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尤珈老师来说，自己是特别的。
只要是自己坚持想要的，老师不会拒绝。
那么； 如果是来自于学生的； 有些越界的请求呢？
希尔诺浑身僵硬； 开始觉得洗漱间内的照暖打在身上滚烫，开始感到呼吸有些艰难。
他甚至不敢吐出长气，害怕自己脑海里那份正在进行的、太过恶劣的想法； 随着气流传递到面前人的心中。
害怕自己急促的呼吸会将对方吹跑。
害怕一阵风就能将眼前的人吹散； 飘出窗外； 飞至遥远的天际。
“有一根睫毛掉下来了。”老师忽然这样说着。
希尔诺眼睛轻颤； 感受到对方带着温热的指尖，正在轻触他的下眼睑，微痒。
“忍一下，不要眨眼，很快就好。”
他听话地睁大眼睛，努力抑制住颤抖。
希尔诺其实挺怕痒的，老师的指尖像羽毛挠在敏感的眼睑，他费了很大力气才不让自己躲开。
尤珈老师的每一句话，都像是有魔力一样，轻松将他定在了原地。
等到那只手指离开了，希尔诺的身体仍旧紧绷着。
“这么紧张做什么？”
他听到老师轻笑。
……
尤珈觉得他的学生今晚有些呆。
十几分钟前，他坐在卧室里，听到楼下传来的震耳响动，整个房间都晃荡了一瞬。
毫不犹豫拿起法杖，直接选择在角落处，将地板轰出了一个窟窿，一跃跳下去。
入目第一眼，看见的是一只巨大的漆黑野兽，它占据了将近半个卧室的空间。
而与隔壁卧室连通的墙壁，则是被粉碎得一干二净。
他轻蹙眉，将法杖对准这只野兽。
在看清野兽爪下的熟悉身影时，瞳孔微缩。
白色的凌乱长发铺在地上，用来握法杖的那只手，整个被覆满漆黑长毛的巨爪碾压，只露出稍显纤细的一截手腕。
他的学生紧闭着双眼，浑然不知野兽狰狞的巨口逐渐逼近。
他自己都舍不得碰的那张脸，正在被带刺的猩红兽舌舔舐。
尤珈眼色沉了下来，手上发力。
一道迅疾的破空声刺向野兽的心脏位置。
它动作一顿，吓得慌忙逃窜，两条铁鞭般的细长尾巴甩向四周，散开漆黑的浓雾。
尤珈迅速从地上捞起了他的学生，紧紧护在怀里，叮嘱其憋气。
另一只手握着法杖，狠狠击打向迎面而来的长鞭。
野兽吃痛地嘶吼一声，撞出卧室，一路碾碎了不少家具，轻轻一跃攀爬到客厅对面的墙壁上，转头对着这边挥出一爪子。
一弯漆黑的影子被挥出，在空中分裂成几道相同的残影，化作野兽的分身，张着獠牙想要一口吞没这片区域。
随着残影的出现，空气中弥漫的毒气更加浓郁。
尤珈更用力摁住了怀中人的后脑勺，确保其不会呼吸进这些气体。
他对希尔诺的身体素质很了解，这点时间的憋气并不算难事。
但尤珈仍然选择了尽快解决战斗。
将法杖向前平划出一道半圆弧线，静止的空气宛若被劈开波纹，空间撕裂出奇异的光影，几道飞奔而来的漆黑残影转瞬消亡。
攀爬于墙壁上的野兽弓起脊背想要逃离，却在残影消亡的同时痛苦地发出同样的哀嚎。
野兽整个身体又膨胀了一倍大，两条尾鞭极速拍打着地面，像是粗壮的两条毒蛇在示威。
那双比人脑袋更大的金色兽瞳，愤恨地望向自己的方向。
尤珈冷静地射出一道道魔法，逼退对方的身体，致使这只野兽不断变换着落脚点，却始终找不到适合发力的角度。
整个房间都被清扫一空，每一张隔离墙都曾被野兽试图当做掩体，又被狠厉追来的魔法粉碎。
唯有尤珈所在的周围一圈还算完整。
终于，野兽无处可避，被接连直直射入最纯粹的魔法攻击。
魔力在它的体内翻滚着，它嘶吼、尖叫、哀鸣，声音越来越弱，那庞大的身躯渐渐蒸腾，漆黑的外边一点点消融。
最终缩回成一只巴掌大的漆黑幼猫。
幼猫睁着双铜铃大小的金瞳，头顶上一双三角耳在尾端破开了两道口子，像是久久不愈的旧伤，两条细长的尾巴环绕在身体两侧。
这是它的本体。
“喵~”
它微弱地叫着，试图唤起敌人的怜悯。
尤珈最后射出一发禁锢魔法，将野兽困在魔法链条凝聚成的笼子里。
他将注意力收回到怀中的人身上。
在整个战斗过程中，希尔诺都软绵绵地趴在自己身上，既没有呼吸也没有丝毫动作，尤珈甚至怀疑对方是否晕了过去。
轻拍背安抚：“结束了，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希尔诺说他眼睛睁不开。
尤珈打量了会儿他学生的脸，除了被碎石子划开出的一点血丝外，没有其余的伤口，眼睛应该是进了细渣。
轻轻松开对方的身体，牵起来打算领到洗漱间去清洗一下。
将洗漱间的照明灯和照暖灯全部打开，尤珈在柜子里找出一件包装严密的新毛巾，在水龙头下浸湿柔软。
他的学生乖乖地闭着眼睛，等待他清洗。
脸上确实有点脏。
尤珈将对方的发丝拨开到耳后，一点点将这些脏污擦净，小心翼翼不触碰到被划出的细碎的伤口。
看着他学生的脸逐渐恢复成干净的样子。
尤珈还是有些后怕。
如果不是他恰好住在希尔诺的上一层，又恰好坐在卧室里，希尔诺现在恐怕不能这样完完整整地站在自己面前。
他的学生睁开了那双冰蓝色的眼睛，目光有些虚，落不到实处。
刚才洗脸时，担心弄疼对方，尤珈下手很轻。
可能有些细砂仍没被清理出来，他想。
“我看看。”
他低下头，凑近了瞧，发现他的学生睫毛很长。
那双因为看不清而无神的眼睛，像是眼窝里的两团清水，湿润着浓密的鸦羽。
其中一根睫毛掉在了下眼睑，他注意到。
尤珈在方才湿润毛巾时，便清洗了双手，这会儿便没什么顾忌地直接上手触碰。
小心地试图将那根睫毛点出来。
他发现希尔诺的脸摸起来确实手感不错。
下一刻，脑海里浮现出那只野兽舔舐的画面。
他眼眸微暗，下意识加重了点指尖的力道。
希尔诺眼眶微颤，尤珈立即放缓了动作。
“忍一下，不要眨眼，很快就好。”
在他的叮嘱下，希尔诺颤抖着睁大了眼睛。
明明无法接受这处软肉被异物所触碰，却仍旧听话，努力配合着自己的动作。
他的学生总是乖得让人心疼。
尤珈轻轻笑了下，没有出声。
终于将那根睫毛取出，他垂下目光，轻捻着带着湿意的指腹。
再抬起视线时，他的学生仍旧紧绷着身体。
“这么紧张做什么？”
这回，他笑出了声。
……
希尔诺在内心做着纠结，做着煎熬，做着忏悔。
想到只要自己提出来，只要自己坚持要求，尤珈老师将有很大的可能答应。
他就难掩那份欣喜，激动。
这份喜悦并非仅因为一个亲吻，而是他终于意识到，尤珈老师真的会答应他任何事。
但越是如此肯定，希尔诺就越是觉得自己卑劣。
他不该利用老师的心软，来满足自己的这份私欲。
哪怕只是想想，都是对尤珈老师的亵渎。
老师在关心自己的眼睛，而自己却在想着这种事情……这样的自己，让希尔诺有些鄙夷。
他被巨大的惊喜所包裹，也被巨大的罪恶感所席卷。
他听到到老师轻笑，夹杂着笑意所吐出的热气，仿佛近距离轻拂着自己的唇角。
希尔诺脸更烫了。
也是在这局促之中，视野逐渐恢复清明。
于是他终于看清了尤珈老师放大的脸。
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晰，全部的细节展现在自己眼前。
那双美丽的异瞳还未消减笑意，希尔诺不禁在想，如果自己真的踮起脚吻了上去，这双眼中会带上什么样的情绪？
他是老师最喜欢的学生，老师不会厌恶他，也不会指责他。
也许尤珈老师会感到茫然，又或许会感到惊讶。
在这短暂的几个思绪间，客厅里又传来了猫叫。
他看见老师轻蹙起眉，嘴角也抿了起来，情绪不太好。
尤珈老师听得懂那只猫的声音？
希尔诺出神地想着，注意到老师有些冷地看向自己的身后，看向猫叫声传来的方向。
那只灰色的左眼里像是有什么雾气在涌动。
看不清。
如果自己能够再长高一点，或许就能够看得更近了。
希尔诺发誓，他此时此刻真的只是这么想的，没有任何其他暧昧的心思。
可当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那只左眼上时，他的身体却顺着这份想法，下意识踮起了脚尖。
老师的左眼里好像真的有东西……
诶，尤珈老师的视线收了回来，看向了自己？
老师在惊讶，在不可思议。
于是，希尔诺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自己唇边覆上了某样柔软的东西。
他再次僵硬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十二点前还有一更~
第56章 例外
第一次近距离看到别人接吻； 是在学校的小树林后。
刚完成一年级最后一门期末考试，尤珈第一个交了卷，准备到他常去的树林里睡一觉。
那座小树林没什么优点； 论漂亮也不算漂亮，论大也不算大，给人一种灰蒙蒙的感受。
没什么人会到这里面来。
于是这座小树林成了他最爱的午休场所。
这个年纪的他； 还没有养成洁癖的毛病。
随便挑了棵角度不错的树； 他坐在稍粗的枝干上，施了个魔法隐蔽气息，靠着树干小憩。
耳边很静； 阳光在滑溜的树冠上打转； 慢吞吞溜入林中，只余下一小撮光点温热地洒在脸上，有时会传来鸟鸣。
再次睁开眼睛时，感受到了近距离陌生的气息。
这双深蓝色眼睛刚开始有些茫然，意识到领地被闯入后； 逐渐酝酿起来被吵醒的起床气。
有两人不偏不倚和他选中了同一棵树，不爽。
他没有低头看那两人到底在树下做什么，只习惯性地用魔力感知。
两道身体缠得还挺近。
是情侣？在拥抱？为什么要抱这么久啊？
他从树干上轻巧地跳了下来； 打算吓这两人一下。
双脚落地； 站起身； 显露气息，看过去一眼。
确实被吓到了，不过是他自己。
尤珈看着这对情侣紧紧贴合在一起； 脸覆盖着脸； 如同畸形的怪物。
用来进食的器官啃噬着彼此； 像是进行着某些野蛮物种的献祭。
有水声； 吞咽声。
尤珈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声音的来源。
下一刻，他开始恨自己的感知力和视力。
皱起眉，摇晃着后退两步。
又捂住嘴快步跑出了树林。
那对情侣仍然忘我地纠缠在一起，从始至终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等离得远了，他一只手撑在墙上，另一只手轻捂住嘴，弯下腰，眯起眼睛。
有些反胃。
如果只是纯粹的图像，他不至于如此。
但……
尤珈开始后悔自己凡事先用魔力探知的习惯了。
也开始懊恼自己的记忆力。
为什么会有人热衷于吃别人的口水啊……
脑海里又想起那种水声，他腰弯得更深了。
生理意义上的反胃。
当晚用餐时，梅纳德用看怪物的眼神看他。
“你偷看别人情侣接吻，还怪别人恶心？尤珈，你该不会是……”
“什么？”尤珈皱眉问。
“性冷淡。”梅纳德吐出了那个词。
尤珈握着刀叉，在心中把这词语重复了一遍。
性冷淡。
他确实是没有过这方面的欲望，但是……
“你不也没有过性行为吗？”尤珈问。
“……你有没有看过片？或者‘那种’小说？或者……你有没有做过春梦？”梅纳德那种看怪物的眼神更加真切了。
当晚，床上。
尤珈窝在被子里，面无表情地快进看完了几十部“小电影”。
如果看真人电影，他担心自己会吐出来，所以退而求次，选择了完全由魔法合成的虚拟角色。
合成影像的表情挺生动，就是台词有些简单，无意义的语气词占据了影片的绝大部分时长，还有意义不明的镜头晃动。
枯燥，乏味，有一种浪费了他一个晚上时间的美感。
这些合成影像自然是往最完美的方向调整，脸上无一丝瑕疵，身材比例也算优秀。
但他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么多人喜欢看这种——肉｜体交织在一起的画面。
一块肉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两块肉就会变得吸引人？
为了在大脑里想象那份快感？
沉溺于这份快感，追求着这份快感，这份低劣的本能和动物有什么区别？
有些无聊，有些恶心。
这天睡下后，他梦见自己被两块蹦跳的肉追着逃跑。
第二天，顶着黑眼圈，看了一整天相关的书籍。
他确信了两件事。
第一，绝大多数人类确实有够无聊。
第二，他在理论知识方面已经完美。
这件事很快抛到了脑后。
他没有想到的是，一个月后，自己再一次撞见了别人接吻的场景。
不同的是，这次是同性。
洗手间。
他站在隔间里，手已经握上了门把，却迟迟无法推开。
因为在他隔壁，有两人正在忘情地接吻。
再一次，尤珈痛恨起自己的感知力。
他发誓，他今后再也不会下意识用魔力感知了。
只不过，原来同性之间也可以。
尤珈有些恍惚。
当晚，他研读了一遍同性相关的书籍，看着一个个动作图解，感到惊奇。
很好，这下自己的理论知识真正达到了完美。
在任何领域，他的知识储备都无懈可击。
再到后来，经历了许多事。
越来越忙碌，没工夫思考这方面的事情。
有时会碰到几对热恋期的学生，此时的他已经不会再像学生时代那样，至少学会了些体谅和尊重，默默收敛气息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