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思闲总觉得童然语气不对劲,可想想又好像没什么问题,“你带着了?人太多那些东西也不顶用,以后出行最好让婶婶安排周全点,可以请两个保安。”
童然正要开口,西蒙的大脸就凑了过来,义愤填膺道:“Dedi,那些人都是疯子!你放心,大家都在骂他们,我也骂了!”
“谢谢。”
“你报警了吗?他们会有惩罚吗?”西蒙犹不解气,“你真应该把他们全部变进鲸鱼肚子里去!对啊!你可是魔术师,为什么不借助魔术狠狠地揭露他们!嘲讽他们!”
童然失笑,“魔术只是单纯的魔术,不是工具。”
西蒙愣了愣,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也对,他们才配不上你的魔术!明天我就来给你加油!你比赛要表演什么?”
童然歪了歪头,轻轻说出四个字:“《南瓜马车》。”
南瓜马车,一听就会联想到童话里的灰姑娘,十二点的魔法。
因此,当童然身着一身白色西装,打扮得像个王子一样露面时,所有选手都不觉得意外。
“Dedi?还记得我吗?”有人在叫他。
童然闻声回头,来人竟是韩国见过的那位泰国血腥魔术师,“巴颂先生。”
巴颂打量着童然,很难将面前的少年和记忆里的Co画上等号,天知道他得知Co是男扮女装时有多恍惚,“好久不见,你一个人来的?”
童然正想说“经纪人去接我朋友了”,又听巴颂问:“凯恩先生呢?”
“秘密。”童然耐人寻味地笑了笑。
巴颂便知多半和今晚的魔术有关,识趣地不再问。
想当初,大卫·凯恩还是为了见自己才去了大田魔术节,没料到最后签了Dedi。这半年来Dedi风光无限,巴颂也难免羡慕,后悔自己没能把握住机会,但只要一想到华盛顿广场上的海妖,那点不甘也就散了。
因为他做不到。
他尝试过复刻,可至今也没成功。
而且据他所知,许多魔术师和团队都试图破解《海妖》的秘密,但也和他一样没有头绪。
“一直想和你聊聊,我们坐一块儿?”巴颂笑起来时脸颊有个坑,是当年电钻钻脸时留下的疤痕。
童然忽觉得腮帮子有点疼,避眼说好,不经意间却看到评审席上坐着位白眉鹤发、面相严肃的老人,顿时怔了怔,“巴颂先生,你认识那位吗?”
巴颂顺着童然所指的方向看去,“是石田贵,很早以前也是位魔术师,现在经营着日本国内最大的魔术道具公司。”
童然若有所思。
“你打听石田先生做什么?”巴颂好奇道。
童然只是发现石田贵就是昨天和山本洋介一起离开的人,没想到还是位评审,对方昨天看他的一眼实在称不上友善,让他不由回忆起A大那场荒诞的比赛。
但自己不再是可以肆意打压的小魔术师,何况APP也没规定亚洲魔术研讨会只能参加一次。
就算今天不幸失利,他未来还有几年机会。
压力不大。
“觉得有点面熟,随便问问。”
童然语气随意,心中还是希望能尽快完成APP发布的任务,因此比赛开始后对石田贵也多有留意,可石田贵不论对本国还是外国选手都一概压分,某种程度上甚至比其他评审更公正。
眼看着琢磨不出对方的态度,他索性收回了视线,专心致志地欣赏魔术。
亚洲魔术研讨会的流程和他参加过的国内比赛没什么不同,不过选手的整体实力要凸出许多,尤其体现在魔术创意和编排上。
比如台上这位魔术师就有点意思,控制傀儡来取代魔术师变魔术,由此制造出不少笑点和意想不到的发展;还有刚结束演出的女魔术师,明明只是陈旧的变装魔术,她却邀请了几位小朋友来为芭比娃娃换装,而芭比娃娃们换上的新装也同样“复刻”在了魔术师身上。
套路加上新元素,往往就会有耳目一新的效果,这个道理谁都明白。
可“恰当”的新元素并非拍脑袋就能想出来,除了一点灵感,更多还是经验和积累碰撞出的火花。
一整个白天看下来,最让童然不明觉厉的便是山本洋介的演出,对方随机选了两位观众来和自己下棋,观众可以任意选择在哪里落子,也可以询问现场其他人,甚至场外求助,总之观众所下的每一步都是随机的。当棋局分出胜负,翻转过棋盘,却发现棋盘背面也形成了一副拼图,书写着“白胜1/4子”,完全与棋局结果一致。
好似命运的预言,满场惊叹声。
但惊叹之余又伴随很多质疑,不少人都怀疑山本洋介选的观众就是托,下棋的路数都是提前安排好的。
“我觉得不是托。”晚餐时,童然还在和巴颂讨论棋盘魔术,他回忆着那两位观众的表现,“就算是那也是无意识当了托,至少绝对没有事前串通过。”
巴颂微微颔首:“多半借助了数学规律和强迫选择法,山本先生有几次在观众落子前都做出了语言暗示,那几子估计是关键。”
童然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魔术,感觉很新奇,正琢磨着回去复盘,就见巴颂收拾好餐盘站了起来。
“你慢慢吃,我得去检查一下道具。”
童然愣了愣,反应过来巴颂的出场次序排在晚场首位,转念又想:都这个点了,陆思闲也该到了吧?
然而直至晚场开赛,童然也没能联系上陆思闲,电话始终提示不在服务区。他下意识望了眼C区看台,那是他赠票的位置,可惜隔得太远,根本看不清。
就在他目光移向舞台的同时,陆思闲也来到了体育馆C区入口。
一行人在辛雪的带领下摸黑找到了座位,刚落座,就听见有浓重泰国口音的英文自舞台传来:“我不是第一次来日本,十年前,我25岁,曾和几个朋友一同来日本旅行。那是一个冬天,我和朋友住在乡下某间民宿,不幸遇见了暴风雪,我们被困住了。”
台上的魔术师只提供了一段信息并不明确的引子,台下的观众却不由集中了注意力,唯有陆思闲眼皮一跳,直觉不妙。
“那天晚上,民宿停电了。主人家提着灯来敲门,提醒我们一旦过了夜里12点,不论听见什么声音,都千万不要好奇,更不要开窗开门。
“民宿主人是位老婆婆,她有些驼背,走路很慢,平时总带着笑,非常和蔼。但在说这些话时,她表情很严肃,煤油灯的光打在她枯瘦的脸上,看起来像个骷髅。
“我当时有点害怕,可魔术师生来就有极强的好奇心,所以当零点过后,我听见有女人在门外唱歌时,便偷偷趴在了地上,从门缝隙里往外看……”
陆思闲:“……”
又来?
第115章 第 115 章
西蒙猛地打了个寒颤; 下意识朝陆思闲靠去。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觉陆思闲也向他靠了过来?
呵,怎么可能?
但因为一刹那的怀疑; 西蒙还是偏头瞄了瞄室友; 却发现陆思闲真的离他很近,并且也在看他。
“冷了?”陆思闲神色疏淡; “早说了叫你多穿点。”
西蒙:?
你什么时候说了?
而且我也不冷!
西蒙本就不高的智商几乎凝固; 但不爱动脑的人总是很简单; 转眼他就被魔术师夺回了注意力。
“我什么都没有看到,可门外的歌声并没有停。”
“我觉得太奇怪了; 怀疑有人在恶作剧,或许是民宿主人的整蛊游戏; 我决定打开门瞧瞧。”
“门开了; 依然不见人; 但歌声也消失了。”
“我越发确定是恶作剧,正想回去睡觉; 突然后颈一凉,好像有人站在我背后,对着我轻轻吹气。”
话音落下,体育馆里有不少人叫出了声。
“你叫什么呀; 差点儿吓死我,”有女生责骂男友,“怎么胆子比我还小?”
“你没感觉吗?”男生摸了摸后颈; 惊疑不定地回头; “真有风在吹啊!”
女生顿时头皮发麻; “你、你骗人的吧?”
“我发誓!”
“是不是心理作用呀?”
童然很确定不是。
他四下观察; 视线凝在了看台的膜结构上。
巴颂应该在膜结构上做了一些布置; 但不能照顾到所有观众,因此只有一部分人能感觉到。
此刻,他真心祝愿陆思闲还没到场,即便来了也不要坐在出风口下方。
“当时我浑身冰冻,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完了。”巴颂犹在讲述着那段惊心动魄的故事,“可这时候,阿妈为我求的佛牌突然发烫,我的身体终于开始温暖。
“我幸运地度过了那个晚上,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想,如果没有佛牌我还能活吗?因为第二天,我从主人口中听说了一个不祥的故事。
“1943年,村里来了一个陌生的女人,她买下了一间屋子。不久后,村民们发现那间屋子被用来经营妓馆,这件事也成为了当地的丑闻。村子里人日夜诅咒那些妓/女,而一场暴风雪实现了他们的心愿,房子被山上崩落的积雪压塌了,所有妓/女都被埋在了雪里。
“自那以后,每到暴风雪天,村民们就会听见女人的歌声。一旦有人好奇打开门窗,第二天就会离奇失踪,无论如何也找不回来。”
巴颂的故事实在老套,但他讲故事的表情和语气却格外吸引人。
他说冰雪埋葬的屋子只有阁楼还勉强没被压垮,他说想知道屋中到底藏了什么,所以他将破败腐朽的阁楼修葺一番,搬来了现场。
风雪咆哮声中,一看就很有鬼片氛围的阁楼出现在舞台上。
巴颂请上性感的魔术助理,还有两位男性观众,配合他“探寻”阁楼的秘密。
他们将巴颂绑起来,蒙住眼睛,再关进阁楼。
显然,这将是一个密室逃脱魔术。
第一次开门,巴颂依然被绑在椅子上,但他身后却立着一件染血的和服。
第二次开门,巴颂下半身不见了,仿佛被腰斩,地上淌着一滩血。
助理惊慌失措,央求两位男观众解救巴颂,可当观众们走进阁楼时,忽然狂风大作,门自动紧闭了。
阁楼中传来阴灵的呼啸,助理慌乱地拉门,但那扇门仿佛被焊死一般。
她重重拍着门,大叫着巴颂的名字,可惜无人回应。
助理找来一把斧子,劈向了门!
“哐——”
门倒了,一道道半透明的白影冲了出来,仿佛幽灵般飘向看台。
阁楼里没有人了,只剩一把椅子,以及溅洒满墙的血渍。
观众席一阵骚乱,尖叫声先是恐惧,而后变得兴奋。
部分观众试图摸摸盘旋在头顶的白影,西蒙也跃跃欲试,却见一只手臂横伸过来,狠狠拍下一只“幽灵”。
原来,那只是被扎成幽灵形状的透明塑料布。
布上还缠着极细的鱼线。
陆思闲冷视着手里的东西,脸色发青,心跳却渐渐平复。
呵,装神弄鬼!
一转头,他就对上西蒙诧异的眼神,“你把它弄下来做什么?”
“不是你想要?”陆思闲立刻倒打一耙,“这次就算了,下次我不会再帮你做这种没素质的事。”
西蒙:???
陆思闲也知道自己把魔术搞穿帮了,多少有点心虚,只庆幸大多观众的注意力都在其他幽灵上。他迅速将塑料布揉成一团,企图毁尸灭迹,刚要往衣兜里揣又顿了顿,转而塞入西蒙怀中,“给你。”
西蒙:“……”
西蒙想不明白陆思闲莫名其妙的行为,直到巴颂带着助理和观众再次变回舞台,看台上爆发出热烈的掌声,他才堪堪回神。
虽然并不是他想要的,但……
“Lu,谢谢。”他不可以漠视陆思闲的好意。
陆思闲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用谢。”
《阁楼》的打分迟迟没有宣布,似乎评委们也很纠结。
其实论技术含量,《棋盘》是胜过《阁楼》的,至少《阁楼》在童然眼里已没有秘密。但就像歌剧和流行音乐,明明前者难度更高,后者却更被大众喜爱。
如果让童然来打分,他更倾向于《阁楼》,因为在他心中,观众的喜爱度是衡量魔术品质的关键因素。
可结果令人意外,所有评审里,居然只有石田贵和他取向一致。
最终,《阁楼》输掉了0。8分,目前屈居第二。
童然忍不住多看了石田贵两眼,对方虽然很吝啬给予高分,但自始至终都有一套自己的衡量标准,并在这个标准中做到了公平。
他希望轮到自己时,也能得到公平。
又几位魔术师结束了表演,主持人终于报出了童然的名字。
气氛瞬间被调动起来,掌声和欢呼声不绝——本来很多人就是为Dedi而来的。
童然的出场非常平淡,他甚至不在舞台,而是直接从座位走到了观众席前。
经过某个六七岁大的小男孩时,他停下了脚步,瞟了眼男孩外套上的卡通图案,笑问:“喜欢变形金刚吗?”
男孩的耳麦里响起同传的翻译,慢了两秒才点头。
童然蹲下/身,平视小男孩,“最喜欢谁?”
男孩回头看了眼父亲,“喜欢妈妈。”
观众哄堂大笑,童然也忍俊不禁,从裤兜里取出一叠变形金刚的闪卡,慢慢排开:“哥哥是想知道,这里面你最喜欢谁?”
男孩双眼发亮地盯着闪卡,很快找到了心中英雄:“大黄蜂!”
“仔细看,”童然把闪卡挪近了一些,“里面有三张大黄蜂,记住它们在哪儿,如果你能抽中,哥哥就送你。”
男孩点着闪卡一张张地数,记住了最爱那张大黄蜂卡的位置。
他信心十足,在童然将闪卡翻转到背面时,抢着伸手。
他碰到了童然的手,闪卡落在了地上。
男孩看了眼地上散落的卡片,又看了眼童然,面上有些委屈。
谁都以为只是意外。
以为童然会拾起卡片,再来一次。
但童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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