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浓密的睫毛敷下一小片阴影，闭上的凤眼收尾狭长上挑，他望着这张脸下意识屏住呼吸。
少年回过神在严雪宵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地方趴着，周身的血液逐渐温暖。
他心满意足准备睡去时，瞥见对方的睡袍下透出墨色的痕迹。
他哥从没在他面前脱过衣服，他大着胆子轻轻拉下衣服，拉开的那一刻整个人僵住了。
刺青刻在心脏处，张牙舞爪的小狼狗覆盖过狰狞的伤疤，映着夺目的容色更为触目惊心，仿佛浸入血肉在书写——
你在我心上。
第一百二十二章
沈迟没想到自己真的在心上； 连情话也没半分虚假，颤着手触摸刺青遮掩下狰狞的伤疤，难以想象当时会有多疼。
他不喜欢哭； 对他而言的失态只是眼圈泛红，可真真切切的心疼袭上心头，眼泪啪地一声滚落在胸膛上，一只细长的手重新将他揽入怀里，泛着困意的嗓音透着哑：“怎么哭了？”
“没哭。”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严雪宵不让他脱衣服了，紧抿着唇问：“我看到你身上的枪伤了； 有人想杀你？”
“当时面试完有人在我住的地方伏击。”严雪宵语气平淡叙述苦难； “运气好没死成，可惜哲学书烧没了。”
他不去想也知道有多惊心动魄，在男人的怀里心有余悸蹭了蹭，将徘徊在心底的疑惑问出口：“所以你不喜欢哲学了？”
“哲学是干净的。”
听到这句话少年的心脏蓦地一抽； 固执地纠正：“你也是干净的。”
男人只是轻轻吻在他的额头上。
沈迟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在他心中严雪宵是不染尘埃的月亮； 曾在天上照亮枯枝死水的自己。
*
凌晨的电竞论坛一片活跃，虽然沈迟只是在直播中提了句韩渡秋，但在论坛上已经信誓旦旦传成TTL非韩渡秋不要。
因韩渡秋是帝企鹅的主播，帝企鹅的老用户自PCLP后扬眉吐气； 评论充满浓浓的优越感。
【水虎鱼】TTL打进PCL也只是普通队伍，明年能不能保住级都不一定； SWL挖人韩渡秋都没走； 怎么可能会去没钱的TTL
【跳岩企鹅】SWL怎么天天在挖人
【翻车鱼】毕竟PCL出名的人才输送营； 不管小狗队怎么威逼利诱韩渡秋一定坚持住； 不能丢了我们帝企鹅的牌面
韩渡秋看着热议的帖子皱了皱眉； 沈迟只向他发来TTL基地地址； 别说威逼利诱他甚至怀疑沈迟发错了消息，或者是想报复昨天他对TTL的猎杀。
无论沈迟抱着何种目的发来消息，韩渡秋都没有去的打算，他对现在的生活很知足，如果直播收入能换台新轮椅就更好了。
他转动脏兮兮的轮椅到桌面，吃力地给自己泡了包方便面，迅速吃完方便面回到屏幕前。
韩渡秋如往日般登进游戏，可刚进游戏没多久就被击杀，围攻他的粉丝比昨天还要多，直播间已经没多少人看了，打赏收入少得可怜。
「像你这种垃圾怎么不去死」
「登一次杀一次」
「有手有脚为什么不能堂堂正正挣钱」
望见最后一条弹幕，韩渡秋低头看了看自己截肢的腿，没有说半句话，他的视线瞥见桌上的刀刃。
正在这个时候，许久没被人按过的门铃响了，他戒备地没有关直播，缓缓推着轮椅开门。
开门后一名身着西服的人站在门外：“沈迟先生想邀请你去TTL试训，我想你应该不会拒绝。”
韩渡秋心里升起莫名的胆寒，这人来的时机太准确了，如果早来五分钟他也不会答应，可现在的他别无选择。
他知道TTL这支队伍，是联盟历史上第二支从PDL打到PCL的队伍，有钱的队伍直接买名额，待遇上肯定比不了SWL，他做好吃苦耐劳的准备。
韩渡秋收拾好为数不多的行李，戴上自己的键盘耳机，第一次推着轮椅踏出房子。
*
第二天下午沈迟依然没收到韩渡秋的答复，休憩时他在购物网站上浏览哲学原版书，旁边的蓝恒言之凿凿开口：“韩渡秋肯定不会来了。”
“不是我看不上帝企鹅的主播。”蓝恒关上直播说，“你还记不记得你当主播被恶意狙杀的事？也是帝企鹅的主播，为了红不择手段。”
楼下门铃响了，沈迟买完书走下楼开门，蓝恒跟在后面上眼药：“还是招SWL青训营的弟弟好，和这种人训练，空气都会被污染——”
蓝恒说到最后一句话时止住了，因为门外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年轻人：“请问这是TTL训练基地吗？”
沈迟望着年轻人嗯了声。
韩渡秋古井无波的眼里浮现讶然，来之前他想过会挤在廉价的单间，没想到能在寸土寸金的燕城中心租下别墅。
“小韩吧？”在厨房杀鱼的陈经理放下手里沾着血沫的菜刀，“从宁市过来辛苦了，我在做糖醋鱼给你接风。”
“在哪儿试训？”
蓝恒想也没想答：“二楼训练室。”
韩渡秋扶住冰凉的轮椅，不确定是不是在戏弄自己。
沈迟的视线落在楼梯上，抱出台装好游戏的笔记本：“笔记本可以吗？”
韩渡秋的心里稍稍松了口气，他难以接受被初次见面的陌生人抬上楼梯，他接过笔记本，戴上耳机进入游戏。
沈迟没有问韩渡秋的腿，想来不愿被人提及，他在旁边凝神看着，韩渡秋能够击杀MAR全队绝不是偶然，如果说叶宁近战靠枪法碾压，韩渡秋的近战凭投掷物近乎鬼魅。
陈经理看不出门道，但望着少年扬眉猜到对韩渡秋挺满意的，银狐杯近在眼前，试训结束后趁热打铁签订了合同。
他向韩渡秋介绍：“现在TTL加上你共有五名队员，红头发那个是队长沈迟，话最多的是蓝恒，笔记本不离身的是许成，喜欢泡枸杞水的叶宁还在医院治疗，战队平时在二楼训练室训练，今天我就打电话让师傅安电梯。”
系着围裙的陈经理介绍到最后才发现忘了自我介绍：“我是战队的陈经理。”
韩渡秋望着别墅的豪华装潢，将徘徊在心底的疑虑问出口：“战队能盈利吗？”
“TTL刚打进PCL盈利是比较困难的。”陈经理推了推眼镜答，“不过我将空闲资金用作投资，每月收益可以覆盖俱乐部的开销。”
韩渡秋忍不住问：“你从前在哪个俱乐部工作？”
“投行。”
韩渡秋久久无言，他没见过比TTL更奇怪的俱乐部，他低头望着自己的腿，显得自己好像也没那么奇怪了。
*
因为请师傅安装电梯的缘故，晚上的训练临时取消，严雪宵在床上看书，沈迟洗完澡坐到男人身边看视频复盘。
“韩渡秋今天真的来了，明天银狐杯比赛，他适合当突破手。”少年边看边说，“不过陈经理把我要说的话都说了，不知道怎么搭话。”
严雪宵掀起狭长的眼帘：“送礼物？”
他点了点头：“我明天带小零食。”
因为磨伤的部位还没好全，他趴在床上看视频，曲线勾勒得分毫毕露，白皙的皮肤凹进深陷的腰窝，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个姿势有多诱人。
严雪宵漆黑的视线在腰窝上停了停。
沈迟刚开始认真在看视频，身后的严雪宵覆上后完全无法集中注意力，铺天盖地都染上冷冽的松木气息。
他的红发还湿漉漉的往下淌水，指腹按压在敏感的皮肤，不陌生的粗砺遍遍擦过，皮肤慢慢染上酡红，哼哼唧唧地承受。
可吻得更深了，皮肤红得不能看，他望着男人衣底若隐若现的刺青大着胆子问：“要不做吧？”
然而严雪宵只是擦干净他的身体，不透明的液体一滴不留，继续翻开书看着。
理智告诉他不该打扰，可被撩拨起来的少年忍不住看向严雪宵手中的书，看清书页上的文字后脸色变得通红：
同性初次做爱做好润滑比什么都重要，在放松时温柔进行性行为，希望大家能考虑对方的感受，避免次数过多造成损伤。
不仅勾出了注意事项，甚至细细做好批注，连应对损伤的药物都备注了。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目光，严雪宵合上书平静说：“不希望你疼。”
第一百二十三章
少年的脸登时红了； 压下的的睫毛伴着呼吸轻微颤动，声音微弱得跟狗崽崽般：“你继续看。”
正要离开时被一只手温柔拖拽住，仿佛仔细对照书本描摹，他根本不敢抬头。
冰凉的奶油从指尖挤进； 他下意识收缩滚烫的身体； 心脏嘭咚地跳动，直到听见一句：“今天先看到这儿。”
少年这才松了口气； 洗澡时皮肤仍残留着被擦拭的触感； 怎么洗也洗不掉，流出一地奶油沫。
*
经过一夜的霹雳哐啷； 基地的电梯初步装修好； 特意早起的韩渡秋换好队服推着轮椅踏进训练室； 令他意外的是人都到齐了。
他下意识看向墙面上的时钟，不过早上八点而已，职业选手熬夜家常便饭，对主播来说这个时间说不定还没下播。
直播间观众将韩渡秋的反应尽收眼底。
「新来的是韩渡秋吗？」
「他肯定不知道太太乐晚上还有熄灯」
「TTL不能说是联盟实力最强的战队，一定是联盟作息最健康的战队，经理跟带幼儿园小朋友似地监督早睡早起」
韩渡秋推着轮椅走到沈迟后面座位，正要打开电脑时； 红头发的少年面无表情转过身； 他低下头：“我下次不会迟到了。”
少年只是扔来一堆稀奇古怪的小零食； 连草莓味的鱼干都有； 他坐在轮椅上愣住了。
「崽崽送你零食打招呼呢」
「崽子面无表情交朋友」
「新朋友 1」
韩渡秋低下头小心收好零食； 训练结束后抱在腿上朝电梯走去； 走到门口时一包薯片掉在了地面； 弯下腰也够不到。
走出训练室的蓝恒正好看到这一幕； 他不喜欢韩渡秋这个人； 准确来说不喜欢任何帝企鹅的主播，但心有不忍拾起薯片，鬼使神差替韩渡秋撕开封口。
韩渡秋攥着开封的薯片，突然想在这个奇怪的队伍待下去。
论坛却并不看好韩渡秋的加入，尤其是帝企鹅的老会员，有种辛苦养大的儿子被拱走了的既视感。
【蓝水母】昨天还夸韩渡秋沉得住气今天就主动上门训练了？！
【帽贝】放着SWL不去，也不知道刚进PCL的小破队有什么好的，人家只是拿你应付银狐杯，指不定工资都发不齐
【海蛎子】便宜红毛崽了
不管评论吵得多沸沸扬扬，万众瞩目的银狐杯在周五晚上来临，奖金池过百万，冠军奖金高达八十万。
比赛在燕城会展中心举行，TTL是最后入场的队伍，观众席上举着各色应援牌尤为热闹，但当韩渡秋推着轮椅出现时场馆骤然静默，如同沸腾的水瞬间达到冰点。
韩渡秋对这个画面不陌生，从他没了双腿开始收到的便是同情可怜的目光，所以他宁愿躲在屏幕后当主播也不愿意走出房子，如果不是收入不稳他也不会来到TTL。
走在前面的少年忽然开口：“他们一定是害怕我们夺冠。”
「看残疾人夺冠吗？」
「头一次听说残疾人都打电竞」
「我个人还是很尊重残疾人的，但韩渡秋这个人道德败坏，看着就恶心，希望TTL倒数噢」
韩渡秋的眼里悄无声息浮现一抹坚定，在众人注视下推动轮椅走向比赛席。
而严雪宵坐在会议室看直播，望着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轻轻一笑。
阿裴在边上报告：“沈家能卖的都卖了，听说落魄到租房子住，讨债的天天上门泼红油漆。”
“透个消息给他们。”
“什么消息？”
阿裴心里忽然有不好的预感，男人敛起眼底的笑意：“北港真的会建新区。”
阿裴面色透出不敢置信，难怪严氏会出手买下沈家囤的地，没人规定新区只能建一个。
他都能想象沈家会有多懊悔，怕是要活活呕出血，没有比自己亲手掐灭希望更破灭的事，严氏反而捡了便宜。
阿裴不由得感叹，幸好少年没有娇惯的习气，否则以严雪宵护短的性子怕是能宠上天，旁人还说不得半句。
*
会展中心内，临近开赛刘晓冬坐在解说席上不留情面指出：“强队忙着备战年底洲际赛，今年银狐杯参赛队伍大部分是PCL中下游队伍，看点不大。”
「散了散了」
「刘晓冬一如既往敢说」
「主办方恨不得堵住他的嘴」
边上的主持人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今天MAR也参加比赛，这支队伍拿过夏季赛亚军，看点还是不少的。”
「有MAR？」
「我记得被韩渡秋窥屏灭过全队」
「刺激了」
与联赛相比杯赛的规则更随意，六场比赛定胜负，比赛开始后望着激烈的比分，饶是主持人也暗暗为结果紧张，他不由得问向刘晓冬：“您对各支队伍有什么看法？”
刘晓冬从人气最高的MAR逐次点评：“MAR这支队伍典型的明星战术，以枪法顶尖的吴锐为核心，发挥上限恐怖，在联赛上创下过三十二杀的记录。”
刘晓冬紧接着话锋一转：“但这支队伍的成绩太依靠吴锐，缺乏强队应有的稳定性，Lion同是如此，秦柏文的存在让Lion重回PCL，但这支队伍整体实力不突出，猜的没错转会期应该会有大动作。”
刘晓冬一一点评着各支队伍，说完优点总会说缺点，显得格外客观，主持人赞同地点头，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出来。
「刘晓冬还是有水平的，上次小组赛请的解说连队伍名字都分不清」
「方升泉的解说也不错」
「他太圆滑了，不像刘晓冬什么都敢说，把各家队伍得罪个遍，想听刘晓冬激情点评TTL」
「我也想听！」
主持人留意着弹幕心里咯噔一声，刘晓冬是TTL有名的黑粉，虽然这支队伍拿下PDLP冠军，但刚拿下不久叶宁便伤病住院，不知道会怎么阴阳怪气。
然而刘晓冬令人大跌眼镜地点评：“TTL一路从PDL打到PCLP，以我多年的经验断定已经初具冠军队的雏形，我们迟宝拿下PCPI冠军是早晚的事。”
「一瞬间分不清是夸还是黑」
「那能不是夸吗？迟宝都叫上了」
「亲眼目睹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