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种弟弟?亲弟弟?”
“不是,就是朋友的弟弟。”
“那就有可能做你男朋友啊。”
“我和他不可能的。”
“为什麽?”
平秋顿了顿:“我刚刚和别人分开,暂时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那就不说现在,以后呢?”何孝先问,“一周以后,一个月以后,一年以后,你怎麽知道你和他没可能?我看你就是喜欢他嘛。”
“不是的,他当我做哥哥,我当他是弟弟,我们不会有那种关系。”
“你好奇怪啊,为什麽不承认?你这麽说,只会让我觉得你在警告你自己别喜欢他,像孙悟空戴着紧箍咒——是这麽说吧,然后你就像个唐僧,每天嗡嗡嗡地在给自己念经。”
平秋被他古怪的比喻逗笑。这时包围圈正中已经有人主动站出来自我介绍,其余人鼓掌附和,平秋得靠近何孝先和他说话。这样亲密的距离,尤其何孝先还在那麽认真地盯着自己看,平秋心口忽地破了道口子:“其实,我是那样的人,但他不是。”
“他不是吗?”何孝先惊讶,手托着下巴装作脱臼,“不可能,我就没认错过,他一定是。”
“我希望他不是。”
“这还能你希望吗?”
“……我和他哥哥,有过一段关系,结束得不是很愉快,”平秋说,“所以我不希望他是。”
何孝先情不自禁地哇塞一声,对他目瞪口呆,满眼的钦佩:“你好厉害啊,怎麽让他们哥哥弟弟都喜欢你。我以前追一对双胞胎,哥哥追不到,弟弟也追不到,你就知道你有多厉害了吧!”
平秋跟不上他奇怪的脑回路:“他们是亲兄弟。”
“亲兄弟才好啊,他们一定有相似的地方,所以我才会喜欢。哥哥不行就弟弟咯,弟弟不行就哥哥,不然两个一起也好嘛。”
“……这不公平吧,而且,会很尴尬。”
“嗯,你说得对,”何孝先沉吟,忽地一握拳,“那就只上床吧!睡了再说!”
“喂!”平秋脸涨红,对他的口无遮拦感到十分的无法理解。
“那能怎麽办嘛。如果我喜欢谁,我肯定要得到他的,难道你能忍住不去买你特别——特别——特别喜欢的东西吗?”说着,何孝先摇摇头,“反正我忍不住。”
“可是我不喜欢他啊,我只当他做弟弟。”
“但是他喜欢你啊。”
平秋一愣:“嗯?”
“他喜欢你啊,”何孝先手指一指,准确地指去对面正注视着平秋的徐修远,“你看不出来吗?”
隔着来来往往的陌生男女,平秋望向徐修远。世间万物仿佛倏忽间静止了,但他依旧能听到火星跳闪的哔啵声。
接着他看到徐修远举起相机。或许是条件反射,平秋突然弯起嘴唇笑了笑。
第十六章
今晚参与活动的人数相比昨夜多了不少,负责领头的是个长头发的女生,恰好坐在平秋身边。她和何孝先似乎是相识的,两人隔着平秋对话,平秋想躲躲不开,一边闻着女生洗浴后浓烈的发香,一边望着对面和女店主低头笑语的徐修远。
他记得女店主姓余,之前和何孝先搭过话,何孝先喊她是个洋名,但平秋依然喊她余小姐。余小姐美得很性感,她倚在一根木头桩子旁,脚边是席地而坐的徐修远,她和他说话,有时会替他拨一拨头顶飘扬的蓝色小旗帜。那是原本挂在她啤酒屋门口的标志旗,方方正正的一小面,被她举在手里挥动,故意拂过徐修远的脸颊。
平秋想起徐修远曾经坦白,他自青春期起,向往的伴侣从来都是事业有成又温柔体贴的年长者。他还自嘲,说自己恐怕是因为从小缺爱,所以老是忍不住想在别人那里找补。平秋当时不说话,其实心底怜惜他,现在一看余小姐,无论样貌身形还是品性*业,都全然符合徐修远的审美,再说余小姐似乎对他很有好感,而他看上去也丝毫不排斥和她亲近,可以说是天时地利又人和,没有理由不往下发展。
心里拨着算盘,平秋正出神,乍然被何孝先拽着胳膊站起身,他满脸的不知所云,问道:“怎麽了?”
何孝先笑眯眯,将平秋的双手放到他腰间,不肯让平秋往回收,然后用力将他握紧,大声提醒他不要乱动。平秋听话,接着肩膀搭了何孝先的双手,他们就在叫嚷着互相找伴的人群里,以极其奇怪的双男组合跳起舞来。
“啊呀,你不会跳舞啊?”不过跳过一小段,何孝先已经被平秋踩过七八回,最重一下直接蹬在小脚拇指,疼得他龇牙咧嘴。
“我不会跳啊,”平秋抱歉,“踩痛你了吧?对不起啊。”
“还好啦,我以前也教过我前男友跳舞,他比你更笨,好高一个人,四肢不协调,抱着你好像在给你荡秋千。”
“这麽夸张?”平秋笑笑。
“哥哥,你别不信啊,我见过那麽多男人,各个都奇葩。不然你以为都和你的弟弟男朋友那麽优质吗?你不要太骄傲哦。”
“什麽弟弟男朋友,我和你说过了,他不是。”
“你说不是就不是?只要他自己觉得是,那他就是,”何孝先带着平秋转个圈,“我说他喜欢你,他就是喜欢你。”
“是你看错了。”
“不可能。我交过的男朋友,不算暧昧的,少说也有二十个,我看人可比你准多了。”
“你怎麽知道我就没有二十个?”平秋笨拙地转圈,又转一个,额前的头发飘在眼睫旁,他被扎得猛眨两眼,甩了甩脑袋。
“你?两个最多了吧,”何孝先搂住他的腰,“谁让你看起来就很不像会谈恋爱的样子。”
“……”
“我可没有背地里说你坏话啊,我都是当面说的。”
“其实说得也没错,”面对何孝先,平秋本能地不愿说谎,“我的确是那样。”
“那个人呢?我说那个,是你的第二任,还是第三任?”
“你怎麽就是不相信,我和他不可能的。”
“奇奇怪怪,你不喜欢他吗?看起来明明就喜欢,为什麽老说不喜欢?我搞不懂你,为什麽不说实话?”
“我们的关系没有那麽简单。”
“因为他哥哥吗?”
“……嗯。”
“他哥哥不同意吗?”
“算是吧。”
“那你们就偷偷谈啊,别让他知道不就好了。反正哥哥弟弟都是你的,你怎麽说都不亏啊,而且不是很刺激吗?”
平秋语塞:“我做不到,我不能因为想寻开心,就把别人拉下水,我做不到这样,也不该那样做。”
“你好矛盾啊。”何孝先松开平秋,他们停滞在人群当中,显得相当惹眼。
平秋想拉他出去,但何孝先原地不动:“我没有见过你这样的人,你四十岁了吗?结婚了吗?生孩子了吗?”
“没有。”平秋不明白他想说什麽。
“那你怎麽好像一只背着壳的乌龟?”何孝先绕到平秋背后去,在他肩胛骨使力敲了一掌,“哦,真的没有。我还以为你在骗我呢。”
叫他莫名其妙的举动搅得有些糊涂,放在平常,平秋或许会容忍,一笑而过。但在今晚,他突然有了反驳的念头,尽管他的语气仍旧软和得像团揉不烂的棉球:“你不是我,我也不是你,我们今天第一天认识,其实互相一点都不了解,所以下不了判断,这才是正常的,对吧。”
“你生气了?”何孝先听出他意有所指,“不要拐弯抹角,你想说什麽?不要让我猜,我听不懂,直接告诉我吧。”
张望一圈,发现四周的陌生男女都在好奇地往他们这儿看,平秋直接将何孝先拉出包围圈。
几步离得远了,周围噪音减弱,他解释道:“我没有生气,你也没有说错。我的确做得不够好,不管对谁,我都辜负了。但是修远,就是他,他很优秀的,可以说前途无量,但是你也知道像我们这样的人,多少都会受到一点影响,如果他现在还没有确定,说明他不是天生的,如果不是天生的,这说明他还是有可能做正常人的。那我怎麽可以简简单单就把他拖下水?这不是太不负责任了吗?”
何孝先满脸茫然:“你在说什麽?”
“……没什麽,”平秋蓦地泄气,但和何孝先之间的语言隔阂让他莫名有了些安全感,“我们认识很久了,我把他当弟弟,所以我有责任保护他,他对我来说和亲人没有两样。”
“可是你们不是亲兄弟啊。”
“不管他认不认,他对我来说就是亲弟弟。”
“好吧,我说不过你。但如果他直说呢,你会答应还是拒绝?你不是他,总不能替他做决定吧。”
“直说?”
“说他爱你啊,爱你爱得死去活来,能为你上刀山下油锅,电视剧里不都这麽说?这样你会答应他吗?”
“你想错了,他怎麽会喜欢我呢,”平秋自我贬低,“他年纪比我小,又那麽优秀,只是因为小时候比较黏我,所以可能会让人误会——他不会喜欢我的。”
“你怎麽就不相信啊!”何孝先用两根手指撑大眼睛,怒瞪道,“不要怀疑我的眼光,我看得最清楚了,他喜欢你,绝对是,我可是交过二十个男朋友的人。”
他语气坚定,倒把平秋给震慑住了。像在心里余波未平的海面重新投进两粒石子,又是石块,再是巨石,平秋的一颗心忽地以无法遏制的频率急速跳动。他渐渐感到面红耳热,甚至有些缺氧——是这样吗?不会吧?怎麽可能呢?徐修远怎麽会喜欢他呢?
心情兀自激荡时,身边何孝先埋头踢着沙子玩,倏地站起身,他大叫一声,以平秋反应不及的速度,三步并作两步,朝不远处踱步而来的身影飞奔过去。
沙滩边光弱,平秋凝神细看,只见何孝先一个猛扑,往原酆身上轻盈地一跳,双腿盘住他的腰腹,使得自己比他高了两个头,然后双手捧住他的脸颊,说不过两句话,就给了对方一个极其激情火辣的舌吻。
周边发现情况的群众见此激动地直吹口哨,引得越多人关注,欢呼的声浪越涨越高,口哨声和鼓掌声不绝于耳,而作为目光焦点的何孝先和原酆却像和外隔绝了一切噪音似的,仍旧搂抱着吻得难舍难分。甚至原酆本来拖在何孝先臀部底下的手挪到了他腰间,伸进衣服里,在他的后背暧昧地抚摸。
另一边,平秋近乎呆滞,全然不理解明明之前还对原酆这个一夜情对象嗤之以鼻的何孝先,怎麽这时候又像一头嗅着气味的小豹子,热情似火地缠上对方,而原酆似乎也极其受用他的“说风就是雨”,两人嘴唇胶合,好像在彼此撕咬。
呆立在原地许久,一直到徐修远走来,平秋仍然一副回不过神的表情,跟在徐修远身后,走进路灯底下,还被询问脸怎麽那麽红。
“可能是太热了,外面是很热。”平秋摸摸脸颊,欲盖弥彰地用手在脸侧扇扇风。
万幸徐修远没有发现其他异常,而径直走在前头。也是这时候,平秋发现他左手握着一根木杆,一面方方正正的小蓝旗趁着风,在他身前身后来回飘扬。
“余小姐送你的吗?”平秋问,“我说这面旗子。”
“嗯,她说送我了。”
“你们好像聊得很开心。”
“是吧。”
“你们都说什麽了?”
“没什麽。”
“……”
徐修远回答敷衍,兴致缺缺,反而沉迷于摆弄着那面小蓝旗。看他这样,平秋也没了问话的心思,还想自嘲:果然不能听信何孝先的胡话,他们相识才多久,不过一天,怎麽凭何孝先的一句话,就能敲定徐修远对他有别的心思。
哪知双方沉默片刻,徐修远忽地反问:“你和何孝先说了什麽?”
“我和何孝先?”平秋心里有鬼,下意识撒谎,“没说什麽,就是随便聊聊天。”
“我看你们谈得很开心,不像只是聊聊天。他喊你哥,你什麽时候多了个弟弟?还要算我一个吗,我是不是也得喊他哥?”进了酒店,徐修远说话时拉近平秋,两人一道走进旋转门。
“说什麽呢,我和他才第一天认识,哪里会那麽亲近。”
“不亲近吗?我看你们聊得很开心。”
这话可真熟悉,平秋回想,不就是几分钟前他试探地问徐修远的原话。后知后觉徐修远这是故意反问,平秋心情豁然间明朗,看向徐修远的目光越发柔和:“你吃醋了?”
“吃什麽醋?”
“觉得我把别人当弟弟,担心被我忽视了,”平秋说,“你小时候就这样,记不记得有一次我骑车载你回家,一个学弟和我们同路,你当时还生气呢,问我和他是不是关系很好。”
“有吗?”
“有啊,我记得可清楚了,你别想装不记得。”
电梯上行,徐修远按住门边,方便一对匆忙赶来的母女进来:“你真这麽觉得?”
妈妈牵着小女孩,冲徐修远道谢,又摆摆小女孩的手,要她说声“谢谢哥哥”。小女孩头顶扎着两只冲天的羊角辫,脸蛋圆圆的,说话很害羞,一直想往妈妈身后藏,探着张小脸,“谢谢”却是冲着平秋说的。
平秋冲她笑笑,说不用谢。
很快,电梯抵达,小女孩蹦蹦跳跳地出了电梯,门重新闭合。
徐修远继续道:“你还没回答我。”
“不是吗?我觉得你是有一点小气的。”
“说不定你其实比我还严重。”
好像互相打哑谜,徐修远配合平秋的委婉,把话说得曲折又暧昧。他还是走在前方,刷卡进门,正要将房卡插进墙边卡槽时,手肘猛地被握住了。
房门慢慢合拢,咔的一声后彻底闭合。
房里没有灯光,平秋下午出门前甚至将窗帘也拉拢。在这时,彼此互相不可见的情况似乎给了平秋安全感,而安全感里滋生出勇气,叫他在头脑发热的一瞬间,忽然以双手攀住徐修远的肩膀,抬头吻在他的嘴唇。
不过两秒,甚至连平秋自身都未对这个吻做出判断的时候,徐修远先动了。他以近乎粗暴的力道将平秋后腰一围,两人贴得更紧更近,平秋几乎要埋进他颈窝里去,同时徐修远将嘴唇一张,平秋原本只是轻轻吮在他的上嘴唇,这下唇舌交缠,烫得他从头到脚都在震颤。
这吻仅仅持续半分钟,平秋被徐修远用力拉开时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