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朋友?”艾琳娜有点疑惑。
话毕,门环就被叩响了。
艾琳娜连忙吞下了口中的煎蛋,理了理裙子,前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一位年轻的女士。
她身上披着一件及地的蓝丝绒斗篷,肩头复杂而精致的孔雀翎纹路彰显出这件斗篷价值不菲,戴着一顶饰有羽毛的帽子,看起来倒是颇为时尚。
艾琳娜昔年的旧友,艾琳。艾德勒,此刻正站在门口,饶有兴致的打量她。
“我从剧院赶来,装束有点繁杂,”她的声音和悦动听,又带着点独特的韵律,“好久不见,艾琳娜,不期待见到我吗?”
艾琳娜摇了摇头。
虽然确实有被耽误到,但这是万万不能表露出来的。
“当然不是,”艾琳娜矢口否认道,“好久不见,先进来,我给你泡杯茶吧。”
“看来是有点不高兴,”艾德勒小姐笑了笑,“别担心,我给你带了个好消息来。”
她施施然的跟着艾琳娜走进了这栋有些简单的房子,再上到三楼艾琳娜的起居室。
艾琳娜去楼下拿热水,艾德勒小姐则是顺手将帽子与斗篷解了下来,放到一边,打量起这间屋子来。
并没有太多家具,摆的整整齐齐的线稿与书籍堆在起居室内,颜料则是规整的放在另一侧,还有一幅画了一半的速写放在靠窗的桌子上。
她扫了几眼,发现那就是透过窗外能看到的风景。
“别动我的画,”艾琳娜稳步上楼,给两人的杯中添上茶,“以及怎么突然来找我?出什么事了吗?”
“不,我只是来看看你,顺便问问你下午有没有时间,来我那坐一坐,”艾德勒小姐打量了几眼周围的环境,“挺干净的,摆设也相当别致。是你一贯的风格。”
“那你刚刚说的好消息?”艾琳娜不相信的问道,“有话就直说,我这里不兴绕来绕去的机锋。”
她又抿了口茶。
“是关于你的工作,”艾德勒小姐笑了笑,“真厉害,我昨天在剧院那边听到了你的传闻——叛逆的伯爵大小姐居然大闹建筑事务所,并且带家长一起为非作歹。”
她伸手摸了摸桌上装饰用的雏菊,轻轻掐了掐柔嫩的花瓣。
对艾德勒小姐的调侃置若罔闻,艾琳娜倒是觉得应该有更过分的传言。
“只是这些?”她摇了摇头,“我估计不止吧。”
艾德勒小姐点了点头。
“还有传闻你与那个建筑师有不可告人的关系,却被他一口道破,恼羞成怒之下将事务所直接封停,”她笑着说,“真是越传越离谱。”
“不可告人的关系?”艾琳娜皱了皱眉,“不可告人的大概是他没什么脑子。画画估计也不行。”
并且应该能力也一般。
说道这个她就想抱怨。
“脑子没有也就算了,画画也一般,”艾琳娜嘟囔,“谁给他的勇气大放厥词。我感觉自己浪费了大把时间。”
“挑情人,可不是看他们画画丑不丑,”艾德勒小姐笑弯了眼,“我几年前见你是这个样子,几年后见你,你怎么还是这样?”
她们第一次见面,就是艾琳。艾德勒受邀出席宴会,恰巧碰见了还是个小姑娘的艾琳娜。
当时她穿着正式,不过表情不协调,板着张脸站在一个青年男子的后面看着什么。
艾德勒小姐本以为年少慕艾,大概是小姑娘脸皮薄不太好意思,却不知道怎么搭话。
她上前悄悄拍了拍艾琳娜的背后,笑着问,“需要帮助吗?”
“不,谢谢你,小姐,”当时艾琳娜很有礼貌的回答,“比起我,可能这位先生更需要帮助。”
年纪尚小藏不住事,她没忍住嘀咕了一句,“画的太差了。”
就这样,从此艾琳娜挑剔又老成的样子让她印象深刻。
艾琳娜耸了耸肩。
“我感觉你和几年前也没什么区别,”她敷衍道,“还有别的吗?没有我就不留你了,下午见。”
她还急着继续画画呢。
看艾琳娜急着赶人,艾德勒小姐无奈的摇了摇头,忍住了逗弄她的心思。
“剧院的一位常客是建筑事务所的负责人,”她说道,“他有意向邀请你加入。”
“你确定吗?”艾琳娜摩挲着杯子,“我想在我闹过一通之后,应该没什么事务所愿意收留我了?”
她直直的看向朋友的眼睛,“没必要帮我四处求人,不信我的地方,我去了也没什么用。”
艾琳娜知道这位旧交与自己关系一向不错,在与家中闹翻、孤立无援的时候,她肯伸来一只手就已经相当雪中送炭,但她不太希望朋友为了自己欠出人情。
“我在家中沉淀几天也好,多画画图,免得手生,也避一避风头,”她怕艾德勒小姐难堪,又解释了几句。
“不,别这样看轻你自己,”艾德勒小姐道,“实际上是他本人先递来的橄榄枝。你的名声不是问题,能力才是最重要的。他缺一位主事人,你缺一个平台,刚好可以合作,我就稍微运转了一下。”
说完这句话,她的脸色突然黯淡了下来。
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艾德勒小姐起身,迅速将窗帘拉上,门关上,再转过身来,看着对她的动作感到迷惑的艾琳娜。
“我觉得你不用这么…紧张,”艾琳娜说道,“我说送客也就是说说而已。”
艾琳娜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不会她真的当真了吧?自己真的就是开个玩笑。
“不,”艾德勒小姐压低了声音,走回到了位置上。
然后有些凝重的握住了她的手。
她叹了口气,姿势优雅,话中却有掩饰不住的焦急。
“告诉我,你是怎么招惹上的那股势力?”艾德勒小姐问道,“我得到了一些消息,在伦敦地下阴沟潜伏着的他们,现在对你异常关注。”
艾琳娜愣了愣,“什么?什么势力?”
她一个老老实实纳税、勤勤恳恳工作的人,一清二白遵纪守法,怎么还能惹上地下势力了?
“谁知道呢,”艾德勒小姐说道,“不过我只是来提醒你注意一下。不用太担心,总不可能是看你的流言沸沸扬扬,打算找你给他们的地下总部建房子吧?”
这话一出,艾琳娜倒是放松了下来。
“那不行,”她开玩笑道,“我能把预算开到他们破产。”
第12章 io the wild
送客后,艾琳娜边画剩下那半张速写,边思索,自己到底能因为什么事情能惹上伦敦的地下组织。
她又梳理了一次记忆。
除开与自营的建筑事务所中的员工加班加点熬夜以外,她并不常出门,也不怎么喜欢参加宴会,艾琳娜基本上安分的躲在角落里画画,没有这种在外惹出麻烦的可能。
思来想去,她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该不会是…有员工讨厌熬夜,所以决定消灭她这个祸祸头子,从而解决一切烦恼吧?
这样也说不通。
艾琳娜被伯爵责令离开事务所后,就不可能再远程遥控员工通宵熬夜搞工作了,现在的主事权又回到了伯爵手中,倒贴钱想加班都绝不可能。
又或者是从前有地下组织成员混进建筑事务所,意欲图谋不轨搞点机密,但是被疯狂而毫无止境的加班压迫,几近秃头,最后奋而回家告状,盯上了她,打算把人捆进小巷中打一顿发泄?
但是这也说不过去。
虽说艾琳娜十分热爱工作,但她也很有自知之明。
自己平时确实对员工要求苛刻,但基本上在项目完成后都会与加班的补贴一起额外发奖金,安抚一下员工备受苛责的头顶。
一般来说,给钱给假期,基本上大家也没什么怨气。
但是世界上总是有那么多的奇怪生物…万一她遇到的是其中之一呢?
但是伯爵突然改变的态度,与对态度改变的原因遮遮掩掩,倒是让她升起一层疑惑来。
难道是伯爵…
“艾琳娜,下来吃饭了!”下方传来了哈德森太太的声音。
艾琳娜的思绪突然被打断了。
算了,现在瞎想也没什么用。
她叹了口气,将最后几笔画画完,夹到自己的练习册中,才稍微整了整衣服,下去吃饭。
饭后又休息了一会,艾琳娜又得换上衣服,去艾德勒小姐给出的地址。
她捏着上次的信封,伸手拦下了一辆马车。
“小姐,往哪里去?”马车夫抖了抖绳子,惹得前面的马打了个响鼻,“剧院?音乐厅?”
“塞彭泰恩大街,”艾琳娜说道,“你知道布里翁尼府第在哪里吧?”
“那当然了,”他丝毫没有犹豫的说道,“您问这个可就问对人了,您是去找朋友的吗?”
“对,”艾琳娜扶着车篷的一边说道,“你听过艾琳。艾德勒这个名字吗?我是去找她的。”
一说出艾德勒小姐的名字,艾琳娜明显的感觉到,前方的车夫似乎突然热切了起来。
“哦,哦,我早该想到,”他爽朗的说道,“您与艾德勒小姐认识真的是太自然不过了。我当然知道艾德勒小姐,她是这一片有名的女歌唱家。”
“这样,她很出名吗?”艾琳娜有点好奇的问道。
然后艾琳娜就后悔了这个举动。
她被迫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听了一脑子关于艾德勒小姐的彩虹屁,直到下了车,那些关于高贵美貌优雅端庄大方的形容词还在她脑海中飘荡。
于是,当艾琳娜敲门进屋,坐到椅子上开始。
第一句话就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艾琳,你今天穿的真好看。”
艾德勒意外的看了她一眼。
“你下午格外的会说话,”她左看看,右看看,“有人把你掉包了?来我这里的不是工作狂艾琳娜。莫尔森,而是别的什么人物?”
反正说都说了,艾琳娜干脆面不改色往下编。
“对,我不是艾琳娜。莫尔森,”她冷静的说,“我是艾琳娜。被车夫说服了。觉得艾德勒小姐美若天仙。莫尔森,一位相当厉害的大人物。来这里给艾德勒小姐撑场子的。”
这话说的她自己都不信。
艾德勒小姐捂着嘴笑了几声,“那倒也不用说好听话哄我。”
她刚想调侃艾琳娜两句,就听见门铃又被按响了。
开门后,进来的是一位穿着整齐、相当严肃的中年男人。
他梳着整齐的背头,一身黑白正装,阔步向客厅的沙发处走来。
眼神瞟道了艾琳娜,却突然加快了速度,往她的方向走来。
然后一把握住了艾琳娜的手。
这是极为唐突的举动,一般来说,男士要握住女士的手,总是需要那位女士的首肯,并且两人除非提前认识,不然还需要中间人从中介绍。
艾琳娜皱了皱眉,“你在干什么?”
她连忙甩开了这位鲁莽男人的手,却又被他突然出现的哭腔镇住了。
这位名叫布鲁特的男子就这么含着泪说道,“莫尔森小姐,我太需要你了!我们事务所就缺少你这种全能的绘图建筑师人才!我这里经手的这个项目,你也实在是不二人选!”
艾琳娜听的一愣一愣的。
她怎么就不可替代了?
抽噎了几声,布鲁特才慢慢的道出了事情的原委。
他经营的建筑师事务所由于不善管理,日渐衰落,却又在前几天接到了一个项目。
虽说只是普普通通的设计私家别墅,也没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点,却偏偏在签下了合约后,建筑师跳槽了。
原本所里就只有两位建筑师,一位是他的侄子,另一位则干脆利落的跟着别的建筑事务所走了,项目完不成,他要承担的就是巨额赔款。
要不是这位布鲁特先生自己不行,他都想自己上了。
另一位建筑师是这个项目的主要负责人,他一走,虽然留下了资料,但是交接有点困难,不找一位专业的人士,难以继续运行项目。
而他自己的侄子,他自己知道。
一个成天把花天酒地当作正式工作的人,在建筑事务所约等于没有。
哦,可能没有还好一点,至少不会把桌子变成废纸篓。
听完这些,艾琳娜沉默的发现,果然不是什么好差事。
她就知道,这么急迫想要人接班,不是出了事就是承了情。
正当她还在思考是否接下委托的时候,布鲁特却开口了。
“您如果接下这个项目,”布鲁特慢慢的说道,“我不敢保证我能给出的钱是最多的,但是我敢说,从此以后这个事务所中的所有人都听您调配,不质疑您一丝一毫。”
艾琳娜挑了挑眉。
“那你呢?”她问道。
她是不缺钱,也不担心报酬有多少,对艾琳娜来说,项目与这份工作本身就代表了它特有的价值。
但是她仍然担忧一旦事务所的出资方干涉,会陷入到两难的境地,因此不如提前问问清楚,也好协商。
这位身高起码有一米八八的绅士迎着艾琳娜的目光,也不知道为什么,脸居然一点点红了起来。
“也包括我,”布鲁特低声说。
艾德勒小姐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打转,还悄悄推了艾琳娜一把。
艾琳娜有点没反应过来,她觉得这个反应有点古怪。
艾琳娜奇怪的看了布鲁特两眼,“你要确定不干涉事务所的所有运营,这个我要写进合同的。声音小不代表能反悔。”
布鲁特深深的看了看她,摇了摇头。
“不反悔,”他肯定地说。
等两人签了合同,艾琳娜才舒了口气。
她约了布鲁特明天上午去看一下事务所的情况,就打算回贝克街了。
天色渐晚,日暮的黄与红交杂在一起,像是打翻的草莓汁,看起来有几分狼狈。
艾琳娜本想自己叫一辆马车回去,却没想到布鲁特先生坚持要把她送上马车。
对着艾德勒小姐不放心的表情,她只好屈服,跟这位负责人先生一起等待着马车经过。
没过多久,一辆看起来有些老旧的敞篷马车就驾了过来。
马车夫声音带着几分嘶哑,“小姐,您去哪里?”
“贝克街,贝克街221b,”艾琳娜说道,又看了一眼马车夫。
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这位马车夫看起来总觉得有点眼熟。
发觉到她的视线,马车夫又压了压帽子。
“上车吧,”他说道,“我会尽快把您送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