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时清在他离开后脱力般沿着墙壁滑坐在地上,心脏痛得厉害,连呼息都带着伤。
付明淮来得很快,第三次按门铃后他急得踹了几脚门,“哥,没事吧?我破门了!”
苏时清捂着胸口强行站起身开了门,付明淮赶紧扶他坐下,“药没吃?你坐着,我去拿药。”
付明淮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半夜被苏时清叫过来了,第一次苏时清给他打电话,电话里只剩下苏时清微弱的呼息声,等他赶来苏时清差点没了气儿,好在家里有备的药物。
“唉,哥,你还是去做个检查吧,时不时痛一回,回回要你命,你能撑几回?”
苏时清吃下药缓了口气,“没事,就是心悸,没严重在那个地步,我心里有数。”
“你有数就好,你说你,身边没个朋友没个人照顾的,哪天出了事可…… 算了,扶你去休息,我在沙发睡吧,你有事叫我。”
第48章 年少不知深情可贵
何若元从接到简风电话到赶到苏时清家小区附近,总共用了 27 分钟,这 27 分钟,每一分钟都是对简风的凌迟,他出小区门口时,看见一辆车进入小区,透过保安室的灯光,简风看清了那人的脸,苏时清小时候的邻居,那个很优秀的人。
“简风,你怎么连鞋都没穿,快上车。”
简风蹲在路边,面前的沙子湿了一小片,“元元,我好痛啊。”
何若元被他的声音吓到,上前搂住他,拍着他后背,“哪里痛。”
“不知道,哪里都痛。”
“我们回家,回家就不痛了。”
上车时才发现,简风脚在流血,赶紧让他坐进车内,打开手机手电筒照他脚底,不知道他在哪里踩了一小块碎玻璃,玻璃扎进了肉里,何若元鼻子一酸,想去拔那块玻璃碎又不敢,“简风,你…… 你何苦啊,要不,算了吧,没有苏医生,也有别人。”
“可我只想要他。”
李成泽轮值,正困得小鸡啄米,听见护士叫他,赶紧搓了把脸,“来了来了!”
“嗯?简风,这是怎么了?快扶他过来坐下。”
李成泽被简风吓得原地打了几个转儿,听何若元说是脚底扎了块碎玻璃才镇静下来,只是他看着真不像只是扎了块玻璃碎,整个人都透着一种破碎感,双眼茫然,脸色苍白,唇无血色。
处理好伤口,李成泽告诉他要打破伤风针,叮嘱他白天再过来打。
简风整个人失了魂,根本无心在意这些。
何若元不解道:“现在不能打吗?还非得白天打?”
李成泽解释:“破伤风容易过敏,需要皮试,晚上不方便观察,万一过敏,白天医生多,抢救也比较及时,反正 24 小时之内注射都可以。”
“他这样子适合来回折腾吗?要不你给开个病床吧,在医院留院观察一晚。” 何若元实在不忍心折腾简风。
李成泽翻看了下住院表,满员了,跟护士商量了下,让简风留在换药室休息一晚。
这一夜简风都在噩梦中奔跑,在梦中追赶着前方光亮,总是在触手可及的时候被一股力量推进黑暗中,好像永远看不到光亮走不到头。
苏时清吃了药早上差点起晚了,闹钟响了几次都没能叫醒他,还是付明淮进房间把他摇醒。
“你这药真的不能再吃了,我真担心你……”
苏时清捏捏鼻梁,“担心我一觉睡过去了?别担心,我心里有数。”
付明淮叹了口气,等他洗漱完送他到医院,实在不放心他开车。
快到医院时,付明淮突然说起苏时清父母,“前一阵见过他们,我爸他们弄了个什么老年团,你爸妈也在,他们看上去老了很多,你有时间回去看看他们吧。”
苏时清撑着额头,轻轻 “嗯” 了声。
一进医院一个病人嚷着伤口痛,拉着苏时清要死要活,“苏医生,太痛了,肯定是伤口裂了,快帮我看看。”
早晨医护人员忙得走路都带跑了,苏时清几次想叫人都没叫着,带着病人往换医室走,“我给你看看。”
拉开帘子的瞬间看到躺在护理台上的简风。
简风抱着手臂蜷缩在狭小的护理台上,一绺粘在额头,弱小,苍白。
苏时清愣怔几秒,轻轻拉上帘子,刚准备跟病人说换个地方,病人在身后叫:“苏医生,快点给看看吧,痛得受不了了!”
躺在里面的简风模糊中听见 “苏医生” 三个字,瞬间惊醒,差不多是半滚下来,拉开帘子,果真是苏医生。
“阿时……”
苏时清回头,视线落在他脚上纱布上,几欲开口,终是什么都没说,带着病人去其他换药室。
简风定在原地,任由心痛蔓延。
何若元实在困得不行,在走廊找了个椅子躺了会儿,被吵醒回来找简风,刚好看到苏时清带着病人从换药室出去,转头就是简风哀戚的脸。
“唉!”
何若元叹息一声,上前给了他一个安慰的拥抱,拍着他后脑勺,“你要是想哭就哭吧,你这样我看了难受。”
简风下巴搁在他肩上,眼睛酸涩,吸了吸鼻,不能委屈,不能哭,今天的一切都是自己该受的。
“简…… 风,啊,那个不好意思,打扰了,你们继续,继续……”
李成泽快下班了,想起简风今天要打破伤风针,特意绕过来提醒他,哪知一推开换药室门见他俩抱在一起。
何若元拎着李成泽衣领将他拽住,解释道:“小屁孩想什么呢,我跟简风是兄弟,亲的,你不是苏医生助手吗?没听苏医生提过?”
李成泽挠挠后脑勺,他一直琢磨简风跟苏主任的关系,没一个人告诉他,好像每个人都讳莫如深,老主任,护士长,一听到主任跟简风的事,总是扯开话题,李成泽一度误以为简风是不是冤枉过主任给他造成过医疗事故,刚听何若元意思简风跟主任很熟。
“原来我们主任以前跟简风真的很熟啊,他还说不认识。”
“咳咳,” 何若元咳嗽两声,“先带简风去打针吧。”
简风做皮试的空当,李成泽撞了撞何若元,“简风跟我们主任到底什么关系,我真的很好奇。”
“前男友。”
李成泽 “啊” 了一声后,又 “哦~~” 了一声,最后表情凝重的点点头,摸着下巴,“原来如此,那现在是什么情况?”
“还不够明显?一个想旧情复燃,一个避之不及,别说了,简风回来了,千万不要当他面说。”
打完针观察完,简风一瘸一拐的去了趟苏时清办公室,苏时清抬头,两人目光交汇,苏时清匆匆躲开,拿起笔写病历,简风直直地望着他,说:“哥,我回去了。”
“嗯。” 苏时清没抬头,“伤在脚底要注意,不要沾水,注意卫生,发炎了及时就医,还有,打了破伤风针针口注意不能沾到水,今天最好不要洗澡。”
“好,我走了,你……”
“你” 了半天没下文,你什么,你记得吃饭,记得休息,记得加衣。
没有立场说这话了,他不在的这两年,苏时清也过的很好。
听到关门声苏时清放下笔,这才发现病历上被他写满 “简风” 二字,叹息一声,抬头关掉屏幕上 简风的就诊记录。
何若元扶着简风走到车旁,后边传来李成泽喊声:“等等,能不能捎我一段儿!”
简风坐后排,那块碎玻璃扎得深,昨天没顾得上痛,今天痛得厉害,伤口周围有点肿。
李成泽刚要坐后排,何若元叫住他:“小屁孩,你坐前面吧,后排东西多。”
李成泽瞅了眼,还真是,后座堆满了杂七杂八的东西,何若元也没办法,都是公司样品,拜访客户要用,后备箱放满了只能放后座。
“好咧!”
简风几乎是在车启动秒睡,李成泽扭头看了眼,小声道:“简风睡着了。”
“让他睡吧,他太累了。”
“他跟我们主任,真是那什么,有过一段啊?”
何若元瞥了他一眼,“骗你有什么好处。”
“他们以前到底发生过什么,我们主任非说不认识他。”
何若元从后视镜看了靠在后排的闭着双眼的简风一眼,叹了口气,没说话。
“哎呀你就告诉我吧,知道头不知道尾的,挠心挠肺。”
何若元捡重点说了下,概括起来就是:年少不知深情可贵。
李成泽听完半晌没动静。
“有什么感想,小屁孩。”
“我一直以为我们主任是能出家当和尚那一挂的,没想过还有这么一段,主任好惨,简风现在也怪惨的,所以简风现在是在追求我们主任?”
“这还不够明显?”
“为简风祈祷,阿门,早日融化我们冰山主任。”
李成泽正双手合十祈祷着,后座简风突然惊坐起身,“阿时!”
前排俩人被吓到,何若元放慢车速问他怎么了。
简风声音有些抖,“他还是关心我的,他知道我伤在脚底,他知道我打了破伤风针,他在关注我,调头,元元调头,我要回去找他,我要找他说清楚。”
何若元还没来得及给出反应,简风又说:“不不不,不用,不能这样,不能冲动,不能吓到他,回家吧,回家吧。”
“简风,你是真的变了,成熟了,一夜间长大了。”
简风望着车窗外向后移动的风景,沉思,长大了吗?没有人能在一夜间长大,那是离开苏时清后的七百多个日夜,每一夜每一夜在思念的煎熬中逼自己成长的,他把从前对苏时清做过的事一件一件拎出来,把自己放到苏时清的位置上,去体会,去代入苏时清的感受,这种成长的代价,不值得。
他宁愿少活十年换取时光倒流,换他用最好的方式去爱苏时清。
第49章
隔天,李成泽照例做上班前的准备工作,见苏时清的保温杯有茶水,平时苏时清都是自己清理完茶杯才下班,大概是太忙忘记了。
李成泽洗好保温杯,放回来时不小心弄湿桌子,主任最讨厌别人弄脏他桌面,赶紧拿了毛巾去擦,想着擦都擦了,顺便帮他清理下桌面。
拿起键盘准备擦底下,一张撕下的病历纸飘落到地面,李成泽捡起来,上面写满简风的名字。
偷偷放回原位,装假无事发生继续上班。
上午忙完,终于有空喝口水,李成泽坐在一旁刷着手机,故意自言自语:“简风长的真挺好看的,不知道追他的人多不多,我要是个……”
“啪!”
苏时清用力磕下保温杯,“李成泽,这月考核分扣五分。”
“主任,为什么啊,我最近没迟到没早退,没拿错药没放错东西,就连安瓿瓶都没掰坏过一瓶,主任……”
“上班玩手机。”
“主任主任,我再也不玩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啊,主任!”
晚上,李成泽向简风吐槽,简风乐了半天,笑李成泽活该。
“你别笑太早,本来还想告诉你个消息的,现在不说了。”
简风收起笑,“别啊,我错了,我错了,什么消息?”
李成泽把看到那张写满简风名字纸的事告诉了他,“你说我们主任写你名字是什么意思,是想写你名字诅咒你还是有其他意思?”
简风心情大好,给李成泽发了个红包。
当然是有其他意思,他心里还是有我的。
这天后简风改变策略,人不出现,送的汤、饭、糖果全让跑腿代送,送到医院由李成泽代为转交给苏时清,当然了,也有李成泽一份,李成泽从来只是接过放苏时清办公室,一句话不多说,问他哪里来的,答外卖送来的。
苏时清不傻,每次他那份包装盒上总是额外多几颗糖果,除了简风没人会这么做,没见着简风人又不好发作,扔掉浪费粮食,可怜苏医生总是边生闷气边吃。
转眼简风回榕城两个多月了,立冬,降温了,苏时清家小区门口的几棵树上的最后几片黄叶飘旋而下,简风见证了那几棵树从青黄色到枝桠光秃,一切都在默默变化,只有他跟苏时清的关系一直停滞不前,苏时清依旧冷漠疏离,礼貌客气。
简风背着包在小区门口等了两个多小时,李成泽情报有误,苏时清比情报下班时间晚了两小时。
苏时清拐弯进小区时看到站在寒风中的简风,原想当作没看见直接进去,简风先一步跨到入口道闸门禁刷卡机旁,叫了声“阿时”,一旁的保安赶紧从保安亭出来,问:“你谁啊,站在这里很危险,站一边去。”
“不好意思,他是我……朋友。”苏时清赶紧对保安说。
简风顺势跟着他进小区,苏时清没停车,从后视镜看到他在追着车小跑,放慢车速缓缓向前行驶。
停好车,简风已站在电梯口了。
“阿时,今天立冬,我给你拿了点东西。”
“不用,什么都不缺。”
苏时清进电梯时,简风跟着挤了进去,小声说:“是一种药包,敷脚的,我特意去找一个老中药开的,你就当你的病人答谢你的,好不好?”
他说话时低着头,带着鼻音,有点可怜,抬头看苏时清时鼻头红红的,眼眶湿润,不知道是被风吹的,还是被眼泪沾湿的。
沉默中楼层到电梯门开了,苏时清无声叹息,先踏出电梯,“进屋再说吧。”
简风在门口踌躇,害怕进门看见另一个人,苏时清开门时偷瞄屋内,没开灯,应该没人。
灯亮,苏时清回头,“不进来吗?”
“啊,进,进。”
踏进门的第一眼看见门边的鞋,简风那个晚上离开时没穿走的鞋。
原本他没扔。
苏时清递了双拖鞋给他,“新的。”
苏时清自顾自忙着,烧开水,收衣服,简风站在沙发前,不知道是该继续留下还是该放下东西走人。
水开了,苏时清倒了杯水给简风,“怎么不坐。”
苏时清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只好借着忙碌遮掩尴尬,回头看见简风一脸无措的站在沙发前,苏时清的心像被什么东西微微挠了下,有点痒,带着点刺痛,那个肆意张扬的简风变得小心翼翼,那个张牙舞爪喜欢趴在沙发玩游戏的简风此刻连坐在沙发上都要等他邀请。
简风坐下,取下背包,“这个是中药包,每晚敷在膝盖处,第二天早上再取下来,这是我……我妈妈包的饺子,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