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辞冰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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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辞冰雪-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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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卿晏以前从来没想过要委屈自己,如今也要试图过苦行僧一般的禁欲生活了。之前刚被津哥救下来的时候,他的确打过他的主意,但如今他不想了。
  津哥慷慨解囊,将寒金果给他入药,给他打猎,把床让给他睡,赠他名剑,还答允要教他剑术……这桩桩件件,都让卿晏觉得他实在太好了。
  因为太好了,卿晏不希望自己和对方只是419这样俗的关系,更不想去利用对方。
  哪怕他的确需要。
  在卿晏心中,人与人的关系是分得很清楚的,他绝不会与朋友搞暧昧,友情和爱情的界限鲜明。
  所谓的一夜情,时间就是只限一夜而已,不能长久。卿晏并不想和津哥是这样露水般短暂、不牢靠的关系。
  还有一层原因是他看着津哥练剑的样子,犹如世外仙人一样,只言片语中透露出的神秘让卿晏感到好奇,却也更感觉他高不可攀。这样神仙似的人物,怎可染指亵渎?
  他希望这份友谊能长久一些,单纯一些,不沾染其他。
  所以,他还是自己咬牙挨过去吧。
  ……
  “你这么热,怎么还穿这么多衣服?”渡灵灯看见卿晏鬓边的薄汗,忍不住奇怪道。
  卿晏喘了一口气,又将衣领扯散一些,黑发垂了下来,掩住脸颊耳根的那点红意,他摇了摇头,垂眸不语。
  不消多时,津哥顺利地拎着猎物回来了。猎物原本被挑在剑尖,血淋淋地陈尸着,进屋之前,他将血迹擦了,才踏入屋内。
  渡灵灯早有感应,又不知道躲哪儿去了,卿晏坐在椅子上,捧着杯热茶发呆。他已不发热了,脸上的红意也淡了下去,刚才偷偷脱掉了两件衣服,还是有点用处的。
  不知道津哥有没有发现,屋内弥漫着的巧克力甜味。
  门吱呀一声开了,卿晏抬眼看见津哥的身影。
  “狼肉,吃么?”津哥手上拿的是一只刚刚被一剑穿喉的成年雪狼。
  卿晏还没有吃过狼肉,跟那双没有神采的绿眼睛对视了片刻,他咽了咽口水,说:“可以的。”
  不过还好,津哥将那狼肉处理完毕,烤好之后再拿给卿晏,单看这块肉,已经看不出是狼了。卿晏的接受变得良好了一点儿,安静地吃完了那块肉。
  ……
  在津哥这里一连住了七八日,卿晏发现自己当真像是被津哥当宠物养着。被限制着行动,得老老实实待在屋子里,每天被喂一碗寒金果药汁,以及烤熟的肉。
  日日如此,周而复始。
  津哥每天出去打猎,带回来的都是不同的猎物,一连这么多日,都没有重样的。卿晏这几天已经尝遍了各种雪原动物的肉,错觉津哥像是给家里的猫又开罐头又喂冻干,变着法吃各种东西的主人。
  寒疾当然是没有再犯过,毕竟他现在喝药的频率远远超出最低频率了,卿晏还觉得自己被养胖了不少,原主这具身体原本瘦得不堪一握,甚至都要能直接摸到肋骨了,现在腰上有了那么一点肉,倒是刚刚好,健康偏瘦的体格。
  “我想出门。”关了好几天,卿晏哀怨地冲津哥道,“我今天能出去逛逛吗?”
  卿晏惊悚地发现,自己现在的样子真的很像家里的狗狗求着主人带他出去遛一遛。
  “……”
  津哥正拿着一方巾布擦着翻天剑,闻言搁了剑,道:“你想去哪里?跟着我去打猎吗?”
  嗯?有戏?这问题卿晏无一例外,每天都问,寻常得到的全是毫不犹豫的拒绝,今天这答案好像不一样了。
  卿晏最近咳嗽的次数确实减少了,也没再咳过血,面色也红润许多,有了血色,不像之前,活脱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风一吹就倒的病美人。
  津哥便允了他出门。
  卿晏之前确实很想看看津哥打猎的模样,但那仅仅只是想看津哥使剑的模样而已。津哥每天清晨都要早起练剑,极为自律,卿晏这几日天天都看,早已大饱眼福,暂时看够了。
  他有别的想去的地方。
  “不是。”卿晏道,“我想回那日雪崩的地方看看,行么?”


第18章 
  东洲,千鹤门。
  婚宴结束还不足一个月,千鹤门内的各处楼阁水榭仍披着艳丽的红绸,挂着大大的喜字,一派喜气洋洋。
  在新找回来的少爷苏九安与新姑爷江明潮的住处春台殿,风格便更是如此,有过之而无不及。
  四面的窗户纸皆是大红的,殿内点的龙凤花烛亦是大红的,锦被上绣着交颈而卧的缠绵鸳鸯,桌椅的木刻皆是并蒂花、连理枝。
  所有的意头,对新人道侣来说,都是极好的。
  天光大亮,苏九安才辗转从梦中醒来,他缓缓翻了个身,就想往枕边人身上一靠,结果转过来却扑了个空。
  苏九安一惊,睁开了双眼,看见枕边空空荡荡,往身侧一摸,床榻华丽柔软却冰冰凉凉,连点余温都没有。
  人呢?他皱了下眉,表情含怒带怨,紧紧抓了下床单,指尖几乎要将这华美精致的布料刺绣撕裂。
  但面上装作若无其事,他推开被子,缓缓坐了起来,立刻便有下人上来服侍,为他披衣,又捧上青盐和清水,供他洗漱。
  一群人围着苏九安一个人转——自从认回了亲儿子,卿怀风把千鹤门的大部分下人都拨到了苏九安的春台殿,连在门主那里服侍的下人都不如春台殿数量多——苏九安事事都不必亲力亲为,当真是过上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逍遥日子了。
  他伸着手,下人便将衣服给他穿上,系上衣带,又有人帮他穿靴,捧着柔软的巾帕替他擦脸。苏九安只管漱了漱口,将水吐在钵盂内。
  一众下人簇拥着他到镜子前梳发束冠,苏九安看着镜子里自己的面容,这才问:“江明潮人呢?”
  “江小公子一大早就往城外林子里打猎去了。”一人恭顺道。
  “怎么不叫我?”苏九安凉凉地哼了一声,又问,“他一个人去的?”
  下人大气也不敢出:“属、属下不知道,江小公子走的时候只说,让少爷好好睡,不要吵醒您。”
  苏九安脸色稍霁,又很浅地哼了一声,但是看起来心情已经好转了一点。
  “少爷。”正在这时,一个侍卫快步进了殿内,手里拿着一封信,“暗卫来信。”
  头发梳了一半,苏九安便抬手屏退那一大帮人:“你们先退下吧。”
  待闲杂人等都清空了,他才纡尊降贵地伸出手:“拿来我看。”
  侍卫赶紧将信递上。
  苏九安慢条斯理地拆了信,一边笑着道:“希望会是好消息。”
  那笑容和笑声皆凉凉的,侍卫压低了脑袋,只说了句“是”。
  苏九安捏着信纸,垂眸看了一会儿,脸色忽然慢慢地变了:“死了?”
  “遇上了雪崩,马队的所有人都死了?”苏九安倍感荒谬,一字一顿地念出了信上的内容,笑出了声,“这就是他给我的复命?”
  侍卫大惊失色,赶紧跪倒在地——他的同侪办事不力,他也难免被牵连,难辞其咎。
  “少爷息怒。”侍卫颤抖着嗓子道。
  “息怒?”苏九安拖着长音,幽幽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哪怕是卿晏已经死了,也要把他的尸首从北原给我带回来,我要把他的尸身剁碎了喂狗。”
  苏九安想起卿晏从前是如何趾高气昂,拿了他的东西,鸠占鹊巢的山鸡也敢在他面前猖狂叫嚣,又想起在他离开之际,江明潮居然提出让他做小,还把渡灵灯和归尘剑这两样如此贵重的东西拱手送给他,一副旧情难忘的样子,便恨得牙痒。
  这个人只要活着,便让他如鲠在喉。
  “告诉他,若是不能将卿晏的尸身带回来喂狗,那我就把他剁碎了喂狗,明白了吗?”
  “明、明白了。”
  苏九安松了手,那张薄薄的信纸便轻飘飘地落到了地上,侍卫俯身捡起信纸,如同劫后余生,逃也似的飞快退出了大殿。
  …
  北原,小须弥山。
  灰色的信鸽从天际飞来,越过茫茫雪原,扑闪着翅膀下落。暗卫极目远眺,在空中发现那只小小的灰鸟,抬臂吹了声口哨,灰鸽便稳稳地降落在他手心。
  暗卫站在彻骨的寒风之中,被冻得手脚麻木,动作缓慢地解开了鸽子腿上的绑绳。
  信送到了,信鸽的任务完成,便立刻返身往南飞去。
  北原实在太冷了,不适合任何生灵生存,连鸟雀都片刻不停地想要逃离。
  暗卫也想逃离,只不过在得到少爷苏九安的准允首肯之前,他不能擅自离开。
  暗卫本以为雪崩人死了,这任务便已经算是结束了,只消跟少爷报告一声,便能回去了。老天帮了他一把,让他不用费心去杀人——他本来正头疼呢,那冒牌货身边不知从哪里拐来了一个精灵,灵力高强,暗卫不是对手。
  没想到,得到的回复却并非如此,而是告诉他,他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竟然非要他将卿晏的尸首带回去。
  暗卫觉得棘手,那日山石崩裂,山雪秉泼天之势尽数而下,马队里的人又多,都被埋进了北原的冰雪之中,要在这没有方向的茫茫雪原里翻找一具尸体,谈何容易?
  还很冷。暗卫往掌心呵了口热气,搓了搓手,有点不想干,但是不得不干。
  他把信纸随手扔了,往那日雪崩的地方行去。
  过了七八日,那雪崩之处早已什么都看不出来了,尸身全都被积雪和石块压住了。暗卫拎着剑乱挖乱砍,挖到了几个人的尸身,都是马队的成员,他认得,但不是卿晏。
  他娘的,那冒牌货到底跑哪儿去了?
  暗卫有些烦躁,这大海捞针似的精细的活干得他格外没耐心,嘴里持续碎碎念,骂天骂地骂娘。
  怎么也找不到,暗卫刚想一屁股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再继续。忽然,就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异样的响动。
  雪的声音,踩雪的声音,人的脚步声。
  听上去还不止一个人。
  暗卫一惊,不知道来者何人,但他自己执行的是秘密任务,为了安全起见,他还是立刻找了个地方躲藏了起来。
  他抱住脑袋飞快地往崖下一滚,滚出老远的安全距离,闪身往旁边的大石头后面一躲,完美地遮掩住自己的身形,只露出一只眼睛,观察着远处的情况。
  远远地,人的身影逐渐变得清晰了几分,暗卫看清了,是两个人。
  两个男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
  暗卫眯了眯眼,试图再看清一点。
  说是一高一矮,其实那个矮的也并不矮,放在寻常人里,已算是偏高的个子了,只是高的那个站在旁边,衬托之下,将那人显得矮了。
  而说是一胖一瘦,暗卫发现,其实胖的那个大概也并不胖,只是身上里三层外三层,大概把家里所有的衣服都穿在身上了,穿得像个球体,所以才显得胖了。
  暗卫不知这两人是干嘛的,更不知是敌是友,便暂且先无声无息地静伏在山石后,按兵不动。
  那两人径直走到了雪崩之处,也是暗卫刚才站的位置,不动了,好像就是冲这来的。
  暗卫皱了皱眉,他们靠得近了些,从暗卫的角度,更方便观察辨认了些。
  高瘦的那个,面容陌生,他从未见过,而矮胖的那个,那张脸,却眼熟得不能再熟了,暗卫一惊,差点直接叫出声来。
  这人……不是卿晏么?!
  他娘的,这冒牌货居然没死!


第19章 
  “我真的要喘不过气了……”在皑皑雪地里,卿晏艰难地往前走着,忍不住抱怨道,“津哥,你给我穿得也太多了……”
  虽然被允许出门了,但代价是被裹成了个球——比之前穿得还多。
  卿晏提出想来看当日雪崩的地方,津哥当然是要跟着的。一则卿晏自己在山里根本辨不清方向,更不知道那日雪崩的位置在哪里,二则以卿晏这副柔弱的小身板,现在一个人去哪儿,都不能令人放心。
  “多么?”津哥并不觉得,道,“才十件衣服而已。”
  “才……?”卿晏无力吐槽,只能接受了自己圆滚滚的命运,看津哥的做派,像是原来在网上看到的那种“你妈觉得你冷”。
  可是你不是我妈。卿晏在心里严肃地纠正。
  从山间小屋到雪崩的地方,距离并不远,二人便选择了步行。
  津哥不时提醒卿晏注意路上的山石,不要磕到绊到,卿晏嗯嗯答应着,但还是会不小心踩到,津哥索性牵了他走。
  卿晏抬头看了眼自己和对方的身高差,又看了下自己和对方现在的动作。
  真的很像家长带小孩……
  卿晏甩了甩脑袋,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问:“还有多久到啊?”
  他走得有些累了。
  津哥垂眸看了他一眼:“就在前面。”
  “累了?”
  卿晏点了点头。
  “要我抱你么?”
  卿晏被吓了一跳,赶快摇头。
  这是什么危险发言。
  “不用!”他大声说。
  倒是津哥略微抬了抬眉,有些诧异他反应这么大:“之前又不是没抱过你。”
  “救你回来的那日,我不是也抱过你么?”那时可没见他反应如此强烈,津哥淡淡道,“你还抓着我的外袍不放……”
  “停!”卿晏赶紧叫停打住,免得他又提起自己抓着他外袍不放这件事,他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会那样,但他真的再也不想听见这么羞耻的事了。
  津哥从善如流地闭了嘴。
  静静被牵着走了一会儿,卿晏发现津哥的手并不是冰凉的,只是没有什么温度,并不暖,也并不凉,就像是一块温玉,握着很舒服。
  他垂眸看他赤着的足和踝骨,看起来好冷,可是他手上的温度摸起来确实不冷。
  自从有了这副身带寒疾的病弱身体,卿晏便很羡慕津哥这种不怕冷的体质。
  很快,他们就走到了那日雪崩的地方,津哥在雪地上站定,松开卿晏的手,道:“就是这里。”
  这里吗?卿晏分明是来过的,走过这条山路的,但现在已完全不认得了。那日的山路被前方的马队成员开辟过,是一条窄道,而如今道路已被雪淹没。
  北原最不缺的就是雪,白雪已经将这片山全数覆盖,哪里都是洁白,看不出东南西北,辨不出四周有何不同。
  “就是这里吗?”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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