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读书,是为了挣个功名,过上好日子,可他吴长青的志向却远不止于此。
天下有识之士,哪个不是为了乱世欢呼雀跃。
只要能搅弄天下风云,什么功名利禄,金钱美女,都可以抛诸脑后。
吴长青掸了掸长袍,换上一张笑脸,迈出步子。
他吴长青自幼比常人聪明,他认为自己不必历史上的一些谋士差。
正相反,他觉得自己比他们还要强。
比起他们,他只差一点运气,和一个值得效忠的主子罢了。
吴长青推开书房的们,他看着林渊那张带笑的脸,心里充满了豪情壮志。
总有一天,他会叫天下人都知道他的名字。
不是吴家长子。
而是吴长青。
第56章 056
往前数上百年; 吴家也发达过,宋朝时期; 吴家先祖当过谏议大夫; 在当地也是数一数二的官宦人家; 穿的是绫罗绸缎; 吃的是山珍海味; 连喝的茶都是贡茶一地产出的极品茶叶。
吴家在当地也颇有人望; 以至于改朝换代后也被元朝笼络,为了保住自家; 他们低下了头。
可低了头; 不代表他们的身心就顺服了元朝; 吴家人静静的等着,等着有朝一日; 元朝也会步向衰亡。
吴长青时年四十二岁; 他等这一天,等了半生; 终于等到了。
“南菩萨。”吴长青保养的极好; 看上去只有三十出头的样子。
古人之中,贫民百姓不如现代人,毕竟他们要干更多的体力活才能果腹; 但有钱人家却比现代有钱人更强,他们吃的东西可没有任何添加剂,住的是大宅子,日常生活甚至不用自己动手。
林渊冲吴长青笑了笑:“吴老爷; 久闻大名了。”
吴长青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几分,虽然他也知道这只是场面话,如果林渊早就知道他的话,怎么可能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来见他。
不过林渊既然已经说了场面话,他自然也要表现的情真意切一些。
“吴老爷与小老儿我可是莫逆之交。”宋石昭也开始张嘴说场面话,把吴长青一顿好夸,毕竟是他引荐给林渊的人,这个人越厉害,也显得他能干——不过再怎么厉害,也不会超过他。
下头的人也是有嫉妒心的。
臣子们争宠跟后妃也没什么区别。
无外乎就那几样,缠着皇帝,托着皇帝,再干点实事。
然后拉帮结派,打击异己,最好皇帝身边除了自己以外没有别的得用的臣子。
如果后妃们再掺一脚,也想在前朝发挥一下作用,那臣子们还得跟后妃争风吃醋。
对付后妃就更简单了,直接就是后宫不得参政,你参了,你就是妖妃,你就得倒霉,我就逼你去死。
他们不仅仅是同僚,也是竞争对手,一个人上去了,另一个必定会下来。
把他们的关系看成是现代职场同事的关系就容易理解的多。
上升渠道就那一个,做事的时候能彼此合作,争夺利益的时候比面对杀父仇人还要凶狠。
而且跟现代职场更大的不同是,职场升职,只是工资更高,管得人更多。
而古代臣子升职,利益空间更大,所以也不能怪他们,只能说上面的人不够聪明。
一顿寒暄之后,三人终于进入了正题。
吴长青正襟危坐,面上含笑,说道:“没来的时候常听外头有人说,南菩萨少年英才,天生的菩萨心肠,知人善任,今日一见,果然如此,鄙人有一问,还望南菩萨解疑。”
林渊:“吴老爷直说就是。”
礼贤下士,不一定是下士多有才华,主要是做个样子,这样才有更多的人来投奔。
说不定里头还真能有几个有识之士,至于没本事的,大多数都是白养着,估计曾经有不少人养幕僚养破产了。
毕竟人不是猫猫狗狗,养着他们不仅要管他们的伙食,也要管他们的日常穿衣住行。
总之眼前这个吴长青,无论是不是真的有本事,林渊都要留下他,还得委以重任,表示自己对人才的渴求和重视。
立一个招牌,这样还在观望的人才才会过来。
他还希望能把罗贯中也吸引过来呢,不管罗贯中是不是一个优秀的军事家,至少人家写了三国演义!流传千古,一代文豪,他就算养着罗贯中又怎么样?他高兴!
吴长青问道:“南菩萨可曾想过,是蜗居于此,还是再进一步。”
“若是再进一步,南菩萨,可想拿下杭州?”
林渊终于忍不住笑了,他冲宋石昭说:“宋先生,好啊,看来你位子不保了。”
宋石昭也笑,只是笑得没有那么真诚,不过就表面来说也不错了,他拱手道:“原以此位赠英杰。”
吴长青收敛着说:“如今南菩萨手下大将为朱、陈两位将军,附以李、杨、张三位参将,却不知南菩萨可想过,朱陈两位将军,如今已经升无可升?”
林渊脸色一变,他压抑住火气,笑道:“不知吴老爷有何高见?”
吴长青也知道此话一出必然触碰到林渊的逆鳞,可他要想搏一个前程,这话就非说不可,否则流于表面,难以再进一步,便低声说:“此二人掌管数万人马,南菩萨何不叫他们二人各自……”
他出的法子,就是叫朱元璋和陈柏松两方角力争斗。
这样可以削弱他们的力量,防止他们联合起来,想要谋夺林渊现在的位子。
林渊也知道吴长青说的没错,他这段时间一直避免去想这个问题。
攻下高邮以后,朱元璋和陈柏松的功劳最大,为了稳定军心才让他们当了将军,可问题是,人的私欲会无限膨胀,将军的上头只有异姓王。
而他又不想将来兔死狗烹,鸟尽弓藏。
林渊只能笑着对吴长青说:“吴老爷能想到这个,倒叫我不知如何是好,顿感羞愧,此事我必定认真斟酌。”
吴长青:“全听南菩萨调遣。”
林渊转头对宋石昭说:“我瞧吴老爷持身以正,便去专管百姓生计如何?”
宋石昭连忙给吴长青使了眼色,两人一起谢了恩。
离开吴府,林渊眉头微皱,宋石昭在一旁胆战心惊,他不敢开口问,只能走在一旁等着林渊自己开口。
林渊:“此人聪慧,敏锐,却流于小道,当一个小官绰绰有余,若是一方大员,必然为祸朝堂百姓。”
宋石昭:“正是!”
林渊斜看了宋石昭一眼:“你是早就看出来了是不是?”
宋石昭嘿嘿一笑。
吴长青的目光没有看向百姓,也没有看向天下。
他看的是人心,是权欲。
这样的人或许会有一点成就,但绝不会太大,因为他的立足点太小了。
宋石昭却说:“他虽没有大才,可却也有几分本事,东家何不看看再说。”
林渊点头,目光有些惆怅。
如今他的军队能够稳定,民心能够安稳,靠得是南菩萨这个名头,和看得见的好日子。
并不是靠朱元璋和陈柏松的个人魅力。
而且他们带的兵并不固定,兵都是统一训练,偶尔也会打乱,就是为了防止他们固定忠于某一人。
林渊并不希望大业未成,内部就四分五裂,各自为政。
再分个派别出来。
而吴长青的建议,就是分出派别,叫他们自己争斗,林渊作壁上观,笼络人心。
这是小道手段,稍有不慎,反而会自毁根基。
朱元璋和陈柏松在前头拼死拼活,他就在后头搞人家?
那他真是该死了。
为了一己私欲,把所有人都抛掷脑后。
这样的领导者,林渊看不起,也做不出来。
吴长青很快走马上任,成了高邮南区的一名县官,大约是有他这个参照物在,高邮忽然涌入了不少外地人,有的携家带口,有的孤身前来,全都找上了宋石昭,宋石昭除了商户的事,也管上了人才储备的事。
林渊现在也放心宋石昭,宋石昭这个人,往小了说,就是明白道理,眼界开阔,往大了说,就是心怀天下,他想要的不是个人私利,也不是所谓的名垂千古,他就是想看到有一天,天下归一。
而且宋石昭这个人懂得也不少。
知道怎么御人,也知道怎么看人。
懂这两项,就算是站在时代前端的能人了。
前来投效的人都住在宋石昭的府上,日常开销都是宋石昭负责,除了每天抽时间出来定时定点到林渊面前刷脸卡以外,他更多的时间都花在跟投效的人打太极上面。
打着打着,倒还真被他发现了几个不错的。
除了这些来了的以外,他也得知了不少没来的,报了书上去。
林渊一瞧。
宋石昭报上来的人里就有刘基宋濂。
刘基,刘伯温,朱元璋手里的第一谋士,时人将他类比诸葛。
林渊一拍桌子,喜形于色:“好!”
“来人,伺候笔墨!”林渊喊道。
二两连忙进屋铺纸磨墨。
林渊要写聘书,礼贤下士,请刘基和宋濂来高邮助他,姿态一定要做足。
这三封聘书,他亲自写就,费了不少脑细胞,写完后一看,颇觉自己文化水平还是不错的,引经据典,换成没穿越过来的他,一定看不懂,多亏了原主以前是个读书人,文化造诣不低,否则只能请人写了。
“将这三封信交给宋主管,叫他派人送去。”林渊对二两吩咐道。
二两点头,拿着三封信离开了房间。
除了刘基和宋濂以外,还有一封是交给罗贯中的。
刘基和宋濂一个是谋士,一个是文臣,至于罗贯中……实在不行的话当个吉祥物也挺好的嘛!
林渊心想:我不管,我就要任性一把,我就要看看罗贯中,哪怕他没什么才华,只要能写出三国演义,我就把他供起来!
兢兢业业当邪神和领导者这么久,任性一回也没事。
——
商人们陆续回来了,走了大半年的功夫,离开的时候就一个班保护,最后自己再带几个随从,回来的时候倒是声势浩大,屁股后面跟的全是人,这些人穿着褴褛,一脸苦相,脸上还带着迷茫,不知道自己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被带到了高邮。
如今外头都在传,高邮的日子最好,只要想干活的都能找到活干,能吃饱,就算找不到活,还能去当兵,只要当了兵就更好过了,三天就能吃一回肉,七天吃一回白米饭。
他们虽然不知道是真是假,可是都觉得高邮是个好地方,却没想到自己也有机会过来。
商人们在城门外遇见,还笑嘻嘻的打招呼,不动声色的炫耀自己找到了多少匠人,又有多少是匠人们的亲属。
谢自常和周福也碰了面,他们俩互相看不顺眼,究其原因还是觉得别的商人都不成样子,只有对方有跟自己比一比的本钱。
“谢兄寻到了多少人?”周福笑眯眯的问。
谢自常也笑,更显儒雅:“不多,不过两千余个。”
周福吃惊道:“可见谢兄的本事,果然不能与常人类比。”
“一般一般。”谢自常拱手,谦虚道,“不知周老弟找到了多少人。”
周福恨得牙根有些痒痒,自己叫他一声谢兄是给面子,还真叫自己老弟了,果然是人不要脸,树不要皮,可面上还得端着笑:“愚弟也是运气好,不多不少,恰也是两千余人。”
谢自常:“周老弟能人啊。”
周福和谢自常一边聊一边笑一边恨不得对方现在就从自己的马车上摔下去,摔得脑浆迸裂才好。
这回被带过来的匠人总共有一万八千人之多。
商人们有的是法子,其中还有不少是他们从牢里买出来的,好人家骗出来的。
还有的是从流民中找到的。
这一万八千人被安置在了城外,因为要入冬,林渊在打下高邮之后就叫人在城外建起了宿舍,成片连在一起,还有围墙,为了叫技术人员住的舒心,所以宿舍是以家庭为单位,一家一户,两室一厅,还有厨房,不过是一层楼用一个厨房,灶台倒是有好几个。
林八三就是新到高邮的匠人。
他原先是个木匠,常干的就是给周围的父老乡亲们打打家具,挣点糊口钱,世道一乱,乡里不像人都举家出逃,他也随大流的逃了,结果一家人风餐露宿,没有粮食,也没有钱,艰难的活了下来。
结果富贵的商人老爷们一出现,发现他是个木匠以后就把他带上路,连他的婆娘也一并带上——他的父母和孩子都死在了路上,唯有妻子和自己活了下来。
妻子姓钱,行六,都叫她六娘,六娘和林八三一起走上二楼,六娘从小就生在乡里,从小得见的都是低矮平房,能铺上砖瓦的,那都是大户人家了,农户们有个泥巴房子,不漏风,不漏雨,那都算是农户中的富户。
六娘低着头,跟着前方带路的人走,她看着脚下平整的路,不知为何,眼底就有了泪花,要是公公婆婆和孩子们能活下来,那该有多好啊。
“这是你们夫妻的屋子。”领路的管事叹了口气,“你们是一家子,才能批到这间屋子,要是单独一个,就只能分单身宿舍,可是七八个人挤一间,你们运气好。”
林八三连忙说:“多谢大人,多谢大人,不知大人名讳,日后小人才能……”
管事的挥挥手:“别叫我打人了,我以前跟你一样,你们来了这,就好好为南菩萨办事,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这个管事就是梁大,他以前跟三子都是寨子里的人,后来被林渊收服了,如今在下头做个小管事,过得顺风顺水,他看着这些新来的人,就像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林八三送走梁大后,才跟妻子走进了屋里。
他们只有两个人,分到的房子是边角最小的一个,有一个房间,还有外头一个堂屋,厨房就在靠近阳台的地方,不过出恭要麻烦一些,得下楼去,一栋屋子旁有一个恭所。
“老林,我们有屋子了。”六娘摸着桌椅,这房子虽然简陋,但是有桌有凳子,屋里还有一张床,哪怕是他们家最富裕的时候也住不上这样的好房子。
林八三也是一脸感慨,他冲妻子说:“南菩萨建了这许多屋子,不晓得要耗费多少钱粮,真是菩萨般的心肠,原先我还不信,如今一看,是我没有见识。”
六娘连忙说:“那你以后要好好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