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蔚然也不生气,冲童然眨了眨眼。
童然都有点儿看不懂了。
当初在录制综艺时,他就对姚蔚然印象深刻,对方说的话时常让他感觉被屏蔽在外,可又不太像是喜欢陆思闲,一如此刻。他察觉不到姚蔚然有丁点的失落或伤心,对他也很友善,但开口时又总会透露那么一点儿和陆思闲的亲近。
“可可要在芬兰过圣诞咯?”姚蔚然只消停了片刻又打开了话匣子,“你们打算去哪里玩?音乐节有没有兴趣?我有朋友正好过来演出,他可喜欢你了。”
童然有些一言难尽,“还不一定,或许会有别的安排。”
姚蔚然表示理解,开始跟童然介绍卡亚尼市内以及周边的景点,一路说到了下车。
车里终于安静下来,童然暗自吁了口气,惹来陆思闲一声轻笑,“谁让你要接话,累了?”
“还好,”童然木着脸说,“蔚然哥真是我见过话最多的人,上回我怎么没发现?”
陆思闲闷笑:“有镜头在,当然要收敛点。”
童然找了瓶水来喝:“他也是来训练的?”
陆思闲:“嗯。”
“蔚然哥还见过阿姨和伯父吗?”童然状似不经意地问,“好像挺熟悉你家人的?”
“他小姨移民到了芬兰,小姨夫和我继父是朋友,”陆思闲说,“姚蔚然十几岁的时候在卡亚尼住了两年。”
童然意味深长,“哦,原来是竹马。”
陆思闲侧目看了他一眼,收回视线道:“吃醋了?”
那语气不像是在问“吃醋了”,而是“吃了吗”,童然顿时冷笑:“有什么好吃醋的,你又不会喜欢。”
陆思闲嘴角微翘,“放心,老杨爱上我他都不可能对我有意思。”
“……”这个举例着实过于恐怖了。
童然哽了哽:“为什么?”
陆思闲:“他有喜欢的人。”
童然下意识问:“谁啊?”
陆思闲:“他自己。”
见童然一副“你耍我吗”的表情,陆思闲犹豫了一瞬,“你应该知道那耳喀索斯?”
童然当然知道,古希腊神话中因为拒绝了太多爱慕对象,遭遇诅咒,最终爱上了自己的倒影,死后变成一株水仙的美少年。
“你是说……”童然仿佛被雷劈了,“不会吧?!”
“虽然这样讲不太礼貌,但他确实自恋,”陆思闲淡声补充,“病理上的。”
作者有话要说: 老杨:勿cue!
——
过渡章但是有用。
先发再改,爱大家!
第149章 第 149 章
自恋性人格障碍属于一种精神疾病; 通常表现为影恋,即对自己或自己的影像产生爱恋和**。
童然忽而忆起姚蔚然的微信名“冰肌玉骨”,也模模糊糊明白了对方带给他的矛盾感——或许是一种强烈的自我中心主义倾向; 不在乎旁人的意见; 也不带有情/欲和占有欲; 只是单纯想倾诉、想博取关注。
“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 ”陆思闲打转方向盘,“但从我认识他; 他就在看心理医生,现在已经好多了。我还记得以前——”
陆思闲可疑地停顿下来,童然立刻追问:“以前怎么了?”
“以前我们两家人去露营,”陆思闲顿了顿,“半夜里我醒了; 看见他在亲吻镜子,和镜子说话、笑……”
“哦; ”童然懂了,“你吓死了。”
陆思闲自动忽略了童然的调侃; “其实可以算是花滑拯救了他,尤其在他成名以后。”
童然隐隐能够理解,花样滑冰所释放的美感; 以及赛场上天然受到的关注; 很大程度上满足了姚蔚然的心理需求,缓解了他的病症。
忽然,他脑中闪过一丝什么,蓦地抓住陆思闲胳膊。
“怎么了?”陆思闲偏头看了他一眼。
童然恍惚了一瞬,再想又想不起来了,悻悻地收回了手; “没事。对了,蔚然哥说你还有个继妹?”
“你不用管,”陆思闲淡声说,“她不在家。”
童然听出陆思闲不想多谈,索性不问了。
但他心里还是好奇,这几天电话里,陆思闲跟他提过自己的母亲和继父,也提了自己四岁的弟弟,却从未透露过继妹的信息。
他又想到陆思闲是从母亲再婚后定居中国的,当初他怀疑是陆思闲融入不了新家庭,现在看来多半就和继妹有关。
汽车沿河而行,驶过了几条街道,停在一栋鹅黄色外墙的住宅前。
陆思闲的母亲和继父提前知道了陆思闲会带男朋友回家,早早就在家里等着,唯一令他们意外的是“男朋友”居然很眼熟——
“我见过你!我在电视上见过你!”陆母惊讶地按住胸口,甚至忘了切换语言,“你是那个魔术师,时代广场的美人鱼!”
童然当初借《海妖》横空出世,许多人对他的第一印象都是“美人鱼”,他对陆母的反应并不意外,但依然免不了紧张,“是、是的,您好。”
陆思闲眼中泄出些许笑意,正式为父母介绍了童然,又对童然说:“这是我母亲哈洛宁,这是我继父博格,你直接叫名字就行。”
“等等,”哈洛宁听陆思闲用了英文,才恍然意识到不对,“dedi,你会芬兰语?”
童然微红着脸道:“学过一些,还不太熟。”
若是专心学一门语言他可以很快掌握,但他都是抽着一点空闲学的,目前听和读还行,写和说就比较困难。
但也足够和词汇量有限的四岁小孩交流了。
“你是谁?”一个抱着水枪的小男孩从后花园里冲进来,哒哒跑到童然面前。
童然只看他眉眼,就知道这是陆思闲同母异父的弟弟奥尼。尽管奥尼毫无东方血统,可那双肖似母亲的灰蓝色眼睛,几乎和陆思闲一模一样。
他霎时就心软了,蹲下来笑着说:“我是你哥哥的朋友,你可以叫我dedi。”
奥尼害羞地往陆思闲身边靠了靠,一只手拉住哥哥衣角,却不说话。
但哄小孩对童然来说太简单了,只一会儿的工夫就让奥尼忘了亲哥,连晚餐时都必须挨着他坐。
这个时候童然早已经不紧张了,哈洛宁亲切热情,博格话少却很温和,两人对他的态度不像长辈待晚辈,更贴近于平辈的朋友,这让他非常放松。
他愉快地住了下来,白天陪陆思闲去基地训练,晚上和一家人聊天、做事,或者带奥尼玩游戏。
他知道了博格喜欢下国际象棋,知道了哈洛宁曾经出过一本童话故事集,还知道了陆思闲的另一个名字叫做米卡。而他最感兴趣的就是听哈洛宁分享陆思闲的旧事,两人还一块儿去储物间整理了一些旧物,其中一个箱子里就装着陆思闲小时候穿过的衣服。
“米卡还有不少东西都放在我父母家里,”哈洛宁叠着一件米白色连体婴儿装,脸上一直带着笑,“他们住在赫尔辛基,下次我们一块儿去。”
童然瞄了眼陆思闲臭到不能看的脸色,憋着笑应道:“好啊。”
但这样温馨又和睦的氛围,却在平安夜这天被打破了。
圣诞将至,基地里已经没有多少人了,不论是陆思闲的教练还是西蒙,都提前一天飞回了美国。
陆思闲一贯律己,却也只训练了半天就载童然回了家,两人一进门就察觉气氛不对。
不等他们问起,博格就主动告知了因由。
原来陆思闲的继妹菲拉本来暂住在她亲妈家里,可亲妈家出了一点意外,不方便照顾她,博格只能将菲拉接回来,如今人就在楼上。
童然眼皮一跳,下意识看向陆思闲。
陆思闲并没有多余的表情,平静地点了下头,似乎这只是一件寻常的小事。
但童然注意到了哈洛宁眼里的担忧,以及博格语气中的为难和歉疚——博格接回了亲生女儿,却对继子感到愧疚,这显然不合常理。
等童然跟着陆思闲回房,他立刻问:“你和菲拉不和吗?”
陆思闲拉着他躺上床,一只胳膊枕在颈下,从头开始说起:“我爸走后,我妈患上了轻度抑郁,她背着我去找医生,后来认识了带女儿来治病的博格。”
童然愣了愣,“菲拉有抑郁症?”
“抑郁和狂躁,”陆思闲摩挲着童然腕间的红绳,“她从小学习芭蕾,十二岁出了车祸右腿被截肢,她母亲也和博格离婚了。”
这些事童然已经知道了,虽然这两天谁都没有提过菲拉的名字,好像刻意避讳着什么,但他还是从蛛丝马迹中推导出了一些信息。
“菲拉和我妈相处很愉快,她只是排斥我。”陆思闲也是在哈洛宁与博格交往之后,才第一次见到菲拉,当时他就感到这个女孩讨厌他,“一开始菲拉表现得不明显,我妈和博格都没有发现,我也不在意。”
毕竟菲拉还小,而且他时常住宿舍,两人见面的机会不多。但自他跟着母亲搬进了博格家,菲拉对他的敌意就越来越重,甚至一见到他就情绪失控,有一次更是将他推下了楼梯。
陆思闲不想让童然知道这些事,略过了一些细节,“医生说我的存在会让她不安,刺激她发病,我们没办法共处。但博格对我妈妈很好,我并不希望因为这件事导致他们分开。”
童然:“然后你就去了中国?”
“嗯,这几年我很少回家,每次回来博格都会送走菲拉,我们很久没见了,”陆思闲淡笑了下,“你也不用担心,菲拉的病好多了,否则也不会有奥尼出生。”
“我不担心。”他只是有些难受,想想陆思闲当初不过十五六岁,失去了爱重的父亲,又为了不让母亲为难而离家,“如果她还是很抗拒你,我们就去你宿舍住好了。”
童然都打算好了,结果一下午都没见到菲拉,但他中途上客卧拿东西,出来时感觉有人在偷看他。
他知道是谁,却没有回头,当做不曾发现一样下了楼。
在他走后,尽头一扇虚眼的门又轻轻合上了。
晚餐时依旧不见菲拉,可除了陆思闲外,似乎每个人都受到了影响,一顿平安夜大餐吃得无比沉闷,就连奥尼也乖乖地不敢吵闹。
饭后,哈洛宁和博格去了教会,陆思闲带着奥尼出门遛狗,童然本来要跟着一块儿的,可辛雪突然打来电话,和他商量开幕式节目的事。
对于要在开幕式上表演什么魔术,童然早在十一月就提交了六个方案,每个方案都与比赛项目沾了点边,且都配上了视频演示。
但他的节目属于串场性质,随着前后节目的不断调整,他这边也一直没有确定下来。
“所以现在就在两个方案里选了?”童然坐在后花园的长凳上,吹着冷风,看着平安夜降临的小雪。
辛雪应道:“对,导演组的意思是等你回国立刻参加彩排,配合其他两个节目过一遍,再敲定最终用哪个。”
童然对两个方案都没有偏向,满意又不算特别满意,除非突然想到一个完全符合他审美的魔术,要不然选哪个都一样。
挂了电话,他并没有回客厅,而是转头看向了花园一角——光源之外的树下,隐隐绰绰坐着个人。
童然早就发现有人在盯着他,和下午如出一辙的视线,而此时还留在家中的除了他就只剩菲拉。
他不知道菲拉什么时候下来的,也不知道对方在花园里待了多久,犹豫了一瞬,他试探性地说了声“晚上好”,本以为不会得到回应,但在短暂的安静后,他听见了轮椅碾过地面的声音。
轮椅上的女生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但据童然了解,菲拉只比陆思闲小了不到两岁,应该也有二十了。
菲拉并不如他想象中的阴郁,反而面带微笑,露出嘴角的小梨涡,“我知道你,你是魔术师。”
童然诧异中又松了口气,走到对方面前,“我也知道你,你叫菲拉。”
菲拉抿唇一笑,“你能变个魔术让我站起来吗?”
童然微顿。
“不可以吗?”菲拉垂眼看着蹲下来的童然,嘴角依然翘着,“所以都是假的吧,你是骗子。”
童然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种“指控”了,他抬眼与菲拉对视,在心中为对方画了一副肖像。半晌,他捡起一片枯叶 ,残黄的叶子在他手中焕发新生,又染上了新绿,“不是假,也不是真,是在虚实之间,要试试吗?”
菲拉:“试什么?”
“试试在清醒的时候做梦,”童然吹起了叶子,叶子变成鹅羽飘上半空,又徐徐落下,“例如,跳一段《天鹅湖》?”
菲拉一点点收敛了笑意,嘴角抿成直线。
童然站了起来,向菲拉做出邀请的姿势,“来吗?”
菲拉冷着脸,无视童然递出的手,操控着轮椅转身。
但她的肩膀被按住了。
菲拉心里腾地蹿起一丛火,下意识想要尖叫,身后却传来很轻的一声——
“你听。”
单簧管与竖琴交织的乐声缓缓流泻,像天鹅浮游湖面漾起的涟漪。
菲拉用力掐紧了掌心。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听过这首曲子,这首创作于上上个世界的永恒经典——《白天鹅变奏》!
如果那天早上她没有选择骑单车,如果她中途没有停下来系发带,如果妈妈打来的那通电话再多说一两句,如果一切的发生有任何一点不同,或许,她已经成为舞台上高贵又凄美的白天鹅。
但现在,天鹅死了。
绝望与向往两种情绪在灵魂中对冲,菲拉抑制不住地颤抖,她想让童然关掉音乐,想要捂住耳朵,却猝不及防地对上了童然的眼睛。
雪花落在少年发间,让她恍然想起了对方另一种形象——同样是在雪中,童然一身白色西服,怀抱着小女孩,站在缓缓升高的升降台上。
那一天,魔术师送给了全世界一座冰雪城堡,让无数人看见了属于自己的南瓜马车。
但菲拉不想要城堡,那不是她的马车。
她只想要一双会跳舞的红舞鞋!
忽然,她感觉到轮椅动了,随着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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