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执着地要去找回老师的小家伙，走了回来。
身旁跟着一个东西。
克里斯托弗举起了法杖，对准那个东西。
“等一下！您想做什么？！”
希尔诺看见校长先生将法杖对准身后的老师，他惊吓得拦在了尤珈老师面前。
校长先生的手很稳； 那根法杖没有丝毫颤抖，笔直指向着自己……自己身后的人。
“希尔诺，你带了个什么东西回来？”
克里斯托弗盯着那团可怖的气息； 法杖握得更紧。
他看见那东西也用警惕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不对； 不是警惕； 而是警告。
似乎只要自己一动，只要惊吓到它牵着的宝物，就会将自己撕碎。
“是尤珈老师呀！您认不出来他吗？”
那个小家伙紧张地望着自己； 想要护住身后的危险东西。
尤珈……
克里斯托弗从来都知道； 自己并非什么资质出众的白魔法师； 他比别人多的只有两百年的阅历而已。
同样的紫色眼眸； 他所能看见的东西，比那位优秀的侄女，比艾莉西亚要少得多。
显然，尤珈藏了些秘密没告诉自己。
当初对方开门时，并不仅仅只是吸入了些冥界的气息。
还发生了别的什么变异。
于是，他曾寄予厚望的、又给予他绝望的好孩子，变成了现在这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是因为今晚受到的刺激？
丧失理智藏不下去了？
那小家伙感觉不到吗？
他紧紧牵着的，可是一个随时能轰平这片土地的炸弹。
作为一名白魔法师，作为人类的一份子，作为坐在这个位子上的守护者，自己理应毫不犹豫清除掉——这只冥界生物。
真枪实战当然打不过，但对方不还牵着一个“弱点”吗？
克里斯托弗扬起了笑容。
他放下法杖。
“是尤珈呀，抱歉，我看走眼了。”
——可惜，他早就不是一名合格的白魔法师。
这样子的尤珈，当然能更有把握协助他的学生，成功打开那扇门。
这样子的尤珈，也无法心安理得地，与他的学生在一起。
真好。
希尔诺颤抖地挡在尤珈老师的身前。
哪怕校长先生表示了一切都是误会，他都难以放松神经。
老师现在的状态很不对，根本没有办法保护好他自己。
希尔诺软磨硬泡了一路，才得以被对方从怀中放下来，站在地上自己走。
尤珈老师身体冻了这么久，抱着自己会吃不消的。
放下来后，老师仍紧紧握住自己的手，像是害怕分散。
“希尔诺，我真的只是没看清，天色太暗了，你不用这么紧张。”校长先生用平常的语气说着，“你似乎感冒了？需要我帮你治疗一下吗？”
希尔诺犹豫了下，点头。
很晚了，他不可能去麻烦默文帮自己消除感冒。
可一晚上不好的话，尤珈老师也会担心自己的。
他看见校长先生扬起了法杖，法杖尖头是温暖的代表治愈的白光。
他感受到尤珈老师握着自己的手更紧。
校长先生保持这份动作，停滞了很久，才无奈地笑着说：“你能不能先安抚一下你旁边那个……尤珈。否则，我可能会在施法的一瞬间，遭遇生命危险。”
希尔诺困惑地抬起目光，看向身侧。
尤珈老师也在同一时刻看向他，表情很是无辜。
“尤珈老师很好呀。”希尔诺又困惑地收回视线。
“……”
克里斯托弗看着那个“很好”的尤珈，从对方的眼神里，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只要碰希尔诺一下，当场就得失去性命。
真可怕。
“你抱着他，把他两只手都抓住。”克里斯托弗指挥着，“对，就是这样，贴上去一点。最好把重心都放到他身上，让他只要一动，就会把你弄摔。”
这样，这家伙就会安安静静的了。
克里斯托弗在心中嫌弃地骂了一句。
手上迅速施了个小魔法。
这期间，那双冰冷的眼睛，始终紧盯着自己，在他学生看不见的角度，露出危险的眼神。
真麻烦。
“谢谢您。您好像对治疗我这件事很执着？”希尔诺感受着浑身的舒坦，好奇地问。
“有吗？大概因为我当了两百多年的白魔法师？”克里斯托弗自嘲地扯开嘴角。
他将装猫的笼子递给了希尔诺。
“我解不开他的魔法，没办法带走。你先拿着，等他醒了给他。明天新考官会来，你记得和尤珈解释一下。我估计他明天醒了什么也记不得。”
听到“新考官”这个词，希尔诺心中颤抖了一瞬。
“……尤珈老师会受到惩处吗？”
“一般是停职几个月处理，我可没法给他开后门，违规记录早就自动上传了。不过对你的老师来说，或许反而会是一段难得的假期。”
克里斯托弗原本只是随口一说，忽然皱起眉想起什么。
“还真给他弄到一段长假期了……”
……
希尔诺半哄半牵着，终于将老师送回到房间。
温暖的灯光照在疲倦冰冷的身上，这不过住了一晚的房间，竟奇妙地给人以家的感觉。
这是自己和尤珈老师共同的家。
虽然明天就不存在了。
希尔诺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
客厅的荧幕上，还停留着先前的画面。
老师原本是想给他补这方面的常识……那等老师走后，自己就一个人默默地看完后面的课程吧。
希尔诺有些沮丧，将装猫的笼子放回到桌子上。
“明天你也要跟着老师离开了。”他小声地说。
小猫朝着自己咪呜了一句。
希尔诺刚勾起嘴角，紧接着感受到手心被拉了两下。
转过头，看见老师用相当困倦的眼神望着自己。
对了，老师早就困了。
希尔诺于是牵着尤珈老师进了对方的卧室。
他发现老师无论如何都不肯松开手，有点黏人，像怕生的小孩子一样。
尤珈老师这样笨拙迟钝的一面，希尔诺还是第一次见，感到有些新鲜。
老师的卧室几乎没有住人的痕迹。
床上整齐干净，令希尔诺怀疑对方是否整晚不睡觉。
“老师，您身上的衣服都脏了，需要换新的睡衣，不然没办法睡觉。”希尔诺翻出一份干净的衣服，递给对方。
尤珈老师迟疑了一会儿，看了眼手上的睡衣，又看了眼自己，便开始脱衣服。
希尔诺脸红地立刻转过身，背对。
衣物摩擦的声音，在安静中显得响亮。
终于，老师换好了新睡衣，然后……迅速牵上了自己的手。
像是害怕自己跑掉。
希尔诺有些无奈。
他继续软磨硬泡着，将对方哄上了床，为对方盖好被子。
“好啦，我也要回房睡觉了。老师晚安。”希尔诺轻声说着，试图抽出手。
抽……抽不出。
“老师？”
他不解地晃了晃相牵的手。
“我要睡觉了，我很困，我需要充分的睡眠，您能明白吗？”面对这个状态的尤珈老师，希尔诺已经找到了相处的办法。
果然，尤珈老师的眼神暗了暗，松开了手。
——然后一把将自己抱住。
希尔诺被这股拉力牵动着，半跪到床上。
他震惊地看向老师。
尤珈老师却仍然用那种困倦的无辜的眼神，用那种又轻又低的声音，像是在自己心尖上挠痒一样，开口。
“不睡觉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71章 相拥而眠
希尔诺想； 这确实是一个很大的诱惑。
与老师一起睡觉，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想也不敢想的一件事。
单是听到尤珈老师的邀请； 胸腔便已经被心脏烫得发颤。
它在砰砰地喘息，溢出的热流在身体内上涨，灌满了大脑。
大脑被热意迷得发晕； 吞吞吐吐想不出拒绝的话。
或许哪怕想出来了； 嘴巴也不肯表达出来。
舌尖倔强地抵住上颌，卷走一切它不愿说的回答。
希尔诺想，他的身体显然有自己的想法。
他的身体不愿意拒绝这样的老师。
嗯……怎么办呢……
有些为难地压下眉头； 有些酸涩地抿着嘴笑。
他现在脸上的笑大约并不好看。
多么难得的、从未见过的、坦诚得让人心痒的尤珈老师。
如果老师清醒的时候也能这样该多好。
可惜； 可惜。
老师现在的脑子坏掉了。
老师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自己要是答应了，算不算趁人之危？
他笑得越发苦涩。
苦于这份带着罪恶感的心动，苦于眼前的美梦在第二天就会破碎。
借着笑时的嘴型，希尔诺用侧边的牙咬到舌尖上，微麻的刺痛感很好地缓解了身体的僵硬。
他拿回了语言的机能； 说出他其实不太想说的话。
“老师，我不习惯和别人一起睡，我会睡不着的。
“我整晚都会睡不着觉； 会很痛苦； 第二天早上起来脑袋都不清醒。
“我可能会在路上摔跤； 也可能会将考核搞砸。
“您还要和我一起睡觉吗？”
于是，希尔诺看见尤珈老师的眼睛，相当、相当明显地暗淡了下去。
就像是主动在主人身上轻蹭撒娇； 却被毫不留情抱到角落里； 被要求自己呆着。
老师好乖。希尔诺心中产生了这么一个念头。
——还很好骗。
对方的体温恋恋不舍从自己身上离开。
于是希尔诺忽然发现； 这室内也没那么暖和。
“我去洗澡了； 您要好好睡觉。”
其实尤珈老师也该重新洗一遍澡，毕竟在那脏兮兮的地方，几乎把杂物滚了全身。
但，显而易见，此刻的老师无法做如此精妙的动作。
而希尔诺……也不可能帮老师洗。
会出事的。
他再次按捺下那些画面，那些遐想，熟练地在心中鄙夷了自己一遍。
便关了室内的灯，带上门。
“晚安，老师。”
背靠在门上，希尔诺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沉默地站了一会儿，才走入洗漱室。
淅淅沥沥的水从喷头涌出，温热地舒缓疲倦与烦乱。
这回，他洗得很慢。
待会儿上床睡下，眼睛一闭一睁，尤珈老师就会不在了吧。
这几天的短暂同居，像是做梦一样。
闷热的水汽中，希尔诺把自己捂得有些头晕。
双脚都发软。
胸口发闷，不知是因为室内稀薄的空气，还是因为浓厚的情绪。
他开了墙上的窗，露出一条细缝。
感受着清新的空气流入，感受裸露的肌肤一点点变凉。
该睡觉了。
希尔诺半合着眼睛，很慢很慢地穿上睡衣，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颊都闷得粉红。
好像确实洗太久了。
推开门。
推……推不开？
希尔诺困惑地检查起门把，没有上锁。
他又推了推，这回终于察觉出，门另一边有东西堵着。
希尔诺感知了下。
哦，是老师。
……嗯？
“老师，您坐在这里做什么？”
没人回答。
“老师，我出不去了，您能挪开一点吗？”
一阵细碎的摩擦声过后，希尔诺终于推开了门。
也见到了老师的样子。
对方靠墙随意坐着，一只腿弓起，同侧的手肘支撑在膝盖上。
同一时刻，老师也将脸侧了过来。
那双眼睛看向自己，眼中带笑。
“老师您醒了？”
没有回答。
好吧。
“您坐在这里干什么？总不能是等我吧……真的在等我？”
希尔诺有些惊讶。
所以，方才的几十分钟里，尤珈老师就这样靠着门坐着，默默等自己洗完？
“不是让您好好睡觉嘛……”
希尔诺有些无奈。
今晚他无奈了很多次。
将尤珈老师从地上牵起来，这个熟悉的动作让他有些恍然。
从前，老师也很多次像这样将自己牵起。
“走吧，回房间睡觉。”
希尔诺牵着尤珈老师回到卧室，又一次将对方哄上床，又一次盖好被子，又一次说晚安。
关门前，他在门口回头看了眼。
嗯，老师乖乖睡着。
回到自己的卧室，躺下去。
几分钟后，希尔诺蓦地睁开眼睛。
他不敢置信地循着气息下床，推开……推不开门。
“……老师，能挪一下吗？我想开门。”
于是，希尔诺又见到了尤珈老师，靠在墙边坐着的看起来相当无辜的老师。
“您不睡觉吗？”
希尔诺叹了口气。
意料之中，没有回答。
“好，好，我和您一起睡，这样总行了吧？”
希尔诺抱着枕头，牵着老师回到对方的卧室，今晚不知道第几次哄对方上床，又将自己也放了上去。
躺下来，在黑暗中抓住对方的手，小声说：“您看，我在这里。好好睡觉吧。”
但老师这回并没有安静下来。
希尔诺感受到嘴角被指尖轻触。
老师在描摹他的唇形。
“睡不着？”
不可思议地，希尔诺听懂了对方的意思。
他先前说和别人躺在一起，会睡不着。
“嗯……换成别人我会睡不着的，但您不一样。您在我旁边，我就能够睡着。因为您不一样，因为……我喜欢您。”
希尔诺轻笑着说。
这是第几次说出口了？
记不太清。
每回老师都会顾左言他，一边不肯给自己确切的答案，一边温柔地给以希望。
老师好残忍。
但自己却又心甘情愿，享受一次又一次被钓上钩。
如果咬下钩，便能吃到岸上的垂钓者，该多好。
但老师只会用那种温柔的目光看着自己。
感觉终点似乎近在眼前，又遥遥无期。
也许永远也听不到那句……
“我也喜欢你。”
希尔诺睁大了眼睛。
温热的气流洒在脸上，很近。
他被抱住了，被抱向对方的怀中。
“……您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当理智崩溃，剩下的唯有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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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十二点还有一更。
第72章 断片
僵硬； 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