整个人就像是卡带的古董机器一般,眼睛睁大了些许,全然不敢置信的仰头盯着厉长生。
昔日里,荆白玉不只一次的被厉长生拍发顶,荆白玉曾经严肃抗议,说总是被拍脑袋,很容易长不高。
荆白玉曾经小大人一般的说过,自己绝对会比厉长生要长得高……
荆白玉愣了半晌,他的身体僵硬无比,他的眸子却不停的闪烁。
厉长生知道,他定然是在回忆……
“嗬——”
荆白玉狠狠的抽了一口冷气,这才反应过来,快速拍掉厉长生放在自己头顶的大手,随即狠狠的推了他一把。
“小心……”
荆白玉就站在湖边,他伸手去推厉长生,可那个要倒的人却并非厉长生。荆白玉酒劲儿未醒,再加上小寐一会儿,四肢有些发软,这般一推之下,反而将自己给推了个趔趄。
厉长生出言提醒,伸手去拉荆白玉,生怕他一个不甚掉进湖里。
荆白玉被拉住,着实松了口气,若自己真的掉进湖里,还是寿辰之日,怕是要被满朝文武耻笑。
下一刻,荆白玉突然点漆黑眸一转,嘴角又牵起一抹冷酷的笑容来。
“噗通——”
荆白玉手腕一翻,扣住厉长生抓住自己的手,随即巧劲儿一拧,顺着厉长生拉住自己的力道一带。
厉长生全无翻倍,他那身散打放在古代的确可出其不意,却着实并非荆白玉的对手。
一声水响,荆白玉已然将厉长生直接丢进了湖水之中。
“咳咳咳——”
湖边的水并不深,不甚跌入根本无法淹死人,可这……
厉长生咳嗽着,抬手抹了一把自己湿漉漉的脸,这一下子他浑身到下,头发衣衫,哪哪都已然湿透,模样不可不为狼狈。
厉长生难得的一愣,自己运筹帷幄,而今个儿,竟是在荆白玉这小孩的阴沟里翻了船……
还翻的如此之彻底。
“呵呵——”
荆白玉抱臂站在岸边,垂头瞧着浑身湿漉的厉长生,道:“冷水提神醒脑,世子应当多泡一泡,免得日后再跑到本太子跟前说胡话。”
荆白玉说罢了,“哗啦”一摆袍袖,施施然潇洒离去。
【荆白玉】
【危险指数:9】
【幸运指数:9】
厉长生认命的从水中走出来,止不住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自然自语的说道:“小孩长大了,竟是比小时候还皮……该打屁股。”
荆白玉一声酒劲儿还未消散,却觉得心中出了一口恶气,竟是无比的舒坦。
他一路往大殿走去,止不住的嘴角勾了起来,并不什么冷笑。夜色昏暗,看的并不真切,那样的笑容在太子殿下脸上,十足罕见至极。
荆白玉走到大殿门口,正要遇见在找人的宛阳郡主。
宛阳郡主寻到了自己身边的侍女小旻,结果一转眼,却发现厉长生不见了。
宛阳拿着断了脑袋的兔子顽偶,止不住抱怨说:“厉长生又去哪里了!每一个叫人省心的。”
宛阳郡主正想出来寻人,谁知就是这么巧,在门口正好撞见太子殿下荆白玉。
宛阳郡主与荆白玉四目相碰,对视一愣,脸颊以极快的速度红润起来。
宛阳郡主感觉自己顿时头晕目眩,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太子殿下近看更好看了!真是再好看也没有。
“太子殿下……”宛阳郡主难得规矩的行了个礼,声音小猫儿叫一般的温柔,随口寻了个借口,道:“太子殿下可有瞧见流安世子,一转眼便不见了人呢。”
“未有瞧见。”荆白玉面色坦然,眉毛都未曾皱一下。
“这样啊……”宛阳郡主感觉搭讪的话头说不下去,却又不舍得离开,当下有点扭扭捏捏的。
荆白玉本这就要离开,但低头多瞧了一眼,目光便停留在宛阳郡主手中的兔子玩偶身上。
荆白玉变脸一般,低声说:“这……”
“这是兔子顽偶!”宛阳郡主终于找到了话头,连忙满脸笑容,把兔子玩偶的脑袋摆回了它的身体上,道:“应该是长成这个样子,都怪厉长生……好端端的,被他弄成了这幅鬼样子。”
“看上去着实可爱。”荆白玉笑的颇为温和。
宛阳郡主是万万也无料到,真正将兔子顽偶弄成这幅鬼样子的,其实并非厉长生,而是眼前没事人一般的太子殿下。
宛阳郡主一听,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道:“这是我做的!太子殿下若是喜欢,等我修补好了,我便送予太子殿下,可好?”
荆白玉伸手轻轻接过断掉脑袋的兔子顽偶,道:“着实麻烦了郡主,不如这就送予我,我回去之后,叫身边宫人补一补也就是了。”
“这,这样呀,那……那就送给太子殿下了!”宛阳郡主哪里能摇头说不,毕竟她此时已然头晕脑胀,被荆白玉的俊美给冲昏了头,荆白玉指东,她开了口说不出西。
两个人正气氛微妙的说着话,就瞧又有人往大殿这面走了过来。
荆白玉难得有些慌乱,接过兔子顽偶急匆匆的快步离去,留下宛阳郡主一个,还在回味着太子殿下的温柔笑容。
“咦?厉长生?你干什么去了?”
宛阳郡主惊讶的瞧着走进大殿之人,说:“怎么还换了身儿衣裳?”
厉长生远远而来,虽然荆白玉逃得甚快,却未有跳过厉长生的眸子。
厉长生未有回答宛阳郡主的话,只是说道:“那兔子顽偶,可是太子殿下拿走了?”
“是呀!”宛阳郡主一提起这个,差点羞的双手捧脸,道:“哼,只有你对我的做的兔子顽偶那般狠毒,你瞧太子殿下多有眼光,说我做的兔子顽偶可爱,让我送予他呢。”
“可爱?”厉长生听了一笑,道:“太子殿下喜欢便好。”
“当然喜欢,”宛阳郡主笑眯眯的说:“也不看看是谁做的?我的女工可是一流。”
“日前宛阳郡主还不知兔子顽偶是何物,草图乃是长生画的。”厉长生淡淡的说。
“哼,”宛阳郡主不干的说道:“你就画个草图罢了,到底还是我做出来的,你有本事自己缝制呀!”
厉长生摇了摇头,明智的未有与宛阳郡主继续争吵下去。
“对了厉长生。”宛阳郡主神神秘秘的说:“你要送什么予太子殿下?礼物呢?一会儿就要呈上去了。”
“礼物。”厉长生淡淡的一笑,说:“已然送予了太子。”
“啊?”宛阳郡主有些发懵,说:“送了?什么时候送的?怎么送的?我怎么没瞧见?”
礼物……
自然便是厉长生拜托宛阳郡主缝制的兔子顽偶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