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简单清理厨房,又尝试擦了客厅的地,最终拄着拖把插着腰站在玄关处,长长地舒了口气。
干家务比他想象中累一些。
好在陈词的体力非常好,倒也不觉得怎么疲惫。
他把家里能碰到的地方全都打扫过一遍,站在客厅环视一周整洁一新的房间,还蛮有成就感的。
这是全新的体验。
陈词将拖布清洗干净,也到了该出发的时候了。
他穿好衣服,将口罩戴上,把帽檐压低,前往车站。
半小时后,陈词在13号信息处理区的南侧下了车。
他驾轻熟路地走进洼地,穿梭在众多矮蓬中,找到傅天河的住处,抬手掀开厚重的塑料门帘,钻进去。
傅天河还没下班回来,不过也应该快了。
陈词坐在沙发铺好的干净毛巾上,安静地耐心等待着。
傅天河在十多分钟后走进矮蓬。
再度看到少年熟悉的身影,他已经不再像前几次那样惊讶了,傅天河手里拎着个购物袋,放在机床上,对陈词笑道:“久等了。”
陈词摇摇头。
傅天河脱掉外套,从袋子里拿出一枚独立包装的小蛋糕:“给你买了点东西,不知道爱不爱吃。”
陈词走近了看,巴掌大的奶油小蛋糕上点缀着切开的新鲜草莓,大概在傅天河的认知中,属于Omega会喜欢吃的东西。
陈词不饿,他平时也很少吃甜食,但在傅天河洗干净手小心拆开包装,将蛋糕递来时,还是接住了。
他垂眸盯着蛋糕看了几秒,试着轻轻咬了一口。
奶油果然太甜了,口感也不够细腻,根本没法和他平日里吃的各种小点心相比。
但陈词仍然又咬了第二口。
见他没说不爱吃,傅天河放下心来,去给陈词倒水,自从意识到陈词会时不常突然过来后,他特地买了纸杯。
一点都不饿的陈词就这样吃下了一块蛋糕,最后都有点撑了。
“你吃饭了吗?”他问傅天河。
“在单位食堂吃过了。”傅天河擦拭着机床,回忆昨天的教学进度到哪儿了。
陈词的学习能力实在太强,对知识接受和理解的速度之快让傅天河叹为观止,短短几天时间,就已经能用机床编程制作功能符合傅天河要求的零件了。
昨晚傅天河特地翻出来他很久之前用的书,磨平卷得像烂咸菜一样的边角,又小心地进行修订,让它不至于稍微一碰就散架。
这是他最开始学习时用的参考书,十多年来傅天河远渡重洋,从一个信标到达另一个信标,从一个住处搬到另一个住处,居无定所,却一直都带着这本书。
傅天河没上过学,他所有的工程知识都是看书自学,自成一套体系,并且在日复一日的实践过程中不断研究琢磨,加强深化。
这本承载了他太多记忆的书就要被交到另一个人手里,傅天河还蛮感慨的,但他倒没觉得不舍。
因为傅天河知道,九月肯定会替他爱惜它,至少要比现在的自己更加爱惜。
“这是我当年刚开始学习时看的书。”傅天河将书拿给陈词,“等回到家没事的时候可以看看,里面有我做的笔记,可能字迹有点模糊了,如果有不会的随时发消息问我。”
第51节
“好。”陈词接过来,从书本缝缝补补的样子,能看出它已经有些年头了,在海浸灾难持续千年的今天,由于木材极度稀缺,纸质书相当珍贵。
他把书放进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注意不要卷到边角。
自从跟着傅天河学习,陈词就找了个小挎包背着,方便放一些做好的小零件和工具。
傅天河专门为陈词定了学习计划,按照日程,今天应该去寻找新的零件了。
见陈词几天来并不排斥去垃圾场“寻宝”,傅天河也不再收着了,大大方方地道:“走,先去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
陈词颔首,他从小包里又拿出一只口罩,叠加着戴上,虽然两层布料遮着有点呼吸困难,但已经能基本过滤掉垃圾场的味道了。
两人带着工具,沿小道走进垃圾场,有不少拾荒者也在。
严格来说,这里是13号信息处理区垃圾的暂时存放处,等积攒到一定数量,辰砂会将垃圾集体运输到基部的郊区外壁,进行集中处理和回收。
如今全球大部分陆地都被水浸没,各种物产资源极度短缺的困境,只能通过高效率的垃圾回收尽可能缓解。
所以拾荒者们必须在垃圾被运走之前进行拾捡。
傅天河这次带着陈词走到了比较深的位置,他就像根本嗅不到垃圾场的臭气,毫无顾忌地扭头和陈词说着话:“今天咱俩一起来,说不定还能淘到什么好东西呢。”
被Alpha当成吉祥物的陈词微微颔首。
照例是傅天河从垃圾山里眼尖地找到废旧设备,用力地拽出来,蹲在地上进行拆卸。
陈词站在旁边看,时不时给他递一下工具,从不亲自动手。
也有意地避开可能会造成脏污的地方。
傅天河动作相当熟练,袋子很快就被一件件不同的零件填充,他将失去利用价值的废弃部分扔到一边,起身去找其它设备。
在成堆的垃圾里寻找可利用之物绝对是个需要十足耐心和眼力的工作,还要时刻忍耐着无孔不入的臭气,有时候闻得时间久了,都会无法自控地干呕。
膨胀螺丝从电器上掉落,叮了咣啷地落到陈词脚边,上面还沾着油污。
傅天河正在埋头拆卸,没注意到走失的螺丝钉,陈词经过数天学习,知道这玩意能用到的地方还蛮多的,不应该浪费掉。
他看看傅天河,见Alpha实在抽不出空来,便默默将视线移向脚边的螺丝。
精神力悄然释放,凝成坚实的系带,又迅速随着陈词的心意变换形状。
如同有双看不见的手正在操纵,螺丝颤动一下,无声地腾空而起,以准确无误的精确轨迹,不引得任何注意地飞进了张口的麻袋。
任凭谁看到这幅景象,都绝对会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离陈词最近的傅天河毫无察觉,他是个很强的Alpha不错,但就如陈词猜测,没有精神力。
陈词看着傅天河的侧脸,见Alpha根本没发现,更加大胆起来,精神力扩散到身后,顺便把那半截电路板也“捡”回来了。
傅天河终于拆完手头的家电,确定有用的东西都拿上了,才直起腰来。
他掂了下麻袋,被坠得肩膀一沉。
咦?有这么重吗?
傅天河没往别的地方想,他拖着麻袋走了一段,骤然发现了某处角落里,孤零零躺着一个塞缪尔顿元件组。
他看到了什么!
一份九成新的塞缪尔顿元件组稍微改装一下,能拆出不少好东西呢!
傅天河立刻冲过去,他刚要蹲下检查型号,一根铁棍就从侧边倾斜着伸过来,迅速将球形的元件组拨到了一边。
傅天河抬头。
一身工装的中年男人也在盯着他,男人相当矮胖,满脸横肉,一双吊梢眼凶神恶煞。
他手里拿着的铁棍末端弯成勾状,牢牢锁住元件组,像极了屠宰场用来拨弄内脏的铁钩抓住了暗色的心脏。
这是直接从他手里抢东西!
看来今天就要迎来一点不和谐小插曲了。
傅天河站起身,唇角的笑意消失,Alpha收起了所有和善,就连左侧黑眸都变得与义眼一般冰冷,淡淡道:“大哥,如果我没记错,这玩意是我发现的,咱能讲究一个先来后到不?”
男人嗤笑一声,粗声道:“上面又没写你的名字,你怎么证明是你先发现的?”
男人用铁钩敲了敲塞缪尔顿元件组,金属碰撞的声响落进傅天河耳中,让他心疼得要命。
这人根本就不知道元件组有多珍贵,要是落到他这样不识货的人手中,根本就是浪费!
“这是塞缪尔顿元件组,你直接卖出去,拿到的钱还不到它真正价值的一半,完全就是浪费。”
傅天河的态度更让男人坚信这是个好东西,绝对不能轻易放走,他才不管什么浪不浪费,只要能卖个好价钱就成。
“没工夫听你废话,带着你的姘头回家睡觉去吧。”男人粗鲁地瞥了眼傅天河身后格格不入的陈词,俯下身,就要将元件组拾起来。
傅天河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他突然伸出脚,踩在男人手臂上:“你说什么?”
男人根本不怕,他冷笑一声,挥手甩开傅天河的脚:“呦,还急了?这不是你姘头么?年纪轻轻地出来淘什么金,赶紧回家多生几个孩子,为世界作贡献去吧!”
傅天河的脚被甩开,下一秒,硬质鞋底准确无误地踩在了男人脸上!
傅天河在垃圾场踩来踩去,鞋底沾着黏腻的脏水,狠狠地印在男人肥腻的肉上,甚至还不客气地碾了两下。
这是莫大的侮辱,男人被他踩地踉跄着跌倒在地,当即激起滔天怒火,他的身子以不符合体型的灵敏一扭,抄起铁钩就要直取傅天河命脉!
傅天河将麻袋一甩,成堆的零件挡住铁钩。
他一掌击在男人手腕处,也许是碰到了什么命门,男人发出一声吃痛的惨叫,手里的铁钩“咣当”落地。
在这方混乱之地,就算打死了人,也不会有谁在意,尸体正好直接扔在垃圾堆,还剩了清理现场的功夫。
陈词淡定地后退两步,以防这两人动作太大波及到自己,或者有血飞过来溅到身上。
第38章
叮呤——
铁钩被傅天河一脚蹬得沿着地面滑行老远,男人艰难地忍着痛翻过身,手脚并用地想要爬过去重拾武器,又被重重地踩在后背。
傅天河双手抓着他肩膀,卷起袖口处露出的手臂骤然绷紧,大臂上的线条甚至都撑起衣料,将几近二百斤的男人整个翻了个翻!
然后一拳揍在他肥头大耳的脸上。
拳拳到肉的声音相当残忍,男人惨叫着,胡乱护住头脸,这下胸腹处落了空挡,又被傅天河一个利落的膝击招待,呕出一口酸水。
饶是如此,他嘴里还在不甘示弱地咒骂着:“恁娘了个——”
傅天河踩住他脖子,将所有声音掐灭在喉管中。
世界安静了。
傅天河下手终归是有分寸的。
他不过是要教训这个人一顿,没想往死里揍,也怕如果太狠会吓到陈词。
嘴里不干净没事,地下城有太多人的嘴都比粪坑还脏,但拿九月说脏词,他忍不了。
男人仰面躺在地上,剧烈喘息着,双手狼狈地护住头脸,尽可能蜷缩身体,以免腹部再度承受重击。
类似的争抢在垃圾场里早就再平常不过,好东西太少,前来拾荒的人又太多,人人都想把看到的物件收入囊中,对骂和斗殴都已是家常便饭。
傅天河身为年轻力壮的Alpha,很难有谁打得过他,但他一般很少与人起争执。一是傅天河本来就不是爱寻衅滋事的性子,二是他有技术在身,能把垃圾变废为宝,也就不太在乎那些没多少改装价值的物件。
但这不意味着他好欺负,特别是还当着陈词的面。
傅天河活动着拳头直起身,冷冷地盯着痛苦呻吟的男人看了几秒,随手将散落在一边的塞缪尔顿元件组拾起来。
“走。”
期间默不作声地一步一步挪移着,已经远到快要离开视线范围的陈词闻言迈开步子,重新回到傅天河身边。
他看了眼还在地上蠕动的男人,精神力悄然铺散到铁钩掉落的地方。
无形的控制下,两指粗细的铁钩从末端开始卷曲,短短十几秒,就弯成了一卷蚊香,免了男人突然暴起抓住铁钩再去伤人的所有可能。
傅天河把麻袋抗在肩上,再也不看挣扎着起不来的男人一眼,带着陈词回去。
Alpha一改平日的欢脱,彻底沉默了,他脸颊线条因后牙咬合而紧绷,眉峰也皱着,到现在也没舒展开。
陈词瞅着他的脸色,有点不明白。
为什么傅天河突然就生气了?明明他原本打算和那个人好声商量的。
而且傅天河很想拿到那个零件组,最后却表现得要不要好像也无所谓的样子。
陈词歪着头观察了会儿,轻声问:“你生气了吗?”
傅天河没看他,只留给陈词一侧漆黑的眼瞳:“嗯,有点。”
陈词:“因为他想抢你的东西吗?”
傅天河沉默一瞬:“嗯。”
陈词若有所思,可傅天河现在已经把元件组拿回来了,又为什么还在生气?
他是不是应该劝劝傅天河?
“别生气了。”陈词发自内心,无比真挚地道,“万一把自己气死就不好了。”
傅天河一哽。
他终于看向少年,眼中多了几分无奈,认真纠正道:“你可以换一种说法,比如:生气伤身。”
陈词立刻改口:“别生气了,生气伤身。”
陈词对人情世故不能说是一窍不通吧,起码能算得上知之甚少。
少年身上有一种很难被察觉到的钝感,像是有一层透明的膜,包裹在外面,一切外界刺激都被削弱到极度轻微的程度,才能被他感知。
可陈词明明那么聪明。
傅天河头一次这么清晰地意识到,原来人的智商和情商真的是完全不相关的两种东西。
但被陈词这么一搞,他心中的郁结一下子消退不少。
甚至还有点庆幸陈词不懂他生气的原因。
两人回到矮蓬,傅天河把塞缪尔顿元件组放在机床的桌上,他稍微收拾一下,开始一边拆卸,一边给陈词讲解。
第52节
陈词认真听着,过了十几分钟,突然冷不丁来了句:“那个人,会继续找你的麻烦吗?”
“什么?”傅天河愣了下,旋即反应过来陈词在说和他争抢元件组的男人,不屑道,“没事,就算他来找麻烦,也肯定在我手里讨不到好。”
陈词:“他有武器。”
傅天河虽然挺强,但刚才一直在赤手空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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