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这层工作?”蒋弼之虚伪地问道。
他心知肚明。把自己大侄子恶心走了以后,他一人独享清静,一边用手机浏览调查员发来的文件,然后,他在一张照片里看见了陈星,地点赫然是俱乐部的包间。
陈星谨慎地看向他身后,确定李经理确实不在后才笑着回道:“是的蒋先生,我在行政俱乐部。”
蒋弼之回头对檀阙的一名经理说:“这个服务生今晚能借我用用吗?”
那名经理自然忙不迭点头。
“抱歉蒋先生,我今晚已经有客人了。”陈星忙道。
“客人?”蒋弼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什么客人这么重要,非要你服务不可吗?”
陈星看着他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心里一突,出于本能地感觉到不妙,更抗拒了。
那名经理截住他没说出口的话,一边冲刘经理使眼色:“这层就他一个员工吗?你马上找人去他之前服务的包间。”又对陈星说:“没有比蒋董更尊贵的客人了,蒋董点名要你是你的荣幸!”
陈星险被他的语气恶心吐了,脸上却还得陪着微笑,“知道了,梁经理。”
难怪叫职业性的微笑,他现在就觉得自己像个职业卖笑的。
“行了,你们先进去。”蒋弼之淡淡地发话了,转头对陈星说:“吸烟室在哪儿?带我过去。”
陈星一路无言地将蒋弼之领至十六楼配备的吸烟室。这里的装修是西式复古风格,水晶吊灯看起来极为华丽,光线却不怎么充足,整个室内都显得有些幽暗,只有实木酒柜光滑的漆面和里面五花八门的高档酒在着吊灯下闪着流光。
陈星是第一次进到这里面,有些好奇地多张望了两眼。
蒋弼之没有往里面走,直接在靠近门口的皮质高凳上坐下。
他坐姿随意,微微后仰靠向椅背,一条腿屈着踩住脚蹬,另一条向前伸着,踩着地,显得腿格外长。他一只手肘搭在椅背上,另一只手则慢条斯理地解着西装扣,那双冷沉的眼睛则直直看向陈星。
陈星还是有些怕他。
“蒋先生,您要吸什么烟?”他小心挪到烟柜前,很“职业”地问道。
蒋弼之瞥眼他身后的柜子,那面无表情的模样显然是看不上。
西装扣子都已经解开了,露出被胸肌撑起来的白衬衣。他探手进去,从西装内兜里摸出一个狭长的盒子,往前一抛,盒子划过一条抛物线,落到陈星手里。
陈星打开一看,是雪茄。
“会点吗?”蒋弼之问他。
陈星看向他,点头。
“别的客人问你话你也这样?点头摇头?”
陈星心里憋了股气,软着嗓子回道:“会点,蒋先生。”
蒋弼之似是笑了一下,“过来,看看你学得怎么样。”
陈星是心虚的,他所谓的“会点”只是在蒋弼之第一次来檀阙时,刘经理给他进行紧急培训时讲了一遍流程。当时他脑袋里被强行灌输了许多知识,关于雪茄,他只记住了雪茄剪和雪松木,别的全都模糊了。
幸好烟柜里配备的工具单一,他虽没见过实物,但依然凭借刘经理当时的描述,顺利地找到雪茄剪和雪松木。
他走到蒋弼之身前,先将东西先放到高凳旁边的圆桌上,然后取出雪茄,再拿起雪茄剪……
“小心!”蒋弼之一把捏住他手腕,陈星只觉五个指头一酸,雪茄剪“叮当”一声跌到圆桌上。
“糊涂了?那里面有刀片!”蒋弼之皱着眉训斥道。
陈星被他捏着手腕,手指头失了控制,身不由己地摆出一个鸡爪子的形状。他脸上讪讪的,想将手腕抽出来,却又被蒋弼之用力掐了下手指头:“帮你长记性,那刀片利得很,手指头不想要了?”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
陈星用力将手抽出来飞快地背到身后,“嘶嘶”地抽着冷气,用另外几个指头飞快地蹭着被掐疼的那个指肚,敢怒不敢言。
“到底会不会点?”
陈星摇头,马上又想起来了,忙说:“对不起蒋先生,我忘记了。”
“不会就问,我又不会嘲笑你。”蒋弼之抬了下手,陈星将雪茄递给他。
蒋弼之将雪茄横在两人面前,向陈星示意:“这里有个弧度,是雪茄头,剪雪茄的时候,手握在这里……”
他讲得很细致,陈星不自觉听入了迷。直到蒋弼之将雪茄叼进嘴里,一边用雪松木引燃,一边往里吸着气,茄头陡然冒起一小簇火苗,同时有一团烟雾从蒋弼之口中吐出来,扑到他脸上。
陈星猛然惊醒似的站直了身子,额上迅速起了层热汗。
他刚刚和蒋弼之靠得太近了。
蒋弼之像是没看到他泛红的脸,又吸了两口,然后将雪茄从唇间拿出来,向陈星示意:“看,这样就是燃烧均匀了。”
陈星稳住心神,仔细看了两眼,“嗯”了一声,犹豫了一下,又道:“谢谢蒋先生指教。”
蒋弼之将刚点好的雪茄搭在一旁,自己靠向椅背,两手放松地搭在腿上,好整以暇地看向陈星:“说吧,之前在走廊是怎么回事?怎么上个班还勃/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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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你谁呀你,凭什么告诉你?(他并不敢,想想而已233)
66、
冷不丁听见这粗俗的字眼,陈星脸上迅速涨红。
关你屁事哩!他在臆想中冲着蒋弼之那张不冷不热的脸“啪、啪”扇了两下解恨。
“不好意思蒋先生,您说什么?”现实里的陈星红着脸装傻。他想着,但凡要点儿脸的人都不会再问了,何况是“蒋董”这般身份高贵的人。
“我说,你之前怎么还勃/起了?你们俱乐部的服务生不就是端酒点歌儿吗?还干别的?”蒋弼之问完后又拿起雪茄,慢悠悠地吸了一口,薄烟从他嘴里呼出,升到上空,又弥散开去。
“没什么别的,就是个生理现象而已,蒋先生问这个干嘛?”陈星梗着脖子回道,像个不服管教的中学生在和教导主任较劲。
蒋弼之定定将他看住,“男的女的?”
陈星绷紧了嘴唇不说话。他为蒋弼之说出“男的”这个选项感到羞辱。
“说话!客人问你事情就这个态度?”蒋弼之突然抓起放在手边的雪茄盒放桌子上重重地一摔,铁皮磕到实木桌上,发出一声不算太响却也不小的动静,打破了这狭小的吸烟室里此前的平静。
陈星被他的怒意惊得一颤。他太熟悉蒋弼之的怒火了,那是种刻进他身体里的恐惧,惊得他连退了两步,几乎要夺门而逃。
蒋弼之偏过头去皱着眉头又连吸了两口烟,迅速冷静下来。
他本来没想生气的,刚才那么问,好奇占一半,存心逗弄占一半,可是问到后面竟然就真的动了气。那倏忽而至的怒意连他自己都猝不及防,更遑论对面那个被他欺负过的男孩儿了。
“算了,不想说就别说了。”蒋弼之垂眸看着圆桌的边缘,淡淡地说道:“我只是怕你学坏,你刚入行可能不懂,你们檀阙的俱乐部这么干是违法的。”
陈星有些怕,怕连累了师父和刘经理,双手在身侧握成拳头,解释道:“没有违法。之前……不是大事,就是客人开玩笑,讲了个黄色笑话。”他见蒋弼之那边没有反应,又咬牙添了一句:“是女客人。”
蒋弼之含义不明地“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又笑了,看向陈星:“听个笑话都会硬,真是年轻。”
气氛陡然又放松下来,陈星的脸上也紧跟着又红起来。他这个岁数的男孩儿都是蓄势待发的火山,那股岩浆被闷在山体里,一有风吹草动就往外溅火星,每天控制不住地硬了软、软了硬,自己也很尴尬无奈。
蒋弼之是过来人,看他一脸窘迫,颇有兴味地问道:“什么笑话,讲来给我听听?”
陈星在心里嘲讽他,是男人和女人的笑话,他一个基佬可听不懂,嘴上却说:“不好意思蒋先生,我忘记了。”
蒋弼之似笑非笑地看他两眼,也不再勉强。
“蒋先生,我有一样东西要给您,您可以等我一会儿吗?”陈星站在他前方两米远的位置,疏远地问道。
“去吧。”蒋弼之吸着雪茄,没有看他,只抬了下手指。
几分钟后,陈星敲门回来了,脸上带着运动后的红晕,呼吸略有些急促。
“急什么?雪茄抽完要一小时呢,我等得起。”
陈星一惊:“啊?”怎么那么久!
他定了定神,走到蒋弼之跟前,将手掌在他面前摊开,露出那枚亮闪闪的小东西,“蒋先生,这是您的吧。”
蒋弼之坐正了身子,将那枚袖扣拿起来看了两眼,有些诧异地问道:“没有卖掉?”
陈星本来是想自证清白,可他这样问自己、这样看着自己,突然就不想解释了。他往后退了退,面无表情地说道:“看来是您的,我今天物归原主。”
蒋弼之的视线在他紧绷的脸颊上游走片刻,收回视线,将袖扣放进兜里。
这支烟抽得实在是太慢了,陈星忧心地偷偷看手机,已经十点多。抽支烟要一小时,然后再去包间里唱歌喝酒,还不得闹到凌晨两点啊。
“着急下班?”蒋弼之突然问道。
陈星一惊,觉得脑门发凉,很惊奇这人明明看着心不在焉,怎么什么都逃不过他那双眼?
“你平时几点下班?”
“没有准点,客人都走了就下班。”
“我看你们俱乐部贴出来的营业时间是到晚上十一点。”
陈星哂笑了一声,“谁管啊?有的是从spa那边弄到十一点然后又要下来喝酒唱歌的。客人想玩儿,我们总不能赶他们走吧。玩儿到凌晨一两点的大有人在,我们服务生还得留下来打扫卫生,等到了家天都要亮了。”
蒋弼之有些意外:“你们在酒店里没宿舍?”
陈星顿了顿,“我家里有人等着,我得回家睡觉。”
蒋弼之这下真的确定了,他确实不出台。欣慰与失望兼有之,但明显还是欣慰更胜一筹。
他也笑了:“在嘉宜,时间到了就可以请客人离开。”
陈星有些不信。
“嘉宜也没有卡拉ok,服务生也不用陪酒、陪聊,更不用——”他抬了下手指,“你懂我的意思。”
陈星看着他,想听他继续说。
“不是所有的酒店都靠这些旁门左道赚钱的,起码在嘉宜,我就不允许。”
“不靠这个……还怎么赚钱?不唱歌不聊天,谁肯花好几千买外面几百块钱的酒?”
蒋弼之笑笑,“你可以去嘉宜工作,到时候不就明白了?”
陈星有些局促地笑了一下。
蒋弼之一下子就懂了,有些不赞同地看着他:“你是不是把王助理给你的名片扔了?”
陈星眉梢现出丝愁苦。不是扔了,是撕了。天知道他撕的时候有多心疼。
都怪眼前这个!他气愤地看着蒋弼之,可是整个嘉宜都是这人的,又让他觉得自己的怒意本末倒置了。
蒋弼之笑着叹了口气,“你也至于。”他本来还想说,几个月以后,檀阙就要换成嘉宜的牌子了,更甚者说,只要他还继续干这一行,只要自己不许,就没有一刀两断的可能。
可他还是忍住了。他知道自己的毛病,之前喝了酒、抽了雪茄,此时是第二支,这吸烟室的通风也不是特别好,都是有麻醉成分的玩意儿,他现在已经有几分飘忽,还是慎言为妙。
又过了半晌,陈星忍不住第二次看了手机。
蒋弼之面露不悦:“你这是在催我啊。”
“是你抽得太慢啦!哪有人抽烟抽这么慢的!”陈星也失了耐心。
蒋弼之失笑地看着他,这就又不怕自己了?自我调节能力也太强了吧。
然后他眼睁睁看着陈星打了个哈欠,颇有些娇憨地揉了下鼻子,小声嘟囔道:“不是说你一分钟很值钱吗?抽个雪茄都要六十个一分钟了。”
蒋弼之惊奇地挑了下眉。他明白了,陈星这是第一次闻见雪茄,自己刚才抽得有些急了,让他一下子闻太多,醉烟了。
这么敏感啊,还真是第一回见。
蒋弼之舒展上身,翘起了二郎腿,看着男孩儿有些迷蒙的眼神,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这抽雪茄就像喝酒,独酌自然比众饮的节奏慢。”他晃着手里的烟。
陈星用“你为何不说人话”的表情看着他。
蒋弼之低笑,把自己的烟盒抛给他:“我这里还有一支,你陪我抽,没那么闷了,自然就抽得快了。”
陈星接住烟盒,又给他重新放回桌上:“我不抽烟。”
“又骗人,我可见过你抽烟。”
陈星郁闷不已,心想这人是有病吧,自己什么时候抽过烟,还被他撞见了?
“不过雪茄比烟好很多,雪茄过口不过肺,不伤身不上瘾。”
陈星眸光闪了闪,“真不上瘾?”
蒋弼之被他谨慎的模样逗笑,“说不上瘾也不完全正确,但起码比香烟的致瘾小。你们在包间里可以陪客人喝酒聊天,在这里就不能陪我抽支烟?”
陈星咬着嘴唇纠结半晌,除了下班心切,还有几分好奇,终于向他伸出手,又想起什么,问道:“这个贵吗?”
“不贵,一支烟而已。”蒋弼之将烟盒重递回到他手里,又把雪茄剪放进他另一只手中,“这次自己点?”
陈星莫名有些羞涩,轻轻点了下头,他肤色白透,一害羞就会泛起红色,跟之前硬邦邦拒人千里的模样截然不同。
蒋弼之看着他红着脸将粗壮的雪茄含进嘴里,嘴唇被粗犷的烟叶衬得格外娇嫩。他微垂着眼眸,认真地看着雪松木上耸动的火焰,学着他之前的样子小口啜着,火光照亮他的脸,在他微收的脸颊上映出两片阴影。
蒋弼之错开眼,做了个缓长的深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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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发现,原来雪“茄”和“茄”子,是一个字哦!
67、
“小口,对小口,轻轻的,留在口腔里不要往下吞……”蒋弼之指导着陈星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