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然回道,“乌云踏雪。”
“对对对,然哥你真厉害,这你都知道。”
宋然被夸得不好意思,“我看书看到的。”
“等下次你来我们学校,我带你去喂猫。”
宋然却没有及时回答,他沉默地拿着手机,心里又被沈闻飞三个字充满了,沈闻飞会不会因为他再去见严鸣而生气呢?
严鸣小心翼翼地给他发,“然哥,我能八卦一句吗?”
他抿了下唇,删删打打,说可以。
“我说了你别生气啊,”严鸣发了个求饶的表情,才接着道,“你那个雇主简直是二十一世纪新地主,哪有人这么压迫伟大劳动人民的,要不是昨天怕你丢工作,我都想跟他吵一架了。”
宋然本来以为他会因为昨天的事情心生芥蒂,却没想到他用一种极为轻松的文字斥责沈闻飞,不禁莞尔,但言辞里还是维护沈闻飞的,“他平时不是那样的。”
严鸣隔了一会儿发,“然哥,你跟他是不是。。。。。。”宋然才看了个开头,消息就以极快的速度撤回了,严鸣又发,“算了,背后说别人坏话非君子所为,然哥,他是你的饭碗,我不说他了。”
宋然忍俊不禁,严鸣又央求宋然下次去市场记得捎上他,两人这才结束了对话。
一看时间,竟然不知不觉聊了快一个小时,宋然从来没有跟人聊过这么久的天,有点诧异,又感激严鸣在这时候发信息给他,让他在低落之时不至于孤零零一个人度过。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朋友了,严鸣的出现,像是给他周而复始的生活注入一股新的活力,让他在除了围着沈闻飞打转以外,也能够感知自己是作为宋然而活着的。
宋然是被亲醒的,沈闻飞粘腻的吻落在他的眉眼唇边,他迷迷瞪瞪地睁眼,房间里没有开灯,属于沈闻飞熟悉的气味往他鼻子里钻,让他意乱情迷。
“困吗?”沈闻飞进了被窝里,伸手去摸宋然的鼻尖。
宋然睡了一觉醒来,并不知道几点,但定是不早了,他摇摇头,又想起是在黑暗中,沈闻飞不能看见他的动作,就轻声说,“不困。”
沈闻飞从他的鼻尖摸到濡湿的唇,半晌,沉吟道,“今天工作比较多。”
这句就算是解释为什么没有回来吃晚饭,宋然嗯了声,察觉到沈闻飞已经沐浴过了,主动往他怀里钻,仰着脑袋,声音带点羞赧和期待,“做吧。”
沈闻飞呼吸微沉,捧着宋然的脸吻了下去,两人僵持了一整天,在热吻里终是融冰。
宋然张开唇,让沈闻飞吻得更深些,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会产生一种沈闻飞是属于他的错觉。
“以后就待在家里,好吗?”
进入的时候,宋然呜咽了声,听见沈闻飞这么问他。
他向来知晓沈闻飞不大喜欢他去接触外界,也乐意围绕着沈闻飞转,家这个字眼更是令他产生不该有的妄想,他本应该像从前,像每一次一样很快地答应,但这一次他沉默了好几秒才说好。
沈闻飞察觉他的迟疑,动作大了些,又不知想到什么,莫名其妙地说了句,“我比你小两岁。”
宋然不明所以,被弄得浑身软成了水,强撑着回头,被沈闻飞擒住了唇吮吸。
他听见沈闻飞含糊的声音,不复素日的冷冽,“要喊你哥吗?”
宋然听见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和两人沉重粘腻的呼吸声夹杂在一起,他想说话,沈闻飞却不让他如愿,按着他折腾,很快他就没有办法分心去思考沈闻飞这句话更深层的含义。
他想,除了做饭外,他对沈闻飞而言,还有这样的作用,如此,就能在沈闻飞身边留多些时日吧。
作者有话说:小沈:是的没错,我又在吃醋
第20章
宋然没想到因为一次生病竟让自己和沈闻飞的联系多了起来。
其实他的烧一觉醒来已经退了,但沈闻飞还是执意送他回家,当车子在老式小区门口停下时,宋然看着这栋斑驳的危楼,暗自想起沈闻飞的住处,天与地的差别,但人已经到他家门口,他总要请人家进去喝口水的。
宋然打开门,奶奶听见动静,摸索着从房间里走出来,宋然把堆在一旁的纸箱子踢开,跟沈闻飞介绍,“我奶奶,”又跑过去扶奶奶坐好,“奶奶,我带了朋友过来。”
屋子不向阳,潮湿阴冷,幸而还算整洁,宋然很担心在沈闻飞脸上看见类似嫌弃的表情,但沈闻飞面色不改,很有礼貌地随他喊奶奶。
这还是宋然时隔多年再带朋友回家,奶奶很高兴,站起来就要去把压箱底的糖拿出来招待客人,宋然拗不过老人家,不好意思地朝沈闻飞笑笑。
糖用塑料罐子装着,奶奶摸出一把,沈闻飞自然而然伸手去接,“谢谢奶奶。”
宋然却见到藏了太久的糖扭曲变形了,奶奶瞧不见,不知道糖已经过了保质期,宋然小幅度地朝沈闻飞摇摇头,但沈闻飞狭长的眸扫他一眼,竟然开了一颗巧克力糖放进嘴里,像是也不知道糖放坏了似的,音色泠泠,“很好吃。”
奶奶笑开了花,浑浊的眼似乎也明亮了起来。
宋然眼圈忽然有点热,他感激沈闻飞维护老人家的一片心意,也高兴沈闻飞并没有因为他的家境而表现出些许的同情或嫌弃。
送沈闻飞下楼时,宋然鼓起勇气说,“昨天谢谢你了,改天我请你吃饭吧。”
他极少对任何人发出邀请,说完垂着脑袋,害怕得到拒绝的回应。
沈闻飞颔首,“好,你打电话给我。”
宋然随即心花怒放,黑黢黢的眼睛里闪着星光般。
后来他还真因此与沈闻飞吃了两回饭,也会尝试着给沈闻飞发信息,叨叨絮絮找话题,无非是天气冷了,或者吃了什么这些琐碎的小事,就像是鼓励宋然一般,沈闻飞每次都会回复他。
他们之间的关系看起来都是宋然在小心翼翼地靠近,而沈闻飞从来不推却,不热情也不冷淡,维持在一个很好的平衡点。
高考前夕,宋然犹豫再三,还是给沈闻飞打了个电话。
几乎是嘟嘟声响起他就后悔了,怕打扰到沈闻飞学习,正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掐断,电话就接通了。
宋然默了一瞬,躲在工厂酸臭的洗手间里,带着无限的祝福小声说,“闻飞,高考加油。”
沈闻飞说谢谢,宋然是嘴笨的人,祝福带到了就要挂电话,“那你继续复习,我不打扰。。。。。。”正说着,洗手间的门就被拍得震天响,是工友急着上厕所,“里头谁啊,怎么待那么久?”
宋然不想沈闻飞窥见他生活的窘迫,吓得捂住手机,回道,“就出来。”
他又连忙对沈闻飞说,“我得去工作了。”
“宋然,我会去B大。”沈闻飞甘冽的音色沉沉。
宋然愣了愣,B大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学府,他相信沈闻飞定能如愿以偿,可是B大离A市很远很远,远到宋然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抵达,他心里被莫名的酸涩充满,却还是笑说,“你一定可以的。”
没有时间留给他再聊天,宋然匆匆忙忙跟沈闻飞说再见,打开洗手间门出去,还一个劲跟工友说对不起。
等回到工位,重复着无聊的流水线工作,他才得以安静地思索。
等沈闻飞去上大学以后,他们就再也不会有见面的机会了吧,沈闻飞会投入新的圈子,结交各色优秀的人,也会随着眼界的打开愈发见多识广,而他,依旧会窝在这嘈杂的工厂里,终其一生都踏不出去,到时候,他就没有理由再去联系沈闻飞,沈闻飞也会忘记他这号人。
像是两条不小心交错的直线,唯有这短暂的结交时光,此后天南地北,各自行走。
宋然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大概是他从很久之前就认清了自己失败的人生,想到会与沈闻飞再无瓜葛,竟也没有太多的失望。
沈闻飞的成绩还没有出来时,宋然这边先出了事。
他十点半回到家,却发现奶奶昏倒在客厅,宋然怎么喊都喊不醒,焦急地打了救护车,连夜把奶奶送到了医院。
前几个月,他曾带奶奶做了次体检,结果不好不坏,老人总有点小毛病的,但没想到才过了这么些时间,再检查,奶奶的眼睛竟然发现病变,医生坦言可能需要切除眼球,如果不做手术的话,炎症会从眼睛处扩散开来,到时候就不是单单摘除眼球那么简单。
这个消息无异于晴天霹雳,宋然只是沉默了两秒,问了最紧要的问题,“手术费,需要多少?”
医生抛给他一个数字,包括手术费用和后续治疗——12万。
对于普通人家而言,12万可能算不上一笔太大的数目,东拼西凑也能凑出来,但这些年宋然四处打工,仅是宋伟欠下的高利贷就已经把他压垮,他积攒的钱杯水车薪。
他当晚给奶奶办了住院,安抚老人家只是年纪大了有点小毛病,不需要担心,住两天院就能离开。
老人家心里不踏实,怕浪费钱,嚷嚷着要出院,宋然头痛欲裂,按着奶奶头一回拔高了声音,“您就住着吧,我会想办法。。。。。。”他哽咽得说不下去了,奶奶察觉他情绪的变化,老泪纵横。
宋然跟工厂和饭馆请了两天假,清点了这几年攒下来的钱,只有1万七。
宋伟刚离开那一年,他跟奶奶为了活下去,把能借的亲戚都借了个遍,好不容易去年才将欠下的人情还完,如今再去开口,人家未必会再帮他们,而且有谁会愿意借12万给看起来无法按时偿还的人呢?
那天晚上,宋然在房间里呆坐了很久,从天暗坐到天明,眼泪都流干了,肿着一双眼,他是走投无路的人,只要谁能帮他出了这笔手术费,让他做什么都行。
一大早,宋然冒着风雪主动去找了高利贷的人。
他们打交道也有好几年,小头目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宋然叫他韩叔。
“我听说可以卖肾,韩叔你一定有门路的对吗?”宋然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
韩叔也是看着他长大的,见他这样于心不忍,“那玩意早不干了,国家抓得严,容易进局子,不过我倒是有个工作可以介绍给你,就看你肯不肯干。”
宋然心里很清楚,定不会是什么光明的工作,但还是忙不迭地点头,“我干的,只要能筹够我奶奶的手术费,什么都行。”
韩叔带他去见了一个打扮妖艳的女人,女人打量了宋然好几眼,说是可以给他预支10万,但要宋然跟他们签合同,下个月跟他们离开。
宋然看不懂什么合同,后来才知道这张纸基本就跟卖身契没什么区别。
他看着密密麻麻的字,想着躺在医院等救命的奶奶,咬着牙签下了自己的姓名。
女人单手拍拍他的肩膀,模棱两可地说,“干我们这一行的,只要豁得出去面子,别说10万,一百万都不成问题。”
廉价的香水味直往他鼻子钻,熏得宋然有点想吐,他很努力地笑笑,“谢谢姐。”
走出巷子口时,外头寒风凛冽,行人匆匆,各有苦处。
宋然再也无法维持强撑的冷静,躲进无人的小巷子里,脱力蹲了下来,他捂住嘴巴不敢哭出声,在冷风中哭得四肢发麻,抽泣着彻底迷失了前行的方向。
作者有话说:沈闻飞,老婆要被拐走了,快点出来救红尘!
第21章
奶奶的手术很顺利,宋然又跟红姐,也就是与他签合同的女人,借了一万块作为后续照顾奶奶的费用,再三保证之后一定会努力赚钱还债,女人虽然做的是不光彩的生意,但到底心软,见宋然可怜,还是给他划了款。
整整一个月,宋然都在一心照顾奶奶,他没有再给沈闻飞发信息,有时候也会忍不住想要问沈闻飞在做什么,可删删打打,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发。
沈闻飞就要去B大读书,而他也很快会离开这里去往陌生的地方,他们会有截然不同的人生,交情止步于此,也许是最好的结局。
盛夏蝉鸣,白灼的日光烘烤得地面冒着无形的烟,高三的暑假悄然过去。
宋然把借来的钱给了隔壁的大婶,拜托她照顾眼盲的奶奶,大婶是个很热心的女人,知道他要外出打工,让他安心地去,宋然又嘱咐奶奶自己不在家时一定要按时吃饭,有什么事情就让大婶给自己打电话。
自从手术后,奶奶的情绪一直很低落,觉得是自己拖累了宋然,宋然好说歹说才让老人家宽心一些,他骗奶奶遇到了好心资助的人,只是需要去打一年的工,等一年期满就会回来,以后也会按时给家里寄钱。
临行的前一晚,宋然缩在被窝里,看着窗外皎洁的明月,摸出手机沉默了很久。
前些天沈闻飞破天荒主动给他发信息,简单的一句最近很忙吗,在宋然心里掀起波涛巨浪,宋然没有告诉他家里的事情,说近来工厂工作繁重,才没跟沈闻飞联系。
他跟沈闻飞本来联系得也不多,如此回复后,就再没有等到沈闻飞的信息。
可今夜,他望着放在墙角单薄的行李,忽然很想跟沈闻飞说一声再见。
只是说一声再见而已,为他们相识三年画下一个句号。
深夜十二点,宋然深吸一口气,按下首要联系人的号码。
他抱着沈闻飞已经睡着了可能不接的心态,可手机响过几声,拨通了。
宋然屏息几秒,说不出高兴与否,喊了声,“闻飞,是我。”
夜里沉寂,沈闻飞音色如冰瓷,“我知道。”
明明电话已经接通,可宋然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嘴里有点泛苦,嗫嚅道,“这么晚给你打电话,没有打扰到你睡觉吧。”
“没有。”
宋然垂着脑袋,鼻尖酸涩,他很想抓住这最后的时光,“你快要去上学了吧?”
“嗯,”沈闻飞似乎从床上坐起来了,有布料摩擦细细簌簌的声音,“还有十天就去报道。”
“恭喜你啊,”宋然由衷道,“能考上心仪的大学。”
久久的沉默,久到宋然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那头的沈闻飞才低声说,“你呢,你有什么打算?”
“我?”宋然捂住眼睛,遮住了外头照进来的月光,“就还是在这里啊。”
沈闻飞沉吟半晌,“你知道B大在哪里吗?”
B大是赫赫有名的学府,小时候宋然就知道他坐落的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