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律果然停下了脚步,阅美无数的脸上出现了震惊:“……”
这人……这是个什么发展?
只见眼前,那人一边挥舞着筷子,一边快速蹲了下去,把脑袋埋进了双膝间,同时还有细微的声音从中传出。
什么“戳成筛子?”这人,在说什么?
纪律没料到这个发展,着实愣了愣。
“你……”把脑袋深深埋在双膝间的宋不羁又开了口,“你现在走,我可以放你一马,不追究你非法闯入我家的事实。”
声音虽然明显是个男人的声音,也挺好听,但实在是细细弱弱。纪律凝神听了好一会儿,才理解他说的是什么。
盯着还不断举着筷子挥舞的男人一眼,纪律问道:“你是602的房主宋不羁?”
“是我。”宋不羁抖了抖身体,内心一阵狂躁。
——卧槽卧槽!
——我竟然忘了胡萝卜是这么个性格!
——妈的这下出丑了!
“你好,宋先生。”纪律不咸不淡地说道,“我是花城市局刑侦大队的队长纪律,能请你起来说话吗?”
“好……好的。”宋不羁停下了挥舞筷子的手臂,双手在膝盖上一撑——
站不起来啊!
脑袋就是抬不起来啊!
“……纪警官。”宋不羁微弱地说道,“我遵纪守法,没做出什么违法犯罪的事吧?您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纪律看着面前这人做戏一般的动作,扯了扯唇:“宋先生,几个小时前,你的家里发生了碎尸案。”
“碎尸案……”宋不羁喃喃。
纪律缓缓勾了勾唇角,加了一句:“尸块就放在冰箱里。”
下一秒,原本还在努力撑起身体的宋不羁突然停下了所有动作。
空气突然安静。
好半晌之后,宋不羁才弱弱地干笑了一声,问:“纪警官,能不能麻烦你,把我拉起来……”
纪律:“……”
纪律没应声,上前两步,一把拉住宋不羁的左胳膊,一提——
“啊——”
像是个受到侵犯的姑娘,宋不羁猛地挣扎了起来。他毕竟是个成年男子,虽然看着弱,但真的用尽力气挣扎起来,力气还是不容小觑的。
纪律被他猛地那么张牙舞爪一般地一挣,不仅挣脱开了,而且宋不羁挣扎乱动的左手背还挥到了他的左脸上。
“啪”的一声。
空气又突然安静。
然而下一秒,宋不羁又“啊”了一声,然后往后退了好几步,再次蹲下身埋下脑袋,双臂还紧紧环在脑袋上。
纪律:“……”
和违法犯罪人员斗智斗勇将近十年的纪队长从未碰到过这种情况,一时竟不知是踹他一脚,还是揍他一拳。
“纪、纪、纪、纪警官……”宋不羁像是风中残叶一般的声音抖啊抖,终于抖出了后半句,“您有什么问题……不如明天再问我……”
纪律面无表情地拒绝了:“宋先生,不好意思了,麻烦你跟我去趟市局。”
宋不羁十分想哭,这丢人都要丢到公安局去了啊!
“胡萝卜!都怪胡萝卜!”他愤愤地想,“回来后就把冰箱里的胡萝卜全扔掉!”
纪律没开车,不方便带着嫌疑人回去,便打了电话给谢齐天。
十五分钟后,一辆警车停在绿景花苑22栋楼下。
缩着个脑袋的宋不羁被谢齐天押上了警车。
警笛声一路远离了绿景花苑,红蓝光芒在花城夜晚的马路上划下一道残影。
宋不羁坐在警车后座,垂着脑袋看着自己的双手,叹了口气。
“没想到第一次坐警车是这种情况下。”他想。
第4章
2018年2月4日晚,距离春节还有11天,宋不羁第一次坐上了警车,第一次进了市公安局,第一次被警察“审讯”。
“今晚一次性经历了这么多第一次,真是十分有纪念意义了。”宋不羁坐在公安局的询问室里,双手交握放在桌上,脑袋低下,额头抵在桌沿,苦中作乐地想。
“啪”的一声,桌子上被重重放下了一个本子,纪律和谢齐天走了进来。
见宋不羁没反应,谢齐天又用手扣了扣桌面,沉声道:“抬起头来。”
宋不羁交握在桌上的手紧了紧,又紧了紧,好似在同什么作斗争。
纪律用脚勾开一张椅子,坐下,看到宋不羁双手的骨节处被握得泛了白。
接着,宋不羁终于缓缓地抬起了头,眼珠子转了转,定在纪律身上,小声地打着商量:“纪警官,我能趴着回答问题吗?”
纪律:“……”
谢齐天拧了拧眉,眼底浮现惊诧。
纪律波澜不惊地盯着宋不羁,好像他说什么他做什么都不奇怪似的。
谢齐天心道,老大不愧是老大,果然够稳。
半晌后,纪律点了下头:“你趴着吧。”
宋不羁立即松了口气,感激涕零地说:“谢谢纪警官。”
谢齐天坐到了纪律旁边,开始询问。
问了几个例行的简单问题后,谢齐天问:“你是什么时候把房间租给常非的?”
“常非?”微弱的声音从宋不羁口中传出,“常非刚毕业那会儿就住在了我这。”
谢齐天:“具体是什么时候?”
宋不羁不确定地想了想:“他去年刚毕业,那应该是六月吧……我记得他搬进来的那天本来上午还是艳阳高照的,下午就下起了雨……”
谢齐天:“……”
谢齐天:“另一位租客呢,高彬是什么时候来的?”
“高彬……高彬搬来有一年了吧……回头我去找找租房合同好吧……”宋不羁顿了顿,又说,“不是啊两位警官,你们不是要问什么碎尸案吗?一个劲儿地问我两位室友是做什么?”
谢齐天问题转得自然:“今天下午五点到七点你在哪?”
“我在家啊……”宋不羁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纪律:“……”
谢齐天:“……”
纪律和谢齐天对视一眼,谢齐天沉了沉声音,严厉地反问:“在家?”
宋不羁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对,老实交代:“是啊,我在家睡觉。”
谢齐天:“家里有其他人吗?”
宋不羁的脑袋在桌上轻微地摇了摇:“不清楚。常非这几日出差了,好像还没回来。高彬,如果准时下班,应该回来了。”
谢齐天:“五点到七点间,有人来你家吗?”
宋不羁依旧轻轻摇了摇头:“应该没有吧……”
他的头发本就偏长,趴着时头发会往下垂。此时摇了那么几下,更是从后面分开,往两边垂。
宋不羁说着说着便不小心黏上了头发,忍不住“呸”了两声。
询问继续。
半个小时后,宋不羁出了询问室。
谢齐天已经拿着询问笔录走远了,纪律走到电梯口,回头看了眼慢吞吞跟着的宋不羁。他走路时依旧缩着脑袋,双手环在一起,迎面经过他人时,会条件反射一般地往旁边一缩。
纪律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眉。
这宋不羁,明明是个高个儿,长得更是不错,怎么言行举止……是这副完全不能见人的鬼样?
宋不羁慢慢挪到了电梯口,看到前面有双鞋,觉得有些眼熟,脚步一顿,一愣,突然认出了这是纪律的鞋,便快速抬了抬脑袋,又低下,结结巴巴地问道:“纪、纪队,还、还有什么事吗……”
纪律淡声道:“刚忘了告诉你,你的房子现在是犯罪现场,在我们取证完之前不能住。”
宋不羁:“……”
“大门口出去后左转,有家宾馆,委屈宋先生今晚先在那屈居一晚了。”纪律说,“当然,住宿费我们报销。”
宋不羁:“……”
非要住公安局旁边吗?才不要呢!
宋不羁十分有骨气,说不要就不要,出了市局后,没有左拐,反而往右走了过去。
右边就是个十字路口,宋不羁趁着绿灯,快速跑过了马路。
………
市局内,纪律召集队员们开了个会。
纪律朝谢齐天一扬下巴:“小谢,把目前掌握的情况汇报一下。”
“今天晚上八点二十九分,110指挥中心接到报案,绿景花苑22栋602室的冰箱里有碎尸。报案人是602室的租客常非。”谢齐天条分缕析地讲述了一遍整个过程,“……死者的dna鉴定还在进行中,目前无法准确确定身份。”
纪律点了下头,环视了在场的刑警和技侦们一眼,冷静下达指令:“大白继续检验dna,尽快确定死者身份。小江和小陈抓紧鉴定现场收集到的毛发、指纹等线索,提取有用信息。其他人,全都跟我出去寻找死者其他的身体部位。”
从冰箱里他们只发现了死者的手臂和腿部,更多的部位还没找到。
“被分尸了。”纪律说,“注意一切塑料袋、背包等物品。”
半夜,冷风突然加剧,走在路上都能听到呼呼的风声,刮在脸上就更像利刃一般了。而刑警们,就在这样的寒风中,匆匆出门了。
………
凌晨一点,宋不羁回到了小区外。在外面晃荡了一个半小时,宋不羁基本理清了晚上他家到底出了什么事。
有个不知是谁的家伙被分尸在了他家,一些尸块被放在他家的冰箱里。而他好像被当成了嫌疑犯。
即使一开始并没有把他当成嫌疑犯,但一个半小时之前的那通询问下来……宋不羁回忆了一番当时自己说的那些话,心想,如果他是警察,恐怕也会认为他是嫌疑犯。
既然当时那警察问他下午五点到七点之间在哪,那肯定说明,这个被分尸的家伙是死于这个时间段内。
而他当时说了什么?
“我在家啊……”
“是啊,我在家睡觉。”
——这话怎么听怎么像告诉警方“凶手就是我啊你们快来抓我啊”。
——尽管他说的确实是实话。
——但是他却证明不了。
他难道要跟警方说“哦我当时在冰箱里睡觉而你们并不能看到我”吗?
智障吧。
不过当时,他在冰箱里睡觉的这期间内,有人不仅在他家杀了人分了尸,还往冰箱里放了尸块?
一想到自己曾和尸块们共处一室,宋不羁的身体抖了抖。
他只穿了一件黑衬衫,看上去十分单薄。冷风吹过,他的头发糊到了他脸上,他不在意地晃了晃脑袋,头发便又回到了两边。
可是,凶手为什么会选择在我家里杀人分尸?
等等,刚警察有说人是在我家被杀的吗?
好像没有。
宋不羁摸了摸下巴,慢慢沿着小区外的人行通道走着。
此时,他的面容沉毅,嘴唇紧抿,低垂的眼里一片冷然。
那现在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有人五点到七点之间,往他家的冰箱里放了尸块。
那么这个人是谁?他又为什么要选择放在他家的冰箱?
走着走着,宋不羁的脚步突然沉重了起来。
绿景花苑虽然不是高档小区,但安保措施做得还是挺不错的。他在这儿住了三年,连入室抢劫都很少,更别说是杀人案了。
如果不是外人……
他家的钥匙除了他有,便是高彬和常非了。
高彬,一年前搬到他家。当时是春节刚过,高彬从老家回来,为了上班方便,退掉了原先的租房,转租了他家。他是个兽医,自己开了家宠物诊所,就在小区对面那条街上,走路不过十分钟。
常非,比高彬晚了差不多四个月租了他家另一间卧室。他法学硕士毕业,进了花城有名的一家律师事务所——一鸣律师事务所,跟着鼎鼎大名的侯一笙律师学习。一鸣律所中的“一”,就是来自侯一笙的“一”。
高彬是个温润的人,大约也是每日与各种动物相处的关系,非常有耐心,待人接物都十分和善。
而常非呢,常非乍看上去性子有些小迷糊,但宋不羁曾好几次看到他深夜还开着灯坐在书桌前看案子,边看边做记录。
这两个人,从租在他家以来,他们一直相处融洽。
——无论是谁,他都不愿怀疑。
边思考便走着,宋不羁已经绕着小区外沿走了大半,再往右转个弯儿,再走几步,他就能回到小区大门口了。
而这时,前面拐弯处突然出现了一束强光。
宋不羁被光照得眯起了眼,他抬手挡在额头上,从眯起的缝隙中往前看去。
前面来的似乎是俩人,俩人的手上各拿着一个手电筒,他们的面容被强光挡得看不清。
但那俩人似乎认出了他,只听到其中一个声音疑惑地喊了声:
“宋先生?”
宋不羁:“……”
他听出来了,这是晚上那姓谢的警察的声音。
那他旁边的是……
宋不羁往那个高个的人身上看去,那人把手电筒往旁边移了移,面容渐渐在黑暗中清晰。
——纪律。
“真是日了狗了。”宋不羁糟心地想着,“在外面晃荡都能碰到这人。”
第5章
下半夜,街道上没什么人,弯月遥遥地挂在天边,温柔地洒下银辉。而这温柔,很快又被凛凛的寒风打破。
宋不羁的衬衫一节塞在裤子里,一节露在外面,被风一吹,往上飘了飘。
手电筒的光打在他身上,刚好可以看到衬衫下的腰部皮肤,与衬衫的黑形成鲜明对比。
纪律眼神闪了闪,视线回到宋不羁脸上,收了手电筒,漫不经心地问:“宋先生没去宾馆?”
宋不羁随意地扒拉了两下被风吹得凌乱的头发,说:“睡多了,睡不着了。”
——有什么不一样。
纪律敏锐地察觉到眼前的这个宋不羁,和一两个小时前的宋不羁不一样。
“看来宋先生是夜猫子。”纪律扯了扯唇,眼神却朝谢齐天示意了一下。
谢齐天点了下头,举着手电筒,往路边的一个垃圾桶走去。
这个垃圾桶挺大,高度差不多到一个人的胸部了。
宋不羁的眼皮突然跳了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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