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颐深深凝视她,眼中像是暗藏着波澜,好不容易才说出一句:“诚如你所说。先前我一定是烧昏了头,竟想不明白。”
颜雪柔摸摸他的脑袋:“可不是烧昏头了么。”
或许是那不该有的执念终于被去除,唐颐仿佛虚脱了一般委顿下来,唯有那双深邃迷人的眼睛一直盯着颜雪柔。颜雪柔被他看得心痒,也不忍心说重话了,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问:“还疼不疼?”
唐颐立马用下巴蹭了蹭她的手,可怜巴巴:“疼。”
颜雪柔捏住他的下巴,俯身亲吻了一下他的唇,才道:“我平日里不爱想事,满脑子浆糊,从不清醒。你一糊涂,都逼得我动脑子了。”
她说这话只是想开个玩笑,还以为唐颐会奚落她几句,顺便让她以后多动脑子,却见唐颐目光温柔如水地看着她,仿佛快要融化了一般。
颜雪柔顿时觉得亲他一下还不过瘾,于是果断又吻了上去,温柔而缠|绵。唐颐恨不得反客为主狠狠亲她,一边又担心自己把持不住,还舍不得将她推开,只能隐忍地按捺着,几乎是一动不动地承受她的亲吻。
他身怕,自己一动就吓得她逃离。
守在殿外的如丹本来还能听到隐隐的说话声,现下竟安静了,不禁有些不安。他敲了敲门,颜雪柔吓得一下子跳开。
不知情的如丹继续敲,他听见颜雪柔问:“谁?”
咦,颜小娘子的声音怎么在颤抖呢?
“哦,回颜小娘子,没什么事,在下就是有些担心。”如丹在门外挠着头道。
他不知道唐颐已经被他气得额头突突跳了,只听唐颐开口,声音极为不悦:“你进来!”
如丹依言进去,发现自家主人盯着他的目光很不友善。
如丹:“……”
再看颜雪柔,满脸绯红。如丹心中暗道不妙,难道他打断了什么?
却听唐颐道:“如丹,你亲自送柔儿回府,确保她安全。候卫那边,你知道怎么说。”
如丹赶紧应下,识趣地退出殿外去等。
唐颐站起身,拉了拉颜雪柔的手,温柔道:“今日就到这。”
“???”
颜雪柔的脸轰地一下全红了。
唐颐笑:“方才你说的,我都听进去了,以后再也不会做出这样的蠢事了。接下来具体怎么办,咱们再慢慢讨论,今日就到这。”
颜雪柔才知他所说的“就到这”是指这个,但她脸上的红晕暂时是褪不下去了,她移开目光,故作镇定地理了理自己的裙摆,一言不发地往外走去。
门外传来颜雪柔与如丹说话的声音,等他们走远了,唐颐才走到殿门口,看着颜雪柔离去的背影。
今日,他当真是太糊涂了。
若是为了报仇,他真的做出了那些事,以后该以何种面目对她?这么大的事,不管成功失败,他总要付出巨大代价的,那时可要她怎么办呢?
他方才不敢多动,举止也一直轻柔,此时才终于狠狠捶了一下自己的头。
他用力吸了口夜晚清冷的空气,平静下说不清是为哪件事而狂跳不已的心,对着夜空道:“唐颐,你再也不会了。”
……
颜雪柔刚进府门,就遇到了忍不住要去晋王府寻她的颜雪臻。颜雪臻见妹妹回来了,悬起的一颗心终于放下,然后愤怒地教训了她一通。
好不容易让大哥教训够了,回到主院,又被颜渊、金氏还有弟弟颜雪阑一阵炮轰。
颜雪柔被他们吵得头昏脑涨,可她也知道他们是担心自己,所以只能唯唯诺诺地点头,表示绝不再犯。等几人终于消停后,颜雪柔觉得自己有必要再解释解释:“我今日出门,听说晋王在外喝多了,担心他,所以留在他府上照顾了他一会儿……”
话音未落,又引来了新一轮的炮轰,颜雪柔被他们说得连连求饶,心道早知我就什么也不说了……
直到回到自己院子,收拾完毕洗漱停当躺到了床上,颜雪柔的心都没法平静下来。从前几天起,她的心里就一直很乱,经历了今日的事,更是越来越乱。
看来今夜,又很难入睡了。
……
当夜,京中发生了一件大事——陈王趁夜起兵造|反。
对于宫人们来说,陈王带兵袭击皇宫简直是突如其来、毫无预兆的。他们无法相信,那个所有人眼中残缺有疾、无人拥护、性情沉默的陈王,竟然调动了京城兵力,直挺挺地打进了皇宫来!
——怎么突袭的叛军中有那么多十六卫的人?十六卫怎么会被……就连他们的几名大将军、将军、中郎将也在其中!
——天啊,那……那不是左骁卫大将军纪四海吗?他可是当初武试选拔的出的年轻武将们的师傅啊!这样德高望重的武将,怎么会跟陈王……
然而更多的,他们也没空细想了,毕竟叛军攻势汹汹,他们抵挡得十分艰难。
陈王杀进宫后,第一件事竟不是前往圣人所居的紫宸殿,而是命纪四海带兵去刺|杀圣人,自己则带了一队王府府兵,冲去了秦莞所居的蓬莱殿。
奔至半路,陈王又嫌跟随他的府兵人太多了碍事,打发了半数人去围住惠妃的珠镜殿。然后一路脚下生风般跑到蓬莱殿前,刚好秦莞被外头的动静惊醒,派了宫婢出来查看,陈王径直闯入寝殿中,满脸喜色道:“阿莞!”
从帐帘中露出脸的秦莞吓了一大跳,惊恐地喊道:“你做什么?!”
“我终于来了!我终于来见你了!”陈王激动得满脸通红,声音失控,他大步迈向秦莞的床帐,“天知道我有多想你!我终于打……”
秦莞尖叫一声跳下床榻,往另一边疯狂逃窜,陈王愣住。
“我……我是专门来看你的啊!阿莞,我不会伤害你的!”
“陈王……你做了什么?!”秦莞满脸惊恐,连连后退,“你为什么要来我这里?为什么?!你带着这些人是要干嘛!”
陈王定定看着她,见她穿着寝衣光着脚,披散着头发犹如下凡的仙女,不禁心跳如鼓,面红耳赤。
“阿莞,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我日日夜夜都在想你!”他指着身后穿着铠甲的叛军们,激动得面目扭曲,“你看!我终于打进皇宫了!以后我就是圣人!我就是圣人!!”
秦莞惊愕得说不出话来,陈王造|反了?!那圣人呢?圣人怎么样了?!
陈王见她惊恐,有些不知所措地后退了一步,然后似乎是坚定了决心,大步走到吓呆了的秦莞面前,低头用颤抖的声音道:“我不会伤害你,我会立你为贵妃,会一辈子都好好待你,把你捧在手心……永远不让人伤你一分一毫……”
不论是跟随陈王的府兵,还是蓬莱殿中的侍女,都被陈王惊得懵了,这到底是什么情况??谁能解释??
秦莞突逢巨变,又听陈王说了这番吓人的话,想到生死未卜的圣人和自己未知的命运,忍不住哭了起来。陈王无措地盯着她,不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不是喜欢他的么?那时在魏州长史府的竹林,她明明对他莞尔一笑……
她这些日子以来,一直跟那个老头子在一起,一定很不快乐吧?可她……她为什么要哭?为什么……
他不明所以,干脆跪了下来。在场所有人都被他这一举动吓得一个激灵——这怎么回事?不是辛辛苦苦、浴血奋战杀进皇宫吗?你不直接去杀了圣人夺位也就罢了,怎么还跑到人家嫔妃宫里来,还给人家跪下了?有你这么造|反的吗?
一个身穿铠甲、浑身是血的反|王,跪在一个穿着寝衣、被惊吓过度的嫔妃面前,这像话么?!
作者有话要说:
陈王:我来了!!!!
所有人:???
明天还是双更,下午见噢[笑cry]
第93章
“我从第一眼见到你,就喜欢上你了。”陈王看着瑟瑟发抖的秦莞,眼中闪耀着异常明亮而疯狂的光芒,“从那时起,你一直在我心上,就连我府上的王妃,我都从未这么爱过。至于那些侧妃和侍妾,我更是从不往心里放,我心里只有你。”
他的声调抬高,像是在说着什么豪言壮语的誓言:“若你跟了我,我会想办法将她们都休掉!反正都是些小门小户的女子,有什么休不得的?到时就留你和皇后两个人,你放心,她只是个门面而已,我这辈子……只宠你。”
他自顾自地说着些疯言疯语,浑然不顾秦莞眼中的恐惧。
殿内所有的宫人都觉得,秦莞是倒了八辈子楣,才被这么个可怕的疯子看上了。
秦莞怔了半晌,忽然握紧拳后退一步,扯着嗓子大声道:“你别做梦了!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碰我一根头发!!你休想得到我!你休想得到我!!!”
说罢就要往柱子上撞,却被一旁的侍女死命拉住,跪在地上的陈王猛地站起,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看着她。
过了好久,他才在秦莞凄厉的哭声中清醒过来——他一直以为,秦莞对他也是有意的,可没想到这一切竟是他的误会!他不过是自作多情而已……
他突然握紧拳头,额角青筋暴起,冲上去一手掐住秦莞的喉咙,将她狠狠按在柱子上,一手开始撕|扯她的寝衣。秦莞尖叫着挣扎,可她毕竟是个女人,又被掐住了脖子,根本不是陈王的对手。一旁的宫婢们也已被陈王府府兵死死按住,没办法上前帮她。
陈王嘶吼道:“我今日便要了你,从此以后你再也不是他的女人!你是我的女人!!”
“嘭!!!”
一声闷响,下一刻,秦莞看见鲜血从陈王的头顶潺潺流下。
陈王满头是血、双目圆睁地回过头,愣愣看着身后的人——身穿王府府兵盔甲的柳小莲双眼血红,一边怒骂,一边再次抡起手上已经砸出裂痕的大花瓶,朝陈王头上砸去。
“嘭!!!”
她是……什么时候……混进……
周围的府兵们过了好几息才反应过来,欲冲上前去杀了她,先前拉住秦莞的宫婢倒是个有胆识的,大喝道:“陈王已经不成事了!你们还要跟着他?还不速速投降?!”
准备用刀去砍柳小莲的侍卫顿了一下,就在这时,成群的皇宫侍卫一拥而入,为首的喊道:“叛军已败!余者速速投降!叛军已败!余者速速投降!!”
“紫宸殿的叛军已被房将军镇压!”
“纪四海已被活捉!你们速速放下兵器!”
原来,值守在紫宸殿的千牛卫大将军房云韶早有防范,得知叛军攻进皇宫,立刻做好迎战准备,等纪四海等人带兵攻入紫宸殿后,埋伏在四周的侍卫们鱼贯而出,将叛军尽数歼灭或捉拿。
值守宫禁的其他卫队也迅速作出反应,叛军被围困,房云韶得知陈王来了蓬莱殿,便命一大队千牛卫出动来此。一路跟着陈王的王府府兵见状只能缴械投降,唯有柳小莲,仍然举着沾满鲜血的花瓶,往已然倒地的陈王头上一个劲地砸。
像是没有发泄够,又像是疯了,她几乎用尽全身力气,一下,两下,三下……
秦莞被溅了满身血浆,愣在那里。
直到千牛卫们冲上前抢了花瓶,将柳小莲拉下去,领头的将军凑上前,发现陈王满脸血污,双眼微睁,一动不动,显然已经断气了。
……
这一夜颜雪柔因为心里乱,前半夜没有睡着。后半夜倒是睡着了,却不停地做噩梦。
早晨醒来时,她发现自己额头和鼻尖上都是汗,连背心都湿了。她烦恼地坐起身,唤紫裳来替她更衣。
紫裳进来,一边为她脱下汗湿的寝衣,一边道:“紫裳听说,四更天的时候阿郎被召入宫中了。”
颜雪柔一惊:“怎么回事?”
紫裳摇摇头:“不知。但听说,那传旨的官员私下与大郎说了两句话,眼下大郎和娘子应该是心中有数的。”
颜雪柔忧虑地皱起眉,过了会儿才道:“一会儿早膳的时候我问问。”
……
陈王造|反的事,不出半日便传遍了京城的官府民宅、街头巷尾。
虽然圣人连一根头发也没被伤到,逆贼陈王也已死于纷乱之中,但仍有为数不少的宫人在这场叛乱中死伤。
最令人始料未及的是,惠妃也死于这场宫变。
京城戒严,国子监也停了课,颜雪柔和颜雪阑都被颜渊下了禁令,不许出府门半步。颜渊满脸愁虑地骑马离去后,金氏横了颜雪柔一眼,恨铁不成钢地道:“担心什么?人家晋王没事!再说,他若是想你了,不会来颜府看你么?非要你去找他?你阿耶只不准你出门,又没不准他进门!”
颜雪柔缩了缩脖子,小声道:“那我去修书一封,让他也别出门了。”
金氏听了伸出手指戳她脑袋:“你这不成器的闺女!还没出嫁就这么宠着郎君!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颜雪柔:“……”
用这样的话来形容她对唐颐的态度,真的合适么……
再说你这个岳母,难道就不担心未来女婿……
金氏摇头叹息:“未婚夫冒着危险来看看未婚妻有什么不行?要是怕危险,这亲咱不结了。”
颜雪柔:“……”
说得倒洒脱,当初是谁非想要唐颐这个女婿的?
可颜雪柔到底还是不敢说出这句,怕触怒母亲,瘪瘪嘴,安静绣花去了。
之后的日子,颜雪柔只能老老实实在府上待着,绣花逗鸟,吟诗作画,或是跟颜雪阑玩玩蹴鞠投壶。可不论她做什么,都只用着一半心思,另一半也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唯有唐颐来府上的时候,她的那一半心思才像是飘回来了。
颜雪阑:不用想也知道,那心思是飘去了哪里。
颜雪柔听说,圣人因着陈王造|反伤心得病了一场,如今虽已大好了,却仍沉浸在浓浓的失望中。她对此并不吃惊——在圣人眼里,陈王虽不出色,却到底是个温和懂事的孩子,因他有眼疾,圣人还对他分外怜惜,总赏赐些好东西,这即是为了让他宽心,告诉他父亲并没有嫌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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