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幽深。
安以源慢悠悠地打开手机手电筒，走在桥上，很容易发现了小锦鲤。通体呈金色的小七在月光下的湖水里游曳，鳞片闪着柔和的辉光，和白日里相比，又是种不同的美。安以源忽然明白为何有那么多人养锦鲤观赏了。
的确赏心悦目。
“怎么了，小七？”
有颜弈在，小七声音很轻，“我要回房间睡。鱼缸呢？”
似曾相识。
当小七压低声音，属于男孩的清亮不再那么明显，取而代之的是不辨男女的稚嫩时，安以源脑海中划过些什么，却没来得及抓住。
当初的红衣男人模糊了自身的容貌，的确很有先见之明。
尽管仍有破绽，可安以源并不是那种非常敏锐的人物，至少不到仅仅凭借声音或身形认出一个人的地步，而且性格嘛……和追根究底无关。
这晚，小七和饲主都睡在卧室里，小七在不大的鱼缸里游了几个来回——这里当然没有湖里好，可晚上不看着饲主，它总觉得不太对劲。
翌日。
颜弈开心地叫门，把安以源拉到自己房间，刚刚洗漱完毕的安以源看着颜弈床上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各种符箓，抹了把脸，觉得自己的直觉挺准。“昨晚没睡？”
“打坐了。”颜弈随口答，心思都飞到了小钱钱上，动力满满，“安前辈，我来给你说明一下。”
符箓十分齐全。
安以源听过的没听过的符箓都在这里，三品及以下都是颜弈画的——同修为一样，符箓等也分九品，三品以上则是德高望重老爷爷的杰作了，令人侧目的是，两者的数量竟然差不多，可见德高望重老爷爷对弟子的宠爱。
记得颜弈说过，他们这一脉是单传？
敛息符这种隐藏气息的就不说了，神行符这种妥妥七品的跑路神器都在里面……很容易推测出画符者的修为，安以源有点方，“你师父知道你要卖了它们吗？”
颜弈点头，“知道啊。我们讨论了半晚上的定价呢。”
安以源：“……”
理论上来讲，除非紧急情况，符修不会画超出境界的符箓……德高望重老爷爷是个七品修士？这么接地气的前辈高人真不多见……
突然想到扫地僧。
走过路过不容错过，安以源挑拣一番，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地付了款，留下被千万金额震惊到怀疑人生傻在原地的颜弈，施施然回了房间吃早饭。早饭是明和带来的，为提成的事情道歉。
尽管安以源不觉得有什么需要道歉的地方。
“安道友真是……通透。”
“谬赞。”
明和仍然是那个周到体贴的明和，带的早饭不但有安以源颜弈的，还有小七的，在刷好感这方面，明和是专业的。地头蛇既然在，安以源便抓住机会打听消息，“明和道友知道，哪里可以买到灵兽吗？”
在坊市没看到灵兽的商店和摊子。
“当然。不过不是售卖，而是领养。”明和微笑起来，神色和语声一般温润，“安道友不介意的话，能否让贫道同行？”
“求之不得。”
小七吐出一串泡泡，眼巴巴看着饲主，潜台词：带我。
饲主想往家里带新灵兽，怎么能不把关呢！小七不怎么高兴地想：不能是只猫……不对，是别的也不好，为什么饲主这么花心呢。
唉。
浑然没觉得“养新灵兽=花心”这个观念有哪里不对。
灵兽领养处在坊市的一角，位置较为偏僻，很容易被忽略。沿着狭窄的巷子前行，眼前豁然开朗，古香古色的楼阁占据视野，牌匾上书“万兽阁”。
明和带着一人一鱼径自往楼上去，解释道：“前几层放着的俱是本门弟子降服的灵兽，只有加入本门才能领养，九处送来的没有限制。”
安以源注意到，每个灵兽的区域前都贴着标签，写了灵兽的简单介绍和领养所需的一些条件，要求之严格，只怕很多散修未必负担得起。
有点忐忑。
但生活到底没有彻底抛弃他，在九处送来的灵兽中，安以源找到了自己能养的，还是只熟兽——灵韵市野生动物园的大老虎。
小七：又是猫！！！
第29章 虎斑猫
见安以源止步； 明和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万兽阁内的布置，有些像动物园——一格一格，隔着层透明玻璃一样的挡板，可以看到内里的灵兽。
制作灵兽袋的空间拓展工艺似乎也被用在了这里； 格子里一派山林景象； 毛色棕黄、带黑色横纹的大老虎卧在其中； 健壮有力的身姿一半浸入浅浅的潭水中； 闭着眼睛假寐。
明和：“安道友喜欢？”
安以源：“嗯。”在没进入修真界前，安以源就想养二黄，很明显喜欢猫。老虎同样是猫科动物； 而且这只以前见过。
同毛色花纹的老虎看起来没多大区别； 但奇异地； 安以源偏偏能认出这就是差点被自己搞脑震动的那头——说起来； 明明是一头虎精； 却混在动物园里和普通老虎一起被饲养是什么操作？！
这个问题安以源曾经想过； 从混吃混喝到动物园有真爱不一而足； 直到现在看到领养条件。
和别的灵兽对活动范围和伙食乃至于饲主修炼功法有要求不同； 这头老虎要求饲主有不少于十辆车，并且能让它开上。
画风清奇。
脱俗到让人怀疑走错片场。
很好； 现在安以源知道这头老虎当时为什么会打出那个助攻了。“其实它会在这里； 和我有点关系。当时报警抓它的人就是我。”
明和感兴趣道：“是发生了什么吗？”
没什么不能说的； 安以源和明和一边继续看灵兽； 一边说着表姐相亲的事情。
两人走过不少空格。
这栋楼叫“万兽阁”，鼎盛时期或许真的有万兽，如今这般空旷； 却也收拢了修真界80％以上的灵兽。
招摇山本就以豢养灵兽闻名，门人弟子对此多有喜爱； 对灵兽极好，不少灵兽化形后不舍离开，又成为招摇山弟子……达成一个循环。之前路过的那些限定本门弟子收养的区域，有的就是生活在招摇山的灵兽产下的幼崽。
万兽阁中的灵兽稀少，却是因为大环境青黄不接。
修士的寿命比凡人悠长，但若在寿元耗尽之前没有突破，也无法避免归于黄土的命运。
一品延寿50年，二品延寿100年，三品延寿300年……在灵气缺席、无法修炼的200年间，若是恰好耗尽了寿元，再是不甘，也只能步入轮回。
灵兽同理。
当然，在招摇山范围内，会稍稍好些，至少还能够有限度地修炼。
这里是秘境。
不在通常定义的真实世界之中，又与真实世界有所关联，可以用半位面、异空间、小世界这样的词来形容。
据说招摇山本不在这里，是太微掌教为了招摇山的未来，和长老们一起使大法力将整个山体搬入，与外界灵气全无时仍充斥着淡淡灵气的秘境合而为一，这个举措极具魄力地保留了道统，却也不是没有危害——如果把整个秘境当做一个巨大的阵法，阵眼则为太微掌教本人。
即是说，太微尊者以自身为祭，定住了这片空间，挽留了向外逸散的灵气。
后果是化身宅修……
阵眼嘛，总没有自己从阵法里跑出去的道理。
以上机密来自爆料小能手颜弈。
逛过一圈，把九处送来的可领养灵兽看遍，安以源又回到老虎格子前，陷入沉思。
明和：“安道友有何疑虑？”
安以源如实道：“我现在住的地方，塞不下这么大一只老虎。”放山林市别墅太悬了……估计是没有缘分了。车倒不是问题。
明和微笑，“这倒是巧了，这大虫的天赋，正是变化。”
和孙悟空的七十二变没关系，它只会变小。
找负责此处的同门拿了钥匙开门，这样大的动静自然惊醒了老虎，“是你！”
它说话了……
安以源惊讶0。1秒，淡定道：“你好。”公的啊。
老虎摆出戒备的姿态，爪子下意识往后挪了一下，估计是对那场人工制造脑震荡记忆犹新，“你要……”它四处看了看，很快明白了当前的处境，诧异道，“养我？”
去掉画面的话，这实在是句很暧昧的话。
尤其在这头虎精的声音是少年音的时候。
安以源的视线在老虎那身漂亮的皮子上划过，肯定了它的猜测，“住的地方有点小，需要你改变一下体型，另外我还养了一只猫一只仓鼠一条鱼，你不介意吧？”
“有车吗？”虎视眈眈。
“这个不是问题。”
大老虎的眼睛亮亮的，无视了不友好地瞪着它的小锦鲤，视线转到明和身上，条理清晰道：“麻烦真人帮我核实。”
明和应下：“分内之事。”
是否满足领养条件可不是嘴上说说，招摇山的人是要验证的，后续还会有回访，避免出现前脚领养后脚烧烤这种丧心病狂的情况……
安以源蹲下来，打量着大老虎，兴致勃勃道：“能先变小看看吗？”
大老虎也不矫情，直接变成了一只小猫咪。
嗯，虎斑猫。
不是原产美国的那种宠物猫，而是有着老虎斑纹的中华田园猫，毛色都不带变的。安以源想到虎纹蛋糕，差点笑出声，没忍住伸爪子摸了一把，虎斑猫有点惊讶地看他，估计是以前很少有人这么做。
反正有明和在，安以源放开了胆子，按照撸二黄撸出来的经验给老虎顺毛，发现这种动物被叫做大猫真心贴切。
又了解了一下老虎平日的口粮等注意事项，安以源这才恋恋不舍地起身离开。
相性良好。
明和陪人陪到底，索性又和安以源组队去逛了坊市，有了明和的指引，安以源买买买的效率上升了百分之三百，直到傍晚，才告辞回水阁。
小七：“哼！”
小七：“哼哼！”
安以源故作疑惑，“哪里的小猪在叫？”
小七：“……我生气了！”
安以源明知故问：“怎么了？”
如果多关注一些宠物的资讯，很容易便可以知道，宠物也是有嫉妒心的，甚至有的还很强烈。安以源看过的新闻里，在主人养了别的宠物时，有的宠物会情绪激动怼主人怼新来者，有的则表面乖巧，暗地里搞事恐吓新来者，甚至把对方赶走或吃掉。
顺便说下，也有不是养别的宠物而是多了个亲近的人的情况……比如女主人交了个男朋友。
可以说是非常宅斗的剧本了。
安以源很庆幸自家宠物不是爱吃醋的类型。二黄虽然起初有点不适应，但到底是从小和妈妈和兄弟姐妹一起生活的猫咪，习惯了非独宠的待遇；球球更是完全不在意；小七以往也没有表现出对二黄球球的排斥……
这应该只是普通的撒娇吧？
怕饲主的视线转到到新宠物身上什么的。
安以源有点无奈地想，功法要求他广撒网养更多的灵兽，他也没办法啊。
啧。
听起来怎么那么渣呢？
淡定，宠物和伴侣不是一回事。
小七吐了个泡泡，“我讨厌猫。”
想起猫鱼大战，安以源自以为了解了小七的顾虑，顺嘴调侃：“那狗呢？”
小七惊了，“你还想养狗？！”这么厚颜无耻的吗？！
安以源：“……”
这么大反应的吗？！狗是人类最好的朋友你不知道吗？！如果不是实在懒得遛……望天。不过如果是灵兽的话，应该能自己遛自己吧？不行，没主人的话，会被打狗队的抓走……
小七语气严肃，“你到底还想养多少宠物？”
安以源实话实说：“看缘分。”
小七：“……”这日子没法过了！
鲤鱼的劣势在于，表情不够丰富，眼睛不够大，当锦鲤单方面冷战时，说实话，没人看得出来。
起码安以源没有。
小七气得睡着了。
颜弈兴奋地数着今天买的东西，见安以源回来，蹬蹬蹬跑到他面前，双眼发光道：“谢谢安前辈！今天真是太开心了！”
“开心就好。”
安以源内心默念“一百零九岁”，忍住了抱着颜弈来个举高高的冲动。
夜色渐深。
这晚，安以源跟颜弈学了几种入门符的画法，给自己的天师马甲添砖加瓦，次日太阳升起，便是庆典第三日。
招摇山正殿开放。
第30章 听道（第一更）
招摇山似乎真的很擅长空间类法术。
安以源不知道这在整个修真界是什么水准； 但这种明明走在宫殿里，结果走着走着地方就变大N倍的感觉，和京城那个市集有那么点相似。
想也知道，市集的全称既然叫修士联盟综合中心； 本身又位于祖国心脏的地段； 水准自然是数一数二的； 可招摇山只是一个门派……不； 对于修真界而言，古老而传承未失的门派或许有着他不能理解的地位。
正殿的屋顶不知何时与天空融合，阶梯上的座椅和他们的距离一下子拉远了成百上千倍； 其上雕刻着的繁复花纹却依旧清晰； 头顶有莹白光点漂浮； 脚下是光滑的白玉地面； 安以源拉住脚底打滑的小伙伴； 低声道：“好好走路。”
喜欢蹦跶·颜弈兴奋地左看右看：“好厉害！”
随着他们的前行； 变化更大； 周围转变成了……丛林？
到处是青青的草地和高大的古木； 雾气如烟霞轻轻缭绕，树叶掩映之间； 羽毛或绚烂或灰暗的鸟儿好奇地探头打量着人群； 全无惧怕的模样； 偶有啼鸣之声； 婉转悠扬，随着风逸散在耳畔。
大人物总是来得比较晚。
和他们一起进来的修士们都站着没座位，也就愈发突显出那些高高的座椅； 安以源看到有人乘着白鹤/飞剑/葫芦……飞到阶梯上方坐下，在周围修士的惊叹科普声中； 生生找到了一种校长讲话既视感。
想当年安以源还在读高中的时候，每周一升旗校长总爱讲两句——四舍五入的那种两句。
不行，要合群。
安以源很努力地控制表情，不崇拜憧憬就算了，总不能是忍耐和嫌弃吧？
“无为真君到了！”
“我第一次看到慕容仙子穿成这样呢！”
“仙鹤童子！呜呜呜什么时候我才能有自己的仙鹤童子……”
“空明大师为什么出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