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大人的肩膀明显颤抖,随即便老泪纵横的道歉:“将军,是老夫失礼,未考虑清楚便糊口而言,还请将军慕要怪罪。”
“将军的意思很明确,御史大人若是硬要说莫言之弃婚与秦卿有关系,那便是陷将军于不义。”慕鸿歌不慌不忙地站起身,缓缓地走到御史大人身前,居高临下且眸色平和地看跪地的老者。
慕鸿歌始终都是彬彬有礼,看上去儒雅气息之中又充斥着一股难掩的英气。
温和之中带着几分令人瞩目的轻言笑。
瞧着便是谦谦君子,潇洒英俊。
在场的人都听出了鬼面的意思,也知道慕鸿歌的意思,将军的意思无非既是不要御史大人将秦卿牵扯进来。
而此刻,御史府的人则是直冒冷汗。
还好御史大人未抓那小倌,而是选择先处理莫言之,若是抓了那小倌惹恼了将军,此事怕会难以善后。
现在宫中,除了御史跟宰相位高权重之外,便是将军最有发言权。
三人的势力、地位、权威都不相上下。
向来都是互不开罪,都忠心为老皇帝办事
“慕兄说得不错,秦卿是我的人,往后便不会再也其他人有扯不清的关系。”鬼面眸色平平地看了御史大人,随后再低笑地看向慕鸿歌。“慕兄,不愧是圣上看上的贤能,思绪敏捷观察甚微,往后必有大作为。”
这嗓音是那么清平,又是那么平常,并未有太过强调的夸奖,只是轻描淡写的简单阐述。
甚至,那带着几丝暗藏的深韵。
“多谢将军夸奖,往后秦卿还得劳烦将军你帮忙照顾。”慕鸿歌以几乎同样的、听似平常却浅藏深蕴的语气说着客套话。
鬼面似有似无地哼笑了一声,便不再提起秦卿,而是让慕鸿歌早些回府歇息。
“明日你还要做新郎官,养足了精神明日才好抱得美人归,若是到时连洞房都没力气,那可是会被宰相千金当成笑柄。”
“旧闻将军与宰相千金素来有些渊源,可真是羡煞了在下。”慕鸿歌温和礼貌地言语间,隐隐地透着几分讽刺之意。
秦卿听出了这难以察觉的微妙之处,而鬼面也自然是听出了一点门道。
“有何可羡慕的,你即将成为宰相未来的乘龙快婿,天下间的男子可都以你为榜样。”鬼面一边冷静的阐述,一边眸色幽静地看跪地的老者。
那深如墨色的眼眸,神情收敛掩藏的沉定,平静得无丝毫波澜,也令人无法透析其心绪。
“榜样二字岂敢当,将军与我即将过门的娘子‘情同手足’,将军才是有心人,为我做了这一桩好媒,让我能娶到这么‘冰清玉洁’的好姑娘。”慕鸿歌轻笑着,言辞客套且风度礼貌,可语气隐含不屑。
特别是“冰清玉洁”几个字
秦卿也没听出端详,可也只是默默地站在人群后,无声无息地看慕鸿歌和鬼面。
他没想到,鬼面会保他。
也没想到慕鸿歌会如此满意尚未过门的娘子
此时。
之前还跪在地上的御史大人,抹掉了眼泪从地上站起,稳妥收好了“军刑令”,可御史大人却在此时不满地呵护了慕鸿歌。
“慕世侄!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玷污将军与宰相千金!”
慕鸿歌满意地看着御史大人,轻笑地怂恿了身旁的鬼面一句:“将军,看来御史大人可真是老糊涂了,如此诋毁将军的清白。”
“御史府的人,都先回去。”鬼面平缓且冷静的下了令,眸色却森然地看向御史大人。
御史大人脸色微变,知晓刚才失言,便不再多言,带着人马从衙门内撤离。
秦卿亲眼看到御史大人是被身边的属下搀扶着出门的,想必是气急攻心,而且御史大人的脸色还相当的难看。
衙门内御史府的人撤离之后,衙门的审案堂内便空了许多。
只剩下了穿戴整齐、站姿的标准的衙役们,秦卿的身影也变得更加容易被发现。
随后,秦卿听到鬼面与慕鸿歌在衙门内简单谈了片刻,才看到鬼面准备动身离去。
只是,在鬼面快要走出衙门前,却突然停下了脚步,似乎想到什么事没交代,随即听到鬼面的声音响起
“衙门里的人都给我听好了,特别是师爷要听清楚我说的话。”鬼面头也不回的交代着,让衙门内上下依照规矩办事:“任何人不得见莫言之,如若让我知晓有人擅自见了莫言之,那么你们衙门上下可脱不了私放重犯的罪名。”
鬼面的面具下溢出了轻轻地、高深莫测地低浅笑,那笑声很浅很短暂,透着几丝警告与危险。
顿时,秦卿心底升起了点点寒意。
他知晓,鬼面也许看到他了
糟了。
秦卿心神不宁地望着鬼面离去的背影,那迅速撤离的士兵如潮水般的退去,直至鬼面的身影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之中。
人流散去之后,衙役也三三两两的散开了。
“这位爷,你先回,先前将军的话,你也听到了,可别让我们衙门难做。”师爷客气的上前,礼貌地请秦卿出衙门。
秦卿的眸色很平静,暗影笼罩下的容貌,混沌不清。
“有劳师爷了,我这便离去。”秦卿平静的回答,并移步准备离开。
可是秦卿还未走出几步,便被人给挡住了,那一抹雪色的身影耀眼的洁白,似高峰雪莲般的不染风尘的英气袭人。
挡住秦卿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身似雪色的慕鸿歌。
“你先下去。”慕鸿歌知会师爷离开。
师爷见状,也不多问,离开时将衙门内的人都差遣走,只留下秦卿与慕鸿歌两人。
秦卿站在原地,看了眼前眸光沉定的慕鸿歌片刻,才开口道“慕公子,许久不见,别来无恙”他轻声的、客气的、平静的言语间,隐隐的流露出几分明显的疏离感。
疏离并非冷淡。
只是礼貌性的保持距离,并尊慕鸿歌,毕竟现下两人之意的情况,应不该像从前那样太亲密。
而且
在慕鸿歌未与秦卿说话之前,秦卿是不会冒然主动与慕鸿歌说话的,因在外场合有诸多不便。
“这些日子没见你,你未与我招呼便打算离开衙门,可是不想见我?”慕鸿歌的语气平和自然,眸色也缓和了许多,眼底已找不到先前的丝毫不悦。
“不是。”秦卿轻缓地摇头,并缓缓地拉开了帽子,平静地回答慕鸿歌:“我只是担心打扰到你,些许你在外不便与我交谈。”
他的声线温和,语气也很平静。
头上的帽子被拉开后,脸上的轻纱与那张华美精致的小巧面具,都暴露在通明的烛火之下。
慕鸿歌面色不改地看了看秦卿脸上所佩戴的精致面具。
“你脸上戴的面具,是鬼面给你的?”慕鸿歌的目光,顺着秦卿的面具,移至了秦卿的双眼。
两人的视线相遇,秦卿也并未回避,只是轻低地垂了一下眼,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秦卿也不知晓慕鸿歌为何突然问及面具的事,只觉得慕鸿歌盯他脸上的面具看了好半晌,这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秦卿不知晓,自己脸上所佩戴的这块面具,是老皇帝御赐给鬼面的珍贵之物。
当然秦卿更不知道,鬼面找了工匠将面具一分二,割出了一块赠给他
当初是因鬼面那张面具太过吓人,上场杀敌可以,见老皇帝时怎么也应卸下杀气,让衣着更体面庄重一些,固然老皇帝才御赐此面具给鬼面。
慕鸿歌沉默地看了秦卿片刻,才沉稳且肯定地问秦卿:“你今日特意来见莫言之,是否并未打算单独见我?”
秦卿并未否认。
他静静地回视着慕鸿歌,在对方的注视下,诚实地轻缓点头。
“我听闻,他过些日子可能要被行刑,我见见他,跟他说几句话。”秦卿说明了此次的来意,眸色被烛火渲染出一片柔和之色。
他脸上佩戴的面纱边缘,那细细的银纹点缀,也光晕流转迷离。
“你在何言想告知他,我可替你转达。”慕鸿歌平静地靠近了秦卿,站在秦卿的身前,使得两人的距离拉近。
两人之间近得衣襟都似有似无地贴在一上进心,秦卿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的气息。
那股温热的气息似有似无的划过秦卿的脸颊,似能轻簿的穿过面纱。
“不劳烦你代劳,既然见不了,我便先回了。”秦卿婉拒了慕鸿歌的好意,只因有些话还是自己说比较方便。
“我明日要成亲了,你今日无话对我说?”慕鸿歌保持距离地看秦卿,平和的语气不变的冷静。
“此事我已知晓。”秦卿略显艰难的开口,尽量的稳住声线,保持如常道:“恭喜你能够与宰相千金喜结连理。”
说罢,秦卿缓缓地避开了慕鸿歌的直视,那目光自然的停留在慕鸿歌的肩头。
“明日你若是无客人接待,便来我府上凑凑热闹,到时我给你留一个上位。”慕鸿歌的眼神青青沉沉的,悄无声息的仔细留意着秦卿的眼神变化。
秦卿眼底有轻微波动。
慕鸿歌察觉到秦卿的变化,便轻缓地低声补充了一句:“贺礼便不必准备了,你来了就行了。 ”
秦卿的睫毛不着痕迹地动了动。
随后,秦卿才礼貌地回答道:“我会来的。”
他轻慢的言语自面纱下溢出,平静之中隐含几分淡然之势
第153章
这夜,秦卿离开衙门时,并未再遭到慕鸿歌的阻拦。
他回到花楼后,得知鬼面没来过花楼,才稍微的放下心来。
只是,当夜他很难入眠,但凡他一闭上双眼,便会想到他在离开衙门时,慕鸿歌嘴角那一闪而过的似笑般的神情。
他虽不明白那代表何意,可他清楚的察觉有几丝迥异。
可是何处不对劲,他也说不上来。
但隔日便有了答案
翌日,风和日丽,清风气爽,西洲浩土笼罩在一片喜气之中,大街小巷都挂着红色的灯笼,以庆祝的慕府与宰相千金的大喜日子。
清晨院落中鸟语花香,轻雾漫漫。
晨露未散之际,秦卿便早早起身,在后院泉池内梳洗入浴。
昨夜去衙门未见到莫言之的事,多少让秦卿心中抱有遗憾,但是这却让秦卿更加记挂莫言之,当然他也惦记着添喜。
今逢慕鸿歌大婚,他要随鬼面同行,所以他早早便穿戴好,等待鬼面的人过来接他去喜宴。
只不过,他没想到鬼面会亲自过来,鬼面出现在院子里的时候,已快到午时了。
然而。
两抵达慕府时,慕府外道贺的人已是络绎不绝,一片热闹喜庆的景象,鬼面刚下马车便有人上前与其打招呼。
而秦卿则是沉默不语的,保持距离地跟随在鬼面身后。
今日来慕府道贺的宾客都衣着光鲜亮丽,秦卿与鬼面更是衣着华美不凡,
在人群之中那是显得极为的抢眼
慕府高门阔户,府邸气派威严,入门前的神兽狮子足有两人之高,形态威武各执一方,似门神一般把守在府邸门前。
那金漆的牌匾与屋檐下偌大的十几盏巨大灯笼,以及那支撑府邸外围回廊的巨大红柱,还有那飞檐棱角的屋顶,栖息着象征祥和的石形神兽嘲风。
这里与秦卿想象之中略有出入,比他设想中更为气派,慕府与陆府在西洲的那座老府邸相比,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秦卿跟随在鬼面的身边,穿过了层层的人群,步入了慕府的大门。
“你们看,将军身边跟着的那位男子,是否便是那西洲第一名魁秦卿?”人群里,有部分达官贵人,站在一处浅谈。
“听说秦卿每回出楼,扮相都相当的神秘,看先下将军身边那男子,那一身价值不菲的装扮,身份也是非富即贵,一看便不是寻常人家。”其中有一位较为年轻的公子,有条不紊地播话。
“前阵子将军在宫中命人做了一件华美的‘白羽袍’,你没瞧见那男人身上正穿着吗?那男人不是秦卿还能是谁?”人群里另一位稍微年长的官锦绸缎商,笑呵呵地道出内幕。
“难怪!难怪!我瞧着那男人的气质,便觉得那男人与其他人不同!”
“那是自然,若是无不凡之处,怎对得起西洲第一名魁的称号。”
在场在多数人,都在议论着秦卿与将军之间这段非比寻常的关系。
自从将军摆灵那夜之后,秦卿被楼雁青“拱手转送”给鬼面的事,便在西洲城内流传,所以大部分人都知晓两人之间的事。
不但如此,秦卿与慕鸿歌曾经有过的亲密关系,众人也都是心照不宣。
今日是慕府结亲的大喜日子,没人会想惹事,也想对此绝口不提。
“不知晓将军今日携我来此地,可否会显得太过‘隆重’?”秦卿缓步跟随在鬼面的身旁,眸色平静且言辞轻低地询问鬼面。
“现下西洲谁不知晓你是我的人。此地人多,你最好跟紧一些,跟丢了我可没功夫找你。”鬼面未看秦卿半眼,一边漫不经心的低声叮嘱秦卿,一边气定神闲地朝着身旁向其打招呼的官商们点头。
鬼面会带秦卿出席如此盛况的场合,便说明鬼面不在意外界谈论两人之间非比寻常的关系。
众人出于对将军的敬仰,也无人会提起将军的女人刚死不久,将军便另寻新欢之事。
这种事,在官商权贵之间也太过寻常。
泄欲对象谁没三、四个,只是将军睡的人,要比普通权贵睡的人,有来头一些。
因为秦卿并非普通的小倌,而是部分权贵有钱也睡不了的名魁。
“我怎么听闻现下西洲第一名魁是云飞鹤,而并非秦卿?”人群之中,站在东洲商客那方的富农子弟,有人向鬼面身边的秦卿投去疑惑的目光。
“那便要看你如何想了,这秦卿是早年便扬名在外,而云飞鹤则算是后起之秀。”
“不过,今日从东洲远道而来,见到这秦卿也并不令人失望。”
“秦卿的脸上戴着面纱,连容颜都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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