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训练场,底下扎马步的武生相继把余光射向霍铮带进来的兔子上,霍铮把它捞入掌心,放到休息的高台里,低声道:“小白暂且在这歇歇。”
高台光照充足,白细卧在上头不久,两眼耷拉,昏昏欲睡。
宽阔的场地站有百余名扎马步的武生,半个时辰下来,霍铮明显察觉到他们在分心,更甚至有人趁霍铮绕到后方检查时,前排的人拾起地上细碎的石子朝高台方向扔去,小石子落在白细脑袋,它浑身打了个激灵,原地蹦跶而起。
众人憋笑,霍铮冷目扫视,“笑什么。”
他朝高台上的兔子望去,脸色黑沉,罚武生们扎马步多加半时辰。
霍武教带了兔宠的事很快传遍整个兴武院,集体用午饭时,四面八方的目光落在蹲在他肩膀的兔子身上,霍铮面色如炭,有些后悔把它寸步不离的带着了。
午饭后霍铮得巡视各院,他把兔子送到一处安静的厢房,此地是武教师傅歇息的地方,他铺好柔软的褥子,嘱咐它,道:“在这好好睡一觉,我忙完就来接你。”
白细来回蹭了蹭他的手指,安安静静团在褥子,目送霍铮离开。
霍铮离开时,谨慎的把门锁好,不料他人刚走不久,门锁悄然转动,有人进来了。
兔子整个蜷在又暖又软的被褥睡得酣甜,褚少桀停在它面前几步的位置,屏息静气,生怕扰它清醒。
一早听到院里传闻,他就知霍铮所带的兔子定是白细。此刻他眼不敢眨,眼里只有那睡姿乖顺的白色毛团,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胀开化掉,嘴角挂着可疑的傻笑。
褚少桀蹲下,用眼睛描摹兔子可爱的耳朵,粉润的鼻子和嘴巴,它的毛看起来蓬松而柔软,摸上去定舒服暖和。
手掌停在兔子小脑袋上方,褚少桀终究没落下手,万一他这摸下去兔子醒来,他就没地看了,得不偿失。
褚少桀在厢房静待不久,他算准时间,在霍铮回来前,绕到伙房,花了些钱买来一竹篮鲜翠欲滴的果蔬,兔子想来都爱吃这些,褚少桀把一竹篮东西放到兔子边上,时间掐好,在霍铮回来的前一刻,蹑手蹑脚走了。
霍铮进了厢房,脸色难看,目光抖落在竹篮里的果蔬。白细仍在睡着,他把竹篮提到后院扔了,折身向外走,武生们歇息好往训练场过去时,看到他们霍武教手上提了一大筐胡萝卜。
武生奇道:“今晚吃素?”
其他人回道:“不对呀,我记得这个月伙房的粮食都送过来了。”
蹲在栏杆上的褚少桀咬牙,跑到厢房后院,找到被霍铮扔掉的果蔬。
——
厢房内
白细对着一大筐放在眼前的胡萝卜出神,这些胡萝卜全是由菜农刚从地里拔/出来洗干净的,个大饱满,鲜嫩多汁,霍铮拾起一根送到它嘴边,它呐呐咬一小口,嚼得咯吱咯吱响。
霍铮问:“好吃吗?”
它呆呆点脑袋,霍铮满意,“午后的训练你还得跟着我。”
兔子太可爱,招人惦记,还妄想用果蔬讨好它。
比起对方送的果蔬,兔子明显更喜欢他的胡萝卜。
第70章 一更…。…
烈日当头; 微风静止。射击场四周支起了好些帐篷; 是武生们中场歇脚乘凉的地方。武教师傅们也有各自的休息的帐篷; 此刻白细就卧在霍铮架起的帐篷底下,爪子左边盛有一碗清水; 右边则是两根新鲜的大胡萝卜。
它懒洋洋咬一口含在嘴巴里咀嚼; 咯吱作响,两条短短的后肢交叠在一块,吃不够; 小爪子就把大胡萝卜抱起来放在怀里埋头啃; 垂耳随它啃萝卜的动作偶然轻颤; 萝卜入口清甜; 它啃得专注,未察觉到往它方向悄然靠近的影子。
几抹高大身影覆在帐篷前,把落在外头的光亮遮了去。
视野暗下,白细双耳微抖,从胡萝卜上抬起脑袋,眼前出现的几个陌生面孔令它不安。
两只小爪子将胡萝卜抱得更紧了,小小的身子作势向后挪; 铮铮铮铮!
武生们趁着休息; 从别处训练场地专程窜过来。他们蹲在帐篷外,几双眼睛齐齐注视眼前抱着胡萝卜瑟瑟发抖的兔子,笑道:“这只兔子看着真有趣。”
“难怪褚少会惦记它,嘿嘿,你看趁霍武教忙着; 不如咱们……”
兔子避不过他们的魔掌,其中一人把它托在手掌抱走,拇指与食指钳紧它的嘴巴,发不出任何叫声。
白细缩在那人手掌抖得厉害,几人迅速越过射击场,回到他们的场地。
“褚少,你过来瞧瞧,看我们给你带来什么好玩的东西。”
经阳光灼烤了大半日沙场滚烫,褚少桀打着赤膊与一名武生近身相搏,汗水振臂挥发,脊背油亮。
他抹开挂在眼睫的汗,回头瞥见武生揣在怀里的白色团子,脸色猛变,厉声问:“你们怎么把霍武教的兔子偷过来了!”
几个武生嬉皮笑脸道:“用午饭时你都悄悄看它好几眼啦,看你喜欢,兄弟几个就给你拿过来。”
褚少桀阴下脸,满身热汗也不顾,把不停挣扎的兔子接过手,很快被它咬了一口。
锋利的牙齿抵在手臂,它咬了狠劲,很快就见血。
褚少桀不带挣扎的任它咬,直到血腥弥漫喉腔,兔子才松开嘴巴,脑袋仰高,呆呆望向褚少桀。
它左右找了一圈,才惊觉抱着它的人变成褚少桀。
武生们指着它嚷嚷,“这畜生咬人!”
褚少桀不悦,眼神如刀狠狠瞟向他们,“你们把它吓到了。”
被他狠厉吼骂,武生有点不服,憋气道:“大伙儿看你喜欢才把它偷来给你,褚少,你为了只畜生如此待我们这群兄弟,不好吧。”
褚少桀道:“偷人东西还有理了。”
武生辩驳,“不就一只兔子,再说没人看到我们抱走它,你若担心,从外头买来一只放回去,我看兔子都长一个样,他也不会发现真假。”
褚少桀气得眼皮直抽,干脆抱起兔子大步离开沙场,见它缩成团,一边发抖一边挣扎,便低下头,以只有他们能听到的音调,道:“我先去换身衣服,你别怕,我送你回霍武教身边。”
它能听明白褚少桀说些什么,不安的情绪渐渐平缓,褚少桀手臂流出的血沾到雪白的绒毛上,喉咙的血腥味没有散去,白细欲呕,不敢用舌头舔干净毛发。
回到武生们所住的屋舍,褚少桀把它放在床头,到院子打了桶水火速把身上的汗泥洗干净,他套好衣服回房,兔子依旧维持呆愣的状态,蹲在枕头动也不动。
他用手碰它,兔子害怕地躲开,胆怯的反应都叫褚少桀看心疼了。
“白细,你别怕,我不伤你。”
它抬起爪子舔了舔,避开带有血迹的地方,眼睛往褚少桀被它要开口子的伤处瞧,血止住,留下两道牙印。
褚少桀随意放下衣袖遮住伤口,道:“我抱你过去找霍武教,只是你毛发有血,我找块干净的布先替你擦擦,你这样过去,难免让霍武教担心。”
兔子点点脑袋,爪子往他腿边拍去,催促他快点给它擦毛。
褚少桀露出浅浅笑意,与往时作弄人的痞笑不同,是发自真心的愉悦。
这头褚少桀用湿润的布给兔子梳理擦毛,另一头却闹翻了天,霍铮从不轻易吼人,此刻训练场上飘荡着他的怒吼,武生们中止训练,并排靠拢站在一块,接受霍铮的火气。
他们霍武教带来的兔子不见了。
第71章 二更…。…
兔子绒毛软滑; 掌心贴紧粉嫩皮肉; 温暖从指尖直抵心口; 生出无名的感动。
褚少桀一缕缕拨开它染血的绒毛缓慢搓洗,再一根一根细擦; 当他真的抱它在怀; 恍惚在做着梦。
褚少桀做梦一般美着呢,兔子完全不是那回事。
它蹲在他腿上,后肢的锋爪完全探出来; 紧紧勾着褚少桀裤子的布料; 抓抓抓; 瞪眼干着急。
褚少桀放低视线; 好笑的将它举动收尽眼底,爪子透过布料刮着腿肉,传来微微的刺疼。
那点疼令他意识到不是梦,故意磨着它,动作轻缓。忽然想起些事,放开兔子,神秘道:“等我片刻。”担心兔子趁他不在逃走; 又道:“外头都是人; 你莫要乱跑,若给其他人瞧了去,保不准把你抓走送到伙房让厨子加菜。”
它让褚少桀的话唬住,逃跑的念头立即打消。
其实呢,褚少桀嘴上承诺送它回去; 心底还是存有点私心的。能与白细相处的时候本就少之又少,这会儿他化了原形给人送到手里,弱小得任人搓圆捏扁,引发他内心的保护欲。
机会难得,褚少桀想与它多待些时候,才刻意一拖再拖。
不久后,褚少桀带回一竹篮果蔬,搁在兔子眼前,再将它抱回腿上擦毛,道:“都是新鲜的,你随意尝尝。”
它探出小爪子不断往他的手臂轻轻拍打,那意思便是催他快点擦干净。
褚少桀拉开它小爪爪,又想起一事,道:“再等等我。”留给一个兔子离开的背影,急得它不停用爪子挠枕头。
褚少桀带回胰子,混进水,把兔子搓得香喷喷。他当真把它当做宝贝呵护在怀,毛团子抱在腿,拥在怀,绒绒软软,仿佛会渗进手心。
褚少桀轻轻捏它耳朵,不想把它还给霍铮了。
“白细,你干脆别回去吧。”
白细唰唰抬起脑袋,圆眼忽闪,瞪他。
褚少桀道:“你认我做哥,你也看到了,我挺厉害的对吧,可以一直保护你。”
他捡起一根青翠鲜嫩的青笋,送到兔子嘴边,引诱它,“还给你买好吃的。”
它不为所动,用爪子推开青笋,继续拍他手臂,张嘴露出白牙,嘴巴动了几下,叫对方快送它回铮铮身边。
也不知怎么,明明是只兔子,褚少桀偏偏从它脸上看出严肃的神色。他摇头失笑,抱它起来,“行吧,马上送你回去。”
出了屋舍,才明白外头闹出多大的动静。
训练场下站满一群黑压压的武生,身为院里的武教,霍铮不能中途瞥开一大群武生去找兔子,聚积在胸口的火气浓重,连带着训练,比起往时严厉许多。
他不像石武教每天狠训这群崽子,给出的训练适量适度,留他们一口喘气的机会,可兔子不见了,霍铮束手无策脱不开身,还暗想着是底下这群武生有人偷偷将它藏起,故而把他们操练狠了,偌大的训练场氛围沉抑,空气中弥漫浓浓的汗味。
褚少桀搭起兔子,让它蹲在肩头,道:“你大哥训人可真够狠的啊。”
它早早就不淡定,原处望见霍铮的背影,要落地往前急蹦。褚少桀捞它回来,任它四肢在他怀里胡乱蹬,抓出血丝毫不在意,“你这身毛才洗干净,场地灰尘滚滚,等你跑完这段路再蹭霍武教一身灰呐。”
白细一想是个道理,爪子挠乱他的头发,催他再走快些。
——
“武、武教!”
在霍铮冷斥前,武生抹开面颊滚落的汗水,道:“你快看看身后,是兔子——”
霍铮唰的回头,白细已从褚少桀肩膀跃下,直奔霍铮方向。
不长不短的距离,竟生出生死相随之感。
霍铮接它入怀,大掌不停沿它背后滑顺的绒毛抚摸,甚至转过身,背对一大群武生低头亲亲它的脑袋,恨不得把它拆吞入腹,满腔复杂燥乱的思绪,却不忍责备,最终化成一句,“你跑去哪里了。”
白细回头找褚少桀,方才还在的人,此刻连个影子都找不到。
它用爪爪轻轻拍着霍铮脸颊,示意他不要担心。霍铮如何能不担心,武生们被他操练得狠了,他放开话,让大家歇息一炷香的时间,说完,抱紧兔子回到帐篷,将帘子拉下遮严实,闪动的目光把它翻来覆去查看一遍,确定它没受伤,悬起心才慢慢松下。
他故意冷下脸色,“以后不许再乱跑,我会担心。”
白细开不了口,未能将事情真相告诉他。
霍铮忽然垂眼低笑,冷峻的面容浮起一丝诡异。
摊开兔子的四肢,霍铮将脸埋进它柔软的肚皮,厚热的舌头舔得它湿漉漉,还用口腔啜上一口粉润软物,待兔子整个绷紧,霍铮松开嘴,换上指尖捏搓那小小东西,兔子抱紧他的手,垂耳颤动,很快,霍铮的手心沾了一层湿润。
兔子傻傻瘫倒在掌心,腹部白软的绒毛有点湿。
霍铮嗓音沉沉,“下次变回兔子再跑出去……〃他弹了弹软软的肚皮,“多来几次罚你。”
兔子用爪爪捂脸,短短的后肢并拢,扣紧霍铮手指不愿松开。
糟糕,它、它真想故意跑出去,铮铮惩罚它的滋味太美妙了。
第72章 一更…,…
月如白弦; 清风和煦。初夏的夜热闹起来; 趁夜色壮胆; 潜在院里的虫儿陆续冒头,鸣声四起; 营造黑暗的狂欢。
气候交转时; 兰婆身子偶有不适,天色未晚便回了房卧床歇息,省去霍铮再编造个蹩脚的借口的功夫。
他送兔子回房; 挑了根大胡萝卜塞入它怀里抱好; 道:“我过去看看兰婆状况如何; 你累了就休息会儿; 若饿,就吃萝卜。”
它小脑袋一点,爪爪勾好萝卜,屁股在软软的被褥中蹭了蹭,寻个舒服的角度卧好,以目光示意霍铮早去早回。
霍铮将屋内的烛火调亮些,窗户掩上大半; 防止漏进来的风过凉。
提灯出去; 穿过庭院,黑珍珠怀里抱着野猫团在窝里呼呼大睡,家中又多了个小家伙,不久前霍铮把窝腾出更宽的地方,好让两只小家伙睡得舒服暖和。时辰不早了; 大家都熄灯休息,猫儿倒是精神,夜色中瞪着两双发光的眼巡视,见到霍铮,乖巧地咪咪轻叫。
霍铮给它门的碗盆中添加干净的水和粮食,这才轻轻敲开兰婆的房门,候在门外询问她身子的情况。
兰婆睡前煎熬过药服用,正是需要休息的时候,了解到老人家暂且无其他大碍,霍铮揉捏眉头,烧了些热水,在庭院内冲洗干净,方才稍上一身水汽,提灯回屋。
火光静静燃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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