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接下来随时都可以离校。因为我有传送阵，所以这个“接下来随时”指的就会是我收拾完行李的下一秒。”
晴子最后确认了一遍要带走的东西的清单，满意地将最后一项划去，“至于去看望你的“家人们”这件事，得等到你经历过审判之后。”
夏油杰语气颇为平静地应下。
传送阵运转过后，只是几秒功夫，眼前的景象就从高专宿舍变成了一间弥漫着森冷阴沉氛围的大厅，这倒都不是最要紧的——那些在人头顶上转来转去的眼球瞧着就相当渗人。
“这里是天国、地狱、现世相互往返时的必经之地。”晴子顺着夏油杰的目光看向那些正盯着他们两个看个不停的眼球，微微一笑继续说道，“这上面是我们地狱提议的设计，具体的灵感来自于现世的监控摄像头。”
她带着夏油杰走出那间大厅后，夏油杰身上的装扮就倏然一变，变成了亡者标配的白色单衣和正三角形白色抹额。
“按照常规，要从秦广厅开始接受漫长的审判流程。但我事先与鬼灯大人写信说明了情况。所以本次你只需要接受五官厅、阎魔厅、卞城厅、泰山厅四厅的审判就好，先前三厅跳过，后面的三厅之后慢慢补上。”
她偏头看向跟在她身后的夏油杰，见他不住地四处张望，开口损道：“其实也就是走个流程，你这个情况怎么说都是判到阿鼻地狱。”
夏油杰嘴角一抽，这么一段时间的相处下来，他算是看明白了，晴子并不是不会安慰人，只是用这样的方式在报复他之前打伤高专众人的行为。
“五官厅到了，你自己进去吧，我就不陪同了。”晴子停住脚步，“一会儿见。”
“这是夏油杰的俱生神记录下的恶行善举。”晴子从怀里掏出两个卷轴交到鬼灯手上。
鬼灯接过，打开一看恶行卷的长度，啧了一声：“暂且不提这个亡者的罪行，晴子，你先说说看你的想法。”
“我认为，该受的刑罚照常执行。此外，看在他将协助我完成任务一事上，受刑的强度可以适当放缓、增设假期或者说换成别的夏油杰自己选择的条件。”
说到这，晴子看向阎魔厅正门，算算时间，五官厅的审判差不多该结束了。
果然，阎魔厅下一位要审判的亡者，就是刚刚接受完五官厅审判的夏油杰。在五官厅，只要不说谎基本上不会有什么太过折磨的情况。
按照惯例，夏油杰生前的罪行被阎魔大王一一念出。这其中最为严重的显然就是杀人、尤其是弑杀双亲。
“虽然晴子的任务还需要你的帮助，但是该受的刑罚并不会因此减少。阎魔厅对你的判决是——阿鼻地狱。”阎魔大王扔下判决牌。
夏油杰仍然不置一词，对自己的罪行呈默认态度。
一旁的鬼灯和晴子，早就将能观罪证的净琉璃镜插上电。
随着一阵模糊，净琉璃镜开始运转。
是不同的人被夏油杰控制咒灵杀死的画面。
晴子认认真真地看完之后，向鬼灯比了个手势，就跑过去和夏油杰搭话：“你先去接下来的审判吧，一会儿我会来找你。”
她说完这句话，旁边就走上来了两个狱卒，把夏油杰带去下一厅继续接受审判。
由于鬼灯事先交代过，因此阎魔厅十分钟内暂时不会送来需要审判的亡者。
“晴子？”他唤了一句站在不远处低头不语的少女。
“鬼灯大人，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差劲？”晴子有些微茫然地看向鬼灯。
她的眼神依旧是清澈的，但语气仍然有着犹豫：“夏油杰犯下的罪行相当深重这一点，我在拿到他的善恶卷时就已经知道了，可是我最后还是决定要帮他。”
“那么，晴子，驱使你一开始阻拦狱卒将夏油杰带回地狱的初衷是什么？”鬼灯语气平缓地问。
脑海里闪过五条悟那天的神情，晴子低声道：“是一种冲动，我知道他是五条老师的好朋友，我相信至少夏油杰不是那种“纯恶”。”
“所以你认为夏油杰的罪行仍然要受刑罚。”鬼灯引导道。
“是的，夏油杰的罪行是确实犯下的，我认为按照地狱的规定，没有减刑的道理。”晴子慢慢理清了自己的想法。
“鬼灯大人也知道我的情况，我对于夏油杰杀人的理由和被他所杀的人都没有办法达到共情，我只知道他所做的是不对的。”
“但是，我愿意为他提供一个刑罚之余休假放松的机会，甚至服刑完毕之后到投胎的那段空档期，以他的能力，我认为也可以胜任地狱的工作。”
期末考试前，晴子曾接手了一项祓除一级咒灵的任务。由于距离限制问题，夏油杰也跟去了。
那只一级咒灵挟持了一老一幼作为人质，在晴子轻松完成祓除的工作之后，却被人扔了石子和钉子。
他们看不见诅咒，虽然感觉到生命正在流逝，但是他们只能看见使用了“歪门邪术”的晴子。
因为距离较近，来不及闪躲开来，晴子还是无法避免地被尖锐的钉子尖给划了一道微不足道的口子。
接下来再扔过来的石子，就被夏油杰给统统接住了。他面上的神色复杂，是愤怒、隐忍，几近扭曲，却最终变回了晴子比较熟悉的平和、偶尔使坏的夏油杰。
他挣扎的神色同样令晴子印象深刻。
“虽然这样说真的太晚了，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他，之后的生活还有很多路可以走。”晴子尴尬地一笑，“大概……就是这样的想法？”
“明明我的人生经验还没有夏油杰丰富，就擅自地想要告诉他什么，我觉得是不是太冒犯了这样……”
不是……
“我觉得挺好的，去了一趟现世之后，晴子明显成长了不少。你所说的其实都是在规定允许的范围内。如果他本人配合当然也就是可行的举措。”鬼灯将夏油杰的善恶两卷重新捆好，轻轻敲敲晴子的脑袋。
“鬼灯大人别敲了，再敲就傻了——”晴子捂着头假装抗议道。
果然……
鬼灯掏出怀表低头看了眼时间：“差不多可以过去接那个亡者了，他的住处，晴子你自行安排吧。”
“说起来，晴子去了现世一趟性格变得外向开朗不少啊，脸上的情绪变化明显比之前丰富了……”坐在上首看完了两人谈话全过程的阎魔大王感慨道。
“嗯……”鬼灯难得没有多说什么。
“鬼灯和晴子就像是父女一样呢，晴子当时要出生时，见到的第一眼就是路过的鬼灯，结果发色瞳色和眼角的红色妖纹都与鬼灯一模一样，被称作女版的鬼灯。”阎魔大王笑眯眯地提起了早就在地狱传烂了的故事。
“轰——”是狼牙棒被鬼灯远程投掷落入地面三分的声音，阎魔大王听见这个声音，没忍住浑身一抖。
“果然我还是有点在意啊，晴子的那个老师。”鬼灯淡定无比地把狼牙棒重新捡了回来，“但是离下次现世的出差/体验都还早，真希望他能快点来彼世做客呢。”
“这也还是不了吧，晴子会伤心的。”阎魔大王慌里慌张地摆了摆手，双臂交叉比了个X。
第14章 来到东京的第十四天
由于亡者数量越来越多的缘故，地狱十王的审判也就越来越讲究效率。因此晴子没有等上太久，就看见了缓缓走来的夏油杰。
“看来审判过程非常顺利。”晴子打了个哈欠，随意寒暄一句后步入正题，“明天开始你就去阿鼻地狱的刑场受刑。”
一般来说，现世和地狱的时间比例是一天比三千年。这里的地狱是指各大地狱的刑场，此外的地狱区域，时间流逝与现世是所差无几的。
“待满整个寒假其实你的刑期也就消了快一半。”晴子在白纸上涂涂画画算了半天，“刑场里的时间其实蛮折磨人的，我见过不少因为受刑从而心性折损的例子。”
“晴子是要我“忍耐”是吗？”夏油杰不在意地一笑，“阿鼻地狱不管有什么刑罚，无非就是为了折磨罪人。”
而对他来说，还活着的时候，就已经忍耐了太多东西，自然也不会太过畏惧阿鼻地狱的刑罚。
“不，阿鼻地狱的话，怎么说呢，它是所有地狱的刑罚加倍的施加到罪人身上的惩罚机制。这其中有总是能切中人要害的惩罚，百试不爽。”
晴子的神色微妙地古怪了一瞬，为了让夏油杰提前做好心理准备，继续劝告道，“尤其是随着时代的更迭，在鬼灯大人的主持下，地狱新增了更多种新式刑罚。”
她示意夏油杰跟上自己，打算带他先认识一下自己家的路。
“不过，刚刚我提交的申请鬼灯大人已经盖章通过了，每周日你可以回来休息，就住我家。”
“谢谢……”夏油杰轻声道谢道。
据晴子的介绍，她的家在三途川边上，是一栋普通的两层平房。
三途川被鬼灯称为“地狱的玄关”，是亡者们来到地狱后的必经之路。
根据罪行的深浅，三途川的流速会有不一样的变化，没有渡过三途川，就没有办法获得投胎的资格。而那里不分日期、不分昼夜，时时刻刻都有渡河的亡者在。
“不会觉得吵闹吗？”夏油杰看着流动的艳红河水里宛如下饺子般穿着和自己身上一样的白色单衣的亡者们，抱怨的声音和被水流冲走的惊呼声不绝于耳。
“不会啊，因为这里对我来说是特殊的。而且，我也不怎么回来，主要是待在阎魔厅那边工作，有的时候休息就直接在那边随便找个地方将就一下就好了。”
晴子解释道，从袖口中掏出一串钥匙递了过去，“我自己的房间门口有标识，还有一间是书房，剩下的房间你可以随意挑选。”
“前面那栋白墙红瓦的就是我家了。”晴子顿住脚步，指了指前方的某栋建筑。
顺着她所指方向的夏油杰看过去，明显是挺明显的。毕竟放眼整个三途川沿岸，也就只有这么一栋建筑。
晴子领着夏油杰进了书房，和他面对面坐下后，就发现自己其实没什么可以聊的话题：“嗯，那个、书房里的书你都可以随意看，基本上都是关于地狱的，其中也有涉及一些常识。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问我。”
在晴子心里，比她早了不知道多少年就在咒术高专就读、又是五条老师朋友的夏油杰算得上是前辈。
而今天摆了将近一整天前辈风范的人正是自己，这么一想，让晴子的举动微微一僵。
“说起来，在心知肚明我对你的计划实质上起不到多大作用的情况下，晴子为什么要救我？”夏油杰不慌不忙地抄过了晴子递过来的推荐书籍，“是因为悟吗？”
明明没有在喝水，晴子还是被这意料之外的提问给惊到了，咳嗽了两声后，她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因为五条老师。嗯，不过后面也有一种想帮你的直觉。”
“哼……”夏油杰戏谑地笑了一声。
晴子睨他一眼，决定不把这个人时不时的抽风放在心上：“我本身也没有帮到你什么忙，更何况这也只是互惠互利，之后还有要你工作的时候。”
始终没想好到底要拿什么态度去面对夏油杰的晴子自暴自弃地选择了自然的相处方式。
“是是……”夏油杰应道。
他现在的模样神态，真的与晴子在东京的街道上时不时会碰见的DK有几分相类似了，那是与控制咒灵杀人时的沉闷、愤怒、决绝完全不一样的姿态，说不上来具体的形容词。但是现在的模样，应该会让所有见过的人都会心一笑。
这样的例子晴子见过不少，一来因为死去之后生前的身份和责任就不复存在、二来因为受刑，在都算是重大变故的两样事情冲击下，部分亡者们的性格会有所改变，这个改变或好或坏。但好在，夏油杰的改变是良好的。
不过嘛，晴子像是想到了什么，盯着坐在她对面的夏油杰，唇边的笑容怎么收都收不住。
夏油杰奇怪地抬头看了她一眼，自从回地狱之后，晴子脸上的表情波动就变小了，就算加上之前相处的时间，还是第一次看见她乐成这样，而且这显然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对每一位因为理念搞出大麻烦的罪人，我们会抽取他表达自己理念的相关人生片段，在所有地狱刑场的大屏幕上作为饭点娱乐节目定期循环播放，并且安排专门的狱卒以一切尽可能嘲讽的语气和声音大声朗读他说出这些理念时所用的原句。”
鬼灯介绍这项新增刑罚的时候，对提出人欣赏的眼神仿佛还历历在目，就连介绍的原句晴子都能一字不漏地复述一遍。
在地狱用的手机是翻盖机，没有录像功能来着。只能用五条老师给她用的现世手机了，还好录像功能是手机自带的，不需要联网之类的操作。
翌日中午，早早就在食堂吃完了午饭，占据了观看大屏幕的最好位置的晴子攥着手机严阵以待，专注的目光仿佛能把大屏幕上正在播放着的广告盯出一个洞来。
“晴子大人！”
听见熟悉声音的晴子转头望去：“小白，你也来看节目吗？”
小白是一条通体雪白，身上捆着红色粗绳结的狗，在不喜处地狱以狱卒身份供职。
因为性格不怕生外加熟识之后就相当主动。所以和晴子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是的！听说又有节目看了我就来了！”小白摇摇尾巴，晴子这才从它含糊不清的发音中注意到它这时还带着一个纯白瓷碗。
“为什么还带着碗？”晴子疑惑地问。
“是因为先前有个亡者观看自己的片段被狱卒们观看的视频，恼羞成怒晕了过去。路过的鬼灯大人就决定给这项刑罚加码啦！这个礼拜轮到我们不喜处地狱的狱卒们，到时候其他的大家也都会带着午饭过来的。”小白低头咬了一块瓷碗里的肉到嘴里。
晴子被心里滔滔不绝的敬佩之情激得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能点头应道：“好，明天开始我也带着午饭过来。”
这时，身后的屏幕发出咔的声响。
来了！晴子点开了录像功能。
屏幕上的画面慢慢变得清晰可见，是身穿袈裟的夏油杰站在类似演讲台上的地方，正慷慨激昂地做着演讲，宣扬他消灭非咒术师的理念。但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