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小流浪儿跑的太快了,要不然她该抓着他问一下福尔摩斯的去向。
“大概是我的生日礼物吧。”
“怎么可能,一个小流浪儿为什么要给你送生日礼物啊?”
“给我送生日礼物的不是他。”另有其人。
克洛莉斯掀开布包,里头的东西让她在原地呆愣一会儿。
“这是……”乔治安娜凑过来一看,也有些吃惊,“照相机。”
一张字条掉了出来,上头有「生日快乐」几个字,没有落款,送礼物的人知道收礼物的人会明白他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4章 米尔沃顿
送礼物的人一直在不远处注视着这一切,小菠萝头已经把他的礼物送给了黑夜里那颗明亮的星,他已然放心了。
礼物本来应该是他亲手交给她的。可是他现在的身份不是十分方便,他现在不是住在贝克街的侦探,而是米尔沃顿府上的一名马车夫,得毕恭毕敬地陪伴在主人身边。
他回伦敦这几天已经查到了,哈福德郡河边小屋住的蜂蜜商的最高层级就是一名姓米尔沃顿的商人,他通过秘密买卖掌握着整个英格兰,这可绝对不是一句夸张的话。
于是,他潜入米尔沃顿家里,当了他庄园上的马车夫,也兼职修水管。
《伊丽莎白》这出戏剧上演,整个伦敦的富裕人家都买了票来观看,米尔沃顿也赶上了这个时髦,福尔摩斯把马车停在了剧院门口,等着戏剧散场。
第一批客人走出来的时候,福尔摩斯看到了她们脸上的泪痕,他回忆起在尼日斐花园第一次看完克洛莉斯的戏剧,她把「谎言」和「人性」搬到了舞台上,那么这次,在伦敦大剧院的舞台上,她讲了一个怎样的故事?
尽管英国人生来就爱戏剧,天生就爱莎士比亚,可是福尔摩斯在这一点上,可能跟大部分英国人的兴趣爱好有些出入,他对戏剧没有那么感冒。
他听观众谈论着剧情。
“我还以为这会像《第十二夜》一样,是一个团圆美满的爱情故事。”
“我也以为是,为什么诺利·斯克要冒险写这样一个故事,跟《歇斯底里》的欢乐风趣风格相差有点远啊?”
米尔沃顿走在这两位观众的身旁,他很自然的接上她们的话:“编辑也劝说过诺利·斯克修改结局,建议她创作一系列如同《歇斯底里》一般的戏剧,打造出个人专属的戏剧风格,但是她回信拒绝了编辑的建议。”
米尔沃顿脱帽向这两位观众致意。
两位观众瞧着米尔沃顿神气活现的模样,又听了他说的话,明白他多少知道些内情,戏剧开演,观众沉浸于故事,戏剧散幕,观众更关心八卦,她们问:“诺利·斯克为什么要拒绝?”
一个创作者最想要的难道不就是鲜明的风格吗?
“因为她认为悲剧结尾更能让人思考伊丽莎白结局的意义。”
米尔沃顿说完,加快了步伐,将这两位观众甩到了身后。
福尔摩斯扶着他上了马车,驱使着马车往回赶。
米尔沃顿在马车上闭目养神,刚才一番对话让他的心里感到很得意,他总是能知道许多别人不知道的事情。
比如,他知道诺利·斯克本人今天的确来到了剧院,坐在第二层的包厢里,观赏完了一整出戏剧。
如果那两位女士眼里的疑问和崇拜再浓烈一些,他完全不会介意将这个秘密告诉她们。
马车到了米尔沃顿所居的庄园,福尔摩斯扶着他下马车,他的脸上堆着假笑,拍了拍福尔摩斯的手背:“今天晚上我不会出去,你早一点休息吧。”
“好的,晚安。”
马车夫福尔摩斯今天的工作结束了。但是侦探福尔摩斯的工作还没有结束。
等米尔沃顿的灯熄灭以后,福尔摩斯听到了一声呼唤:“艾德,你方便吗?”
如果克洛莉斯家的老仆人艾德知道福尔摩斯一直用他的名字冒充各种身份,不知道会有何感想。
他可能会憋着一口气,胡子翘到眉毛底下去。福尔摩斯合理猜测。
从树林中探出了一个娇小的身影,她的精神已经很疲惫了。
但是脸上仍然挂着笑容,她的名字叫米莉娅,是米尔沃顿府上的女仆,她特意来寻福尔摩斯。
对于福尔摩斯而言,应付米莉娅并从她的口里套出信息比待在米尔沃顿本人身边还要耗费心思。
“你来了啊。”
“你总是这样,见到人家都爱搭不理的。”米莉娅实在是个热情的姑娘,她一见到福尔摩斯就贴了过去,诉说她对他的思念,说完以后,还是不满足,急于得到回应,“你都不说想我。”
福尔摩斯往右移动了两步,拉开了他和米莉娅的距离。
“今天你的工作辛苦吗?”
米莉娅的工作就是整理米尔沃顿的书房,这可是最接近秘密案卷的地方。
遗憾的是,米莉娅不识字,不然可以从她的口中套出更细致的信息。
米莉娅把这句话当做是她的关心,她的左手拍了拍自己的右肩膀,活动了一下筋骨:“可累了,今天米尔沃顿先生要看一份文件,都是很早以前的文件了,翻了我老半天,我的胳膊酸得要命,你帮我按一按吧。”
福尔摩斯抿了抿唇,没有动作。
“你呀,总是嘴巴上说的好听。”
“你可以给案卷分类,这样下次找会方便很多。”
“那可不行,米尔沃顿先生特意吩咐过把他的文件随意摆放,在我之前的那个女仆就是因为偷懒给文件分类才被赶出了这里。”
福尔摩斯暗暗记下,米尔沃顿的秘密文件是随意分布的,没有任何排列章法。
如果是这样,米尔沃顿的书房那么大,他要找到一些文件也是很困难的一件事。
这群文件之中肯定有克洛莉斯的一份。
米莉娅戳了戳福尔摩斯的胳膊:“你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
当然不可能没什么,当天晚上,华生见到了他失踪多日的室友,不对,准确的说是前室友,他已经搬离贝克街好几天了。
华生和福尔摩斯起了一些争执,他在心里起誓,如果福尔摩斯再不来跟他道歉,他就毅然决然将福尔摩斯变成前室友。
他认真的……
福尔摩斯嘻嘻笑出现在他的面前,胡子拉碴,衣着凌乱,身上还有一股马的气味,这却是米莉娅喜欢的男子气概。
华生故意没有理会他。
福尔摩斯可不把他们几日前的小争执放在心上了,他向华生说了这几天的发现,华生一开始还能假装不感兴趣,后面随着福尔摩斯的诉说,伪装出来的冷漠一击即碎。
“然后呢?”华生问。
“然后我需要你明天去西弗斯花园一趟。”
“找达西小姐?”
“也要找一趟玛丽,让她告诉玛丽一个真实的。但是又无关紧要的秘密,然后让玛丽去一趟米尔沃顿府上将这个秘密卖掉。”
华生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问:“如何定义无关紧要?”
这个秘密可要被坏人当做商品买卖啊,他得谨慎一些才好。
“她认为告诉你、玛丽都没什么关系的秘密。”
“那么你呢?”
“能告诉你们的秘密一定能告诉我。”毕竟,他连她最大的秘密都知道。
华生每次看到福尔摩斯这么自信的模样,总是想有一件事情给他泼一盆凉水才好。
第二天一早,华生就去了西弗斯花园,下午,玛丽就神色紧张地出现在了米尔沃顿府上。
克洛莉斯特意培训了一下玛丽,告诉她,她是第一次出卖主人的秘密,记得要表露出心里的紧张与愧疚。
玛丽表现得很好,至少福尔摩斯看到她就差把「紧张」和「愧疚」刻在脸上了。
玛丽的愧疚是装出来的,可是她的紧张是真的。
门口那个马车夫为什么一直盯着她看?
难道是露馅了?
玛丽提心吊胆卖掉了克洛莉斯的秘密,这个秘密为她换来了一百英镑。
第105章 如月之恒,似日之升
克洛莉斯给玛丽说了个什么秘密换来了一百英镑,华生十分好奇,价值一百英镑的秘密不是福尔摩斯所指的那种「无关紧要」的秘密吧。
“不要着急,今天晚上就知道了。”
福尔摩斯已然决定今天晚上就去夜探米尔沃顿的书房,华生得跟着他一起去。
谢天谢地,他终于在米莉娅抱着他亲上狠狠一大口之前能结束这个任务。
到了夜里,福尔摩斯在门口接应华生,顺手给他塞了一个面具,说是面具,其实就是一块黑布,能遮住他们的脸,眼睛和嘴巴的地方被挖空了。
华生晃了晃这块面具,戴上以后,福尔摩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怎么了吗?”
“没什么,如果真不幸被别人抓了个现行,看到我们这个样子也会被吓到。”
福尔摩斯也戴上了面具。
“老天,你可真丑。”华生由衷感叹。
“彼此彼此。”
福尔摩斯已经摸清了庄园的地形,就连米尔沃顿庄园的狗见了他,从他身上嗅到了熟悉的气味,连叫都不叫一声,支楞起的身子又缩了回去。
福尔摩斯屏息凝神,带着华生避开女仆和仆人幽会的地方,七弯八拐,终于从后院的窗户绕进了米尔沃顿的书房。
书房里一片黑暗,一面墙立着一个又大又高的书柜,书柜里有一线明亮的荧光,那就是他们要找的地方。
俗话说得好: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
今天,福尔摩斯忍受了米莉娅对他的上下其手,在她的身上洒上了磷粉,今天玛丽来找米尔沃顿出卖克洛莉斯的秘密,必定会有新的文件,米莉娅收拾书房极有可能将磷粉洒到文件上。
福尔摩斯轻松拿到了那一份文件,打开一看,是克洛莉斯写的一封信,信要寄往伦敦的贝克街221号,写明是福尔摩斯先生收。
哈,是给他的信。
福尔摩斯将信塞到了自己的口袋里。除了这封信以外,他在同一个柜子里还找到了与克洛莉斯相关的其他文件。
“好了吗?”华生催促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来不及细看文件内容,先将所有的文件取了出来。
大功告成,他们该离开这里了。
可是书房外响起了脚步声和说话声,米尔沃顿殷勤地跟一个人谈话。
但那人没有应声,只能听到米尔沃顿尖细的、像指甲划过皮革的声音。
福尔摩斯和华生对视一眼,两个人飞速跑到窗帘后面,躲藏了起来。
书房的门被推开。
“这么晚还拜托您跑一趟,实在太麻烦了,打一声招呼,我给他送过去就是了。”
“是我自己要来的。”
是一个女人在说话,她的声音很沉,像是一架木风琴。
福尔摩斯很熟悉这一个声音。
“您还是这样跟我说话,其实也不是我自夸,如果没有我的话,也成就不了您和您先生的姻缘。”米尔沃顿的语气并不恭敬,透出张狂。
他这句话一出来,像是按下了女人过往的开关。
女人森然一笑,她随即的话使米尔沃顿心里发寒:“你不会像毁坏我的一生一样再去毁坏更多人的生活了,你也不会像绞杀我的心一样再去绞杀更多人的心了。”
一声枪响,弹壳落在了地上。
华生咬紧牙关,抓紧了福尔摩斯的衣袖。
女人办事很果决,她举起枪的那一刻半分犹豫都没有,已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她在原地站着,没有动,福尔摩斯悄悄在窗帘缝里看到了她的笑容,笑容里有几分凄凉,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滑了下来。
她轻松了,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情再可以威胁到她。
突如其来的一声枪响让整个庄园震惊,幽会的仆人齐齐探寻声响来源,守夜的仆人匆匆忙忙赶过来,他不敢进书房,因为米尔沃顿老爷吩咐过,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不能进入书房,他站在门外问:“老爷,您没事吧?”
守夜的仆人提心吊胆。
“我没有事,擦枪的时候不小心走火了。”仆人听到了米尔沃顿尖锐而又疲惫的声音,放心地离开了。
米尔沃顿当然不可能死而复生。
书房内,女人看着从窗帘后缓步走出来的福尔摩斯。
“我没想到你会在这里。”女人的危机暂时解除了,某种程度上而言,福尔摩斯是她的救命恩人。
“事实上,还有一个人……”华生从窗帘后冒出了头,他起先还不明白福尔摩斯为何要帮女人隐瞒。
等他出来以后,看到女人黑袍下未施粉黛苍白的脸时,不由惊讶,“莫里亚蒂夫人?”
“还是直呼我的名字艾琳·阿德勒吧。”
米尔沃顿趴在了书桌上,他的双眼惊恐。
“我知道你们不会把我杀害米尔沃顿的事情告知当局。”
“的确……”
“你的眼睛在询问我原因,很简单,这个以别人秘密为食的寄生虫几乎毁掉了我的一生。”
福尔摩斯眨了眨眼睛,刚才米尔沃顿将艾琳和莫里亚蒂的婚姻归结为他的功劳,这恐怕就是艾琳为何动怒杀人的原因。
艾琳望着福尔摩斯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睛,嘴唇动了动,她知道他已然洞悉她的杀人动机,她的肚子里有满腔怨恨,可是她忍住了自己发泄的欲望。
她和福尔摩斯并不相熟,尽管克洛莉斯信任他,可是交浅不言深。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福尔摩斯问她。
“烧了这间屋子。”
让所有的秘密归于灰烬。
“然后呢?”
“然后用杀了米尔沃顿的这把枪,杀了我自己……”艾琳冷笑一声,“不然呢,先生们,这个寄生虫是莫里亚蒂的心腹,他替他掌握着整个英格兰的情报,莫里亚蒂迟早知道我今晚出门了。如果他知道是我杀了米尔沃顿,我还有活路吗?”
又是莫里亚蒂搞的鬼,华生在心里念叨这个名字:难怪福尔摩斯称他是「犯罪界的拿破仑」!
“米尔沃顿没有死,阿德勒小姐,你回到家里去,当做今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你只是来见了他一面。”
“怎么可能当做今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我们来打一个赌吧。”
福尔摩斯的目光像在远处搜寻一艘海里的船。当没有光的时候,风会为他引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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