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托马斯分开以后,陆思闲转身朝民宿走。
有情侣与他擦肩,带起一阵香风,是玫瑰的余味。身着浴衣的少男少女亲密地靠在一起拍照,一对老夫妇挽手走在人潮中,就连路边木盆里的金鱼都成双成对,头贴着头,像在接吻。
陆思闲越走越快,十来分钟后,他终于看到了民宿房顶上一串招展的鲤鱼旗。
推开门房,客厅里亮着一盏灯,却不见人。
右边一间卧室的门虚掩着,陆思闲下意识往那边走,刚挪开步子就顿了顿,他忽有一种直觉,童然不在里面。
余光觉察到庭院里透出的灯光,陆思闲调转了方向,拉开了障子门。
很轻的一声响,却吵醒了半寐的人。
童然迷迷糊糊地转过头,待看清门口立着谁后,霎时一惊:“你怎么回来——几点了?”
蒸腾的白雾像一层轻纱,雾中人双腮至眼尾都泛着薄红,此时大睁着眼睛,有点儿惊慌失措的模样。
被这么看着,陆思闲不免有些呼吸不畅,他想起童然一贯的避讳,觉得自己应该退出去,双腿却自有意识地跨了一步,并反手合上了门。
“九点多,”陆思闲语气寻常,好像在和无关紧要的路人甲对话,“提前回来了。”
童然在对方关门那一刻就彻底清醒了,咽了口唾沫问:“你一个人回来的?”
陆思闲“嗯”了声,走到庭院一角的花洒下,很自然地开始解腰带。
童然:“……”
办理入住时,民宿主人特意提醒他们在日本泡温泉讲究先洗再泡,进池子里什么都不能穿,包括泳裤和浴巾。
陆思闲要泡汤了?要和他裸/裎相对了?
童然感觉一股热气直往脸上涌,慌忙转回头。
可周围太安静了,任何一点响动都格外清晰——衣料摩擦声、浴衣投进竹篮子里的轻响,以及花洒喷溅的水声……
童然仅凭听觉就能脑补出陆思闲每一个动作,只觉得每一秒钟都被延长。
那些声音折磨他,也刺激他,让他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整个人僵硬得就像块被晒烫的石头。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水声停了。
童然本以为陆思闲会直接过来,但等了许久,一点声音也没有。
就在他忍不住想瞄一眼时,终于听见了动静。
“哗啦——”
水波被推开,陆思闲坐进池子,与他隔着一段距离。
童然曲起长腿,水下的脚趾不自觉地蜷缩着。
他半垂着眼,根本不敢往其他地方看。
没人说话。
这种无声的氛围竟让他荒诞地想到了魔术界里流传的一句老话——无声,是在期待发生。
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但他冥冥中有感,或许真会发生点儿什么。
“你有没有……”
“你怎么——”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童然和陆思闲双双一怔。
少顷,陆思闲笑了一声:“你要说什么?”
童然脑子钝钝的,也没有多想就问:“你有纹身吗?”
“什么?没听清。”
“我——”
童然哽了一下,余光里一抹人影已经靠了过来。
“……”
没听清?呵。
兴许是发现了陆思闲可疑的小心机,童然有些想笑,倒是稍稍缓过了气,“我说西蒙他们都有纹身,你呢?”
“没有,”陆思闲侧头问,“你喜欢?”
童然现在对“喜欢”这两个字相当敏感,他干咳了一声,“我觉得挺酷。”
“雪上加霜很酷?”陆思闲微一挑眉,想了想道,“我不知道纹什么,他们一般都纹心上人的名字。”
童然觎了他一眼,怀疑陆思闲在钓他,他决定反钓:“你也可以纹这个啊。”
结果陆思闲不作声了。
童然全借着冲动壮胆才开了口,然后就这?他好似打了一记空拳,失落之余还有些挂不住脸,堵着一口气也不想说话了。
殊不知陆思闲也是心绪纷乱,他从不觉得自己是木头,从小到大,对他见色起意的人不止繁几,有时候只需一个眼神,他就能知道对方是否有意。
但因为初识童然时有过误会,后来误会解除,他就再没往哪方面想过。如今换了一种心境和视角,过往许多事好像又能品出点不同寻常的滋味——他喜欢的人,可能也喜欢他。
然而事到关键,他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放得开。
他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不好太轻佻,也不好太严肃。
他还想开局帅一点,让童然每每回想都会多爱他一点。
难。
陆思闲暗暗叹气,不经意间看到屋檐上挂着的晴天娃娃。
人在不知所措时往往会做出一些反常的事,陆思闲竟想到了以前上网搜到的“吊桥效应”,喉结滚了滚问:“知道晴天娃娃的来历吗?”
童然懒耷着眼,“什么?”
“有一个和尚,在天皇的命令下祈晴……”
只开了个头童然就意识到陆思闲要讲什么,无非是和尚祈晴失败,依旧连日阴雨,天皇一怒之下砍掉和尚的头,将其脑袋悬挂在廊房梁下,结果天居然放晴了。
这样简单的故事,陆思闲竟讲得颠三倒四,越讲越往他身边挤,都挨着他胳膊了!
童然被挤到汤池边上,缩得像只小鹌鹑,一时分不清陆思闲究竟是害怕还是存心,暗地里观察对方的脸色,又觉得……应该是前者。
他不明白陆思闲的用意,也不明白对方何苦自虐,反正是很想笑了,“你说这个做什么?”
是啊,做什么呢?
陆思闲冷酷的表情中透着痴呆,吊桥效应,是把他吊在桥上吗?
气氛再度冷凝。
但这一次,挂不住脸的不再是童然了。
忽然,陆思闲一把抓住童然的手腕,“什么声音?”
童然怔了怔,凝神细听,好像是隔壁传来的……猫叫?
不等他回答,那声音又响了起来,断断续续,似痛苦又似欢愉。
童然:“……”
陆思闲:“……”
两人对视一眼,又同时间错开了。
童然心如擂鼓,被握住的手腕越来越烫,几乎快烧起来。他感觉到水花的波动,还有喷拂在脸颊的灼热气息,内心爆发出排山倒海的尖叫,身体忍不住哆嗦。
就在所有忍耐即将冲破临界点时,“啪”的一声,灯灭了。
一点光也没有。
童然应激性地闭了闭眼,嘴唇突然被轻碰了下,很软,一触即离。
“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童然脑中“轰隆”一声响,仅存一点理智被炸得粉碎。
是意料之中,却又猝不及防。
他恍惚又听见了餐厅里播放的那支中文情歌,歌词唱着“轻轻的一个吻,已经打动我的心”,还想到了很久以前陆思闲曾说,喜欢不用做太多,亲一下就好了。
陆思闲确实是这么实践的,在气氛的催动下,他那些幼稚又理想化的开局设想都不成立,只剩下本能驱使。
他紧张地屏住呼吸,可童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不回应,也不拒绝。
或许,应该再亲一下?
亲久一点。
陆思闲再度倾身,鼻尖触及鼻尖,外面却突然传来了说话声——
“怎么又停电了?,你回来了吗?”
电筒光穿过障子门射入庭院,脚步声逐渐放大。
当门被推开,西蒙看见汤池里坐着两个人,双方隔得很远,泾渭分明。
“你们都在啊……”西蒙的视线从童然裸/露的上背移向陆思闲,发现室友脸色很臭,莫名有点心虚,但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激愤道,“,你不是说十点集合吗?我们等了你半天!你呢?你在这里泡温泉!”
而且是和dedi单独相处,好阴险!
陆思闲冷冷瞥他一眼。
西蒙梗着脖子宣布:“那我也要——”
陆思闲忽地从水里站起来,上岸拿了浴衣披好,拎着西蒙的衣领就往客厅里拽,顺便关了门。
西蒙的抗议声渐远,童然重重舒了口气,几乎脱力。
半小时后,童然回了卧室,一头仰倒在床上。
电来了,澡也冲了,人也麻了。
他睁着眼睛发了会儿呆,突然抱住被子打了个滚,翻过身来狠狠锤了下床。
失败!太拉了!
大好机会浪费了!
如果他表现得争气一点,现在都有男朋友可以抱了!
童然懊恼得蹬掉一只拖鞋,忽听见一声闷响,他怔了怔,民宿里的一次性布拖有这么沉吗?不对,声音好像来自……阳台?
他扬起脖子看了一眼,外面黑灯瞎火的。犹豫片刻,他还是决定下床去看看。
结果一开门,他就看到地上躺着本笔记本,封壳有点熟,像是陆思闲的训练日记……
童然眼皮一跳,就听到了陆思闲的声音:“晚上好。”
他转过头,见对方站在隔壁阳台,带了点儿笑的模样,但笑容也不是很自然。
原来他也很紧张啊……
童然忽然意识到这一点,刚才在汤池里他脑子不好使,也没怎么敢细看陆思闲,居然没觉察对方的异样。
是了,如果不是紧张,陆思闲又为什么要讲恐怖故事。
童然抿了抿唇,压住喉间的笑意,拾起笔记本走了过去。
两人阳台相邻,间隔只有半米。
“陆思闲,”童然郑重地叫了对方名字,旋即赧然地笑了笑,声音也不由轻了,“要和我签订魔法契约吗?”
陆思闲放在扶栏上的手用力握紧,胸腔震得快爆/炸,又有一种尘埃落定的解脱。
他深吸一口气,“签!”
童然咬了咬唇,暗示性地问:“知道契约密码是什么吗?”
“知道。”
陆思闲抬起右手,越过阳台的间隔勾住童然的腰,童然被迫倾身,就在他以为陆思闲要亲他时,却望见了对方眼波深处的笑意——
“密码是,你也喜欢我。”
作者有话要说: 鹭鸶:可恶,到最后还是要打直球!
——
结果写完也不是很长,只是一波三折给我造成了错觉。
迟了一天的国庆快乐。
先发再改,节日惯例红包~
第124章 第 124 章
夜晚的山里气温很低; 室内却春意融融。
玻璃门上倒影着两道纠缠的身影,少年人的热情总是激烈而纯粹,就比如……翻阳台这件事。
陆思闲翻过阳台的间隔,将童然拉入室内; 禁锢在写字台前。
硬木的边沿膈得童然尾椎微疼; 但在交颈缠绵的亲密中; 一点点疼痛反而加剧了快感。
童然做了五年演员; 从未奉献过荧幕初吻; 那时候的人设是君子端方,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装得久了,连本性也被迷惑,他还一度以为自己清心寡欲。
然而事实上……
“这么野?”陆思闲微微喘息; 抹了把唇上的水渍。
童然睫毛一颤; 脸也红扑扑的; 像是很不好意思; 却主动扣住陆思闲的脖颈,又亲了上去。
他的舌尖如指尖一样灵活; 仿佛天生知道该如何索取快乐; 也带给对方极乐。
没有谁能拒绝心上人毫无保留的热情; 陆思闲箍紧童然的腰,加重了亲吻的力度。
两人躲在卧室里细细绵绵地接吻; 偶尔还能听见西蒙等人聊天的声音; 每每此时,童然总会轻轻颤抖,身体烫得像火炉,仿佛下一秒钟就会化掉。
“嘶……”
听见童然轻吸了一口气; 陆思闲忙停下来,“又磕到你了?”
在接吻这事上,他并不像童然那样无师自通。
“没事。”童然舔了舔下唇,声音轻软,“你亲一下就不疼了。”
陆思闲笑着吻了吻童然的唇角,忽问:“你都不换气的吗?”
童然愣了愣:“你知道的,我练过。”
练的当然不是接吻,而是闭气。
陆思闲不由联想到童然练过的另一种名为“反刍”的技能,血液直冲小腹,耳根也烧得通红。
童然注意到陆思闲耳朵的变化,还以为挫败了对方的自尊心,毕竟陆思闲从来都是个胜负欲很重的人,在这种或许会涉及到男人尊严的事情上应该也不愿输给他。
“对不起。”我应该装一下的。
陆思闲原本正在反省自己思想上的冒犯,倒是被童然逗笑了,“对不起什么?技术比我好?那享受的不还是我吗?”
童然:“……”
陆思闲犹自道:“但我也不该不思进取,要不你教教我,顺便把欠我的学费抵了。”
童然微微睁大眼:“我什么时候欠你学费了?”
“你的人鱼泳姿是谁教的?想赖账?”
哦,那个啊……
好像确实有这么回事。
童然清了清嗓子,“学闭气多辛苦,我换一种方式抵债好不好?”
不等陆思闲说好,童然主动吻上了他的喉结。
致命的位置往往格外敏感,但陆思闲只觉得痒,闷闷地笑出声。
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因为童然不止亲了喉结,还舔了舔喉结左侧,那颗童然醉酒时也念念不忘的浅棕色小痣。
陆思闲猛打了个哆嗦,感觉像过了电似的全身酥麻,环在童然腰间的手不自觉收紧。
“我早就想亲这里了,特别性感。”童然仰着脸,依旧是清纯无害的模样,说的话却一点也不含蓄。
陆思闲深深呼吸,缓了会儿才问:“还想亲哪儿?”
童然稍稍踮起脚尖,吻上陆思闲的眼尾。
“你眼睛漂亮。”
“还有呢?”
还有耳朵。
童然吻了吻陆思闲的耳垂,每当陆思闲害羞或者情动时,耳根总会变红,不论他表面上多么正经,都会被耳朵出卖真实内心,比如现在,“你耳朵充血了,是不是很舒服?”
陆思闲:“……”
我以为是两个青铜,结果你偷偷发育成了王者?!
“还有没有?”陆思闲抚着童然腰侧,声音暗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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