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儿子替他去了一趟旧主人盖曼家族居住的庄园,那里没有破败,反而比之前要更加辉煌。
经过打听,艾德知道了这个庄园已经有了新的主人,本来这也是很常见的房屋买卖,可是邻居多提了一嘴,买下这座庄园的是罗伯特·波斯威尔的外甥。
罗伯特·波斯威尔是当地的名人,也是当年盖曼家族灭门案的始作俑者,他的外甥,名字叫做詹姆斯·莫里亚蒂。
克洛莉斯收到这封信,心情复杂。信的前半段,她还在为艾德与家人团聚而感到高兴,信的后半段又将她拉回到了魔幻、奇怪、危险的现实里。
詹姆斯·莫里亚蒂与盖曼家族灭门案也有关系?
克洛莉斯的小说写作任务总是会被突如其来的事情打断,她换上了一身松快便捷的衣服出门,去的地方,自然还是贝克街221号。
这一次,依旧没有见到福尔摩斯,见到的只有房东太太,房东太太耸耸肩,她还是不知道福尔摩斯这个小伙子跑去了哪里。
贝克街的街道上有一批小流浪汉,有几个克洛莉斯是眼熟的,他们一见到她,也立刻围了上来。
几双沾满了灰的手伸到了她的面前。
“你们得告诉我,福尔摩斯先生在哪里?”
伦敦的流浪汉哪条街都有,他们是这个城市最不易被察觉的情报机构,在他们的口中,克洛莉斯知道了福尔摩斯先生的所在。
“福尔摩斯先生去了河边小屋。”那群小侦察兵告诉她。
马车行驶回了西弗斯庄园,等到了傍晚的时候,一个身着灰褐色外衣、戴着面纱的女仆拜访了米尔沃顿的庄园。
在米尔沃顿的庄园,外来的仆人总会受到格外的优待。
“我要找米尔沃顿先生。”
“来这里的人都是来找米尔沃顿先生的,没有人会泄露你的行踪,你不必遮得如此严实。”接待他的管家话语中带着三分调笑。
女仆没有再说话了,直到管家领着她到了米尔沃顿先生的书房。
“先生就在里面,有什么事情就直接跟他说好了。”
管家敲了敲门,向屋子里喊:“先生,有人找您。”
“进来……”屋子里传来了一个尖细的声音。
“进去吧……”
女仆进了书房,米尔沃顿先生正背对着她翻找文件,文件乱七八糟堆了满地都是,收拾书房的米莉娅一定会偷偷在心里头抱怨。
“有事情就直接说。”米尔沃顿先生转都没转过来,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我想要告知您,一个与詹姆斯·莫里亚蒂教授有关的秘密。”女仆说话时带上了法国口音,语气也刻意放得比原本低沉一些。
米尔沃顿先生转过身。
“你是莫里亚蒂教授府上的女仆?”
“并不是……”女仆摘下来面纱,露出了一张清丽的脸,“我是西弗斯花园的女仆。”
哪里有西弗斯花园的女仆,站在这个书房里的,只有那一位几次登上伦敦新闻头条的达西小姐。
达西小姐挑了挑眉,眉眼之间尽是得意之色,她的神情似乎是在说:没有猜到会是我吧!
“坐吧……”米尔沃顿的眼睛中闪过一丝惊喜,他给她拉了一把椅子,“你有什么关于詹姆斯·莫里亚蒂的秘密要告诉我?”
“他是罗伯特·波斯威尔的外甥……”达西小姐顿了顿,“如果您知道罗伯特·波斯威尔是谁的话。”
“我知道……”米尔沃顿先生说。
“那太好了……”达西小姐的身子向前倾,靠近了他,“麻烦您告诉我,他是谁?”
艾德来的信里只写罗伯特·波斯威尔是盖曼家族灭门案的始作俑者,可一点儿其他信息都没提到。
出卖秘密的人现在反而要空手套情报。
米尔沃顿先生会告诉她吗?
米尔沃顿先生会告诉他。
“他曾经被认为是罗马尼亚最聪慧的人……”
“就像现在大家都认为福尔摩斯先生是英格兰最聪慧的人一样。”达西小姐立刻跟上一句。
米尔沃顿先生咳嗽了两声。
“福尔摩斯的聪慧和波斯威尔的聪慧不一样,波斯威尔的独到之处在于他在神秘学方面有杰出的天赋,他一度是骑士团的精神领袖。”
在米尔沃顿庄园里有关于他的详细情报。
“他是盖曼家族灭门案的始作俑者。”达西小姐道。
“这么说倒也没错,应该是他主张以盖曼家族的女婴献祭换取一位伯爵的归来。”
“可是伯爵没有如期归来。”
“所以他自刎谢罪了。”
“詹姆斯·莫里亚蒂是他的外甥……”达西小姐问,“这个秘密有用吗?”
“十分有用,这解释了很多事情。莫里亚蒂教授有许多的势力、情报都来自于古老的骑士团,原本我并不知道这群人为何要为他服务,在欧洲犯下大案,如果有了这一层关系,则好解释许多。”
“那么我会得到怎样的报酬?”达西小姐歪着脑袋,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听我的朋友玛丽说,她上次出卖达西小姐的秘密,可卖了一百英镑。”
一百英镑,可让华生羡慕了好久。
“你想要多少?”
“想要多少,你都会给吗?”
米尔沃顿先生点了点头,他等着眼前的姑娘报出天价。
达西小姐起身,绕着这间书房转,四处走走看看,这里装满了秘密,秘密之下是复杂的人心,这个地方,简直是伦敦最恐怖的地方,她走在这里,像走在烈火燃烧木头留下一堆滥残的灰烬里。
她走回到了米尔沃顿先生身边。
“我想到了。”她说。
他点点头,等待着她所想要的报酬。
“就是这个。”
达西小姐踮起脚尖,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她离开得也很快,留下了一股飘忽的酸涩的味道。
这股味道的辨识度很深,她一直都带着自己做的香包。
亲的时候根大胆,亲完以后勇气就消失了。
“这就是我想要的报酬,我已经收到了。”
达西小姐的脸红扑扑的,她用手背贴着两边脸,像两片叶子捧住花朵。
黄昏像一颗流蛋黄。
“我走了……”
她在这里待不下去了。
傍晚像一片浸过水的玫瑰花瓣。
“对了,你这个样子一点都不好看。”
月亮出来的时候,像蓝布上沾了奶油。
“那下次换个样子。”米尔沃顿先生的声音不再是指甲划过布匹的尖细,他说话的时候,压低了音量,像小提琴的最低音。
下次换个样子做什么?
“一言为定。”
晚风路过,把树吹得像裙摆飘动。
米尔沃顿庄园的仆人一直都搞不明白,今天来的女仆怎么跑得那么轻快,也一直搞不明白,他们的主人今夜为何格外高兴,甚至还拉了一首美妙的小提琴曲。
“真想恋爱啊——”米莉娅做完了一天的活,坐在树下,听到了主人拉的小提琴,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喜欢过的马车夫。
他可真是扭扭捏捏,明明都喜欢自己,可是一句好听的话都说不出来。
可是话又说回来,甜言蜜语的男人并不可靠。
米莉娅锤了锤腿。
她已经想不起艾德的面容了,只记得他宽广的胸膛和使不完的力气。
嗐,米莉娅决意不再想艾德了,在这首曲子的推动下,她去找新来的水管工,讨论一下今天的苹果甜不甜。
第110章 马戏团演出
克洛莉斯收到了两张马戏团演出的赠票,一张给她,一张给乔治安娜,赠票人写的是科:林·博格和伊丽莎白·博格。
克洛莉斯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科林了,他这么久不找她,她还觉得奇怪,他是德古拉——
尽管没有任何确切的证据,但是克洛莉斯已经确定了他的真实身份——如果要和妻子重温往日故梦,应该多制造与她共处的机会才是。
自从上次戏剧演出以后,两个人就再也没有见过,这次倒如同后知后觉突然想起来有她这么一个人一样。
乔治安娜早就已经返回德比郡,看来这个消息没有传去科林的耳朵里,否则他也不会再送一张票过来。
其实克洛莉斯这里已经有了几张票,不用科林的赠票,她也会去看马戏表演的。
小说如期赶到进度是一回事,另外她让玛丽送了一张票给华生,华生感激她的好意,表示自己一定会过去。
还有一张票左弯右绕送去了米尔沃顿庄园。
贝克街221号的两位住户里,一位还住在他的那一位编辑朋友家,另一位又始终不回贝克街,也不肯低头,两个人连面都见不着,更不用说谈和好了。
但是克洛莉斯认为,只要两个人能够见面,再说上那么几句话准会和好的,她决定在中间当一个牵线人。
不过,包括玛丽和她自己都觉得,比起牵线人,她更像是劝丈夫和妻子和好的中介。
这种奇奇怪怪但又莫名契合的感觉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总之你们看马戏的时候要把我做的香包戴上,然后不要单独行动,不要乱跑。”
克洛莉斯的一再叮嘱让玛丽察觉到了异样,这位细心聪慧的女仆问:“是会有危险吗?”
玛丽仔细检查过克洛莉斯香包里的香料,跟一般放满花瓣的有所不同,达西小姐加在香包里的,都是不怎么用作香料的东西。
“玛丽,整个伦敦,总有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睛在注视着我们。”
“也包括我吗?”玛丽想着,自己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对谁也造不成威胁,总不会有人要故意害她。
“一位先生可能布了一个局,把整个伦敦、整个英格兰,更有甚者是整个欧洲,整个世界当成了他的棋盘,说不准包括了谁。
可能有你,也可能是这个家里的牛奶工、水管工,风从来没有停止过,想必它也不会停止,我们得做好应局准备。”
玛丽听得一知半解,她挠了挠头,从克洛莉斯的神情上可以明白,达西小姐不是耸人听闻。
莫里亚蒂、德古拉、罗伯特·波斯威尔、盖曼家族惨案……一桩桩事件串联了起来,组成了一张大蜘蛛网朝她扑了过来。
但是没有关系,复杂的事情都是由没那么复杂的事件连环组成的,她找到最核心的那条线,逐步解决,这张网也就罩不住她了。
伦敦人民热爱新鲜事物,那个从法国来的马戏团来到伦敦的第一天,就引发了报纸的连环报道。
在这个没有互联网、电视剧、电影的年代,去观看马戏团的表演可是一件稀奇又有趣得不得了的事情,到了二十一世纪,这样的马戏表演反而少了。
所以,这也是克洛莉斯第一次去看马戏表演,如果没有潜在的危险,她一定是整个人群中玩的最尽兴的一位。
克洛莉斯买的是连票,华生和福尔摩斯的票特意在一起,她希望看到他们两个人和好。
可是出现在观众坐席上的不是夏洛克·福尔摩斯。而是他的兄长迈克洛夫特·福尔摩斯。
从西弗斯花园送过去的票,米尔沃顿那一方倒是收到了。但是那一天待在庄园里的不是夏洛克。
“达西小姐,你见到我的时候,似乎透露出失望的神色。”迈克洛夫特坐在克洛莉斯的身边,他比夏洛克·福尔摩斯年长七岁,皮肤却细腻一些,大概是长久地待在室内,跟夏洛克成日在外头奔波不同,这也导致了他比夏洛克看上去要胖上一些,两个人的五官却是像的,如果站在一块儿,没有人会看不出他们两个人是亲兄弟的。
有这么明显吗?
“我以为小福尔摩斯先生会来。”她可特意将华生的位置排在了福尔摩斯的旁边,为的就是方便他们两沟通。
“他去乡下了,最近出现了一种新型的致幻剂,闹出了一出案子,他去查案了。”迈克洛夫特说出福尔摩斯的行踪。
华生一直默不作声,尽管周围人声喧哗。但是他一直留心着克洛莉斯和迈克洛夫特的对话。
华生心里有点儿失落,没有了他,福尔摩斯的冒险之旅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福尔摩斯还是像遨游在天际的鹰一般。
玛丽是看出来华生的失落的,她轻轻捏了捏华生的手指,两个人最亲密的动作,也就止步于此了。
依照迈克洛夫特所言,夏洛克·福尔摩斯这一阵子都不在伦敦。
“那么你来看马戏了,米尔沃顿怎么办呢?”
“他依旧在庄园里待着。”反正他是有办法出来的。
科林和他的夫人是在马戏表演将近开始的时候才到达的,仆人为夫人撑着一把小黑伞,到门口时才收起了伞,克洛莉斯一直都紧紧地盯着门口,正好目睹仆人收伞的一幕。
幸亏今天的阳光还算明媚,若是阴沉沉的天气,打一把伞还是有些奇怪。
科林在走进来的那一刻,目光就和克洛莉斯对上了,他迎着她的目光,走到了座位上。
剧院是按圆形分布的,中间是表演的地方,观众席呈一个环形包裹着它,科林的位置,正好与克洛莉斯的座位隔了一个表演场。
科林和伊丽莎白这对夫妻出现时,实在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他们是如此俊朗美丽,伊丽莎白的手搭在他的胳膊上,在别人看来尽是郎情妾意。
“他们真恩爱。”某一位观众说出了心里话。
可是要克洛莉斯说,他们不是恩爱,而是和谐,两个人不论着装、礼仪、举止都透出惊人的相似,像是刻意训练过似的,为的就是要在外人的面前保持一致,好伪装成夫妻之间的恩爱。
他们两人之间没有爱情,从她上次去到剧院包厢,伊丽莎白眼睛里空洞的情绪便可以看出来。
迈克洛夫特偏头,在马戏团的小丑出来,以滑稽的动作招来一番笑声和喝彩声时,问克洛莉斯:“对面那个人就是德古拉伯爵?”
迈克洛夫特知道也不奇怪,他的弟弟应该把一切都告诉他了。
“我想是的。”
“你想?如果只是猜想,而没有证据的话,是要通过验证才能作数的。”
“不需要验证了,他就是德古拉伯爵。”
“你打算怎么办?”
克洛莉斯还没有回答迈克洛夫特的问题,她难道要告诉他,她打算写一本小说,企图感化德古拉,好让他相信自己也不是他转世的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