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的狼毛摸起来蓬松舒服,还是香香的,与上辈子那些狼有很大区别的。自然能做。
由狼毛,白杬想到了他们捕捉的白羊毛,还有其他动物的毛,应该都是可以的。
不愁毛毛,白杬便安心去搜罗石块和木头回来做。
现在不做,以后也得做。
都是迟早的事儿。
手工纺线的工具简单,只需要纺轮和一个拈杆。
纺轮做得简单点,就是石头磨成一个中空的扁圆。中间固定上一根儿笔直的木棍也就是拈杆,再细一点,拈杆的顶端可以再放一个弯钩。
用的时候,先把线缠上拈杆的末端,再将纺轮装上去。捻线的时候借助于纺轮的自重配合着手上捏着拈杆旋转以将毛捻成线。
东西好做,片刻白杬做出来七八个。
扫眼看着横七竖八躺着的兽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气氛太好,白杬慢悠悠打了个呵欠。
他将东西往边上一放,反身趴在曜身上。脸贴着他被太阳烘烤得暖和的毛毛,眯眼便睡了过去。
今天的午觉还没睡,他实在是坚持不住了。
*
春风和煦,天朗气清。
蓝天上白云像一群绒绒的绵羊,悠闲地撒着脚丫子闲逛。
草野开阔,葱嫩碧绿。
远远看着,黑狼、红狐像一个个蘑菇藏在草甸里。
他们趴在地上打盹儿。
毛毛摇曳,身子起伏。金橘色的暖阳光罩在身上,睡得正好的狼打个滚儿,爪垫往脑门上一盖,继续打着呼噜,呼吸绵长。
“嗷呜——”
狼回来了。
草地上趴着的黑狼们惬意地翻个身。
大脑袋搁在爪垫上,迷糊眨动睫毛,看着浩浩荡荡带着猎物回来的狩猎队和采集队。
白杬在曜的背上蹭了蹭脸,慢悠悠撑着身子起来。
他眼神没有聚焦,带着没睡醒的湿意,看着乖巧不已。
曜抖了抖脑袋,坐起身来:“回来了。”
“嗷。”大黑狼放下藤蔓,从拉车前跳出来。
“来来来,梳毛梳毛。”还没睡下的兽人招呼。
暗扫了眼眼前递过来的东西,警惕地后退一步:“不梳。”
青从他后头歪个脑袋出来,弯眼笑:“我要。”
暗看着被自己伴侣接了过来的梳子,打了个喷嚏,自发跟着他身后离开。
“趴着。”青坐在草地上,拍了拍自己跟前。
暗曲腿趴下,脑袋轻轻搁在他的怀里闭眼。
出去一趟,累了。
有了带头的,不一会儿,回来的兽人纷纷被安排妥当。
“天气热了,咱们身上的兽皮衣需要换了。可以重新缝制不带毛的兽皮,或者用之前的兽皮裙,也可以用毛毛做透风的毛衣。”
白杬将自己跟曜的毛毛混合在一起。
“我做,大家想学的看看。”主要是学点编织技巧,以后万一可以用得上呢。
“阿杬做,我们看着就是。”兽人举起梳子,一脸认真。
锅里的热水烧着,白杬当着他们的面儿先把毛毛用热水浸泡洗干净,借此脱掉毛毛上的油脂。
“不可以用太热的水洗,洗得水不脏了就行。”
水热了,洗出来的毛毛会变得粗糙。
洗完之后,他把毛毛平铺在干净的兽皮上。“等毛毛干了,我们需要梳毛。”
等着这一会儿,白杬去肉放进锅里煮着。
等大家把回来的兽人梳了一遍毛后,白杬洗了的狼毛也干了。
梳毛是用专门的细金属齿梳毛,这里没有,白杬就换成自己做的细梳。
他将毛隔着兽皮按在腿上:“梳开了,毛毛更长,捻线的时候会更好捻。”
接着,白杬把刚刚做好的捻线杆子拿出来。
“这个是捻线杆子,可以把毛毛纺成线。”
“石头和木棍?”
“嗯。”
将狼毛缠上直直的木头末端,再套上纺轮。一手拿着狼毛,一手拿着拈杆的头转动。同时手上的狼毛一点点放出来。
细细的线便绕着拈杆成型。
若是拈杆顶端有钩子,线就可以一直被钩子勾住,捻线的时候不容易滑出拈杆。
缠绕到足够长了,把拈杆上的线往下划拉到底,堆积缠绕在纺轮上头。重复着这个动作,将兽皮上晒好的狼毛弄完就是。
这样就会出来一坨完整的线。
看完了全程的梦:“阿杬,是不是弄长毛草线的时候也可以用这个?”
白杬手停下,想了想,点头。“这个方便,当时我却没想到这个。”
梦拍拍他的头,笑着道:
“你的脑瓜子这么小,哪里能想事儿想那么多。”
“不过线弄好了,怎么做成衣服?”
兽人们看着身上的兽皮衣:“线这么点儿,做不了。”
白杬:“做的衣服薄,费不了多少。要是自己身上毛毛不够的,还可以用白羊的毛。”
白羊毛厚,他们的铺床的兽皮毯子大多是白羊毛。
“咱们先做兽皮,等集市上要的兽皮够了,再弄也是可以的。我只是先教教大家方法。”
“至于怎么做成衣服……”白杬看着跟前人俊手巧的梦,“我得跟阿叔们合计合计。”
白杬会编渔网,要是不嫌弃衣服的洞大的,他可以做渔网衣。
编织这东西最基础的就是经纬线交织,尝试几遍,总可以弄出来。这个暂且需要时间研究。
白杬先让他们都试了试纺线,大家上手都很快。白杬洗出来的那一点狼毛几下被消耗一空,变成了毛线球坠在纺轮上。
像一个巨大的棒棒糖,还是黑白色混杂的巧克力牛奶味儿。
“吃饭了!”
白杬:“来啦!”
“哗啦——”
白杬回了话转头,果然,刚刚围了他一圈的兽人消失得一干二净。
白杬闷笑。
他慢慢站起来,脑门忽然被大手贴了一下。
曜眸光疑惑:“是不是病了?”
他长臂一捞,单手拎着白杬大步往吃饭的地儿去。
白杬被夹在他的胳膊间只能紧紧抱着他的腰,无力蹬腿儿:“我才没有生病。”
曜:“那下次吃肉要快。”
“知道了~”吃饭要抢着吃,可能黑狼兽人也觉得这样吃得香。
也不知道是在长身体还是在这边呆久了,白杬的饭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上涨。
白杬连啃两个大骨棒子,又“咕噜咕噜”灌了满满一碗的羊杂汤,肚子才算饱。
他惬意地打了个饱嗝,捂着肚子趴往曜身上一趴,阖眼。
白云舒卷,河水悠悠。
绿草地上,红狐不知何时也窝在了狼堆里,没心没肺地抱着尾巴睡着了。
风渐弱,呼噜声好像又大了不少。睡梦中的白杬弯起嘴角,面容清朗,青年人的轮廓更是明朗。
曜趴在兽皮上给白杬当抱枕。
他抬起爪垫,露出下面那把小小的木梳子,灰眸中若有所思。
或许可以多做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
阿杬(举起梳子):来,梳个毛毛?
纺轮:《史前家园文明曙光:西安半坡博物馆》陕西省文物局。
第36章
小憩一会儿起来; 白杬带着几个对纺织感兴趣的亚兽人研究如何把线织成一件衣服。
曜看了他一眼,大爪子往前一抬,前肢俯趴在地上伸了个懒腰。
身姿矫健; 威风凛凛。但又是一副吃饱了犯懒的样子,看得白杬忍不住贴上去摸了摸他的毛毛。
曜直起身; 低头看着幼崽在自己身上标记味道,纵容着不动。
等白杬意犹未尽地收回手; 曜才甩了甩毛毛; 懒洋洋往河边去。
“曜,钓鱼吗?”
阿山指了指自己身边空着的木桩子。
那是河留出来的。
河身上的伤多是皮肉上,他身子好得比他们快一点。
这会儿好差不多; 钓鱼又钓得坐不住,干脆回去找树学习做饭去了。
曜蹲坐在草地上; 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道:“不钓鱼。”
“……刚刚梳毛怎么样?”
“舒服,舒服得很!”丘毫不吝啬对这小东西的欣赏,甚至有点想现在又去试一试。
桦看破曜的想法; 问:“你想拿去部落集市?”
曜点头。
星见他们是要讨论部落的事儿; 和安对视一眼,打算离开。
曜转头:“星祭司觉得怎么样?”
星吹了吹自己的胡子; 沉声道:“我们红狐部落还没有划到你们黑狼部落。”这种事儿就不用问他了。
曜点点头; 声音没有丝毫的变化:“安族长觉得呢?”
“这东西啊,舒服!”
安瞄了一眼星; 仰着身子从星的身后看向曜; 压低声音:“这东西好做; 你拿过去人家看一眼就会了; 怕是不好交换。”
星一个人坐在木桩子上; 周身气压低低的。
他瞪了一眼安。
他又不是聋子,还听不到他在自己后面说话的声音!都还没正式纳入黑狼部落,这么一搅和,那之前说的话算什么。
安拉着星的衣袖,讨好一笑。
老伙计,给点面子。咱还要靠着黑狼生存呢。
桦:“安说得对。”
丘摸着下巴,忽然道:“也不一定。”
“猫部落的兽人喜欢享受,他们部落又富足,只要是看上的东西,哪次不是大大方方地出手。”
“而且他们的爪子又不像我们黑狼部落的爪子好使,即便是他们想自己做,怕做到一半也就发脾气把木头扔了。”
从他们接触过的猫兽人来看,没几个是有耐心的。
虽然长得好看吧,但是都暴躁得很,一点就炸。
星见他们在这么简单的问题上纠结,忍了忍,没忍住:“又不止猫兽人,虎兽人、狮兽人、还有一身大卷毛的羊兽人一样用得上。”
也只有黑狼部落有耐心做这些看起来没什么用的东西,其他部落的兽人哪个不是喜欢掠夺、享受。
也怪不得狼部落的都穷。星在肚子里怨念诽谤。
曜闻言面色柔和了些:“祭司知道得多,你觉得这次部落集市东荒那边的部落会过来吗?”
星磨牙,见曜笑眯眯的就知道自己不该说。
这么简单的事儿曜怎么会没有注意,肯定是故意过来问的。
遭套了!
安见他垮着脸不说话,道:“哎呦,你看看咱红狐都跟他们黑狼睡在一起了,你还纠结个什么劲儿!”
星一拐杖给他捣过去:“就你话多!”
安收腿,笑得老不正经:“宽心,说说嘛。”
星扫过那已经能跟黑狼玩儿在一起的红狐们,长叹了口气。
黑心肝儿的,就知道这大黑狼奸诈!
“占卜显示,此次集市之行为吉兆。”
就说了这么一句,星转过身捏着他的钓鱼竿儿专心钓鱼去了。
阴险的黑狼!
曜藏住眼底的笑意。“那看来是可以的。”
他嘴上说着这事儿,心里想的却是:星祭司既然提前为部落出发去集市的事儿做了占卜,那就说明星也认同了狼部落。
也就等阿杬担任祭司的时候,红狐部落便会顺理成章地和他们合为一个部落。
曜试探完了,站起来,道:“那这次出发,我们多做点带上。”
“好。”
“我觉得也行。”
“祭司都占卜了,那肯定是可以。”
星:&……%%¥@*
呸!
回去之后,曜直接把这事儿交给了梦。在部落集市之前,做两百把梳子出来。
*
“去哪儿了?”
山洞里,白杬刚刚把兽皮上的东西复习再记忆完。这会儿又整理好今天要交给星的文字,打算出去上课了。
曜化作兽人,换上自己的兽皮衣。
白杬只见垒块的腹肌在眼前过了一遍,随后被遮住。
他耳朵尖微红,别开眼。“换衣服要悄悄地换,说了好几次了。”
曜抿唇:“忘了。”
确实忘了,兽人没有避嫌的习惯。以前都是穿着条兽皮裙,遇上猎物的时候兽皮裙一扯直接变成狼就攻击。哪里管得上这些。
这会儿看幼崽急着出去,曜只想着不耽搁,所以没注意到。
他一把勾起白杬抱坐在自己手臂,然后跟他说刚刚星祭司的事儿。
白杬听了,眼底带笑:“他这是傲娇。”
心里明明都认可了,就是放不下面子。
“不过红狐部落融入黑狼部落,可能代表着延续了几十上百年的部落就这么散了,心里确实会有不适应也正常。”
白杬拍拍曜的肩膀:“慢慢来,不着急。”
两个部落现在已经生活在一起了,这些事儿到后头就是个形式而已。
*
下午上课,曜也跟着白杬一起。
洞里的小狐狸们蹲坐在一旁,水汪汪的大眼睛从白杬一进来就盯着他了。
白杬趁着削树枝的空荡,抱着他们一个个并排坐在自己身前。对面是盘腿坐在兽皮上讲课的星。
“你们也学学。”他摸了摸小狐狸们的脑袋。
星看了一眼,继续讲自己的课。
苍老的声音低缓,在小狐狸们的耳朵里就像是催眠一样。
白杬趴在木桩子上刚把笔记做完,身上已经被小狐狸爬满了。
幼崽毛绒绒的,就这么不设防地摊着圆鼓鼓的小肚皮窝在白杬的身上睡熟了。
白杬眼底闪过浅浅笑意。
他指腹点了点小肚子,拿着兽皮往自己他们盖了一点点。然后继续听老祭司的授课。
八个小狐狸,还有一个坐在窝里孵蛋。
授课的时间很长,中途停了一会儿,白杬把身上挂着的小崽崽们抱下来放进兽皮毯子里。
曜给星祭司端了一碗水上来。
星喝了几口,随即注视着白杬跟小狐狸们。
在他的心里,阿杬未来无疑是个好祭司。红狐部落跟着黑狼部落,日子远该比以前的日子好得多。
但是……
但是他只要一想到百多个兽人的红狐部落凋零成现在这个样子,他就心痛。
说到底,他们一直没有融入黑狼部落,就是不舍得红狐部落的这个名字从此消失在大荒之上。
能拖一点的时间,他就想着慢一点时间。
但是又像安所说的,以前的都过去了,现在该重视的是这群年轻的孩子们的生活。
该往前看的……
星注意着白杬仔细地给小狐狸们盖上毯子,心里松快了许多。
阿杬很好,黑狼部落……也很好。
红狐部落,红狐,未来也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