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旭阳目不转睛看着律风,律风专注看向大桥。
消防员带来的高压水柱,浇在欢快燃烧的火焰上,露出了内里漆黑钢铁支架。
烈火狂欢之后的狼藉,在菲律宾烈日下变得格外凄凉。
钱旭阳嗓子干涩,不甘心的追问道:律工,还有什么我能做的么?
好好休息。律风并没有看他,声音轻如叹息,火熄灭了,我们还得登桥呢。
约马尔的愁云怒火持续了多年,终于在新闻台播报出鱼平大桥惨遭袭击,明日大桥无望合龙的消息里烟消云散。
哈哈!他兴奋地打开香槟,庆祝这难得盛事,看看!比奈!就算是中国人,也挡不住美国的滑翔炸弹!
美式的滑翔炸弹能够完成高精度的打击任务,约马尔准备了许才实现这计划已久的破坏行动。
他需要流窜匪徒遍布菲律宾沿岛,也需要美国向总统伸出军火援手。
然后,在整个菲律宾边缘地区,受到了战火威胁,急需派出执行城区作战的空军小队,紧接着判断失误、非常意外地出现了投弹误差,伤害了建设中的鱼平大桥,造成了令人惋惜的结局!
完美!太完美了!
约马尔端着香槟,隔空向电视机的主持人致敬。
那位严肃的主持人,正在转达着军队消息,讲述炸弹偏离目标,导致鱼平大桥主桥损毁,11名工人受到轻伤的现状。
下一秒,约马尔就见到熟悉的菲军上校表示:已经成立相关调查小组,正在积极调查事发原因。
约马尔笑着抿了一口酒,我太喜欢他说话的样子了,像个精于世故的老混蛋。调查?哈!调查报告我都写好了,希望他们对外公布的时候,不要忘记表情沉重一点。
完美的计划,破坏了鱼平大桥重要的合龙。
虽然没有死几个人,让约马尔高兴高兴,但是,他看到电视上烧成焦黑的工程机械,便兴奋得将香槟一饮而尽,恨不得立刻开一场宴会,邀请同僚们一起庆祝。
比奈恭恭敬敬站在旁边,为主子的高兴而松了一口气。
哪怕是在菲律宾,想对中国的工程大张旗鼓动手脚也需要一点计谋。
比如流窜于各地威胁到菲律宾安危的匪徒。
比如匪首嚣张又狂妄地表示里可岛的流窜犯不归他们管。
比如再有美方极力兜售的精准度极高的巷战利器
比奈露出得意笑容。
空中武器这种不可靠的东西,在投掷过程中出现一点点偏差,很正常的不是么?
鱼平大桥完了,我现在简直想慰问一下可怜的中国人,他们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是的,约马尔先生。
帮我问问桑托斯,需要帮忙吗?全世界最优秀的美国建筑集团,随时愿意为中国人提供尖端工程机器,修好那座破破烂烂的桥。
哈哈,先生,我想桑托斯一定忙得没空接电话,想尽办法掩盖鱼平大桥损毁的消息
比奈奉承的话语没落,约马尔的手机疯狂响起了催命的声音。
哈喽,哦,我的老朋友,我正打算给你打电话,对于鱼平大桥的事情,我十分痛心
约马尔的笑意,藏在假装悲痛的声音里。
比奈立刻知道了给他打电话的是谁除了桑托斯,不会有第二个人。
他正准备欣赏主子更加愉快的虚伪表情,却发现约马尔脸色大变。
片刻,约马尔咬牙切齿大喊道:这不可能!
气氛骤然降温,他根本无法相信桑托斯特地致电转达的内容。
没有什么不可能。桑托斯的声音一如既往平静,我们欢迎您两周后参加鱼平大桥合龙典礼。
约马尔先生,您将亲眼见到,我们菲律宾人民在中国人的带领下修建的坚不可摧的桥梁。
约马尔的手机狠狠砸在地面,甩出蜘蛛网破碎的痕迹。
怎么回事?!他眼球布满血丝,看向比奈的眼神仿佛要杀人,为什么建成的瀑帕大桥不能炸毁,没有建好的鱼平大桥也不怕炸弹?!他们居然两周后就能继续合龙!
美国人的炸弹是假的吗!
美国人的炸弹货真价实。
从中国运输到菲律宾的特制吊塔,炸得只剩下一堆钢铁废物,只能依靠铲车拖走陷入淤泥的残骸。
但是,吊塔不会只有一座。
中国强大的制造能力,可以在两周内再发来一座全新吊塔。
律风他们只需要保证
桥梁完好无损,就能继续合龙!
于是,他们连夜检查了鱼平大桥的受损情况。
钢桁架表面涂层刮擦、承台辅助支架烧得弯曲、主梁顶底齿轮防滑基垫融化
他们登记在记录本上的损失状况,一点一点抚平了律风心里的焦躁。
精准的滑翔炸弹四散的碎片,狠狠在桥身上划出大量痕迹。
幸好,只是痕迹。
虽然桥梁看起来经过火焰烧灼,惨烈无比,但是没有受到任何实质性的伤害,依旧稳定坚固。
律风看着记录,长呼出一口气。
都是小问题,桥没事就好。
他抬起头,看了看大亮的天空远处,待会我们再去前面引桥看一看,虽然是小范围的炸弹,但是引桥比主桥更脆弱。记得通知其他工程段负责人,加强桥梁附近巡逻和安保,今天误投炸弹应该是为了解决流窜的匪徒,看起来里可岛的治安相当糟糕。
所有人安安静静听从吩咐。
丁鸿达守在一旁,记录着一切。
直到律风带领队伍,安排了安保人员随行,丁鸿达才捧着相机跟上去,小声交换着内部消息。
这绝对不是什么误投当然,菲律宾空军一直不怎么靠谱。但是,那枚炸弹一定是冲着鱼平大桥来的。
也许新闻记者的敏锐和畅通渠道,使丁鸿达有了更多猜测。
我听他们说,美国的建筑工地从来没有出现过匪徒流弹误伤,这足够可疑了。
他的语气带着惯有的义愤填膺,恨不得外交部出面虽远必诛。
援菲的工程,怎么都算是他们中方势力范围,这么不明不白挨了一弹,菲律宾必须给个交代。
律风却疲惫看他一眼,淡然说道:这不重要。
丁鸿达哑然。
律风说:国家会帮我们交涉,但是,交涉的结果如何,都建立在鱼平大桥顺利合龙的基础上。
中菲的友谊,在战火之中牢牢捆绑在复苏计划里。
鱼平大桥必须如承诺一般建成,中国才能拿到菲律宾的承诺。
这场炸弹误投,也许是菲律宾的内乱阴谋,也许是美国人的伺机而动,也许只是一个啼笑皆非的意外。
律风不关心背后的风云诡秘,是因为关心了也没有任何意义。
他说:我们能做的,只有保证这座大桥的建成。
桥梁建设者,以桥梁为己任。
律风劝说丁鸿达留在主桥工地,一声出发,便上车开始巡检长达7公里的鱼平大桥引桥。
鱼平大桥引桥分散于里可岛、三季岛两段,各自由不同路段项目组负责,已经进入了收尾阶段,并不惧怕任何火力威胁。
坚固桥梁,成为了矗立在菲律宾海岛上的定海神针。
律风一路巡检,一路可以看到肤色各异的新闻记者,沿途采访这座宏伟的大桥。
也有更多菲律宾人眼神惊讶的看他们,好奇等待着鱼平大桥的顺利通行。
全线开工两年之久的桥梁,改变了沿途荒芜贫瘠的风景。
白色虚线实线隔出的双向六车道公路、双层铁路,像是地面拔地而起的钢铁巨龙,划出了通向未来的道路。
巡检车队停靠在鱼平大桥尽头、连接公路铁路的枢纽。
律风随着负责人走完工程段,回到车边,就见到不远处硕大的英文,标注着对面那栋忙碌修建的建筑物属于美国建筑集团。
那是重建城市项目的工地?他问。
对,环球商贸中心。以前就是个菜市场,被炮火炸了之后,美国人计划在那里修起高楼,作为这里的地标建筑。
熟悉这里的负责人,对美国人的项目侃侃而谈。
不过,等鱼平大桥建设完成,环球商贸中心就直接由我们接管了。
律风听完,诧异问道:为什么?
负责人哈哈大笑,因为咱们的英雄榜吸引了对面的菲律宾工人,老美的人都跑光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能跟我们总公司谈分包,求我们帮他们善后啦!
即使有流窜部队骚扰,也阻止不了负责人的好心情。
以前瞧不起中国人的美国建筑集团,求到了中建公司合作,把好不容易抢走的重建城市项目交给中方,对负责人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
第91章
现在我们就盼望着主桥尽快合龙。负责人看向律风,真情实意道,没有什么比鱼平大桥可以继续合龙更好的消息了!
鱼平大桥的建成,将会推动后续全部合作,嚣张跋扈的美国人也得低下高贵的头颅。
巡检队伍走完了最后工程段,律风心情重回愉快。
引桥没事,主桥修复按计划进行。
大桥合龙近在眼前,没有任何人、没有任何事能够阻止援菲工程必将完成的坚定步伐。
律工,我们是马上回工地,还是吃了饭再回去?
先回工地。律风远眺着停工的环球商贸中心,感受到傍晚落日反光的刺眼,你叫一下负责的许先生,他说要跟我们一起回去。
钱旭阳连连答应,开心地往工地跑。
律风靠着车,按下手机,终于有了心情和空闲联系殷以乔。
师兄,让你担心了。桥没事。近一周以来,他的语气难得轻松。
电话那段等待许久的殷以乔,显然松了一口气,你没事就好。你没事,桥自然不会有事。
他们的默契,即使远隔海洋也不会消失。
这几天里,殷以乔除了发送消息询问情况,没有擅自拨来电话。
突如其来的炸弹,烧毁了预定计划,律风全部心神都只会在那座遭受重创的桥梁上,他便沉默地等待,没有主动打扰。
律风笑着说:不过,我最近肯定忙得没空给你写信了。下周鱼平大桥合龙,我们还有好多事情要确认,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发生意外。
我等你。
殷以乔的等待永远不设期限,律风心里的温暖驱散全部疲惫,露出浅淡笑意。
我保证,你不会等太久。他暗自盘算,鱼平大桥合龙后,只需要进行简单的拆除防护和铺设亮化,加起来也不会超过两个月。到时候我给你天天写信,你读不到几封,我就能亲自把信送回国了。
他的两个月,听起来就像两天似的叫人兴奋。
殷以乔笑声从听筒传来,希望你不会食言,让我白白高兴两个月。
当然不会!律风大胆许诺,按照我们这边的施工进度,搞不好一个月就能完成。哪天我突然出现在家门口,你可不要吓一跳。
好的好的。殷以乔语气无奈,充满纵容,信可以晚点寄,但是你有空一定要回我消息,哪怕一两个字也好,不然,我会担心。
律风挂掉电话都有些依依不舍。
他点开微信,消息框里满是师兄的关怀,而他的回复言简意赅,除了没事好的别担心,再也没有多余的回答。
太多压力没法诉说,太多困难没法逃避。
这一周,律风顾不得去愤怒与猜测,全副心思都放在检查桥梁的工作上,唯恐出现疏忽。
好在,人祸之后,重回正轨。
律风微眯着眼睛,看着钱旭阳和其他成员往他这里赶。
等他们回到工地,又是连夜会议,商讨后续的工程进度。
如果一切顺利,他还能腾出时间,给殷以乔写一封长长的信,讲述爆炸时候,中国人和菲律宾人的齐心协力。
律风认真地规划信件内容,忽然,身后传来了怪异腔调的呼喊。
律风?
律风转过头,见到一位头戴鸭舌帽的高大男人和一双死寂冰冷的眼睛。
他举起的黑洞洞枪口,低吟着go to hell(去死吧)。
那一瞬间,律风竟然想的不是害怕,不是逃跑,而是
我的信。
第83章 对方正在输入
钱旭阳和同事们有说有笑; 谁也不知道变故来得那么快。
一开始,他们只看到律风独自站在车边,等他们回程。
然后,走过来一个戴着帽子的高大男人。
鱼平大桥宽敞开放的引桥路段; 走来走去的工人、记者、居民; 不计其数。
他们并没有引起重视; 还在闲聊今晚要不要加班; 直接把巡检报告写了。
然而,钱旭阳听到一声像英语又像的奇怪呼喊。
他诧异转头看过去的瞬间,见到了熟悉的武器
律工!
枪声格外响亮,像是一发信号,震得周围全都寂静下来。
钱旭阳反应格外快; 冲过去扶住倒下的律风。
再是迟钝的人; 听到枪声,见到这副样子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负责这片地区的许工脸色苍白严肃; 立刻盯着远跑的背影,大声喊道:抓住那个人!他是流窜犯!
茫然围观的菲律宾工人; 听到了许工熟悉的声音; 竟然表情瞬间从呆愣变为愤怒。
他们从四面八方冲向逃跑的袭击者,将那个胆敢开枪的家伙围堵在开阔的道路上!
可惜,钱旭阳看不到持枪者的下场,他脸色苍白; 在猛然启动的颠簸车厢里,一直按着律风的枪伤。
也许是律风稍稍避开了要害; 也许那人枪法不够准确。
伤口落在腹侧,剧烈的疼痛已经叫律风脸色苍白地昏死过去,几乎所有血色都染在了捂住伤口的毛巾上。
钱旭阳的手都在抖; 耳朵嗡嗡作息,周围全是同事急切联络的声音。
喂,大使馆,我们是鱼平大桥项目组,我们需要帮助!
菲律宾最好的枪伤医生在哪里?地址,给我地址!
往最近的纪念医院开!援菲医疗队在那里!
援菲医疗队成为了眼前黑暗里唯一的光。
钱旭阳坐在颠簸车上,不知道脸颊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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