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限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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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限将至-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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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一斐作为天和帝心中的吉星,待遇自是没话说,从小到大,从里到外,一应吃穿用度,都是专人专供,哪怕是寻常的一张油纸、宣纸,都会在不起眼的地方,印上“斐”和“依”的字样。

    “这是郡王爷今天赏给奴婢的。”丁公公小心翼翼的捧着油纸包,近到御前。

    戚一斐作为一个不那么听话的学生,上课的坏习惯必然是一样也不少的,好比,惯爱偷吃几口藏在夹袖里的小零食。

    哪怕先生是闻罪也拦不住,戚一斐只会拉着先生一起吃。

    今日戚一斐的奶公给他准备的就是面糖,裹了厚厚的一层芝麻白糖,酥而不碎,又特意做的极小,一口一个,香浓开胃。

    但戚一斐早上已经有了闻罪送的状元糖,喜新厌旧的小孩毛病,让他随手就把面糖送给了丁公公。

    “奴婢哪有那个造化吃郡王爷的东西。”丁公公这话绝对发自真心,毕竟戚一斐有吉星之名,不敢说在全国都管用,但至少在深受天和帝影响的皇城内外,是十分有效的。哪怕是反对迷信的摄政王上了台,也不影响大家私下里继续这么想,“奴婢本打算回去供起来的,如今借花献佛,还望爷爷能口比蜜甜。”

    爷爷,是宫里太监背着皇帝时,对天子的敬称。

    虽说是背着,但全天下都知道爷爷特指的是谁,皇帝自己也知道。丁公公在私下里这么称呼摄政王,到底什么意思,大家也都懂。

    “孤哪里能夺人所好?”闻罪嘴上这么说着,却已经停了笔。

    闻罪刚刚喝那么苦的药的时候,都没影响他不动声色的批改奏折,如今却反而搁下了朱笔,可以说很口是心非了。

    “爷爷开心,奴婢也能少些提心吊胆,少……挨板子。”丁公公还适时的剖析了一些内心“真话”,苦哈哈摆了个笑脸。很能给主子坡下。

    “那就用三次板子,换你这个糖吧。”

    “谢爷爷开恩,谢爷爷开恩。”丁公公忙不迭的跪下谢恩,喜不自胜。他心想着,这郡王爷怕真是个吉星啊,他这才接触多久?就换来了天大的恩典。回去就去郡王爷给供起来!

    但没等闻罪真的吃糖,戚一斐与他阿爷的对话,就被写成蝇头小楷,一字不落的送了上来。

    送信的是暗卫,今天下去才被派到郡王府,主要目的是为了保护戚一斐,不发生张珍那样的惨遇。其次,才是关心一下戚一斐的心理健康,戚一斐始终没哭,反倒是快要成为闻罪心头的担子了。

    戚一斐和他阿爷谈的,不外乎就是张珍那点事。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戚一斐很爱脑补,若有一日他们家也遇到张家之事,他不希望他阿爷因为他,而被人威胁。

    戚望京戚老爷子,却展露出了和他在朝堂之上和稀泥的样子,完全不同的一面,霸气的可以。被鹦鹉学舌的暗卫,活灵活现的表演到了摄政王眼前。

    “嗤,张吉那老小子无能,我却不同!”没有人,可以用他家人的安全,威胁他!

    “若不是威胁,而是选择了直接害死我,然后挑起阿爷与摄政王之间的矛盾呢?”戚一斐显然也深想了许多,并没有他往日里表现出来的那么无忧无虑。他若真是个傻的,以他吉星的身份,绝无可能安生活到现在。

    只不过大多数时候,戚一斐都属于心里门清,嘴上不说的类型。

    这可以理解为心思深沉,也可以……

    来汇报的暗卫,暗中观察着摄政王的表情,生怕摄政王觉得心目中的白月光崩塌,以为自己被骗了什么的。他们虽才被分配到戚一斐身边,但从此以后,已是荣辱与共,办砸了差事,就得重头再来。

    摄政王却笑了,抬手弹了一下写有情报的白纸,这才是他认识的那个戚一斐嘛。

    ——拥有一种并不具备侵略性的、只是更能自保的狡黠。

    每个人的性格里,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里外之分,只不过戚一斐更能根据外界情况的不同,来调整自己的保护色。如今的戚一斐,就看上去比天和帝时期更能装傻了,这自然是因为戚一斐觉得,他只有这样才不会太打摄政王的眼。

    毕竟,谁会和一个傻子计较呢?

    当然,如果可以,戚一斐也是真不想掺和这些事。戚一斐没有野心,这点闻罪是信的,但该知道的,戚一斐也一样没有落下。

    暗卫还是不放心,下了一剂狠药,他得根据摄政王的底线,来调整对戚一斐的态度。

    “殿下就不担心……”

    ……戚一斐是不是在假装不知道闻罪的身份?

    因为怎么看,戚一斐都没道理,还没有反应过来,七皇子就是摄政王。

    “他是真不知道。”闻罪摇摇头,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只不过,戚一斐是在感受到了身边人,有意无意的阻碍他知道这件事,明白了也许他不知道,才会对他更有利,这才听之任之了起来。

    因为不管现在知不知道,反正过了中秋宴,就肯定会真相大白。

    闻罪也没想着要瞒,只是想享受一段时间,只当七皇子便能与戚一斐平辈相交的幻想罢了。

    丁公公忙不迭的给暗卫打手势,人家俩这叫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夫夫之间的小情趣,你从中裹什么乱呢?这里面你配有姓名吗?瞧这没眼力见儿的!

    暗卫彻底放心了,不再缩手缩脚,奋力表演了起来。

    戚一斐和祖父所说的设想,自然不是无的放矢,但也不是他真有多聪明。而是结合了张珍的遭遇,联想到了之前生死簿反常的数据,最终才推理得出的。

    幕后之人苦心筹谋多年,威胁人只是最低级的手段,得不到真心,也没办法保证顺利。他必然还有其他什么后招。

    于是,戚一斐便有了个大胆的想法,如果他也入局,那人会怎么对他?他是肯定不会像张珍一样自杀的,但说不定会有人让他变成“自杀”。事实上,也许张珍不自杀,他也会死。只不过,还没来得及动手,那边就发现张珍是个狼人(比狠人还多一点),就顺手推舟成全了他。

    而做这一切的目的,便是为了把这些摇摆不定的老狐狸,彻底的逼到摄政王的对立面。

    毕竟,这一套做下来,很容易给人一种,若没有摄政王下场抓人,自家孩子/孙子就不会死的感觉。

    “唉,张吉还没你看的明白。”戚老爷子长叹一口气,他是真的想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和这么一个拎不清的人,斗了这么些年的。

    “张大人怎么了?”戚一斐不喜欢张吉,张吉也不喜欢他,但他们有一个共同喜欢的人——张珍。

    “你离开诏狱没多久,摄政王就去看张吉了,你猜他是怎么和摄政王说的?”戚老爷子在听到消息后,都快给张吉跪下了。

    痛失爱子的消息,被蹲在大狱里的张吉第一时间就知道了,他的夫人当场晕了过去,而他更是豁出去了,对着摄政王破口大骂。觉得这一切都是摄政王的错。要是没有摄政王苦苦相逼,张珍就不会死,摄政王不愧是灾星,根本不会有人喜欢他。

    “……诸如此类的话吧。”一言以蔽之,怎么作死,怎么来。

    “他怕不是个傻的!”戚一斐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虽然这么说自己好友的爹,有点不尊重长辈,但这种糊涂长辈,戚一斐是真不想尊重,“阿宝都为了他死了,为的是什么?不就是希望他能活下去吗?他这样扣帽子给摄政王,是恨不能更快的和阿宝团圆吗?!”

    戚一斐不在乎张吉的死活,但如果张吉白白糟蹋了张珍给他争取到的机会,那戚一斐就不可能不在乎了。

    戚一斐很生气,气到想原地爆炸。

    他来回在阿爷的书房踱步,展现出了他绝不会在外面展现出来的暴躁一面。

    “这里面有摄政王什么事?张吉要造反,摄政王提前知道了,抓他审问,这没有问题吧?”明知道有人要搞死自己,还不抓,那摄政王就是个圣父!

    “拿阿宝的命威胁张吉的,是不知名的幕后凶手,不是摄政王,这也没有问题吧?”一开始那幕后之人埋伏笔,杀死张珍未婚妻的时候,要对付的可不是摄政王,而是所有潜在竞争对手,只是如今摄政王赢了,幕后之人才调准了矛头。

    “阿宝为父自杀,摄政王和锦衣卫想不到,也没办法预防,这更没有问题吧?”哪怕是戚一斐,要不是知道张珍抑郁了,他也绝不会想到张珍会自杀。

    “所以,这里面有摄政王什么事?迁怒也请按照基本法好吧!”

    闻罪看汇报看到这里,甚至都能在脑海里,描绘出戚一斐被气的张牙舞爪的样子。虽戚一斐生气的大部分原因是张吉的糊涂,为张珍的牺牲不值,但他也可以假装戚一斐主要是在为他打抱不平,毕竟摄政王这三个字的出场也挺多的。

    不管,他是主角!

    闻罪突然,他根本不需要吃什么面糖,因为戚一斐比糖甜。温暖的感觉,流便了四肢百骸,他低笑出声,自己这回可真是……捡到宝了。

    ***

    “下次,没有什么大事,就不要和我汇报了。”重新埋头在无尽的奏折里之前,闻罪这样对暗卫吩咐,“好好保护他即可。”

    第23章 放弃努力的二十三天:

    第二天一早。

    戚小郡王重新穿上傻白甜的外衣,就又开开心心的准备去朝天宫上课了。只不过这一回,他在皮弁服里,又偷加了一身素衣,为张珍祈福。

    也是提醒自己,他是给张阿宝报仇的最后希望了,他必须成功!

    傅里今早继续出现在了戚家的早餐桌上,他是戚老爷子专门请过来陪聊的。戚一斐朋友实在是少,再加上如今局势不明,大部分人都不敢贸然在明面上和戚家来往,偌大的雍畿城,戚一斐真就可怜的,只剩下了傅里这么一个朋友。

    戚一斐却还不领情,很嫌弃:“你今天怎么又不去上朝?不怕人告吗?”

    上班可以请假,顶多扣工资,上朝要是请假,哪怕是病假请多了,都有可能要面临回家吃自己的危险。“我已经上朝回来了。”傅状元眼底一片青黑,很是憔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半夜挖了谁家祖坟。

    最近,摄政王莫名以要陪伴天和帝为名,调早了上早朝的时间,又推迟了午朝的时间,大家有苦难言,只能一边赞着摄政王真是孝顺啊,一边腹诽好像谁还不知道你见天陪着戚小郡王去朝天宫似的!

    以及,是的,大启就是这么神经病,别的朝代是几天一朝,而大启是一天三朝,按照餐食标准,早中晚的那么来。定下这等规矩的开国太祖,他简直不是人!

    幸好,这种一日三朝的常朝也不是天天都有,每次与会的大人也不多,人数还不定。

    傅里作为摄政王的心腹,大事小情都离不开他,所以他现在比摄政王看上去还惨。

    “哦,那这摄政王是怪有病的。”戚一斐低头喝了口碗里的蟹丸鲜汤。他在外面一直坚持着食不言的讲究,但在自己家里,他却颇为喜欢在吃饭桌上聊天,联络感情,“那真是辛苦两位大人啦。”

    戚老爷子正在用蟹八件剥大闸蟹,顾不上回话。他就喜欢这种自己动手剥壳的感觉。至于大早上吃这个寒不寒,并不在老爷子的考虑范围内。他家日后能不能再吃上螃蟹还不一定呢,他自然要趁着有条件的时候好好享受。人人都说他是个官迷,他确实是啊,他这么努力奋斗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让全家一起享福吗?

    至少很多年前,在戚望京穷的全家穿一条裤子的时候,他是根本不敢想有天他能吃澄阳湖的大闸蟹吃到腻的。

    腻歪了也吃,就吃,什么贵吃什么!

    傅里也正在吃早点,他吃的是最正常的——驴肉火烧。恩,就保定那个出了名的驴肉火烧。贵公子,哪怕是吃驴肉火烧,都能吃出一种与众不同的仙气,举止优雅,即可入画,实则全情投入,护食的很。

    见没人搭理自己,戚一斐深觉吃的怪没意思的,索性,他汤的喝完了,弹牙的蟹丸也吃掉啦,让人提着食盒,就直接起身,出门走人!

    “你拿了什么?”傅里这才好像想起来自己长了一张嘴,追问了句。

    “你的爱,送给我的爱!”戚一斐故意气傅里道。戚郡王可是很记仇的,竟然不和他说话,那他、一上午也不要和傅里说话了!

    等戚一斐带着人颠颠走了,傅里这才反应过来,戚一斐这是要把驴肉火烧送给摄政王啊!

    简直不敢想,摄政王打开食盒后的表情。

    ***

    摄政王看到驴肉火烧的时候,其实表情还蛮正常的,如果一定要形容,那大概就是比在外面等待戚一斐的时候,还要更高兴那么一点点吧。

    “吃了吗?”戚一斐最喜欢的就是吃,最关心人的方式也是吃。

    “为了你,我还可以再多吃一点。”摄政王矜持道。虽然他很想说自己没吃,但比起一味的默默付出,他更想走妖艳贱货索取风。

    “太好啦。”戚一斐把驴肉火烧一掰为二,其实他喝汤也已经顶住了,只能再吃小半个,“咱们一人一半,刚刚好。我和你说,这玩意好吃不好吃,一看驴肉,二看火烧。我们家的驴肉是我奶公先大火炖,后温火烧,小心伺候出来的,我拿的是最好的那一块切下来的肉。火烧外焦里嫩,酥软适口,刚出炉,不油腻,隔壁傅狸奴都要馋哭啦。”

    “嗯,好吃。”闻罪都觉得自己心态不对,对戚一斐陷的太快,但又不想拔出。他估摸着,哪怕戚一斐把毒药喂到他嘴里,他大概都能甘之如饴,品出蜜来。

    吃完没多久,朝天宫就也到了。

    今天他们没再去习仪亭,而是换到了房间里。

    天气一日比一日冷了下来,雍畿的秋天很短,仿佛一过了夏天,就可以准备入冬了。闻罪的身体虽在转好,但暂时还受不了冷。

    屋内,桌椅板凳、笔墨纸砚什么的家伙什儿,早已经准备妥当。

    戚一斐与闻罪面对面,隔着一张小方桌,坐了下来。

    “今天我们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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