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树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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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树春-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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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回原位,平秋内心忐忑,望着徐修远的眼睛问道:“怎麽样?”
  “不清楚,很模糊。”徐修远说。
  “什麽很模糊?那样不可以吗?”平秋说着舔舔嘴唇,将嘴唇润湿后又捧着他的脸吻去。
  都说一回生涩二回熟,这次徐修远在他吻来前将嘴张开,平秋吮吻他嘴唇,不由得也将嘴半开,于是徐修远轻松闯进,彼此的舌头裹缠在一起,平秋也由主动捧脸的姿势换回攥他衣领的动作。
  徐修远向来是学习的好手,擅长举一反三,平秋不过随意给他做过指点,他学过一次便出师,而且吻势凶猛,直把平秋吻得节节后缩。原先是他探着身体靠近徐修远,现在却变成他被徐修远吻得直往后躲,又因为嘴唇胶合,怎麽都躲不开,因此他不得不含起胸来。
  这吻直至平秋呼吸困难,用力拍打徐修远肩膀时才停。徐修远喘息着离开平秋胸口,以手掌撑床支起身体。平秋睁眼望去天花板,这才意识到他们先前的姿势是徐修远单手握着他的手腕,由上及下地将他压在床头,而他挣扎不得,三两下反抗宛如欲拒还迎。
  霎时间,强烈的羞耻心致使平秋没了开口的胆量,反而徐修远主动反馈。他尚且呼吸紊乱,话里却满是疑惑:“很奇怪,我好像可以理解,又好像理解不到。”
  “……什麽意思?”平秋望去他,敏锐发觉他的视线在自己嘴唇方向停留两秒,他立刻用手背掩住嘴唇,眼神飘去另一处方向。
  “你吻他们的时候也是这样吗?”徐修远问,“我哥和路洋,或许还有别的人,你和他们在一起,也是像刚才和我那样?”
  平秋误以为他在挑衅:“我不懂你想说什麽。”
  徐修远压低身体:“你爱他们,但是不爱我,所以不一样——你这样,我没法确定。”
  “这和你想知道的没有关系啊。”
  “为什麽没有关系?我是看了你和我哥才有这样的怀疑,如果我想解惑,难道不应该是你让我站到你们的角度,你和我哥是怎麽样的,我就应该怎麽样?”
  平秋迷惘:“是这样吗?”
  “是这样。所以从现在开始,你要回到你当初对徐瑞阳的感觉,如果想起他让你觉得很痛苦,那你可以把我当作他,”说着,徐修远低头在他嘴唇吻了一下,“我记得,他总是抓着你的手,放到这里,这只手会摸你的脖子。”
  徐修远的手抚来颈侧的瞬间,平秋反应激烈地缩起脖子,却是将他的手在颈间夹得更紧。平秋脸红了:“别放这,我痒。”
  “那我刚才亲你的时候,你没躲。”
  平秋面红耳赤,徐修远的这句话仿佛在笑他表面正经,实际口不对心,意乱情迷,早早向他投了降。
  好在,徐修远并没有在这种无关紧要的细节上非要让平秋对出个因为所以来。他突然直起身,双腿分开跪在平秋身体两侧。随着动作,他后背的毛毯滑落。平秋仰脸望他,望见的是他周身被窗外昏暗的月光裹得格外朦胧。
  直到这时,平秋才真正直观地认识到,徐修远当真不再是从前跟在他自行车后面疾跑的小男孩了,他是一个成年男人,一个身体健壮、思想完整的成年人。
  徐修远上身由于逆光而投落的那圈阴影正中平秋的胸膛,这叫他的身体隐匿,唯独一张脸被曝光在幽暗的月色下。徐修远将他俯视,看穿他眼底黯然,于是俯下去,双手撑在他耳边,将他的脸颊吻得很轻柔。而他每一处吻,都让平秋在抗拒的同时不禁心生战栗。他闭着眼,感受对方的嘴唇落在自己的眼睫、眉心、鼻尖,然后是颊边。没有人亲吻他的嘴唇,所有的吻都在他的脸侧游移,这让平秋不安极了。他开始反抗,开始蹭动身体,下巴往上微微抬着,双手也不由自主地环住面前对方的脖颈,似乎在提醒他忘了哪处没有得到他的安慰。可补救的吻落在他的下巴尖和颈侧,嘴唇仍旧没有。
  平秋终于睁开眼,眼前浮满雾气。他在雾里看不清眼前的面孔究竟是谁,只是小声地抱怨:“你又忘记了,每次都忘记。”
  这晚究竟是怎麽入睡的,平秋已然记不清楚。他睡醒就见床头两只枕头,徐修远不知所踪。拥着被子呆坐半晌,平秋将其中一只枕头放回地铺,旁边毛毯叠得整整齐齐。
  这时理智回笼,平秋光脚踩着冰冰凉的地铺凉席,再度对自身无底线的忍让感到强烈的厌恶,尤其在这时还收到路洋传来的问早消息,平秋内心不断地鞭笞自我,又用手腕对着嘴唇猛揩猛擦,直擦得嘴唇刺痛才停。脑袋里一片混沌,他脱力跌坐回床沿,双脚慢慢并拢,十根脚趾泄愤似的互相踩弄,又将徐修远早晨耐心叠齐的毛毯几脚踢散。然而,踢散了毛毯,最后他还得跪在地铺将毛毯重新叠齐。
  徐修远拎着早饭回家来,恰好赶上平秋的大碗蛋炒饭出锅。早饭分量骤然加大,平秋顾着埋头吃饭,对徐修远的示意就当视而不见。直到碗沿被一把按住,平秋力气敌不过徐修远,只能由他将碗拖走,又听他问:“你心情不好。怎麽了?”
  “我后悔了,”平秋低着头说,“我不应该答应你,我们那麽做不对,换成谁都不对,所以我后悔了,对不起。”
  “理由呢?”
  “我告诉你了。”
  “你骗我,”徐修远直视他的眼睛,“你在撒谎,这种话骗不了我。”
  “那就当我骗你,”平秋收在膝盖的右手握成拳,“我做不下去,我面对不了路洋,这是在骗他,我不想背叛他。”
  “你是觉得和我这麽做背叛他,还是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让你想起徐瑞阳,你才觉得是背叛他?”
  “我没有!”平秋嚯地抬头,神情惊愕。
  “你有,”徐修远语气斩钉截铁,“昨天晚上你想到的都是他,你控制不了,因为我和徐瑞阳实在太像,甚至我也请你把我当作他,所以你混淆了,犹豫了,也害怕了——你根本没有忘记徐瑞阳,对吗?”
  平秋抠起手指:“我不是!我不懂你为什麽总是这麽说话?”
  “你可以指责我说话难听,但是如果你连对我都坦白不了,我不觉得你对路洋就足够坦诚。”
  “……好,你既然都知道,为什麽还要我把你当成你哥哥?我没法这麽做,你就当我失约吧,我达不到你想要的程度,别再逼我了。”
  “到底是我让你想起他,还是你心里根本没有放下过他?”
  “我已经不会想起他了,那都是过去的事,我一直在往前看,我和路洋也过得很好,所以我不想提起他,”平秋执拗道,“也麻烦你告诉他,以后不要再给我发短信,那只会让我觉得很困扰。”
  “你为什麽不自己告诉他?”
  “……”平秋默然不语。
  “说实话,有时候我都分不清,你到底是放不下他,还是怕他——”话未说完,桌边手机骤响,徐修远看眼屏幕备注,又将视线投去平秋脸上。
  平秋困惑,却见徐修远接着将手机屏幕对向过来,而他乍然瞧见“徐瑞阳”的备注,神色更是僵硬,仿佛隔着几千公里的距离被徐瑞阳当场捉住他和他的亲生弟弟半夜苟且,还在第二天的早晨谈论有关他们那段永远无法完满的往事。
  不顾平秋脸色难看,徐修远接起电话,偏偏始终望着平秋:“喂。”
  对面徐瑞阳不知说些什麽,竟然引得徐修远笑了一笑。他对着平秋,回答道:“我在南边,和一个朋友住在一起——谁?”
  平秋蓦地紧张,没法再听这段故意针对自身的通话,便借起身收拾碗筷而躲去水池边,接着打开水流。余光瞥见徐修远也离了座,直接去了阳台方向,平秋不由得长舒口气,任凭飞溅的水珠将他的脸侧沾得湿漉漉的。
  “你们老师打电话过来,说是今天下午出成绩,想问你志愿,但是联系不到你。那你人呢,打算什麽时候回家?”徐瑞阳那边有窸窣的声响,大概又是那群他生意上的狐朋狗友。
  “不是你让我这辈子别想回家吗?”徐修远道。
  “那都是气话啊,气话能当真吗?”徐瑞阳叹气,“再说我也不想管你,如果不是爸妈每天缠着我,我根本不想知道你现在在哪儿。但是徐修远,我必须提醒你,你现在是成年人了,应该对你所说的和所做的负起责任来。你一句话通知全家你喜欢——这不是口头逞能,不是图新鲜,我不知道你为什麽会选择高考前的两天告诉爸妈,然后现在逃得无影无踪,这就是你的责任吗?拍拍屁股跑人,什麽都不用解释?”
  “我没有负责任?难道说那天晚上爸抽断的那根衣架子其实是我做梦?”
  “那你就不应该在那天说那些话!”徐瑞阳语带怒气,“你不是不知道他们对你抱了多大希望,最后两天,你把家里闹成这样,难道不该回来解释清楚,把你搞的烂摊子解决了?至少你应该给他们一点时间考虑,有话不能好好说?反正无论怎麽样,你都没理由在这个时候一走了之。”
  “说得那麽好听,你当初不想走吗?”
  “……”
  “你当初不想带平秋走吗?你抽屉里两张火车票,好像从来没有送出去过。你给过他们时间考虑,所以这是你的结果。但我不是你,我和你的未来绝对不会是同一条路,所以你少来管我。”
  “徐修远!”徐瑞阳厉声喝道,“你到底想做什麽?”
  “做我想做的事。”徐修远说完,直接挂断电话。
  平秋收拾完流理台,眼见徐修远打开阳台拉门走近来。他不想被看穿,于是欲盖弥彰地转过身,冷不防后背有人贴近,徐修远将额头抵在他脑后,双手勾在他腹前,全然放松地倚在平秋身后,半天忽然发出声叹息。
  被他从后抱得浑身僵直,平秋动不敢动,也不敢多问一句。但徐修远对他的依赖显而易见,平秋僵立片刻,试探地在他手背拍一拍,反被徐修远握住手腕,交叉着两手抱在胸前,一下将他搂得更紧。
  “我终于知道你当初为什麽要离开那儿了,”徐修远低声道,嘴唇掩在平秋发间,话音模糊,“你很难过吧,根本没有人理解你,就连我哥都放弃你,你一个人走的时候,有没有恨过他?”
  “没有。”
  “你说谎。你一直想挽留他,是他主动放弃你,你怎麽会不恨他?”
  “说没有就没有,”平秋用力挣开徐修远的拥抱,转身直视他,“他骂你了?”
  “他懒得骂我,他只是警告我别不负责任。”
  “他警告你别不负责任?徐瑞阳警告你别不负责任?”平秋惨然一笑,“他有什麽资格警告你。”
  “所以我告诉他,在我真正做出决定之前,我不会妥协。我和他不一样,他做不到的,我可以,”徐修远拉住平秋的双手,“你现在清楚了,我确实不是徐瑞阳,因为我不像他那麽懦弱。就算是为了帮我,你也还是不愿意吗?”
  平秋目光闪烁:“我知道,但是那对路洋不公平,我不能瞒着他。”
  “还要我说得更清楚吗?你根本没有忘掉徐瑞阳,在这种情况下你还是选择和路洋交往,难道这就对他公平吗?在我之前,你本来就在骗他。”
  “我没有!”平秋下意识反驳,“我把这些事都告诉他了,我没有骗他。”
  “那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你第一反应为什麽不敢告诉他我是谁,他甚至连徐瑞阳的名字都不知道,这就是你的坦白吗?”
  “我只是觉得那没有必要告诉他——”
  “我们的事,他也一样没有必要知道,”徐修远抢白打断,“你看,一件很简单的事,你总是要把它看得很复杂。我早就向你保证过,这是我们的秘密,我不会告诉路洋,也不会告诉别的谁。如果你认为这对你来说太过界,那我问你,你难道没有在我身上得到什麽?”
  平秋摇头:“我不懂,我不懂啊。”
  “那我教你,你可以利用我,去忘掉徐瑞阳,把他给你的记忆彻底抹干净,用我取代他,或者说,用我来忘掉他,这不是一举两得?所以别再怀疑了,你应该做的是相信我。”
  言毕,徐修远以左手五指插进平秋指间,同时弯腰在平秋嘴边吻了一记。平秋被吻得闭眼后缩,紧接着,徐修远一个用力的正面拥抱将他搂得呼吸困难。平秋挣扎两下,后颈被徐修远以安抚的力度轻轻一按,他渐渐不再反抗,而放松身体,任由徐修远将他抱紧。
  当天下午,平秋正招待来校咨询的高三学生。学生家长是位四十余岁的中年妇女,衣着朴素,行为拘谨,对着各科的课价单面露难色,总拉着一边寡言沉默的学生要她来做决定。平秋耐心随她们低声讨论,目光却落在对方母亲脚下那双磨损严重的黑白帆布鞋,和她因为裤脚稍短而裸露的半截小腿。他久久盯着,觉得这情景似曾相识,半晌收回视线,起身替学生和家长面前的纸杯添一些水。
  虽说最后仍然没有敲定课程安排,但那位家长走前拉着平秋说了好一会儿话,无非是希望他诚实相告,以她女儿目前的学习情况,究竟怎样的补习强度更加适合。但听过平秋具体分析,超出预算的补习费用却让家长破了表面冷静。
  平秋将这对母女送出正门,目送她们上了公交车,转头进门,就见前台同事嚼着水果冲他挥手:“你别总是这种表情,让校长看见,下周例会又得点你名了。”
  “我只是觉得大家都挺辛苦的。”平秋说。
  “没办法啊,现在抚养一个孩子哪那麽容易,大家都想把孩子往上送,那我们这些造桥梁的不也得‘与时俱进’?不然像我们念书那时候啊,同学都还看不起课外补习的人呢,觉得都是课上学得太差,才会找老师补习。”
  “说得也是,我读书那时候,我们那儿连正经的补习机构都没有。”
  同事忽道:“对啊平秋,我听说你成绩都很好啊,就是高考那回落榜了吧?”
  “没有,都是他们乱猜的,我念书成绩一直不太稳定。而且都是几年前的事了,不去说它,”平秋笑笑,转移话题道,“我上楼去了,今天有新学生来,我得帮他找老师。”
  “忙吧。”同事冲他挥手。
  傍晚值班,平秋倒是收到路洋短信。这点时间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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