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湛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却变成了:那这次就要靠洛总你多卖些人情了。
程湛爬起来,伸了个懒腰,晃悠悠的朝门口走,碎念着:我有段时间,也很喜欢喝酒的。
洛棋笙没有追上去,低头看了下两杯柚子茶,拿起少的一杯,一饮而尽。
德兰酒庄在纽约的远郊。
大清早,一辆商务车从别墅出发。
笔直的公路,一眼望不到边际,青黑色的柏油路仿佛是要直插入云端。两侧是空旷的山地,绵延不绝的红黄色山石,古老沉淀,如与城市隔绝。
三个多小时后,前方才渐渐显露出的一座庄园的轮廓。
车子停在庄园的大门口,洛棋笙刚刚熄火,大门里面猛然传出一连串的狗吠。
汪汪汪!
两只黑背,一条黑色的拉布拉多火速扑到黑色的铁门前,三颗脑袋争先恐后的钻在门上的镂空缝隙中,呲着牙,冲着车子狂吼,不时的发出咕噜噜的低吼。
范伦就是被这些吓走的?
程湛推开车门下车,从背包里拿出几根火腿肠,剥开外包装,扔了进去。
汪汪汪!
呜呜呜
三狗孜孜不倦的吠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没有抵挡住火腿肠的诱惑。
洛棋笙按下电子门铃:纪德兰,是我,洛。
过了一会儿,铁门缓缓打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儿,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拎着一只红酒瓶,从屋里慢悠悠的晃出来。
洛棋笙迎上前去:好久没见你了。
呵,你小子也知道好久没来了。纪德兰甩着酒瓶子拍了一下洛棋笙,眼尾的皱纹挤在一块,来的正好,我新开了一瓶陈酒,一起喝。
纪德兰拉着洛棋笙就往庄子里走了两步,忽然顿住,这才注意到一旁的程湛。
纪德兰瞪圆了眼珠,问洛棋笙道:咦,是你照片上的那一个?
第44章
洛棋笙喉结滚动了一下:是他。
哈哈哈哈!纪德兰灌了口酒,大笑,竟然让你找到他了!哈哈哈哈!
纪德兰又再打量了一眼程湛,看来以后要没人陪我喝酒了。
三人中,程湛最是茫然:???
下午,程湛借口想要参观葡萄园,纪德兰便带着两人在园里转了一圈。
程湛进去了之后发现,奈加的调查报告没有错。
虽是满山可见的葡萄树,但大部分的葡萄树稀稀拉拉,枯了也不见人打理。
这样的酒庄,即使日后不被吞并,也维持不了很久。
庄园的中央是一栋二层楼的小古堡,进了大门,是一间敞亮的客厅,长方形的餐桌上并列放了好几瓶的红酒。
纪德兰热情的招呼二人:洛,今晚住下吧,很久没有和你喝过瘾了。
洛棋笙围着餐桌转了一圈:只有酒?
有有有,冰箱里还有一些东西,不过不知道还能不能吃。纪德兰打了个酒嗝,拉开冰箱。
他皱着眉,从里面拎出几只发黑的鸡蛋,和几块不知冻了多久的鸡肉。
纪德兰哈哈一笑,把东西扔进垃圾桶:算了,我来点外卖。
纪德兰眯着老花眼,在手机上滑拉了半天。
洛棋笙:还是我来吧。吉士得的披萨,送过来四十分钟。
好好!我很久没吃过披萨了!
等外卖的时候,纪德兰领着两人来到酒窖。
古堡的边上有一间全木的仓库,从一扇铁门往下,是一条盘旋而下的木梯,纪德兰一个人走在最前面,他哼哼哈哈的扯着:恭喜洛你找到人,我今天一定要开一瓶最好的红酒!
洛棋笙跟在他后面:你现在还有酿酒?
纪德兰耸耸肩:早没了,工人都走光了。
洛棋笙:那为什么不卖掉。
第33章
纪德兰止住脚步,回过头,警惕的瞪着洛棋笙,干笑:原来你也是来劝我卖酒庄的?
是的。
纪德兰变了变脸色,嗤了一声:我怎么可能卖掉这个酒庄。
木质的楼梯踩上去,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纪德兰推开一间储藏室的门:不提这个,今晚还能喝得痛快。
程湛和洛棋笙对视一眼,洛棋笙应声:好,今晚不提。
狭长的地窖中,摆着一排排的红木酒架,然而上面大部分的格子已经空了。
纪德兰蹲在最里面的一排酒架前,拿出一瓶包装得很好的红酒:哈哈哈!找到了!
程湛见纪德兰笑着走近他,沧桑的脸上堆满笑容:程!这瓶酒特意为你开的,我藏了二十年。
谢谢。
红酒配披萨。
席间都是纪德兰的话语,他好像很久没有说过这么多话,难得见到能听他叨唠的,说的嘴停不下来。
纪德兰喝得满脸通红,仍是兴致勃勃的,对着程湛,开揭洛棋笙的底儿:几年前,我在酒吧里碰到洛,他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一个人喝着酒,谁也不理。
洛棋笙闲闲的睨他:要不是你喝醉了,撞上来,我也没打算理你。
是啊!不过我这一撞,撞的正好,不然怎么能找到一个同病相怜的酒友呢。
程湛不动声色,他对洛棋笙的这些年,都是真空的。
他不知道这人在做什么,生活是怎么样的,又到底经历过甚么。
凡此种种,他都不知道。
往日里,洛棋笙不会主动说,程湛就也没想去深挖。
今晚总算碰到一个会说的,看洛棋笙的样子,并没有想要阻挠的意思。
洛棋笙摇晃着酒杯,有些心不在焉:我什么时候和你同病相怜了?
没有吗?我怀念我的夫人,你嘛纪德兰挪过他那颗醉醺醺的脑袋,指了下洛棋笙衣服的口袋,想着你皮夹子里的那个啊。说起来,程和那个时候没怎么变,瞧着比你还年轻。
纪德兰笑眯眯盯着洛棋笙:不要否认,你那张照片,连我都看腻了。
洛棋笙神态自若:我没否认,我一直有想着他。
嗝哈哈哈哈哈!真好真好你可算能找到人了。
纪德兰断断续续的回想着,听在程湛的耳中,却跟地雷似的,一个字就踩爆一颗,尤其是洛棋笙轻描淡写的承认,彻底将程湛的内心炸得千疮百孔。
程湛目视洛棋笙,眼中的镇定散的干干净净。
洛棋笙仍是一脸的淡漠,一杯接一杯的给自己倒酒。
纪德兰桀桀笑着:你可算找到心底的人了,比我好,我是找不到了
他话没说完,啪一下,醉在桌上了,旋即打起了呼噜。
程湛胸膛起伏,握着酒杯的指节有些发白,但他仍佯装冷静:洛棋笙,你藏了我的什么照片?
你们班毕业时的集体照。
学长,其实我一直有在想你。
你什么意思?
洛棋笙逼迫了一句:你觉得我该是什么意思?
我们签过约,是炮友,嗯,朋友。程湛不敢去看洛棋笙,视线越垂越低,我觉得
觉得这样挺好。
觉得觉得程湛失语了。
洛棋笙幽幽的长叹口气:我曾经以为,只有我是在给自己找借口。现在才知道,原来我们都是。
洛棋笙附身在程湛面前,带了酒意的嗓音宛如蛊惑:阿湛,我会等你的。
等你,不再想要找借口的时候。
那一瞬,程湛觉得自己的心脏要停跳了。
纪德兰是酒缸里泡出来的,醉了没多久,就醒了。
他给洛棋笙和程湛分别安排了客房,洛棋笙半夜和国内有个联网会议,很早就回了房间。
程湛喝了酒,睡不着,四处溜达。
到了夜里,庄园里会亮起一盏盏的照明灯,就跟古老的童话故事里一样。
程湛在一只壁炉前,瞧着上面的摆设。
壁炉上摆着几只相架,从左到右,照片中的一对男女从年轻,到中年,到执子之手时的慢慢变老,如同度过的一段人生。
最左边的一张,是纪德兰和他夫人学生时代的模样,照片有些发黄,两人站在自由女神的下面,欢快的搂抱在一起。
最右一张是老年的纪德兰,他一个人又来到了雕塑的下面,仰着头,仰望那尊举世瞩目的雕像。
这是我的夫人,安丽莎。
纪德兰拿了两只酒杯,悄然站到程湛身侧,和他一起端详着照片。
纪德兰果然一刻都离不开酒。
程湛接过纪德兰递来的酒杯:你夫人很美。
程湛品了口酒,主动找话题:这瓶酒也很好喝。
哈哈哈!藏了二十年,这一瓶,是我夫人当年亲手造的。她很喜欢的。纪德兰瞧着壁炉上的照片,就像她很喜欢自由女神像,以前,我每年都会带她去看一次的。
看得出来,你很爱你的夫人。
不想纪德兰却摇摇头:我年轻的时候不定性,到处玩。她是有钱人的女儿,却看中了我这个穷小子。
纪德兰斜斜的靠在壁炉边,望着照片,苍老的目光中,掩饰不住的眷恋,沾染了红酒的声音,便如一台古老的留声机,吱吱呀呀的倒放着过去。
一个布朗士街区的穷小子,偶然被一个富家女看上了,女生不顾家族的阻挠,甚至不惜离开家族,也要嫁给他。
安丽莎第一次和纪德兰在女神像下拍照片,她说:纪德兰,我会像自由女神那样,打破脚下捆着我的全部枷锁,不管任何的困难,都不能阻止我嫁给你。
纪德兰停留在记忆里,眼睛撑得太久,而后酸涩的流下眼泪:我好像在那天赫然醒悟,努力工作。这座酒庄,是我们结婚二十周年的时候,我送给她的礼物。那时,她和她家里已经二十年没有联系。
她的世界只有我才是全部,这里才是全部。纪德兰重重的吸了下鼻子,所以,无论如何,我不会把这里卖掉。
程湛细细听着,摆着的那些照片似乎一张张的鲜活起来。
那个挣脱宿命的女人,不愿受人摆布,她破开锁链,执着的是自己对感情的自由。
程湛发觉自己的心跳得很快,被他强行锁起来的某个念头,也在拼命的鼓动着,想趁他心神恍惚之际,冲破枷锁。
心里那道微弱的声音又开始蠢蠢欲动。
阿湛,感情的自由
你不想要么?
一个女生都可以有的勇气,为什么你没有?
因为他不可以!
一道凄厉的喊声打断程湛的梦境。
他一哆嗦,猛然惊醒,自己竟然害怕出了一身的冷汗。
程湛全身无力的瘫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和纪德兰聊了会儿,程湛回到房间睡觉,却被半夜的一场噩梦吓醒。
空荡荡的屋子变得越来越冷,冷风从窗户缝里直直的钻进来。
程湛抹掉冷汗,拿过手机一看。
凌晨一点四十。
夜,还很漫长。
就着手机屏幕的微光,程湛的手指在和洛棋笙的对话框里上上下下滚了好几遍。
他在床上思来想去的翻了好几个身。
闲人程:【睡了没?】
程湛握着手机,忐忑的等着消息。
洛棋笙秒回消息:【没有,怎么了?】
闲人程:【能不能过去找你?】
这一条,洛棋笙反而隔了片刻才回。
棋子:【好。】
程湛看到消息,掀开被子,胡乱穿上拖鞋,就匆匆忙忙冲往门口,像是再待下去,这间屋子的冰冷会将他冻住。
洛棋笙的房间就在程湛隔壁,他刚一拉开门,程湛就一头撞上来了。
洛棋笙狐疑的抱住他,感觉到这人居然在发抖。
学长?
程湛咬着牙关,假装没看到自己此时的狼狈:我房间里的空调好像坏了。
洛棋笙:
程湛钻进被窝,一股熟悉的热意顿时将他包围住,他这才缓了过来。
洛棋笙之前刚和曲新蕾他们开完视频会,没想到程湛忽然就发消息过来了。
这人脸色惨白,一看就不是什么空调坏掉了。
洛棋笙关掉床头灯,长臂在程湛的腰上一搂,把人抱紧:学长,没事的,有我在。
后来的夜依旧很漫长,程湛却睡得很好。
没有梦,只有周身的温暖。
第45章
早晨的葡萄园,有微风轻拂而过,散落在林间的阳光交织出一幅色彩斑斓的画,影影绰绰,像极了田园油画里的安宁。
程湛来到园中,呼吸着晨曦下的空气,好像还带着葡萄酒的清香。
纪德兰少见的没有拿酒瓶,过了一夜,他脸上的酒醉已经不见了。这人站在一株葡萄树下,痴痴的望着树上的枝丫。
原已枯萎的树杈上,落上一抹阳光,干瘪的枝头上竟然钻出了一棵新鲜的嫩芽。青绿色的,又矮又短,却是向着阳光,挺拔着自己的身姿。
纪德兰十分清醒的说:你也是来劝我买酒庄的?
程湛道:昨晚没提,现在应该可以说了。
你想说什么?
程湛指了圈满山的葡萄树:这是你送给你夫人的礼物。
纪德兰拧眉,猜不到程湛这个切入点的意思。
所以,你打算眼睁睁的看着它毁掉?
程湛站在那株树下,那些日光将他一起笼罩,朦胧的光晕,是令他整个人都变得有些虚缈。
纪德兰不由得眯起眼睛,那人穿了件雪白的衬衫,脸上洋着清朗的笑容。
一时恍惚,纪德兰差点以为自己看到了安丽莎。
纪德兰第一次带安丽莎来到庄园,安丽莎穿的是一身雪白的连衣裙,她兴奋的在林中穿梭,大笑着:纪德兰,我喜欢这个礼物,我爱你。
安丽莎纪德兰低语了一句。
程湛顿了顿,继续道:安丽莎那么爱你,珍惜你们之间的爱情,怎么会舍得看着这里渐渐枯萎,看着你越来越颓废。你说过,她挣脱了家族的枷锁,为了和你在一起。你何尝不是,从布朗士①挣脱出来,最终和她站在这里。
是啊,这里是我们爱情的见证。纪德兰回过神来,所以,我绝对不会卖的。
没让你卖。
那你什么意思?
程湛解释说:对方是找了奈加来并购这里,但是,生意从来都是谈出来的,你连面都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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