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金,建筑队很适合交到他的手里。
*
既然是做房梁,那么必然用的是结实的整木。
木头去皮,阴干。选取的木材必须是耐虫蛀,长得笔直那种。
木头是白杬先选的。
在已经决定建房子之前,他就在留意。
木头选好,直接一整个嵌入房子上专门预留下来的凹槽中就可以固定。接着再用上劈成长条的木板,竖着固定在房梁上后,就可以一块一块地放上瓦。
兽人们等着墙面阴干的时候,继续做其他的两个房子。争取三个房子一起做好。
快到夏季了,到时候在外面干活就不会像现在这么轻松了。
白天干活,晚上休息。
狩猎队和采集队保证兽人们的食物供应充足,厨师队则每顿让兽人们吃饱吃好。球的队伍在空闲的时候几乎也扎根在了建筑队这边帮忙。
在雨季来临之前,兽人们总算是将房子盖了出来。
*
“轰隆——”
闪电破空,光亮一闪而过。
几个呼吸间,豆大的雨点砸下。叶片上噼里啪啦,脆响不断,像一首激烈雄浑的曲调。
白杬立马叫在外面忙碌的兽人们进屋。
几乎下一瞬,天幕漆黑。
雨幕成了遮挡空间的帘子,连河里的白鸟都见不到了。
兽人们看着这第一场暴雨,呢喃:“雨季了。”
*
兽人们紧赶慢赶,房子也从春天建到了夏天。
此时雷声轰鸣,雨瀑如天河倒灌。
今天负责收尾的十几个兽人全部进了白杬所在的房子。
靠在山洞这边的房子是第一个建成的。
房子与山洞之间留下了一个百多平米的宽阔空间,方便兽人们运送、摊晒东西。
在外面看整个房子,像是一个人工蜂巢。除了倾斜的屋顶,四处都是方方正正。并没有多少看头。
房子里面也是空荡荡的,现在还什么都没有。
兽人们盘腿坐在地上,冲着站在屋檐下的白杬招手:“阿杬,别站在那儿了。“
白杬回身笑笑,走到他们周围。
好久没有住过房子了,冷不丁地看着有点新奇。所以就那么傻愣愣地站在外面看屋檐上落下的细雨连成珠。
房梁横亘,瓦片犹如一条条脊梁一样,整齐排列,倾斜而下。
雨点落在瓦片上,啪嗒啪嗒,让心神都松弛了。
兽人们也随着白杬抬头上看,渐渐被房子上的瓦片所吸引。
也不知道想起什么,他们相视一笑。
五六天前,他们头上着地方还是空荡荡的。天光热烈,透过木头的缝隙能直接落入这房子里面。
兽人们围在一起,听白杬讲话。
阿杬说只需要一片一片像放叶子一样,叠着放就可以了。
他们两眼一抹黑。
这能挡雨?要是被风吹走了阿杬哭怎么办。
哪知白杬双眼清澈,并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甚至自己爬上去示范。
兽人吓得哆嗦,立马告诉了曜。
最后他没弄个几块,就被曜强制拎着下了房顶。
前一秒信誓旦旦,后一秒委屈耍赖,惹得大家哭笑不得。
兽人们只能试着去做。
小心翼翼踩着那木板,就怕给踩断了。
偶尔掉下去一张瓦片,房顶上的兽人立刻像壁虎一样紧紧扒在上面,哭嚎道歉。
回想起他们当时在房顶上磕磕绊绊的场景,再对比现在一点不漏水的房子,大家心里的成就感可想而知。
笑也是舒心自豪的笑。
两个月过去,房子建成了,兽人们心里的大石头落地。
此刻再看这瓦片,不禁想:怪不得是要做成那种形状,原来是让雨顺着凹槽往下留。
“阿杬,咱们以后就住这个大房子了?”兽人心神微恍,语气轻柔。
白杬指了指里面的地方,道:“还没做床呢。”
兽人们无所谓地摆手:“不用石床,里面这么干净,直接用兽皮铺在地上就可以睡了。”
白杬失笑:“要这样住,咱们何必不直接住在山洞里。”
“也是。”兽人们扬着唇角,眼神温柔地看着此刻为他们遮风挡雨的房子。
“阿杬!”狼嚎从崖壁那边传过来。
这一声肯定是叫吃饭的,但兽人们一个个都没什么反应。
白杬应道:“诶!”
“饭做好了,过来吃!”树的嗓门儿嘹亮。
白杬回:“嗷——”
白杬看了看一脸痴迷的兽人们,笑着继续回道:“你们先吃,等雨小了我们再回!”
竖着耳朵听,那边没了声音。
白杬身子侧回,目光在室内游走。
房子做得大,五六十平米。葱茏树下,青砖黛瓦,乍一眼,这里仿佛是哪个人迹罕至的江南小村口。
内观房子,一面留了个四四方方的窗户。
墙壁有个洞,是为了之后盘炕做的准备。窗子白杬打算夏天用菖蒲或者竹子做,冬天就挂上几层兽皮。
因为没有透光的玻璃,整个上端铺的都是实心的瓦面。所以要是不开窗门,屋子便会暗一点。
“阿杬,是不是要做门。”
刚想到,金就提到。
白杬点头:“做门。”
冬天为了不让暖气跑出去,还得做一层厚重的帘子。部落里兽皮那么的多,用兽皮做即可。
“那我们现在做?”说着就要往外走。
白杬忙道:“等会儿,等雨小了再去。”
炎跟在金的屁股后头,看了看外面,道:“还要很久雨才会小。”
这是兽人经验。
白杬:“也行,身上打湿了喝一点刺刺草汤就可以了。”
他脸上的笑意收敛,看着清冷如月,挺唬人。
兽人们瘪嘴:明明以前还是那么温柔的。
他们看了一眼白杬,乖乖回到自己的地方。
白杬展颜:“我不拦你们。”
“可是要喝刺刺草。”
“这有什么,捏着鼻子喝就没味儿了。”
兽人们不走,还捏着互相靠近了一点。总觉得这会儿的阿杬在吓唬狼。
白杬见状,笑着道:“趁着现在有时间,我们来说说之后要做的事儿。”
*
草:“阿杬还没过来?”
树回到山洞,挨着草坐下:“他说等雨水小了过来。”
草望着几乎是流下来的水,道:“那还要好久。”
曜听了他的话,手一顿,松开擦着自己头发的兽皮。刚刚在这边帮着收了东西,身上打湿了一点点。
“我去看看。”帕子盖在头,冲入雨中。
“诶!”树伸手。
草抓着他的爪子收回,道:“阿杬在那边,又这么大的雨,他肯定不放心。”
“东西都收回来了?”
“当然。”树挺起胸膛,“我做事儿,你放心。”
这几个月,部落的变化无疑是巨大的。
先不说大山洞那边几座拔地而起的房子,单说崖壁这边。
天气晴朗的时候,兽人们狩猎采集,手头上的其他活儿也没忘了做。
现在部落里最柔软的兽皮已经装满了整整一个山洞。
吃不完的肉做成的肉干,腌制的熏大肠内脏上千斤。
再有野菜干儿、笋干儿,四个山洞里,都是大兽皮袋子堆起来放满了的。
黑狼部落几乎是搜罗完东边五六个山头,里面的竹笋、野菜一茬一茬地收。到最后要不是白杬阻止,今年的林子就别想有新生的笋。
菜千斤、笋万斤,全部做成的干儿。
有这么些,冬天起码是不用愁菜了。
除此之外,圈养的灰灰鸟全部已经长大。三四斤的样子,兽人们见一次,馋一次。也就导致现在就还剩下两只灰灰鸟。
大荒牛已经完全适应了部落里的生活,狩猎队看他们在部落里也竟然比外面还能长得壮,隔三差五地抓一头回来养着。
现在部落里已经有八头大荒牛了。
再有就是兔子。
因为上次给幼崽们奖励的事情,几个被幼崽说是“部落里身体最弱”的兽人们可能受到点儿打击。
此后几天食欲不振,吓得部落里其他的兽人以为他们生了重病。
后来从梧祭司那里知道事情的始末,兽人们气不过他们糟蹋自己的样子,最后演变成了兽人轮流说教。
四个兽人就坐在山洞。
其余兽人从黑狼部落领头,山猫部落结尾一对一沟通。中途红狐兽人们觉得说得差不多了,白杬硬是让他们来。
这一下不仅让他梦回当初自己在大山洞的时候,也狠狠让几个兽人长了教训。
尤其是成天表面笑嘻嘻,心里不知道颓丧成什么样的山和天。
亲切的沟通时间持续时间一天。不耽搁其他兽人干活,只到了他们自己就过来说几句。当休息一样。
这一天过完,白杬看到四个兽人眼神都恍惚了。
他心里直乐。
既然是在黑狼部落,那自然是要用黑狼部落的方式解决问题。传统的沟通程序走完,接着是治本工作。
兔子繁殖快,也可以笼养。冬天正好搬到山洞里去养着。
要是养成了,冬天就不用吃那么多的肉干儿,多一点点的新鲜肉吃。
白杬看他们几个就是没事儿做,闲的。所以他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让几个兽人养兔子。
现在兔子的数量不仅有百来只,个个油光水滑的。它们大多是被抓来的,但抓来后,生活过得比以前更滋润。
牲畜多,阿山四个又分出去成一小队作养殖队。牛、兔都交给了阿山叔几个。
他们的事儿处理好了,冬季现在也可能有新鲜的肉吃了。
下雨之前,所有摊在外面的东西都已经被带了回来,牛、兔子、灰灰鸟被赶到了崖壁前那一排排的专门为他们搭建的草棚子底下。
部落现在不说是粮食满仓,但是至少不会饿成以前那个皮包骨样。
树收回视线,招呼兽人:“我们先吃,不然凉了。”
*
雨下得大,那股湿意渗透身体,像喝饱了水一样。白杬身子松散,歪歪扭扭地往墙上一靠。
触及温热,白杬吓得险些一跳。
“阿杬。”
白杬回头,眼神迷茫。瞳孔倒映出几乎像从水里爬起来的曜。
“你怎么来了!下这么大的雨!身体强壮就可劲儿折腾是吧!”
三句话,语气一句比一句重。
兽人们笑笑,看着曜,心想:你也有今天。
房子里什么都没有,曜只能这么湿哒哒地站着。不多时,他脚边就积攒了一滩的水。
兽人们脸上的笑没了。
“哎呀!打湿了打湿了,房子里打湿了!”
“曜!出去出去。”
白杬知道兽人们对房子的爱护,一边磨牙一边拉着曜冲出雨幕。“你个笨狼!”
“诶!阿杬!”
白杬一走,兽人们呼呼啦啦立马跟上。
豆大的雨水砸在身上,还有有一点点疼的。激烈的雨水落在脸上,像打仗似的,砸得他眼睛都险些睁不开。
白杬不得不边跑边在自个儿脸上擦。
曜低头,奔跑之余还有闲心手指轻轻地在他脸上碰了下。
要不是冰冷的雨水之中那尤其明显的一抹温热,白杬还感受不到。
“你跑过来做什么?!”雨声大,白杬说话用喊的。更显得气势汹汹。
“担心阿杬。”曜轻声。
他迅疾地伸手揽着白杬的腰跟腿弯一抱,加快速度。
白杬紧紧抱着他的脖子,埋头藏在他的肩膀,嘴上不忘了嘀咕:“下这么大的雨往外面跑,你身子骨好,你皮多,你毛厚……”
黑狼全速奔跑,白杬抱着曜的手越来越紧。
后面一大片的兽人竟然连他们的尾巴都没有追上。
“哎哟!不是说雨停了再回来吗?”看见雨中的黑影,树嚷嚷。
曜眼神儿不给他一个,抱着白杬脚下一蹬,跳上了自己的山洞。
白杬被放下的时候,一捧雨水直接从他和曜紧挨着的胸口落下。
“哗啦”一声,尤为明显。
白杬眨了眨眼睛,还没缓过神来。
曜三两下扒了白杬的毛衣褂子,将干燥的兽皮披在他的身上。就这么轻轻地从头揉搓到脚底。
白杬垂眸,看着自己的脚丫子被大手托在掌心。
圆圆的脚趾头蜷缩,白中透红。大手麦色,单手全部握住他的脚,无端的色气。白杬看得有些别扭。
不知怎么脸有点热。
他抬手,撩了一缕曜的发丝转移视线。
头发湿乎乎的,因为太黑,淋了雨之后像抹了一层油,黑得发亮。指弯的一缕与其他的发丝勾勾缠缠,难分难舍。
“阿杬,别碰。”
白杬全身上下被擦干后,身子一轻,接着陷入了柔软的兽皮中。
“你身上擦一擦。”白杬拿着兽皮,盖了自己半张脸。只露出湿漉漉的眼睛。
“嗯。”曜直接用白杬用过的兽皮,囫囵往自己的头发上擦。
白杬皱了皱鼻子:“用干的。”
曜停下,灰眸看了他一眼。“好。”
白杬唇角翘起。
身上擦干,换了一身兽皮,随后曜重新抱着白杬出去。
白杬坐在曜的手臂上,两个手被他另一个大掌握住。
他热气足,即便是淋了雨也热乎乎的。白杬指尖如葱,摸了雨水有些泛白,索性就勾着他的手指玩儿。
“来了来了,快来吃。”
山洞前也做了高高的棚子,下雨天能直接走。
进了山洞,里面热热闹闹的。
兽人们吸溜着碗里的汤,笑得满足。
白杬:“今天下午吃什么?”
树嘿嘿一笑:“房子建完,奖励一顿好的。”
白杬看着那锅:“我知道了,火锅。”
“不是不是。”
等白杬坐在曜的跟前,从他手中接过自己的碗时,才看清里面一个一个打着结的熏肠。
炖肉啊。
白杬点点头:“这个可以。”
好久没吃了,现在吃起来滋味更甚从前。
热汤下肚,刚刚被雨水渗透的湿意顷刻散了个干净。
白杬喟叹,放松了身子靠着曜。“房子好了,建筑队的兽人们休息几天。等雨停了,我想跟着狩猎队的兽人们出去看一看。”
曜:“嗯,我一起。”
白杬眼睛弯成月牙,凑在他耳边小声:“跟屁虫。”
曜鼻尖碰了下他的脸。
不言不语,回去继续吃他的饭。
*
洞外依旧雷声阵阵,闪电划破天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