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漫不经心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指甲,再抬头看他:“别拘束,坐下吧。”
“你跟庭政,你们是怎么认识的?”这是郭美心最最疑惑的一个地方,贺庭政怎么会突然从温哥华跑到北京去的?而且还突然之间在这里买了套房子,火速陷入恋情、跟眼前这人同居。
“他说我很像他认识的一个人……”他低声回答。
“果然,”郭美心笑了一下,“但我觉得并不是很像。他喜欢的那个人也是个男人,他跟你讲过没有?”
她说话时语气倒是非常温和,只是眼神并未透露出多少喜欢来。
江宇典摇摇头,并且做出了一副伤心的模样。
郭美心看他失落了,就继续不疾不徐地说:“我也认识那个人,你们名字也是相似的,不过他比你更高,比你更学识渊博,也比你英俊、比你……总之你们一点也不像,没有任何可比之处。”
她并不了解眼前人,而且也说不上是讨厌,只是见到贺庭政这么上心,出于一种父母的占有欲而觉得不太高兴罢了。
她说完后,好整以暇地等着看这个有些羞涩的年轻人,露出自行惭愧的模样。
——可她并没有看到她想看到的。
作者有话要说: 雨点:谢谢夸奖了:)
第78章
她犹不死心; 用尽她所有夸人的词汇,加注在江宇身上,说他如何如何好; 结果江宇典没有半分反应; 一点不生气不说,还对自己笑了笑???
郭美心感觉他似乎是真的不在意; 心里也改观了几分,至少在心性上; 她觉得是好的。
她最后道:“虽然你也挺好; 我也不反对你们在一起。而且庭政现在也是跟你在一起的; 他爱你爱得不行,但你永远比不上他心中的那个人。你知道为什么吗?”
江宇典不接她的话,反而轻声道:“我不需要比得上别人。”
郭美心:“……”
她微微抬起下巴:“那我告诉你为什么; 因为他死了,所以即便没人跟你争,你也永远都争不过他!”她一面憎恶江宇典把她的儿子拐走那么久,一面也替他觉得不公平。
但站在母亲的角度; 她是替贺庭政觉得高兴的。
江宇典点点头,嘴唇含笑:“我不在意。”
郭美心对他已经发生了改观,可瞧见他这般淡定; 一点不在意,更是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家儿子,还是说这又是贺庭政的一厢情愿?
她忍不住继续看他的反应,所以加了把压道:“我们庭政爱他爱到什么地步了呢?你知不知道他的头发为谁白的?你知不知道他每天守着骨灰睡觉?”
“骨灰?”江宇典有些讶异。
见他终于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郭美心这口气终于顺了,她深吸口气道:“是啊,他是死于一场爆炸案,尸体被烧焦了,烧得面目全非,谁愿意去碰?只有他愿意。”
“警察来了,他也不肯松开手,眼泪也流干了。从那以后,他就一直失魂落魄,活得浑浑噩噩,像是行将就木了般。”她叹气,瞥见趴在窗户边晒太阳的萨摩耶,道,“后来过不久,他们家里的那只狗自己跑丢了,庭政很自责,在他的墓碑前忏悔,头发一夜之间就那样了。”
“所以你能让他走出来,我是很谢谢你的。但是,这件事对你也不公平,你应该知道。不过……那也是过去式了,已经是快六年前的事了。”她眼里露出怅惘来。
打一巴掌再给颗糖,是她的惯用套路。
从郭美心嘴里听到这件事,江宇典心里钝痛了一下,不是因为他听见自己死后连尸体都被烧焦了这件事,而是因为贺庭政的举措。
他从没听贺庭政说过这些事,他只是说:“你不知道我这五年是怎么过来的。”
而且贺庭政提的次数很少,从不让自己为他感到内疚。
江宇典原以为自己可以想象,可真正听到了,他还是觉得很痛苦、难捱。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对郭美心道:“谢谢您告诉我这些。”
郭美心笑了一下,收起了那股尖锐,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那茶。她喝了口,感到有一丝奇怪,但没想太多,只是把茶杯推开,对江宇典道:“他跟我说要跟你结婚,我不反对。他父亲呢,几年前去世了,我也能代替他的意见。”
“我对你的职业、你们如何生活,都不会有意见。只是有件事我得问清楚,你爱他吗?你会一直陪伴他,永远也不离不弃吗?”
江宇典心里想到自己还有那么多的仇家,尽管也已经是过去式了,但未来的事,谁说得准呢?
他的沉默像是一种回答,郭美心感到有些愤怒,站起来俯视着他道:“你仗着自己年轻,便耍着他玩吗?”
江宇典不急不缓,他靠着沙发靠垫,双手合拢搭在腹部,回望着郭美心道:“我对这段感情负责任,所以不会轻易给出回答和承诺。您要明白口头上的承诺总是不可信的。换句话说,我给了您承诺又能怎么样”
因为他说话的方式和气度,因为他的思维方式,郭美心怔忪而错愕地看着他。
“拿这个控制我吗?”他轻轻一笑,“我能给出最好的回答,就是我会尽我所能对他好,我也只对他一个人好。如果我们分开了,那一定不是因为感情不和,也不会是因为我不爱他或者他不爱我。”
他说的话,含着一股斩钉截铁的毋庸置疑,这种笃定而强大的说话方式太过熟悉,郭美心恍惚间想到了一个人,怔愣片刻道:“你……”
江宇典歪了下头,眯着眼笑:“茶冷了,您还喝茶吗?我去掺点热水?”
郭美心紧紧捏着她的手包,粉色蔻丹上嵌的水钻发着光,在微微颤抖着。
很快,她的理性占了上风,她勉强镇定下来,只是眼里多了一份深思,静静地打量着江宇典。
晒够太阳的萨摩耶,慵懒地踱到江宇典脚边上来,江宇典弯腰把披萨抱起来,一副“我是宠物狗最好的朋友”的模样。
郭美心摇了摇头,打消了自己荒唐的想法。
她提出要走,江宇典把她送出门去,陪她下了电梯,在单元门门外遇上了意识到问题、打道回府的贺庭政。
他首先看了眼江宇典,看他单是在笑,没有散发出阴郁的气息,一颗心就松了松。
旋即他再看向郭美心,看她却是有些恍惚的模样,仿佛不在状态一般。
她目光掠向贺庭政,一下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也不做解释,快步向前走了两步,再顿了顿:“明天你生日,聚一聚吧。”
第76节
随后,她便径直离开了。
贺庭政望向江宇典,但是没说话,他回车上拿了点东西下来,一个暗红色、印着catier的手提袋,还有一盆蓝色花瓶的插花作品。
“catier送来的新年礼物,还有一份广告的男主角考核邀请函。”
“广告?”江宇典顺手从他怀里把那盆花接过来抱着。
“嗯,不过只是一支广告不是代言,可能是mitchell推荐的,也可能是因为二月刊的意大利版《vogue》杂志封面……”贺庭政没有说,江宇典的工作室,只为他挑选争取好的、高端的资源。有些广告没必要接,又不缺那点钱,不如把目光放长远了,有好的代言就接,没有好的就暂时按捺住。
而其他送来的合同,大多都被工作室给拒之门外了。
这份来自catier的邀请函,是这几个月以来,唯一一份来自奢侈品品牌的机会了。尽管只是一份广告男主角的考核邀请、而并非代言合同,仍旧是一份天上掉下来的蛋糕。
上楼后,他简单看了下这封信。信件是英文的,邀请他参与拍摄考核的这支广告,是来自catier猎豹panthère系列的珠宝。
众所周知,catier的代名词就是猎豹,这是一个经久不衰的永恒主题,象征着野性、随性、自由。而他们家的广告,也几乎都是以电脑合成特效的猎豹为主角。
哪怕偶尔会邀请模特来参与拍摄广告,模特的镜头也非常少,只有一晃而过的瞬间,而广告的主旋律仍旧是猎豹。
这支广告也不例外。
但在这封邀请函中,声称这支广告的创意在与人与自然的巧妙融合,所以这一次,人也将作为广告主角出现。至于具体的广告创意,就没有多加说明了。
catier邀请他在下个月月初,为他们品牌拍摄一支小样片,虽说不是正式合同,但仍旧代表了一次非常难得的机会。
这支小样片倘若成功,那江宇典就能拿到这支广告的男主角合同,飞赴巴黎签合同、并正式拍摄。
他快速地浏览完,就把邀请函给放到一边了。
他随手拿出手机,给邀请函上面的邮箱发了一封邮件,确认了日期。
贺庭政像家里那只萨摩耶一般,蹲在坐在沙发上的江宇典的身前,他轻轻把头靠在他的腿上,仰着头看他:“我妈她……跟你说什么了吗?”
“她……”江宇典话还没说出口,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迅速地起身在郭美心方才坐过的地方搜罗起来。
他对贺庭政比了个嘘声的手势。
但他什么都没找到,旋即,他坐在郭美心方才坐着的位置上,弯腰在茶桌下面摸了摸。
他摸出了一个用胶带黏着的小玩意儿,接着道:“她没说什么,你妈挺喜欢我的。”
贺庭政看着他手里的窃听器——这是谁装的一目了然。
郭美心是个理性、聪慧又谨慎的女人,但同时她疑心病很重,给儿子与恋人同居寓所装窃听器,是她干得出来的事。
他一时哑然,顿了顿才顺着江宇典的话道:“你这么好,她怎么会不喜欢你?”
两人在客厅里演了一会儿。郭女士戴着耳机,听见他俩倒在沙发上,像是在接吻,有粗重的喘息声,她听到“做”这个字,就把耳机给摘了。
监听是一回事,听儿子的船戏就是另一回事了。
江宇典把窃听器黏回原位,和贺庭政上了楼:“你妈没有离开过我的视线,我去给她倒了一杯茶,应该是趁着那时候藏着的。所以房间里就只有那么一个窃听器……”江宇典笑了一下,“不过你妈她不去做特工真是可惜了。”
正常的母亲哪里会做出这样的事?
“那就不管它了?总不能一直……大哥,我们搬家吧?”
“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江宇典倒不如何发愁,不紧不慢道,“她想听什么,咱们就演给她听,顶多几天时间罢了。”
第79章
江宇典让贺庭政这个三十三岁的寿星去接他妈妈跟妹妹; 旋即打电话让人把提前订好的东西送上门来,开始布置。
他自己都是个从不过节日的人,更别说给别人过生日了。细想起以前; 除了刚开始那两年; 江宇作为一个好长辈,曾给贺庭政送过生日礼物; 送的什么?无非是那时候一些年轻人都喜欢的东西。
他根本记不清了。
至于后来那八年,贺庭政不提; 他也就不知道; 也完全没有想过这件事。
况且就以郭美心所说的; 江宇典感觉自己欠贺庭政太多了,仅仅这一个生日,是还不完的。当然了; 他也想不出什么创意来,这样的事也不知道该问谁好,只能自己上网查。
贺庭政回来的时候,江宇典还在吹气球。
电视背景墙上; 黏满了粉色气球,全是江宇典自己吹的,气球中央是金色的一个个吹得鼓鼓的“happy birthday”的字母; 非常认真地拼起来,仍旧有些歪歪扭扭。
地上还散布着不少气球,桌上是寿星的尖帽子,一些零碎的小玩具。
一进门的这一幕; 让贺斯予忍不住“嘶”了口气,低声跟郭美心说:“这像是给小女朋友、或者给家里孩子过生日的架势。”
有种说不出的俗气,换做现在的小朋友,或许都会不屑一顾。
她看了贺庭政一眼,再次低声对郭美心道:“我哥都三十多岁的人了,怎么会幼稚到这个地步,喜欢这样的生日布置?那墙上的气球,拿来扎飞镖倒是挺好玩儿的。”
郭美心轻轻地嘘了一声:“我觉得挺好的。”
贺斯予吐了吐舌头。
但贺斯予不知道,贺庭政有多么高兴。
单是江宇典为他花了这么多心思、做了这么多准备,就足够他高兴的了。他目光灼灼地注视着江宇典,而江宇典动作很轻微地给他打了个手势,以眼神告诉他别扑上来,也别抱。
贺庭政知道这不是个好时候,于是强忍住了。
江宇典跟郭美心问了好,随后和贺斯予打了声招呼。
贺斯予并不知晓眼前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年轻男人,其实是她的干爹,而且还算是见证她学步的人——她完全把江宇典当成了年纪差不多的同龄人,和他坐下来聊流行的东西。
而一旁的郭美心,则是拿起桌上那顶特意为寿星准备的粉色尖帽子,唤了贺庭政过来:“怎么在家还戴着你的帽子的,要戴戴这个!”
贺庭政走过来,郭美心还是坐在她的那个位置上——这是她上次来坐的那个沙发,旁边正好是一张小的方形茶桌。
而贺庭政高大的身躯,正好能挡着她热。
在贺庭政摘下帽子的瞬间,郭美心一下注意到了他的头发。她怔愣一面,旋即背着主人的视线,动作飞快地将茶桌底部的窃听器扯了下来,并裹成了一团,快速收到了手包里。
她特意提出要到贺庭政现在住的地方来为他庆生,就是为了拿回这个东西。
至于一块儿庆生,意义大于形式。
贺庭政摘了棒球帽,重新戴上了寿星的帽子。坐着的郭美心捏着自己的手包,百感交集地抬头看着他道:“庭政,你的头发……”
“是染的。”他略微低头,一手提起帽子,对郭美心露出自己的头顶来,“但新长出来的部分,几乎都是黑色的。”
郭美心望着他,眼眶竟瞬间有些湿润了。
她昨天还在对江宇典产生挑剔、怀疑,可现在贺庭政身上的变化让她感到非常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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