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卿去关窗户时,见到不远处的庭院外,一道花枝招展的身影,出现在幽静的回廊上,是苏姑姑将添喜带了回来
苏姑姑正抱着添喜朝着这边院落走来。
男人动作愣住了。
糟了
“你吃了花楼几十年的饭菜,也应该是吃腻味了。”莫言之将信件放在一旁,他坐在宽大的椅子上,那正注视着男人的眼眸,也有了细微的神情变化。
男人此刻心神不宁的模样,都尽数的落了莫言之的眼中。
他也没问男人到底发生了何事,只是不动声色的往窗户那边看去,之前男人似乎是看到什么,才会有如此的不安。
秦卿将窗户缓缓地关上了。
可是,他刚转过身准备回桌前继续用餐,却发现莫言之看他的眼神变了
似乎是在盯着他思考,又似是因他的反应而不悦。
“莫公子,你盖好披风,小心别受冻,若你在我这里受了凉,那便不好了。”秦卿在莫言之身边坐了下来,可却不小心压到了那些信纸。
那脆弱的信纸被他坐得发出了细微的响声,他即刻便想站起身,却被莫言之给拉住。
秦卿刚想开口赔礼
可是
莫言之却仿佛知晓秦卿想说什么,首先开了口:“不要紧,这些信都看过了,反正是要烧掉,弄皱了也无碍。”他安慰秦卿。
秦卿轻轻地点头。
“多谢莫公子体谅。”
莫言之自然地捧起了秦卿的脸,那温热的、修长的手指,充满了感染力:“不必与我如此客气,昨日夜里,我与你说的话你难道都忘记了?”他让秦卿在单独无人时,叫他的“夫君”。
秦卿心中颇为意外。
“我以为,那是莫公子在床底之间的玩笑话。”
他在花楼里待了那么久,从来没有见过客人要求小倌,或者是姑娘,称呼对方为夫君的。
想也只有在床底间助兴时,有特殊癖好的客人,才会有如此要求。
“昨夜你也如此叫过我,你现下不想如此唤我,可是怕羞?”莫言之放开了捧着男人脸颊的双手,让男人唤一声来听听。
可是秦卿正在为添喜被苏姑姑带回来的事而不安,根本没有心思听莫言之讲话,只是含糊地点头。
莫言之也看到男人略有心不在焉。
可他也没责备秦卿。
因为外面临近的脚步声,仿佛是扰乱秦卿心神的主要来源,莫言之看向了那敞开的门边,而秦卿也在此时站起身
秦卿本是想去门外看看,可是却撞到了椅子旁边的茶桌,发出了剧烈的响声,弄得茶杯都翻倒,砸了一地。
地面腾起茶水的烟雾,白茫茫的
秦卿衣衫下摆也被茶水沾湿。
这声音也惊动了外面的人,外面的人听到屋内的动静,加快了脚步往厢房这边而来,苏姑姑抱着睡着的添喜过来了。
刚进屋便瞧见,地上的洒了一地茶杯
“哎哟,这是怎么回事?”苏姑姑压低了嗓音,焦急地看着秦卿。
“是我不小心”
莫言之神态依旧地坐着,并从容的笑道:“无事,刚才是我想抱秦卿,可是动作太大,不小心将茶桌给碰倒了。”
他一边吩咐老鸨找人来收拾,一边看着老鸨怀里那抱着的小男娃
那小男娃衣着华美,身上披着锦绒镶嵌,银白交错的小披风,那披风的连衣帽盖在小男娃的头上,那孩子正在老鸨的怀中熟睡。
即便是之前那巨大的动静,也没能将其吵醒。
莫言之也就随便看了一眼,便如常的移开了视线
而秦卿,在见到莫言之看到添喜之后,脸上没有多余的反应时,这才逐渐的安心。
秦卿身着华美的长摆青衣,外面披着轻纱幻绒的长衫,那一头松散而顺滑的秀发,用丝带松松的捆绑着
那发丝顺着秦卿的背部贴合,顺滑往下延伸,两颊旁的几缕发丝,衬显得男人更加的清素
“我这便将地上收拾一下。”秦卿轻声对莫言之低语完,便侧身看向苏姑姑,“劳烦苏姑姑将添喜先带回屋休息,我这厢还有客人在”
说话间。
秦卿的目光在添喜的身上短暂的徘徊,而苏姑姑身处如此环境脸色为难,唯有莫言之由始至终神态都未改变过。
秦卿刚想蹲下收拾
苏姑姑还未来得及想出声阻止。
莫言之却先一步,抓住了男人的手腕,将男人拉到了身边:“我并不是让你收拾,这些粗重活,交给其他的人来做。”
秦卿被拉坐在椅子上的空挡处,男人的重量,加上两人的拥挤,使得椅子发出了细微的响声。
男人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便听到苏姑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先将孩子抱去歇息,再吩咐人过来收拾地上的东西,秦卿你可要将我们莫公子伺候好。”
苏姑姑叮嘱完秦卿,便识趣地抱着添喜离开了房间
秦卿缓缓的点头。
他平和地注视着眼前的俊朗的男子,昏黄的烛光下,两人的视线平行而视:“打扰莫公子雅兴,秦卿很抱歉。”
秦卿向客人赔礼道歉。
像他今夜这样,打翻桌子,坏了客人雅兴,若是换了其他客人必然是会生气的
“无妨,最重要是你没伤着。”
莫言之身着幽色锦蓝衣衫,那幻丽的黑羽长披,那披风上色泽黑亮的羽毛静若无息的未动,他唇边那似有似无的笑意,带动起脸颊上那浅浅的酒窝
那俊朗的容颜之上,更增添了几分隐约的亲切。
虽然那种亲切的感觉并不明显。
可是,秦卿还是能够感受到,对方那清浅笑意中的善意。
“莫公子为何不问我,刚才苏姑姑抱着那孩”
“你收养了一个小男娃的事,我都已听说过。”莫言之平缓地说完,缓缓地坐起身,近距离地注视着睫毛微垂的男人。
秦卿也承认了此事。
“未免小孩子打扰到莫公子休息,我前几日才请苏姑姑将添喜带走。”
秦卿一边轻缓的替莫言之收捡椅子上散乱的信纸,一边低声的告知了莫言之为何苏姑姑会大半夜抱添喜过来
若非苏姑姑今明两夜太忙无法照顾添喜,是万万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将添喜送回来的
“苏姑姑并无打扰莫公子的意思,望请莫公子谅解。”秦卿坐在莫言之身边,衣摆轻侧在旁。
烛光下,男人脸上那面具,暗光流转,光晕朦胧
这使得莫言之想起了昨夜。
昨夜男人抓紧身下的床单,朝着他轻微摇头的模样,他此刻都还记忆犹新,男人的样子并不风尘,更不像经验颇多,反而是被生涩与素雅所占据。
莫言之想到此处,便轻慢地笑出了声
“不要紧。”
莫言之似乎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只是欣赏着男人的模样,莫言之那眸色幽深的眸子,似透着暗哑迷人光芒,沉淀与内敛纠缠。
“多谢莫公子理解。”秦卿点头感谢,轻低的嗓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的清晰。
此时。
两人都听到外面苏姑姑从别屋出来,然后急急离去的声音。
这阁楼本是很隔音,可是因今夜厢房的门是大开着,所以能够清楚的听到外面的声音。
苏姑姑离开之后,秦卿心中的大石,这才落下。
莫言之将秦卿所有的神情变化,都尽收在眼底,他并未多言,只是让秦卿去吃饭。
“饭菜凉了会不好吃,晚些等你吃完,我们再去楼下院子走走,不在楼上打扰那小男娃休息。”莫言之近在咫尺的与男人交谈,那气息都洒在男人的唇边。秦卿的睫毛轻抖,他体贴的替莫言之拉合了身上的黑羽外披,视线沿着对方的下颚,缓慢的移至对方双眸
“我先前还以为,莫公子不喜欢小孩子,会嫌小孩子吵闹。”
“怎么会,我很喜欢小孩子。”莫言之单手放在男人的腰上,慢慢地捏着男人腰间那质感柔软的地方,视线稳稳地回视着眼前的男人,“你收养那小男娃因是与你一样,都很乖顺。”
乖顺
秦卿不太习惯这个词,可也不好纠正莫言之,在客人面前,客人说是,那便是吧。
“添喜的确不顽皮。”
秦卿稍拉开了莫言之的手,在莫言之的注视下回到桌前用餐,只是他是站着进食而未坐下,因凳子上被溅到了玻璃渣。
一时半会儿也擦不干净
即便是站着,男人也显得修长高挑,那一身威是华美装扮,与那吃东西时条理分明的样子,都显得十分的协调而不急。
然而,当秦卿抬起眼看向莫言之时,对方已重新拿起那些信件在认真的翻看。
秦卿也知晓
莫言之看的那些信件,应该都是密函。
第81章
秦卿也并未多想,在吃晚饭后,便陪着莫言之到楼下院落散步,这深夜的院落里格外的幽静,那空灵旷荡的感觉很舒适。
长风吹起了两人衣襟,深夜风雨笼罩着大地
“莫公子,你明日便要离去,今日为何不歇息一会儿?”秦卿撑着青色的油纸扇,跟随在莫言之身边,轻声的询问对方。
两人沿着池边缓步慢行。
寒衣悠风,冬雨漫漫,树影摇晃间,倾雨飞扬。
“正因明日要走,今日才更不能多歇息。”莫言之缓缓的停下脚步,侧过头看向身边的男人,并站在男人身旁低语,“若是歇息了,又怎能有如此好的机会,与你在雨中漫步。”
他眸色的深深,幽静迷人
唇角含笑
那一席雍容幻美非常的黑羽长袍,在风中凌乱的轻舞,似夜魅般扰乱人心神
“若是莫公子往后带来,这种机会必定有很多”秦卿的嗓音轻低,在这幽静的长夜里,仿佛能使听者格外舒心。
两人说话时,嘴里呼出的气息都被夜风吹散。
夜风轻轻吹动着秦卿的发丝,几缕乌黑的发丝,被风吹得贴在下颚处。
“能与莫公子漫步雨中,谈天说地,也是我的荣幸。”他语气平和,目光平静的看着莫言之。
茫茫细雨中,两人的身影,在朦胧雨雾里若隐若现。
“你这算是在邀请我?还是舍不得我离开?”莫言之神色如常的反问,并平缓地伸手,替秦卿拨开了贴在脸颊上的发丝。
秦卿清楚的感觉到对方指尖传来的温度
“若是莫公子下回还来,我也会与这次一样,尽心的伺候莫公子,直至莫公子满意为止。”
两人的目光交汇。
夜风好似那绵绵低语,尽诉不断的轻轻吹拂着两人的衣襟。
朦胧的雨雾之中,秦卿那青衫上的几缕轻纱被风扬乱,似仙灵轻舞般焕然迷人。
而站在他身前的俊朗男子,那黑羽长衫上的华美绒羽,随着夜风轻轻的凌乱纷舞,深暗迷离中尽散幽幻
“有你这句话,那我便飞来不可。”莫言之静静的注视着秦卿,他唇边呼出的气息被风吹散,那深深的眸色却似暗夜般迷人。
朦朦的雨雾拉拢,能挡住两人的身影,却无法掩藏两人轻然的低语
半个时辰后,两人来到了隔壁院子废弃的伙房,莫言之站在远处焚烧那些信纸时,他便站在莫言之身后不远处等候。
待信件都烧掉之后,莫言之才带他回院子。
寒风细雨中,夜景的池塘边,那淅淅沥沥的水滴,滴落在池面发出的叮咚声,格外的动听
当日清晨,天还未亮。
秦卿醒来时,身旁的被褥下已是空空荡荡,被子上还残留着隐隐的温度。
此时,房间内,没有任何动静。
他知晓莫言之已经离去
之前他与莫言之在外面散完步,便回来休息了片刻,他竟不知不觉地靠在莫言之身旁睡着了。
也许是他太累了
他深夜醒来时便觉得腰酸腿软,可是因为那时莫言之还在,他不能表现出任何的疲乏。
现在四下无人,他才稍微地换了一个姿势,轻缓地趴卧在床上休息。
如此一来,他的腰背,都会舒服一些。
屋内,那打翻的茶桌与地上散落一地的陶瓷碎,都已被人收拾干净,房间内似乎点了精油,弥漫着一股凝神的香味。
秦卿趴在床上,那长发顺滑的掩住了背部,那被褥整齐的盖在他的后背,烛光中柔光隐现。
朦胧的纱帐间,他的肩背线条若隐若现。
他闭着双眸,很快便入睡。
他睡了三日。
伺候莫言之一日,他需要几日来恢复,可见那夜他与莫言之有多么的
这几日都是苏姑姑的丫鬟在帮忙照料添喜,他休息了好几日才恢复过来,待他身体恢复之外,那些丫鬟不再过来。
近日阴雪绵绵的,外面天寒地冻。
秦卿也不想去院子里散步,无事时他都待在自己的房间内。
莫言之走后的第七日,慕鸿歌便过来了。
慕鸿歌身着银白镶嵌,且花纹交错的长衫,那纯白色的锦质面料与银色的纹理,秀绘出一件尽显华美的长衫。
那裘皮镶在衣领与袖口上,都极为的精美与细致
他踩着纹理简约的白色长靴,身披轻巧的狐裘披风,腰间的云玉腰带也很别致
这次,慕鸿歌来的时候,还给添喜带了文房四宝过来,还耐心的教导添喜识字。
连续好几日,都是如此。
秦卿见慕鸿歌不厌其烦的样子,也便不再打扰。
通常这个时候,秦卿都会在旁边看着。
看着慕鸿歌写的那一手好字,他只觉让慕鸿歌教添喜识字,实在是枉费了慕鸿歌的才能。
所以
这日添喜在练字时,秦卿将慕鸿歌请到了院中。
他让慕鸿歌往后来不必再给添喜带书笔纸墨,更不必教添喜作画或识字。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秦卿轻言细语的,在夜风中低诉着心中不安,“你是客人,你来这里应是我伺候你,而不是让你”
夜的长风,吹动男人脸颊几缕发丝。
“我教添喜画画识字,往后你便加倍好好伺候,其他事你无需多想。”慕鸿歌目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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