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又是装裱又是找地方挂,章无虞倒是把戚镜偏要十五日时候出游的事给忘了。
到了那日早上她才想起,正准备出门。
“我同你一起。”
戚书望要同她一起。
“你怎知今天我和镜哥今日要去山上玩?”
戚书望一顿,比常人要黑得多的眸子带上了不悦。
“今日,秦修颜要走。”
“镜哥说,那只是她的手段。”
章无虞在戚书望的视线下有些心虚,只能看向别处。
“你这么认为也好。”他拾起墙角的伞塞到章无虞手中,“山上露水重,多护着自己。”
“你要去哪?”
章无虞追出院子,可戚书望已经骑马奔远。
城门外,四个婢女时不时就朝城门看去,直到看见戚书望。
“姑娘,戚公子来了。”一婢女说完,另一边婢女生怕秦修颜误会,忙又补了一句,“是戚书望。”
秦修颜在马车内心情欢喜与失落也只是一瞬间。
她下马车,等人到跟前才到:“宜阳城的人都说我是作秀,不会真的走,也就你相信。”
说这话时,她依旧企盼的看着城门。
秦修颜递给婢女一个包袱,道:“里头只是一些吃食,在路上不至于饿肚子,我一直都知道你是真的要走。”
“可是他不信,他竟连你都不如。”秦修颜慢慢湿了眼眶,带着哽咽声道:“可不能哭花了妆容。”
她还是放不下,“我再去找找他,说不定这天早,他还没醒,也说不定是不知我是此时走。”
戚书望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有些不忍,别过头去不看秦修颜的眼泪。
“今日,他们去山上踏青。”
听不见哭声,有力道轻轻将他手抚开,秦修颜脸色惨白,垂眸也看不清神色。
两个婢女见状就来扶她上马车。
“慢着。”
忽的又听见有人喊,是个架着马车的粗人,看到章无虞从马车上跳下来,戚书望神色一暖,充满爱意的看着她。
这人就是这点可爱,他说的话总能听进去。
秦修颜看见章无虞,只觉得悲哀,这两人都信了,那人却依旧不来。
章无虞很局促,半路只觉心慌让车夫改道,可是想说什么没想好。
“我不会祝福你们。”
她一怔,抬头,秦修颜已经放下了帘子,车夫吆喝了声朝远方行驶去。
章无虞到山脚下已经过了多时,戚镜正在凉亭中,见了她也不恼,反而让她坐下吃瓜果。
“山泉水浸泡过的,果然清冽,你尝尝。”戚镜拨去章无虞额上的湿发,“来迟无所谓,怎么把自己累成这样?”
“秦修颜走了。”
戚镜表情看不出异样,垂眸笑看章无虞。
“今日我们不说她。”
“她真的走了。”
戚镜笑容逐渐凝固,着魔似的盯着章无虞,忽的朝外冲去。
章无虞被带倒,等爬起来时戚镜已经卸马走远。
小厮忙来扶,她爬起时才觉脚腕钻心的疼。
她怔怔的看着戚镜远去的背影,觉得有些事明白了些。
在山上等了个把时辰,小厮总说公子很快就回来,可章无虞却没了兴致,让小厮送回家。
小厮问是要回酒楼还是院子,章无虞想到了戚书望,只觉他一定在。
进了院子,果真见人在研究花草,也不回头,语气淡淡的。
“怎么,回来得这么快,不好玩?”
章无虞一路上本没什么情绪起伏,此时一回家忽的觉得委屈。
“我脚伤了!”
戚书望果然回头,快步走来,蹲下抬起她脚踝查看,耳后扎马步让她上背,将人背进的大厅。
他端来凉水伤药,章无虞刚想拿过来自个敷,手背被不轻不重一拍。
戚书望没好气的蹲下,他是生气!这人玩归玩,为何要弄伤自己,她自个不心疼,他还心疼着。
那药油覆上后,戚书望大手措得起劲,章无虞鬼哭狼嚎的叫。
“你轻点。”
“忍着!”戚书望手里不停,看人疼得龇牙咧嘴,还是下不去手,放缓了力道,“不重力些明天脚踝会肿。”
“无所谓,反正你又不会放着我不管。”
说者无意听着有心,戚书望自嘲,这女人倒是把自己吃得死死的,不过她想得对。
戚书望问这伤怎么来的,章无虞只说摔了,直到吃晚饭。
“外面有人敲门?”
章无虞朝院子看了几眼。
“听错了,隔壁。”
戚书望给夹了个猪脚肉。
敲门声又响起,在章无虞开口时,戚书望先放下了碗筷。
“最近有僧人沿街化缘,我去看看。”
他起身,开了门,堵住要进去的戚镜。
“我找无虞。”
“她不在。”
屋内传出章无虞的喊声。
“书望,是谁?”
“化缘的和尚。”
戚镜眉头一扬,表情似笑非笑,戚书望挡住门口,抱臂不让进。
“今日有些事我不得不提前离开,小厮说她伤了脚,既然你不让我进去,把这伤药给她。”
戚镜递过一个匣子。
戚书望不接,他本是皇家人,不悦时总能给人沉沉压力,天生的贵气便是普通的衣裳也难以掩盖,戚镜只好开口。
“这是好药。”
“镜哥?”章无虞一瘸一拐的走出屋子,“快进来。”
戚镜颇为得意的扫了戚书望一眼,越过他走向章无虞。
“我和镜哥有话想说。”
章无虞只让戚镜入大厅,随后将门关上。
戚书望在门口徘徊,脑海里有两道声音,一道说身为贤王,又是君子,是不会做出听墙角这等下作的事,另一道声音又道风花雪月的事要什么君子。
他将院门关上,确定左右无人后光明正大的靠近房门。
屋内,戚镜拿出伤药。
“这是宫内御医调的好物,我也只有这么一瓶,你先用着,要是用得好,我再想办法要些来。”
“镜哥,你今日追秦修颜去了?”
戚镜顾左右而言它。
“伤哪了,我来上药。”
“镜哥。”
戚镜坐端正,神色也不似刚才温柔,他不喜欢被人这么逼着,秦修颜是这样,更别提章无虞。
“没有。”
秦修颜定是去了塞外,到头来那人还是未曾将他放在第一位,为何要去追一个注定不属于她的女人。
他这一句两个字,却让章无虞看清了他的心。
“镜哥,你是否从没喜欢过我?”
“为何要这么问。”戚镜想搪塞过去,“是不是怨我今日走得急?以后再不会的,我保证。”
章无虞心凉凉的疼。
“既然不喜欢我,为何要和我在一起。”
戚镜站起,掩饰的擦了擦药瓶。
“你好好休息,明日我再来。”
☆、嫁给我
“镜哥。”
“你为何要学秦修颜那样咄咄逼人。”
知道自己语气不好; 又见章无虞神色受伤,一时不语。
门从外推开,戚书望表情冰冷,将章无虞拉到身后,语气不善。
“她不需要学秦修颜,滚。”
戚镜每想走到章无虞身边都被挡住,他眼神不善的睨着戚书望,后者挑衅回击。
“近日来是想说一事,邀你一同回家乡去,去禀告家里二老敲定婚事。”
戚书望身体一震; 不愿去看身后章无虞的表情。
“我承认现在对秦修颜还无法释怀,可你更适合我; 娶你入门难道还不够?”
章无虞从戚苏望身后走出。
“所以你承认; 并不爱我?”
“那并不重要,你喜欢我; 我娶你进门,你还有什么不满?”戚镜有些焦躁,缓了下语气; “无虞; 你我太过熟悉; 往后余生就算没有爱,相敬如宾也很圆满。”
戚镜目光沉沉的看着章无虞,并不觉得亏待了她,是他成全了章无虞的爱; 所以她不能再要求更多。
“你聪明伶俐,定当不会让我失望。”戚镜重新恢复潇洒自如的模样,抖开扇面,深深的凝视章无虞后离开。
“什么都不要说,我不想听。”章无虞匆匆截断戚书望的话,迈着扭伤的腿回了房。
这一夜,章无虞没出过房门,戚书望亦一晚未睡。
清晨,戚书望挡住了院门,眼神满是疲惫。
“你要去找戚镜。”
他不是询问,而是语气笃定。
“是。”
戚书望自嘲,昨天当戚镜说出‘成亲’二字的时候,他早就知道答案,这女人那么迷恋戚镜,怎么会放过成亲的机会。
他让开一条道,却在人经过身边时猛的将人拽住压在门板上,双手按住举高,对方身上淡雅的香气窜入鼻腔,两人气息交缠。
“你说过讨厌我触碰你。”
戚书望凝视着近在咫尺的面颊,正气禀然的面庞此时却很邪肆。
“这一次,恐怕你要气得发狂。”
他呢喃自语道,垂眸狠狠咬上了章无虞的唇。
章无虞的挣扎只会让他吻得更加放肆和霸道,直到两人气息不稳,他才放开。
不给章无虞破口大骂的机会。,戚书望回头牵了马就走。
“书望?”
章无虞追了几步,摸了摸被咬疼的唇,眼神茫然。
戚镜的宅院里,小厮看见她后十分热情。
“我家公子今天还吩咐人去搜罗时下流行的好布料,连裁缝都要去别处请最好的,说是想给您做几身衣裳,正说着您就来了。”
章无虞笑得极淡,熟门熟路的拐到书房前。
戚镜正在抚琴,章无虞就站在他身后。
她知戚镜一旦开始抚琴,向来是雷打不动,除非一曲完毕,否则谁来都没用。
小厮在戚镜面前低声一说,他却停下了动作,转身笑意吟吟的看着章无虞,眸色里有欣喜。
“来得正好,稍后自有裁缝上门为你量身,至于衣裳,我看这里裁缝的本事不大,还得外请客,书信是早就寄出去的,现在已经已经到了,酒楼的事也可放放,我们先回去见过二老。”
戚镜难得话多,喋喋不休的说个不停,章无虞沉默,忽的开口。
“镜哥,你寄回家书的那一天,想成亲的对象是不是我?”
戚镜笑容逐渐收敛,章无虞便就懂得,他最先开始要娶的并不是自己。
“我不能答应。”
“无虞,想清楚,若你不想嫁给我,今日不会来。”
戚镜表情似笑非笑,只想是章无虞又吃飞醋,并不在意。
“我今日来,是因你我多年交情,总要说个清楚,既然你不喜欢我,我也不会嫁你。”
小厮送来热茶,听到两人谈话,不敢出气,猫着腰送完就走。
戚镜拾起热茶,再不看章无虞,表情淡漠,好似这些话不是说给他听似的。
那碗茶他端着,却一口也没有饮,半响后他叹道:
“除了没有爱,我什么都能给,也是真心想娶你,或许有一天我会真的爱上你,你能不能等一等。”
他不似以往的风流潇洒与运筹帷幄,语气有着诸多不确定,请求着。
章无虞说开后,反觉得豁然开朗,她坐下。
“其实以前我曾经想成亲,随意找了个对象,那人连你一分都比不上,那时只想着跟谁过不是过。
兴许是我矫情,换了你却无法忍受,总自我哀怜,现在就已经如此,等到成亲以后,我保不准就跟个深闺怨妇似的闹个鸡犬不宁,咱们两都不好过,还是算了。”
半响,戚镜忽然道:
“裁缝已经请了,也退不了,那衣裳还是接着做,我早说过你得穿得艳丽些,明明正是芳华时,总穿素色不好。”
知他是不再强求,章无虞面上笑着答应,心里却难免空落。
虽然不后悔,但她却再次深深的意识到戚镜心里她的分量有多轻,恐怕只要不是秦修颜,戚镜娶谁都无所谓。
“家书已经寄回去,我也不好食言,再过几日就走,寻常跟着的小厮都会留下,有事能帮衬你。”
“你要走!”
“可千万别留我,就算是男人,被想成亲的对象拒绝也会难过,就让我找个地方把狼狈藏起来。”
戚镜收起扇子,扇柄轻轻打掌心,信步离去。
他腰间只有玉佩环绕,一直不离身的药囊不知何时已经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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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无虞去了趟酒楼,秦修颜走后,酒楼生意依旧不好,不过靠着之前所挣下的,已经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等再回到家中时已经傍晚,难得的却没看见戚书望的身影,家中黑漆漆的,锅灶冰冷。
章无虞喂了鸡生了火煮了饭,心想这么久都是那人做饭做菜,今日她来,等人回来后一定会吓一跳。
她从傍晚等到深夜,热气腾腾的饭菜早已冰冷,这才察觉出不对,忙打开戚书望的房门。
里面摆设依旧,却少了几件衣裳,抽屉里,琼妃留下的镯子也不翼而飞。
章无虞忙出门,沿街查看,可如今深夜店铺早就关了一片,连乞丐都自找地方安息,连个人影都没看着。
她直至天快放明才睡了一会,次日清晨公鸡打鸣后又爬起,打开远门却看见一小童。
“你可是戚家人,叫章无虞?”
见章无虞点头,那小童嬉笑道:
“昨天有个公子让我今日来说一声,他走了,莫要牵挂,让你好好生活。”
小童说完后蹦蹦跳跳的往街角走,章无虞错愕的关了门,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品不出此时心滋味。
五年了,她从没想过戚书望会走得那么突然。
“混蛋小子。”她低声咒骂了句,眼眶酸溜溜的。
她一日都没到酒楼去,新菊找上们来,见院门虚掩着没锁,推门进去,一边叫一边寻人,直到看见窗口扬起了一条手臂。
她进屋,章无虞正侧躺着。
“掌柜的,可是哪里不舒服,怎么青天白日的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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