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丢人,他推测的方向一开始就错了,还这么信誓旦旦,陈词看的时候,一定会笑话他的吧!
陈念咬住嘴唇,饶是他脸皮极厚,想到陈词一头雾水将他的推测圈起来又打问号的模样,还是有点挂不住。
陈念在风月场横行霸道许久,自诩熟知Alpha心理,对他们再了解不过,却在满脑子只有玩游戏的沙弗莱身上栽了第一个跟头。
他深吸口气,很快冷静下来。
……可恶!难道对沙弗莱来说,他哥的魅力竟然还比不上一个游戏吗!
沙弗莱瞥了陈念一眼,自上车起,他就在暗中注意着身边,Omega少年细微的表情变化没能逃过他的余光。
“怎么了?”他问道。
“没事。”陈念迅速绷紧唇角,佯装无事发生,心中有那么一丁点对沙弗莱的愧疚。
——真不好意思啊游戏宅,以后再也不叫你渣男了。
陈念继续看日志中的其他注释,陈词会根据他的记录,在旁边写下自己的想法。
就好像……他们两个正在跨越时空,进行交流。
陈词和桂芷棋见了几次面,表示蛮喜欢这位新朋友。
他还告诉桂芷棋,自己具有“双重人格”,正好解决了两人性格截然不同,容易暴露的麻烦。
安东尼奥和沙弗莱邀请过陈词要不要去海港基地,被陈词拒绝了,沙弗莱还送了一枚弹壳,说是他之前要过的礼物。
……他有问沙弗莱要过弹壳吗?
陈念有些疑惑,他用蓝色的笔从陈词的日志中画圈,写道:
“我没有问他要过这个诶,是不是他记错了。”
之后纪逸枫送来一盆绿茶月季当做礼物,还有一些其他林林总总。
见陈词并未对他上一周的所作所为发表意见,陈念松了口气。
他实在不能完全装成哥哥的样子,让他整天冷冰冰的不干其它事还不如把他一刀捅死。
好在陈词不介意。
车子很快到了白塔,陈念和沙弗莱作别,乘坐电梯,再度走进陈词的卧室。
陈念坐在床边,再度回到这间整洁卧室,生态缸还在墙边,蚂蚁巢穴中的卵正在等待孵化,金吉利也还在水圈旁好好生活着。
他找出和桂芷棋的聊天框,发送消息:“今天有时间吗?要不要来玩?”
桂芷棋很快回复:“好啊。”
陈念关上终端,他来到窗边,双手放在窗台上,望着远方的景色。
这座白塔对陈词来说,是困住他十八年的牢笼。
但在陈念面前,它根本无法禁锢自己分毫。
从陈词的日志来看,哥哥也正因为他的举措慢慢改变着,学着如何跟朋友相处。
陈念慢慢从泥淖中脱身,而陈词走出高高的塔顶。
他们从彼此的身上,得到最好的安排。
桂芷棋在午休后来到白塔。
陈念正在游乐室等她,看到少年依靠在沙发上的慵懒姿态和眼角眉梢建的散漫,桂芷棋脚步一顿。
她来到陈念身边,试探着喊道:“陈词?”
“是我。”陈念眨眨眼,“准确来说,是一个星期前的那个我。”
桂芷棋了然,如果说她之前本来将信将疑,现在看陈词又变成活泼开朗的模样,彻底相信了。
……真的好酷!
陈念抱着抱枕挪到一边给她腾出位置:“我平时不好离开这里,就只能把你叫过来玩了,会不会有点麻烦?”
“不麻烦,正好这一阵我也没太多事情。”
两人愉快地聊起天来,陈念想起什么似的,突然道:“对了琪琪,你账户上现在有钱吗?”
“有啊。”桂芷棋作为贵族家千金,零花钱当然不少,更别提她还靠着自己的专业技能,接一些设计稿,是名副其实的小富婆。
陈念:“能不能先帮我把钱转到一个其他的账户上,然后我再把自己终端里的钱还给你。”
桂芷棋:“其他的账户?”
陈念:“嗯,那个账户也是我的,不过没有其他人知道。”
桂芷棋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你是想攒私房钱对吧。”
“嘘。”陈念竖起食指示意她小点声,桂芷棋赶忙捂住嘴。
她四处看了一圈,知道整个白塔大概都处在智能管家监控中,凑近陈念小声道:“我父亲也经常这样干呢。”
陈念莞尔,桂芷棋也不再多说,立刻解锁终端,登陆进银行系统:“卡号给我,要多少钱?”
“三万奥吉,可以吗?”
陈词得还给傅天河买通行证的一万奥吉,之后他回去要带姜岱去看病,自己也得买抑制剂,花销巨大,而且现在他没了在夜总会的工作,光靠姜岱做翻译,再节省钱也不够花。
其实三万也不太够,不过第一次做这样的交易,陈念想先试试效果。
“当然行了。”桂芷棋爽快转账,陈念又不是向她借钱,会用监控下的终端还给她,所以数额多少都无所谓。
况且借钱也无所谓,三万奥吉对桂芷棋来说,可能只是一件礼服的价格。
陈念又用陈词的终端给桂芷棋转过去三万,到时候就说是桂芷棋给他买了东西,因为太贵重他不好意思收,才把钱给她。
智能管家应该不会察觉到。
与此同时,辰砂13号信息处理区。
陈词已经来到了商业街,他头戴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黑色口罩贴合着皮肤,遮住他大半张脸孔,只留下一双琥珀色的沉静眼睛露在外面。
陈词按照记忆,找到那家傅天河发送过定位的纹身店。
店面只有窄窄的一条,夹在两家饰品店之间,谁会想到这其实是黑市的入口之一呢?
陈词正要进去,腕上的终端突然震动一声。
他抬手一看,银行发来短信在顶部弹窗,显示有一笔转账。
陈词点开短信,显示就在刚才,某个账户给他转来了三万奥吉。
陈念的工资吗?
应该不是,半个月他第一次来到地下城的第二天,陈念才发过工资。
那这个钱……
陈词心里有了大概的猜测。
他抬头看了眼近在咫尺的纹身店,一手伸进口袋,丝绒首饰盒的触感摩挲着指尖。
在盒子里面,是作为他十六岁生日礼物的紫水晶。
他的终端一直处在被监控的状态,别说转账给陈念,就连联络都不行,陈词本打算去黑市卖点东西,好还钱给傅天河。
毕竟一万奥吉,实在不是小数目,陈词不喜欢欠人情,做不到单纯享受傅天河给他带来的好处。
只是现在,应该用不着卖东西了。
陈词将手抽出口袋,转身离开。
陈词来到熟悉的小区,解开三道门锁,回到陈念的家中。
姜岱正在做家务,见陈词进家,道:“回来了。”
陈词嗯了一声,就要伸手从姜岱手里拿过拖把:“我来干吧,您去休息。”
第40节
“不用。”姜岱躲过去,道,“拖地又没有多累,我能干的。”
陈词没有坚持,沉默地看着姜岱慢慢拖地,姜岱腿脚不好,但干起家务来,确实没有太勉强的样子。
陈词在白塔里从来都没干过活。
也许在他接过来拖把拖地的第一时间,就会因为别扭的姿势和生疏动作暴露。
看来要抓紧学习一下了,否则他在陈念家中待上三周,会很快暴露的。
陈词也不觉得能瞒多久,毕竟他和陈念差别实在过大,姜岱又是养育着陈念的人。
只是他现在还没想好要如何面对姜岱。
在当年的事故中,姜岱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十八年来他带着陈念隐蔽生活在地下城,从来不与上层接触,又有着怎样的心境?
陈词回到卧室,关上门,开始看这一周里陈念留下的日志。
大部分重要的事陈念都在卫生间里和他当面讲过,纵然如此,在看到陈念在夜总会后巷被德雷克质问,傅天河飞身而下解围的段落时,陈词还是放慢了阅读速度。
陈念第一次尝试着使用精神力,干扰了德雷克的动作,帮了傅天河一臂之力,之后就陷入了初学者最经常的头痛中。
陈词并不意外弟弟也拥有精神力,他们是镜像双生子,本该有相同的天赋。
陈词打开新的文档,回忆着自己小时候的经历,慢慢写下精神力训练的方法。
天赋再强,也应该循序渐进的来,从基础练习,否则一昧透支能力,只会在未来陷入到干涸的困窘。
待到把自己暂时能想起的训练方法全都写下来,陈词才继续看剩下的内容。
陈念辞了夜总会的工作,差点被老板刁难,好在使用精神力成功脱围。
他没想着和傅天河见面,反而趁机借着家里蹲的几天,好好考验了傅天河一把。
陈念兴奋之中设计出来的考验方法稳稳抓住人性弱点和心理,甚至说有些说不上来的恐怖。
类似的事陈念做的可不少,毕竟在众多Alpha之间周旋,是他谋生的手段。
陈词赶忙打开和傅天河的聊天框,不出意外,看到了两人互发邮件一样的聊天记录。
陈念完全是故意的,每次傅天河给他说什么,都会等上至少六个小时,再去回复。
回复的内容也不冷不淡。
就是为了这一两句简短的话,傅天河需要陷入反复的,不知何时才会结束的等待。
然而就算如此,直到最后一天,傅天河也没流露出任何形式的不满。
他仍然热情,关切,工作之余的休息时想要邀请九月去玩,并分享着日常中有趣的小事情。
如果按照陈念写下的考验标准,傅天河确实……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第27章
陈词看完了聊天记录和陈念写下的所有日志。
他关闭终端的虚拟屏幕,一时间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
陈念写得洋洋洒洒,仿佛能通过文字带入其中,真实看到曾经发生的事。
相较于弟弟字里行间的充分情感和肆意吐槽,陈词的文字冷静到不含一丝温度。
不记得从几岁开始,陈词最常听到的一句话便是:殿下,您为什么不笑笑?
陈词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
他很难产生情绪,无论面对怎样的事情,心里永远都是平静的。
每个月一次的身体检查没有让他感到愤怒,被限制在白塔中的生活也难以让他产生仇恨,就连他奇迹般和陈念偶遇,也不曾有几分的激动。
他总是十分淡定地接受现实,无论它是怎样的惊世骇俗。
甚至在提出和陈念互换,穿着弟弟的衣服头一次来到地下城时,陈词也不知刺激或担忧为何物。
陈词明白这样的自己大概是不正常的。
他无法感知到喜怒哀乐,永远冷眼淡漠地看着发生的一切。
笑容或是眼泪,从来就没有出现在他的生命中。
久而久之,身边的人也习惯了这样,XII号基地中研究员几番测试,给出的结果是:先天性情感缺失。
这可能也是他和沙弗莱明明适配性如此之高,却信息素完全不敏感的原因之一。
就连傅天河给他买到通行证花费熬夜做工换来的一万奥吉,为了帮助“九月”脱困和其他Alpha大打出手,也没能让陈词产生类似于感动的情绪。
但有一点陈词很清楚,他不喜欢傅天河这样一昧付出,也做不到理所应当的接受。
陈词拉开抽屉,伸手摸向深处,拿出个棕色的纸盒子。
盒子里放着一对耳塞和眼罩,傅天河送给他的。
陈词在白塔用不着,也早就习惯了窗外的噪音,于是就在离开前收了起来。
丑丑的毛绒熊被孤零零地放在床的角落,备受冷落,显然陈念嫌它碍事占地方。
陈词伸手把熊抱回来,他打开和傅天河的聊天框,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径直站起身。
。
傅天河下了电车,穿过熙攘街道,来到已经被违规搭建矮蓬彻底占据的洼地。
这里几乎汇聚了整个13号信息处理区所有无家可归之人,搭建一个临时住所的成本很低,只需要一大块塑料棚,几根木棍作为支撑,再扯几根电线过来。
或高或低的篷子层叠着,构成了贫民窟不同其他地方的独特光景。
傅天河在这里住了已有四个月,也没觉得不适应,非要说起来,洼地在他曾经住过的所有地方里,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起码有水有电,还靠近垃圾场。
傅天河低头钻过垂落着快要掉下来的电缆,路过破旧路灯时,右眼呈现出明亮的无机质金色,那绝非真正眼睛能够拥有的。
但没有人会觉得惊奇,毕竟这附近住着的残疾人并不少。
右眼缺失对视野的影响很大,傅天河完全看不到处在自己身体右侧的东西,必须要适当转身,才能有所注意。
好在十几年来,他早就习惯了。
似乎也彻底忘记了幼时恨不得就此死去的疼痛。
傅天河走着路,忍不住今天第一百八十四次打开和“九月”的聊天界面。
聊天框中的最后一条,仍然是他发送的消息。
这几天九月看起来很忙的样子,每次发消息都要很久才能回复。
什么时候能回,又会回什么呢?
傅天河很难形容这一阵他心中是怎样的感觉,也许像有虫子在爬?细细的脚掠过很痒,扎进心头却又有些疼。
傅天河走到洼地深处,转身进入旁道,来到自家矮蓬处。
他掀开帘子,灰色身影映入眼帘的那刻,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Omega少年正坐在破旧的沙发上,低头摆弄着他昨天晚上随手雕刻出的小木像。
他摘下了鸭舌帽放在一边,黑色口罩拉到下巴处,和柔软黑发一同衬得脸庞瓷白,眼睫低垂着,于昏暗光线中在颊边洒下一小片阴影。
那少年是如此清冷脱尘,光是安静坐着,就让身后简陋矮蓬的斑驳墙面成了特地设计过的布景,切割着视觉空间,一切杂乱都因此变得别出心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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