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问一下，你为什么会放弃研究物理吗？”楚衡推了推眼镜，有些不甘心地问道。
宋清寒笑容微冷，像是想到了些什么，但是又很快地隐藏了下去。他摇了摇头，笑道：“因为没钱了。”
进行深入的物理研究需要很多昂贵的器材，以宋清寒当时那样连学费都需要自己腾出时间去赚的境遇，继续物理研究几乎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而且……他真正的兴趣也不在物理领域，报考帝都大学的物理系，也不过是为了圆他外婆的一个梦而已。
他人生的前二十年回忆并不美好，唯有那个慈祥的老人是他生命伊始感受到的唯一的光。
楚衡吃惊地看着他，总觉得自己似乎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有些犹豫地站在原地。
楚铭瞥见宋清寒脸上的表情，眼神微暗，越过了拦着他说话的楚晴，走了过去。
“……堂哥。”楚衡有些紧张地叫了一声楚铭。
楚铭可以说是这一代楚家子孙的噩梦。他从小就优秀得让人嫉妒。
楚衡也经常被自己的父母耳提面命地和楚铭做着对比。他的这个堂兄，年纪轻轻就执掌了楚氏集团，非但没有像他们这些旁系的楚家人猜测中的那样把集团拖垮，反倒是推动了楚氏集团更上一层楼，将楚氏集团的版图扩张得更大更广。
几年前他似乎是出了什么事，很多事情都交回了他的二伯父手里掌管，还一度引起了楚家内部的动荡。但是三年前他又突然回来了，又沉默地接过了楚氏集团的担子。
他消失又出现，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化，唯一的变化大概就是——他好像爱上了一个男人。
楚衡一直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男人，才会让他这个堂哥这么死心塌地，甚至还获得了他二伯父还有二伯母的喜爱。
楚铭对宋清寒的特殊从来都没有掩饰过，楚衡在网上搜索过宋清寒这个人——虽然说长相不错，演技也不错，但是光是这样的话，就能让他的堂哥死心塌地地爱上吗？
直到他真正见到了宋清寒本人。
很难说明白宋清寒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楚衡在看见宋清寒时候的第一感觉，就是通透，第二感觉却是神秘。
他的眼睛清冽又潋滟，好看得像山坞烟雨，冷冷清清的，澄澈又漂亮，通透得好像琉璃玛瑙。但是第二眼，楚衡却发现了，他不是生而通透的，而是仿佛经历了许多事，也看开了许多事，所以整个人豁达又自信，微微笑着的时候，平添许多魅力。“在说什么？”楚铭走了过来，低头问了一句。
“没什么。”宋清寒早已经恢复了正常，笑着摇了摇头，“就是和楚衡堂弟在说一些大学时候的事情。”
楚铭看了一眼楚衡，楚衡连忙点点头。
楚衡发现，在自家堂哥走过来之后，宋清寒身上的那种隐藏着冷漠似乎就消失了，眉眼间也染上了笑意。
而自己的堂哥，看向宋清寒的眼里也含着不自知的温柔。
他突然有一种被噎到的感觉。大概和他家那只阿拉斯加吃饭的时候被噎住的感觉差不多吧。
楚衡匆忙说了几句，就找了个借口走到一边去了。
“你吓到他了。”宋清寒斩钉截铁地说道，清冽如冷泉的声音里含着一点儿笑意。
“没有的事。”楚大狗坚决否认。
他们在这边说着话，客厅里的座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季如鸢接了电话听了一会儿，眉头一跳，猛地看向了宋清寒。
第91章
“？”季如鸢的动作太过明显； 宋清寒回望过去； 入眼就是季如鸢饱含着复杂情绪的目光。
“怎么了妈妈？”宋清寒将手从楚铭的手里抽出来，有些担心地问道。
季如鸢摇了摇头；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和宋清寒说。
话筒那头还继续传来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只是听得并不真切。
楚振扬也注意到了自己妻子的异样，皱了皱眉； 不着痕迹地轻轻推了她一把。
季如鸢收敛了脸上的神色，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了几句场面话，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是谁打来的？”楚家老宅的电话极少人知道，凡是知道的人，都和楚家有着密切的关系； 楚振扬鲜少看到自己的妻子脸上会露出刚才那样有些惊诧的神色。
季如鸢摇了摇头：“是三弟妹打过来的。”
楚振升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难道洛长平干了什么不太好的事； 才让自己的这个二嫂露出刚才那种有些惊诧不悦的神色？！
“二嫂； 我……这，长平她干了什么？”楚振升和洛长平也是自由恋爱结婚的； 虽然洛长平有些时候经常絮叨得让他觉得有些烦； 但是楚振升心里还是念着她的； 这个时候也忍不住给洛长平求了两句情，“长平脾气不好，要是说话不中听； 二嫂你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和她计较。”
“没事，三弟你不要想太多了。”季如鸢脸上带着优雅的笑容，“只是长平在进来的时候遇到些麻烦； 给我打个电话而已。”
说着，她站起身，朝宋清寒招了招手：“来，寒寒，陪妈妈过去看看。”
宋清寒隐隐约约觉察到了什么，抿了抿唇，朝季如鸢走去。
季如鸢搭上他的手臂，又朝楚铭说道：“铭铭也来吧。”
“嗯。”楚铭也跟了上去。
楚振升这下子是真的坐立不安了，他这个大侄子可不是好惹的，自己的二嫂子将他一起叫出去，难道洛长平真的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事？
他今天出门的时候就该让洛长平一起跟上再走！
楚振英看着自己这个弟弟的眼睛不间断地往外瞟去，心里冷笑一声，低头喝了口茶，又拉着楚振扬说话。
要真的那么紧张，怎么不自己也跟着一起出去，那样的话，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不也肯定能知道吗？
不过又是怕洛长平犯了错牵扯到他自己身上而已。
楚振扬看着自己的这两个兄弟迥乎不同的表现，暗暗摇了摇头。
季如鸢搭着宋清寒的手臂走出来，管家贴心地送了三件大衣过来。
宋清寒接过手，拿了一件给楚铭，另一件给季如鸢披上，然后自己才披上了一件。
外面的雪还在下，佣人们打了伞过来，司机在前面等着。
季如鸢进了车，拍了拍身上的雪，然后拉着宋清寒坐了进去。
“寒寒。”季如鸢的表情沉静得有些可怕，她拉着宋清寒的手，叹了口气，“你父母找来了。”
宋清寒的微笑直接凝固在脸上，许久，他才像是回过神来了，缓缓垂眸，掩盖住了眼底的冷意。
“他们来做什么？”宋清寒一手撑在车座上，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冷静淡定。
季如鸢看得心疼得不得了。她早就从楚铭那儿了解到了宋清寒之前的处境，这次要不是那对父母威胁着说要将宋清寒的秘密抖落出去，她是决计不会见这样的两个人的。
虽然她不知道宋清寒有什么所谓的秘密好瞒着她们的，但是比起那对没心没肺，生了儿子就扔给一个老人抚养，一直到孩子上大学了成年了都不闻不问的夫妻，她自然是更喜欢也更偏心宋清寒这个帮了她们楚家许多，以后要和她儿子好好过日子的人。
只不过，到底还是要让宋清寒自己知道这件事。
毕竟是他的父母，旁人没有权力，也不应该帮他做任何决断。
但是她看见宋清寒脸上沉静的表情，还是有些后悔了：“寒寒你要是……我们就回去，我叫人先把他们带走。”
“不用。”宋清寒笑了笑，抬手按了按额角，“我就是有些意外。”
这对父母在他出生之后看避之唯恐不及地离开了，将他丢在外婆手里，也不管他以后怎么生活，就这么消失得无影无踪，现在怎么就好意思来找他了？
宋清寒只觉得好笑。
楚铭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听着季如鸢和宋清寒的对话，听到季如鸢说是宋清寒的父母找过来的时候，眉头狠狠一皱，目光深沉。
季如鸢叹了口气。
车子很快就行驶到了楚宅的大门前，外面的风雪不停，保安警卫坐在警卫岗里，看见主人家的车子过来了，连忙走了出来。
“夫人，家主，寒少爷。”保安队长是个退伍的特种兵，还保持着在部队时候的那种警惕性，也是因为他这么警惕，所以在宋清寒父母两个出现在楚宅附近的时候，他就已经盯上了这两个人。
季如鸢下了车，拢了一下身上的衣服。
楚铭伸手握住宋清寒的手，将他冷冰冰的手抱在掌心里塞进了自己的大衣口袋里。
暖融融的温度从楚铭的手上传过来，宋清寒不由得反手扣住了楚铭的手指，紧抿着的唇也稍微松软了下来。
“二嫂！”宋清寒等人一出现，门外就有人喊了一声季如鸢。
季如鸢走了过去，皱着眉：“长平，你在这里做什么？”
洛长平欲哭无泪：“二嫂！你快叫保安让我进去啊。”
季如鸢注意到她身后的两个人，眉头皱得更紧了：“你带了什么人过来。”
洛长平：“我没有！我过来的时候这两个人一直在附近打转，看着不怀好意，我就叫司机去看看，结果他们说他们认识铭铭，是铭铭的岳父岳母，我觉得有些不对劲，就想着带过来找你看看。”
结果就被拦在门外了。
宋清寒在一旁听完了洛长平的话，目光移到洛长平的身后。
那里站着两个人。
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这两个人看起来衣冠楚楚，气质儒雅，一点儿也不像是做出将自己的儿子抛给一个老人抚养的人。
宋远山上前一步，脸上带着抱歉的神色：“之前我说话有些不好听，打扰到主人家，实在是抱歉。”
楚铭上前一步，面容冷峻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又低头，目光微柔地看向宋清寒。
宋远山的目光在看见宋清寒和楚铭交缠在一起的双手的时候，猛地怒了怒，然后又收敛了脸上的不妥，整理了一下表情对宋清寒说道：“是你么寒寒？我是爸爸啊。”
宋清寒表情平静，握着楚铭的手逐渐地暖了起来。他听见宋远山的自称，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露出了一个疏离又礼貌的微笑：“对不起，我不认识你。”
楚铭忍不住笑了一下。
季如鸢松了口气，指挥着佣人们把门开了一小半，招呼着洛长平赶紧进来。
洛长平哪里敢犹豫！连忙从那一角里进来，拉着季如鸢的手，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
季如鸢叫人把洛长平带了进去，然后自己站到了宋清寒身边，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那对站在门外的夫妻。
宋远山拉着自己妻子的手本想要跟着洛长平进来的，结果却被尽职的保安伸手拦了下来。
他抬头看向宋清寒，咬了咬牙，温和慈爱地笑道：“寒寒，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气，但是我好歹是你爸爸，我可以跟你解释……”
宋清寒眼神冷冷淡淡地看着他，嘴边的笑意清浅又好看。
从相貌上看，宋清寒和宋远山长得其实有四五分相似，只不过宋远山的眉眼更加地斯文俊雅，而宋清寒则是清冷精致。
宋远山保养得也好，看着也只是四十多的人，笑起来满是书卷气。
他就那么隐忍而歉然地看着宋清寒，仿佛他以前做下的事情当真是有着千万般不得已的理由一样。
楚铭皱着眉连连看向宋清寒，握着他的手微微紧了紧。
“我不想听。”出乎宋远山意料的是，宋清寒仿佛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了一样，轻轻摇着头，“不管你们是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也好，亦或是单纯不想要我也好，我都不想知道。”
宋远山一愣：“寒寒……”
“你也不要叫我寒寒了，我听着不太习惯。”宋清寒微微一笑，“宋先生，你可以这样叫我。”
“你怎么可以这样和爸爸说话？”跟在宋远山身后的女人实在忍不住了，端着母亲的架子轻声呵斥道，“我看就是我妈太惯着你了，所以让你变得这么没大没小的。”
她的仪态很端庄，看得出来受过很好的教育。但是她脸上隐隐藏着几分刻薄，眼角眉梢也满是疲惫，说明她之前的生活可能有些不如意。
她打量着宋清寒，不得不承认，这个她从生出来之后就没管过的儿子，如今真的是长成了一表人才的样子，比起他爸来，还要好看三分。
也难怪他这么不务正业，好端端地去做什么明星演员。
“这位女士，请你自重。”楚铭反射性地站到了宋清寒身前，皱着眉，冷声说道。
他的威势太过迫人，吓得邱文韵忍不住倒退了一步。
冷冰冰的雪花飘进她露出来的脖子里，冻得她忍不住一哆嗦。
“我……”邱文韵张了张嘴，然后想到自己和丈夫此次前来的目的，还是忍下了心头对宋清寒的不喜。
“我是一时太激动了。”邱文韵捋了一下头发，笑了笑，“我和远山一直惦记着寒寒，所以刚才听见寒寒这么疏远，才有些失态。”
宋清寒越听，越觉得好笑，连唇边那抹清淡的笑意都忍不住扩大了半分。
第92章
“一直惦记着我？”宋清寒轻声问了一句； 轻轻浅浅的，似乎还带着一点儿笑意。宋远山听在耳朵里，目光游移了一下，随后又好像是想到了些什么，咬了咬牙：“没错； 我们之前是把你送到你外婆那里，对你的关心有点少，但是那是我们不得已……”
“我说过了； 我不想听这些。”宋清寒摇了摇头； “如果你来找我只是想说这个，那你们可以请回了。”连门都不想让他们进来。
宋清寒转身对季如鸢有些抱歉地说道：“不好意思啊妈妈，这件事是我的原因； 我会好好处理的。”
季如鸢摇了摇头； 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不能怪你。”
只能怪某些人恬不知耻。
宋清寒抿了抿唇； 朝着季如鸢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外面的天气太冷； 季如鸢虽然保养得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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