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他看着曜流畅的下颚线,干瞪着眼。
忽然,温热的大手就盖在了他的眼皮子上。
“睡觉。”曜的声音含着困顿。
白杬:“哦。”
他抬手,将自己的掌心盖在曜的眼睛上。慢慢闭上眼睛。
不能睡着了,不然就不知道星祭司说的是什么了。白杬不断给自己下心理暗示。
夜半,白杬一会儿清醒,一会儿迷糊。
眼皮子沉重地睁不开,可脑子就是在不断提醒他醒来。
白杬动动。
身侧的人翻身将他揽入怀中,捂着他的耳朵,又像前面无数次的那样拍着他的脊背。
白杬一个没忍住,扎入安心的怀抱,四仰八叉睡得天昏地暗。
曜打了个哈欠,看了怀中的白杬一眼。
他想了想,默默往下滑了一点。随后松开拉起白杬的手盖在自己的耳朵上,大脑袋往他的胳膊间藏。
阿杬睡得好,这样应该不会被吵醒。但是自己要是不睡着,明天晚上怕是阿杬不会罢休。
曜鼻尖抵着白杬细嫩的脖颈,轻轻蹭了蹭,闻着淡淡的清香闭眼。
事实证明,白杬的睡眠是真的好。
兽人们的动静原始而狂野。
但是白杬依旧能安稳地沉浸在梦里,顺便绕着曜打一个圈,给他当枕头。
曜迷糊间摸了摸头顶横着的人,习惯性地将他往怀里拉。可是拉到一半,他稍顿住,将自己一头扎入他软软的肚子上。
随手拉了毯子盖在他的身上。
这一晚,曜睡得比以往都香。
但白杬给自己做的心理暗示足够多,他始终惦记着曜的身体。
后半夜的时候,他手一抽,惊醒过来。
虫鸣声声,清风徐徐。除了草叶被撩拨的声音,也没有其他的动静。
不是外界的,那就应该是曜自己的问题。
肚子上毛乎乎的,还有热气儿。
白杬低头,拧眉。
曜的睡姿也太不好了。
等等!
白杬看了看洞口,再看看自己。究竟是曜睡姿不好还是他自己睡姿不好。
他现在的姿势整个一个别扭了得。
人是斜在曜的枕头上的,像一条晒干的八爪鱼,手抱着脑袋,腿架在脖子。不像睡觉,像谋财害命。
他自己身上倒是盖着兽皮,但曜确实什么都没盖。
白杬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痛苦地闭眼。
他知道了,曜睡不着,这一切都是他做的孽啊!
*
晨光熹微。天蒙蒙亮的时候,白杬再次惊醒。
这会儿他腰上横着曜的手臂,整个人是趴在他的怀里的。
他闭着眼睛没有说话。
感受到后背的轻拍,白杬抿了抿唇。
头顶贴过来曜的大脑袋轻轻蹭了蹭,白杬瘪嘴,将自己往他的怀里埋。
怪不得说他睡不着,要是一起睡觉的同伴像他这么折腾,能睡好了才怪。
白杬咬咬牙,觉得自己应该跟他分床睡。
昨晚心里有事儿,一晚上都睡不好。
白杬打了个呵欠,在曜的哄睡中这才松了劲儿,彻底熟睡过去。
不出意外,这次他以前起来晚了。
睁眼的时候,外面的天光被坐在门口的人遮挡了大半。白杬眯眼,适应了一会儿。
“起来了?收拾收拾,过来吃饭。”
白杬掀开被子,直挺挺地坐起来。
“几点了?!”
白杬拍了下自己的脑门,什么几点了,兽人怎么知道几点了。
“什么?”
白杬摇摇头,撑着酸软的骨头爬起来。叫吃饭,那就是已经过了大半个上午了。
白杬麻溜地去洗漱。
洗完回到山洞里,白杬整个人清清爽爽,下巴上还挂着一点点的水珠。
他坐在另一个木桩子上,捧着曜刚刚拿出来的还在冒热气儿的饭碗。边吃,边看大帅哥。
“你在做什么?”
“昨晚的兽皮。”
白杬喝了一口热汤:“我想起来了。兽皮里面写的是什么?”
“老祭司做的记录。”
“上一代的祭司?”
“不止。”
白杬沉重点头:“我会好好学的!”
“嗯。阿杬是要好好学习。”
兽皮的年头虽然有点久了,好在是能看。大祭司用来做记录的兽皮都是用的最好的兽皮,记录后卷起来存放。
白杬几下吃完自己的饭,跑出去把碗给洗了,又匆匆跑回来。
他拿起桌上被曜整理出来的东西,还以为不好打开,结果轻轻一拨就开了。
白杬错愕。
“放了十几年,这个兽皮还这么软,一定是挑的当时最好的。”
曜低笑,拿出一卷儿新的兽皮,将老兽皮上的东西誊抄上去。
白杬眨眼,明白过来。
他捏着凳子挤在曜的身边。“我说呢,原来是你又重新抄了一遍。”
“当时的兽皮做得粗糙。”
曜将一个还没有拆开的兽皮放在白杬的手上:“阿杬自己看。”
“这个都没有顺序的吗?”白杬一边说着一边将其打开。
兽皮硬,像是煮不熟的牛皮。打开了之后,上面的写着的东西黑乎乎的。
应该也是用的他们现在用的树枝,不过上面的内容都已经不是白色,变成刺青一样的颜色。
像是已经渗透到了皮子底下。
打开的兽皮两边依旧坚强地在卷着,白杬仔细看上面的符号。
有认识的,又不认识的。
白杬读得生涩,看完后,白杬意识到着上面记载的是一件完整的事——部落里的一次祭祀。
白杬没有深读,而是慢慢合起来。东西要系统地学。
“能看,其是不用誊抄下来的。”
白杬手臂挨着曜的手臂,仰头看着他被阳光晕染得柔和的侧脸,长而浓的睫毛比河边的草还要茂盛。
“你昨晚睡好了吗?”
曜停下,侧头。
光影流转,曜那俊朗好看的一张脸贴到了白杬的跟前。他鼻尖轻轻在白杬脸上的软肉上蹭了蹭。
“睡好了。”
白杬巴掌盖在他的脸上,好心情地捏了捏。
“我都睡成那样了你还能睡好?你可别安慰我了。”
“没有。”曜眼尾沾染了笑意,“真的睡得好。”
看着白杬毛乎乎的脑袋,曜调侃:“阿杬只是睡觉的时候天天喜欢往我头上睡罢了。”
“我每天晚上都这样!”
白杬瞪大眼睛,嘴巴半张,表情略微夸张。
他不相信!
曜挑眉:“你说呢?”
白杬低头。
嘀咕:“我一直以为我睡得还挺好的。结果原来你夜夜睡不着觉,是因为我。”
“不是。”
“就是。换做是我,睡觉的时候有这么一个人在床上跟战斗似的,我肯定也睡不着!”白杬气闷。
曜停下,他抱着白杬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不是阿杬。”
“不是我那是什么?”白杬一左一右逮住他肩上的两缕墨发,摆明了不信。
“我看你怎么瞎扯。”
曜倾身,鼻尖贴着他的鼻尖,眼中笑意微漾:“是兽人们生幼崽的声音太大了。”
“啊?!”白杬手一颤。
曜额头碰他一下,声音低沉:
“是兽人们生崽子的声音大了。”
“不是阿杬。”
第55章
白杬视线乱瞥; 好一会儿才镇定下来。
他在心里默默想,只要不是身体有问题,那就好。
白杬捧着曜的脸; 寸寸看去。
曜垂眸。
阿杬的脸就像是天上的云一样,白白软软的。
他低头将自己的鼻尖贴在了他的脸上:“阿杬看什么?”
白杬:“看你昨晚睡得怎么样。”
黑狼的身体健康; 轻易不会生病。白杬盯着那双灰色的眸子,里面干干净净; 没多少血丝。
他摸了摸曜的眼下:“不管怎么说; 我睡姿确实不好。”
白杬从他的腿上下来:“我决定了,咱们分床睡。等晚上有空的时候,我在旁边搭一个木板子。”
说完; 白杬摸了一把曜搭在肩上的长发,出了山洞。
曜顿了顿; 敛下长睫,重新拿起树枝。
*
“阿杬,快来。”
部落里的兽人零星几个,大都坐在笋前剥壳。树的厨师队则架起了大锅; 煮笋。
“阿梦叔; 其他的兽人呢?”白杬疑惑地在梦的边上坐下。
“去挖笋了。”
白杬坐在地上:“今天不是还有活儿吗?挖了一茬,下次再去也行啊。”
“他们急。”
白杬闷笑出声。“也是; 吃的大家都急。”
兽人们的日子从来都是抠抠搜搜地过。有能吃的食物; 尤其还是能冬天吃的,自然是要好好囤积一番。
白杬能理解; 也支持; 只要不把身体累垮了就行。
“阿杬; 我们做什么?”建筑队的兽人们一个个从后山回来。
“刚刚是晒了一下花。”黑狼炎道。
金摘下脸上的兽皮; 捂着鼻子打了个呵欠:“今天就可以收了。”
白杬点点头:“压着的笋可以晒了。”
话落; 兽人们分散开。
有进山洞拿昨天晒了菜干儿的兽皮的,也有挪开竹笋上的东西,给新一批的竹笋腾地方的。
桦端着几个老兽人大半个上午钓的鱼,放进围栏里边儿喂灰灰鸟。
白杬看着那木盆,歪头。
灰灰鸟大了,总不能他们一直自己钓鱼来喂。
视线挪到远处放着的长竹子。
背篓、簸箕、撮箕……鱼笼!
做几个鱼笼下河里,每天去看看,总能捞起来不少。
白杬忽然发现,要养大灰灰鸟,可比样一群鸡累多了。
至少圈养的鸡还能自己划地上找草。但是灰灰鸟是鸟得让大鸟一点点喂大,喂到能飞的时候才能自己吃饭。
白杬吸了吸鼻子,就为了一口吃的。
他能做到这个地步也是不容易。
*
兽人们继续剥笋,晒笋干。白杬则去收拾竹子。
多余的枝丫剔除,尤其是竹节处的凸起要收拾干净。
去掉竹尖,下端平整的地方可以不用再收拾。竹子十几米长,按照需要做的东西大小,砍成两三节或者是直接一整个破开。
先对半破,一般是用砍刀,村子里面的人又叫弯刀。
这种刀很厚,但是并不锋利,一把能传几代。是人们用来砍骨头、木头之类的硬东西的。
可惜白杬没有,他只能磕磕绊绊地使着石刀,间或拉来路过的黑狼动一动爪子。
然后就这么把一根儿竹子破成了许多份儿。
“阿杬,这个就像藤条一样。”梦看着白杬手里的竹子,惊喜道。
“是差不多,不过现在还不能用。”
白杬舔了一下发干的嘴唇,拿着石刀剔竹篾。竹子细韧,石刀要轻轻碾磨才弄得开。好在只要将竹皮与肉分离一点点,石刀就能一直顺下去。
竹子锋利,摸索了许久,白杬手上是细细点点的小伤口。
他像是没有注意到一般,看着从头划到尾的竹篾眼睛越来越亮。
“这不就好了!”白杬欣喜。
开了个好头,剩下的都做的顺畅。
进度虽然不快,但是也在兽人们挖了笋回来的时候,半根儿竹子被他收拾了出来。
“球!回来了!”
白杬看着只穿着个兽皮,满头红发的明艳大美人,只觉得这头顶的太阳都灿烂了不少。
擦掉头上的汗,球也笑着到了白杬身边。
“这个做什么?”
“跟藤条一样,编东西的。”白杬举起手中的竹篾,像讨糖的小孩。
“你怎么受伤了?”
白杬皮肤白,不是兽人们普遍的那种麦色的。上面点点已经凝固的血痕自然是鲜艳异常。
白杬:“你看这竹子,看我的手做什么?”
手里的东西被拿开。
就转个身的时间,白杬的爪子被落尽了另一个大了他一半的手里。
“阿杬,上药。”曜捏着他的手腕就走。
白杬重心往后,试图从曜的手里挣脱。“不至于,真的不至于。伤口都已经愈合了。”
曜绷着个脸,单手将他抱起就走。
“阿杬为什么不叫我?”
白杬看向曜的肩膀后头,正要跟球和梦求救,可两人对上他视线就匆匆别开眼。
白杬轻叹,下巴搁在曜的肩膀。
随便吧。
兽人们皮实,加上常年干活,手上都是茧子厚。
所以除了狩猎这种比较危险的活儿兽人们容易受伤,做其他的事对他们而言就好比大象踩着蚂蚁,即便是被咬一口都过不了皮。
自然不会受伤。
像白杬这种,嫩白的手满是细细密密的血痕,看着着实吓人。
可白杬只觉狼狈。
部落的草药不是用来浪费的。
白杬抵着曜的眉头,让他放弃给他全手涂满草药再裹起来的想法。只允许他给受伤的位置抹指甲盖儿大小的草药。
就一双手,翻来覆去地涂。
有时候曜执拗,白杬拿他是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手被束缚,那竹子曜是不让白杬碰了。
现在不碰也可以,正好要将破开的竹篾放水里泡一泡。明天伤口好了,他就可以试着编东西。
*
下午,采集队和狩猎队回来。
吃完饭睡个午觉,他们接替球,也急吼吼地往东边去。
要说兽人们对什么的积极性最高,那无疑是吃的。不是说他们喜欢吃,是冬天没有食物,能拿来吃的都是宝贝。
时间晃眼就过,兽人们一次回来得比一次晚,兽人们应该又是跑到更远一点的山头去了。
白杬下午终于是有时间上课。
之前一直是星祭司上,现在梧祭司加入。
两个老师混杂,课程的内容也由一个变成了两个。
植物课程已经上完,接下来是星祭司讲祭祀及占卜,梧祭司则讲大荒部落情况。
他们讲完之后,白杬还要反过来继续教两个祭司文字。
如此一来,花费的精力又要多一点。
好在梧祭司已经跟上了星祭司学汉字的步伐,白杬只需要讲一遍就可以了。
不得不说,阿宁的聪明是遗传他阿爸的。
白杬摸摸坐在自己边上,跟着一起听的小山猫。看他的眼神,不是听不懂的样子。
可比其他的崽崽……
白杬转头,身后堆了一堆在讲课中睡熟了的小狐狸崽崽们。
白杬摇头:算了,还是幼崽呢。
*
晚上,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