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
郝幼潇的眼睛登时红了,绿姑却摆摆手向前一指。
“去前面看看。”
绕到正面,一眼望去,郝幼潇赶忙紧捂着嘴差点没惊叫出声。
她终于知道为何李初一看起来像个空壳了,因为不是像,这就是个空壳。
后半个身子完整,前半个身子的上半部分却耷拉了下来,有什么东西从里面钻了出去,只留着一副毫无用处的遗蜕落在原地。
“这。。。这是怎么办到的?!”
郝幼潇有些懵。
若非深知李初一确实是个人,她肯定会怀疑李初一是个懂得蛇蜕之法的妖族。
“走,继续往前看看,我倒要看看那小子究竟是个什么怪物!”
摆摆手,绿姑当先而行。
两人继续走了一段,结果又接连发现了几幅遗蜕,每副蜕壳都比之前的要宽大一点,似乎李初一的体型一直在增大之中。
“看来那小子伙食不错!”
直到即将走出死林见到最后一幅遗蜕时,绿姑饶有兴致的笑道:“长的胖的见过,可这么快胖起来的还真是第一次见,那小子属皮球的吗?”
郝幼潇顿时被逗乐了,紧张了一路的心情也略略一松,可旋即余光里瞧见一样物事时,她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
烂葫芦。
第1214章 我是谁?
李初一从不离身的烂葫芦,竟然遗落在最后这尊蜕壳当中,而睚眦剑和其他宝贝却未见到踪影,想来应该是被他带走了。
虽然疑惑,但郝幼潇还是暗暗松了口气。无论什么原因让李初一丢下了烂葫芦,烂葫芦的出现都彻底证明了蜕壳确实是属于李初一的,他还活着,这是郝幼潇最想知道的。
绿姑也看见了烂葫芦,认得这是道士随身的法宝,后来送给了李初一护身。她不知道烂葫芦为何被留在了这里,但她隐约感觉这并不是什么好兆头,略一思忖后看向了三条。
“小东西,你还能感应到你主人还可能在哪儿吗?”
绿姑发问,三条顿时一个哆嗦,小心翼翼的摇了摇头,见绿姑眼一瞪顿时又缩回头去,这回连头都不肯露的赖在郝幼潇的衣领里再也不敢出来了。
无奈的看了师父一眼,郝幼潇安慰的拍拍三条,最后眼睛望向西方。
“他应该是去了天门山,去了太虚宫!”
郝幼潇的语气很肯定。
“李斯年说他隐约记得余姐姐临终前对初一说了什么,让他怒不可竭,而这一路上咱们一直往西,现在这条死林通道也指向西方,这些都表明初一的去向跟余姐姐的临终之言有极大的关系。我怀疑余姐姐被逼离太虚宫并不仅仅是因为默堂,其中极有可能还另有隐情,所以初一知道后才会那般愤怒。他要去太虚宫,他要替余姐姐讨个说法,哪怕现在极有可能已经丧失了神智他也忘不掉这份执念,因为余姐姐在他心里一直都是。。。。。。”
话没有说尽,郝幼潇轻轻的叹了口气,拾起烂葫芦挂在腰间,转身看向绿姑。
“师父,我要去太虚宫。”
虽然有些不是滋味,但李初一要寻仇,她就不能干看着。何况余瑶的下场确实很惨,连她得知后都深感不忍,很是为其不平。
刀山火海,随他去了便是。
这是早已定下的心意,没有什么可犹豫的。
深深的看了她片刻,绿姑轻轻一笑,温柔的摸了摸她的侧发。
“师父陪你。”
郝幼潇只是想征得师父的同意,却并不想让师父跟着她一起犯险,刚要开口拒绝,却被绿姑伸指轻轻按住了嘴唇。
“这么有意思的事情,为师岂能错过?正好很久没去过天门山了,这次就当是故地重游了。此行若是无事便罢,若是那小子真与太虚宫起了什么瓜葛,哼哼,为师的‘姹紫嫣红’可是多得很呢~!”
看着跃跃欲试的绿姑满脸少女般的激动和期待,郝幼潇顿时忍不住笑出声来,心暖的同时身上也轻松了许多。
太虚宫的厉害卧龙之会时她就已经见识过了,此行若是只身前往她的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现在有绿姑陪伴那就不同了,绿姑本身就是人界最顶尖的大能,因为醉心毒道所以修为略逊一些,可日以继夜的苦心研悟下她的毒道却给她带来了远超其修为境界的惊人战力。
就拿刚刚提到的“姹紫嫣红”来说,这正是绿姑目前所能炼制出的最厉害的奇毒,其威力看看大衍皇都以及后面一连串的灭城惨祸便知。若论单打独斗正面硬碰绿姑稍显逊色,可论威慑力她绝对是人界最危险的人物之一,在某些人眼里她甚至比天一道尊那种怪物的威胁更大。
有她陪伴,郝幼潇自然安心了很多。轻抚着腰间的烂葫芦,郝幼潇望着西方暗暗祈祷。
死胖子,你可千万要活着啊!
与此同时,天门山一侧万古雨林外围。
茂密的林地又湿又闷,让人喘不动气的厚重空气中夹杂着丝丝腐烂的恶味,再配上各种毒物的吐息和万古雨林独有的神秘力量,共同糅合成一股股色彩各异的毒瘴覆盖林间。
若不知道路途,就连飞升期的高手闯进来也会折损在此,是以林间极少能见到人影出现。偶尔有太虚宫的值守弟子前来巡逻也仅仅局限在早已探明的安全范围内,对于不在安全范围内的林地,哪怕只有一步之隔也绝对没有人敢去闯。
万古雨林是凶名可不是吹出来的,谁要是按捺不住好奇心去犯傻,那小小的一步之隔就极有可能化为生死之隔,让你就此阴阳两相隔。
修士如此,雨林中的鸟兽们也是如此。不过它们忌惮的不是毒瘴,而是自己会不会化为别人的口中食。
在外人眼里无什分别的林地实在是有着严格的领地划分的,生活在其中的鸟兽们各自据守着自己的地盘,时刻警惕着他人的侵袭,同时又时刻估量着可以作为口粮的目标。
弱者寄居在强者的领地中,受其差遣的同时还不时的被其当成口粮,而强大者也是如此,会被更强大的存在所奴役。
错综复杂的从属关系形成了既稳固又多变的生态圈,厮杀攻伐时有发生,但越是强大的存在这种情况越少,没有足够的把握前谁都不会妄动。
从这点上来说,人其实与兽并无不同,所缺别的只是前者源于理智,而后者发乎本能。
可是今天,领地的局限被打破了。
先是最强大的几只妖兽乱了起来,本能的直觉让它们感觉到了危险的临近,发了疯的向着自认为安全的所在逃窜而去。沿途所过之处混乱一片,无数惊鸟冲天而起,数不清的虫蛇走兽盲从的跟着慌忙奔逃,可这样也没能改变它们的厄运。
本不该出现空间裂缝的万古雨林上空突然出现了一块不规则的黑斑,持续了一瞬后突然扩张了数倍,其过程并非一点点扩散而像是一面墙被人猛力轰穿了一样,仅片刻的功夫便扩张成一个足丈宽高的大口子,一个略显消瘦的少年从里面掉了出来。
少年浑身死气缭绕,浓郁的程度竟是连虚空的气息都给盖过了,落地的瞬间周围的林地便开始迅速枯萎败坏,一缕缕生机从它们体内抽离而出源源不绝的向着男子汇集而去。
【疼!】
少年缓缓起身,身体因为难以言喻的痛楚而狠狠颤栗。
【想杀人!】
浓烈的杀念在心中弥漫,可少年却很迷茫,抬头看着快速弥合的虚空裂缝,歪着脑袋皱眉思索起来。
【这是哪儿?】
周围的环境有些眼熟,尤其是死气中苟残的些许万古雨林独有的气息让他似曾相识,这让他很困惑。
【我是谁?】
又一个问题泛起心头,少年更困惑了,也更烦躁了。
明明就在嘴边,可他就是想不起来,这种感觉足以把人逼疯,所以他心中的杀念更盛了,狂嚎一声极奔起来,漫无目的的冲撞着周围所能看到的一切。
他没有发现,自己的速度极快,没多少工夫便追上了提前逃走的兽群,榨干了遇到的所有活物的生机,将沿途所过之处统统化为了死气沉沉的废土。
他同样没有发现,那些被他榨干的妖兽里有很多他根本无法力敌的恐怖存在,可这些凶恶的妖兽在此时的他面前无不惊慌恐惧,偶尔有凶戾者反身杀来,却连他的身都未近便化为了枯骨散落在地。
浓郁的生机源源不绝的汇集于体内,大半刚一入体便被他体内的死气给湮灭了,可还是有少部分化入血肉贮存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身子忽然一僵,整个人像是生锈了似的慢慢僵硬了下来,体表的皮肉开始迅速硬化凝结成厚厚的肉茧,外层的肉茧又被新生的皮肉再次茧化后顶撑开来,就这样循环往复,直至形成一个鼓鼓囊囊的人形茧包,壳一样的将他裹在了其中。
良久,茧包不再扩张,又过了片刻,脸部位置的茧包突然开始蠕动起来。
里面的东西想要挣扎而出,使得那里的肉壳不断凸起,直至第一道撕裂出现后,茧包的前半部分便像是帘子一样被人一把扯下,少年从里面扑跌出来。
重见天日的少年面目依旧,但仔细看会发觉他比之前微微圆润了一些,人也比之前略微成熟了一些。
再次从地上爬起身,少年重新开始思考那个逼得他发疯的问题。
【我是谁?】
低头打量着自己光溜溜的身体,少年认真的思索着,良久后他的脑子里忽然又冒出了一个新的问题。
【我。。。好像少了点什么?】
皱着眉头,他伸手探到自己裆间,燕雀安然,但这并不是他想找的,他想找的是另一件东西。
他总觉着那里除了雀儿外应该还有点其他的什么存在。
【暗袋。。。银两。。。裤子,我的裤子呢?】
微微一怔,少年再次审视自己,又一个新的念头冒了出来。
【我。。。为什么没穿衣服?】
想到衣服,少年下意识的开始摸索胸口,可手抬起一半才发现手里握着什么东西,低头一瞧发现竟是一根挺漂亮的长条形铁片。
【这是什么?】
绞尽脑汁也没想明白,少年再次开始烦躁起来,林子里又是一阵鸡飞狗跳,死林的范围再次扩大,而少年也再次从新一副肉壳中挣扎出来。
这一次,他想起了更多,最重要的是他终于想起了最让他发疯的那个问题。
【我,是李初一。】
紧握着睚眦剑,李初一半蹲在原地,各有一轮阴阳鱼隐隐转动的双眸中涌起绵绵的痛苦,两行浊泪自眼角缓缓滑落,滴入脚下在厚厚的死灰中砸出一个个细小的孔洞,就如他的心一般。
第1215章 要报仇!
有人说,失去记忆的人是幸福的。
李初一此刻就这么认为。
跟之前的浑浑噩噩相比,此时记忆一点点涌回实在太痛苦了,比起身体上的痛楚要痛愈万倍。
他的生父要杀他,结果死在了他面前,这让他很痛苦,痛苦的不是对方的死,而是痛苦自己没能亲自下手。
他期盼了一生的娘亲终于出现在了他面前,一如他所想的那般完美,也一如他所希望的那样深爱着他,可结果却是没能说上几句话便也死在了他面前,他的心简直将被烧红的铁钩子反复搅动一样,难受的让他想发疯。
还有他的外公,那个暴脾气但很宠爱他的老头,也随着娘亲一起去了。
还有李斯年,这个他流落漠北后第一个结识的朋友,也是他离开道士之后所交的第一个真正的朋友,竟然被人夺舍后狠狠的捅了他十几剑。直到现在他还能感觉到小腹上火辣辣的痛,并不是源于伤口,而是源于伤心。
四大叔,怕是也已经死了。
还有方峻楠,还有柳明秀,还有蝶梦三条等等他所关心的人,全都被困在了大衍皇都不得脱身,唯有自己被那该死的金蝉给送了出来。
七日蝉,这个应该算是是友非敌的老怪物,虽然是出于好心,但还是让他无比痛恨。
他让自己逃了出来,可他也将自己的伙伴们留在了狼窝,只剩自己一个苟活于世,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还有余瑶,这个他最深的痛,死死的绞割着他的心让他不得安宁。
余瑶临死前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他都记在心底,她的每一句话更是如轮回印般深深的烙刻在他的灵魂中无法忘却。
这个苦命的女子,为爱所伤却仍不得安生,竟被她最依赖的家背叛,被她最信任的老祖当成棋子般操纵舍弃,凭什么?
就凭百劫道人一句话?
就凭道尊的肮脏野心?
想夺阴阳扣直接说就是了,小爷拼着一死帮你弄到手就是了,为什么还连累其他人?!
道尊!
想起此人李初一就咬牙切齿,恨不得现在就将他碎尸万段碾成肉酱后捏成个人形再碎一遍,杀千万遍都不足以泄其愤。
道士的死他无法忘却,每一个片段都清晰无比,忘却根本不可能,想不去想也做不到,只要一闭上眼睛他就能看到无数道奇光自道士体内破出的情境,想到那一刻的道士双眼中那种浓浓的错愕和深深茫然,他就难过得无以复加。
在他印象里,道士向来是从容的,因无敌而从容,在不知道“天一道尊”的名号前道士就是他心里最大的依仗和最希望成为的榜样,是道士养大了他,让他知道亲情的滋味是多么的暖人。
对他来说,道士是他生命力最重要的人,甚至比他的娘亲还要重要。哪怕平日里总是“去你道士”“去你道士”的乱骂,可心底里,道士的地位永远是最高的。
正因在乎,所以才总是提及,无论是好是坏。何况斗嘴本就是他们之间的常态,他和道士都很喜欢用这种方式表达各自的感情,这是他们的生活,是他们超越了血脉维系的父子情。
可是道尊,这个他耳闻已久敬畏深深的师爷,竟然当着他的面打破了他的一切美好。
是道尊杀了道士,完全不顾师徒之情;是道尊暗中谋划了这一切,完全不顾人理常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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