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道：“艾斯是个好孩子。”
“您现在还不想将他拉入海吗？”王子咯咯笑起来：“您啊，还在试图保护他吗？”
约普特尔沉默了。
他和艾斯相遇的太早了，早到艾斯还就只是个九岁大的小鬼而已。
无论艾斯这些年做了多么让人震惊并钦服的事，在约普特尔心里，艾斯还是那个随便找了个破门板就在海上漂泊的孩子。
“艾斯大人生来就是海洋之子。”王子垂眸，仿佛想起了曾和艾斯一起出航的日子：“这么好的继承人，为什么要拱手让人？”
约普特尔啧了一声：“他也是个揍敌客。”
“您还在意这个？”王子惊讶地看着约普特尔：“这里是大海！！”
海贼内有个不成文的规则，如果当事人不说，其他人绝不会探寻他人过往。
这里是大海，大海可包容一切，任何痛苦的、悲伤的、悔恨的过去都可以被埋没，一切或者显赫或者落魄的身份也不再有任何意义。
在海浪和暴风中，人和人之间只剩下了活下来这唯一意义。
“不，并不是因为艾斯的姓氏，我只是觉得……他可以选择更好的生活。”
约普特尔叹了口气，艾斯是个好孩子，越是接触，就越想让他拥有最好的，海皇什么的听着很好听，可实际上各国政府早就盯着海上了，因为无数科学家和社会学家都做出了预测。
人类陆地上的资源已经开发的差不多了，下一步就是这片大海。
更何况大海外的世界那么广阔，暗黑大陆的入口就在海上，世界各国各方势力是绝对不会放弃对海洋的渗透和分割。
这样一个烂摊子，未来将要由艾斯来肩负。
海皇艾斯，听着很威风吧？
然而他将要面临全世界的恶意。
王子也沉默了，他慢慢道：“并不是您选择了艾斯大人，而是艾斯大人选择了这片大海。”
红发海贼认真地道：“您没有否定他的资格。”
约普特尔深深地，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挫败地道：“你说的对。”
他伸了个懒腰，对王子道：“行了，如果他的身体真的没问题了，就让他回来吧。”
约普特尔抬手拍了拍脸，之前的犹豫、纠结、不忍和后悔等种种情绪全都消失不见。
他笑嘻嘻地道：“听说前几天艾斯的弟弟也想来海上玩？”
王子笑了：“还没到港口就被揍敌客家主抓回去了。”
“啧啧，太可惜了，揍敌客家的孩子多好啊，感谢揍敌客。”约普特尔哈哈一笑，然后神色严肃起来：“港口和海船的情报工作要更加小心仔细，我可不希望某天揍敌客家的杀手摸到我的卧房里来，我可是听艾斯说了，他还有个曾爷爷呢！”
王子嘴角抽搐：“……艾斯大人说，揍敌客家的继承人是个银发的孩子。”
“是啊，听说被抓回去的就是那个银发孩子，是叫奇犽吧？”约普特尔很有危机意识：“你说，要是我将这一代的揍敌客都拉下海，揍敌客家会捅死我吗？”
王子笃定地道：“不会，如果您死了，艾斯大人立刻就会回来接替您的位置，再不可能回到陆地。”
约普特尔一想也对，他总算放下心：“那就好，那就按照原定计划，去拉古国吧。”
“我们帮忙将帕蒂海兽迁徙路线更改，从此以后拉古国临海再不会受到狂风海啸的困扰。”约普特尔微笑起来：“拉古国南海的群岛也可以利用起来，我想不出几个月，拉古海峡就将是最繁荣的海峡了。”
“从拉古海峡穿过利比海域到达大陆北侧，航线将缩短四分之一，还能得到有效补给，并在沿途进行贸易，能带动那几个岛国的经济……但是大人，我们能获得什么？”王子直直的看着约普特尔：“我们除了能获得大量粮食和武器外，什么都没有。”
约普特尔摇头：“不，我们获得了势。”
“势？”
“没错，我们海贼不仅仅会抢劫，还能掌控这片海洋，并将暴虐的海洋变得温和，这片大海就是我们的国度，海洋就是我们的资源，他们想要得到海洋的资源，就要拿平等的态度来对待我们！！”约普特尔冷哼了一声：“窃钩者诛，窃国者侯，那些国家的皇帝元首也和我们一样，我们没有任何区别。”
王子震惊脸：“您想立国？”
“不，我想建立一个海贼协会。”约普特尔认真道：“你觉得如何？”
王子：“………………”
艾斯并不知道自家义父准备搞事，他买了大包小包的cos服，高高兴兴带着弟弟糜稽回家了。
糜稽同样大包小包，不过他的包裹里都是各种各样的手办和游戏，一回家他们就得到了基裘的爱之拥抱。
当然，对于糜稽，基裘只是抱了一下，对于大儿子，基裘抱着就不放手了。
艾斯任由基裘抱来抱去，他笑眯眯的将买来的衣服放在基裘面前，基裘更高兴了。
“啊啊啊这些衣服真是漂亮极了，在哪里买的？”
艾斯说：“糜稽带我去了漫展，我在漫展上买的，我都试过了，肯定适合您。”
他很耿直的将自己的换装照片给基裘看，基裘看后再也忍不住，拉着艾斯就冲入了自己的收藏室。
于是等到吃晚饭时，终于结束了一天训练来吃饭的奇犽、亚路嘉以及柯特在看到坐在基裘身边的宫廷女子时，全都傻眼了。
席巴抬手掩面，那表情和远在万里之外的约普特尔几乎一模一样。
奇犽看着带着黑长直的假发，还上了一点妆的大哥，恍惚间看到了上辈子那个控制欲强的离谱的哥哥，差点将手里的叉子捅到糜稽胳膊上。
席巴没好气地瞪了妻子一眼，对艾斯道：“伊尔迷，吃饭就不要这么打扮了。”
艾斯笑了笑：“是这样的，刚才妈妈说，她一直想要个女儿，我就想了一个不错的主意。”
他认真道：“这些年我在海上闯荡，认识我的人越来越多，再用揍敌客的身份可能会给家里带来麻烦，不如将艾斯和伊尔迷的身份分割开。”
席巴一愣。
艾斯指着自己：“艾斯是海上闯荡的海贼，伊尔迷就是揍敌客家不轻易见人的长女，您觉得怎么样？”
第41章 谢谢
艾斯的提议乍一听好像很荒谬； 可是仔细一想……
哎； 可行性很高啊！！
揍敌客家的长子不可能一直不露面，趁着现在知道艾斯双身份的人还不多； 早点将身份分割开，一个是海贼艾斯； 一个是杀手伊尔迷； 如此一来不管是揍敌客还是海皇都能减轻一些压力； 同时也能给艾斯提供一个分身。
席巴只是沉吟了一会就赞同了这个提议，他对糜稽道：“吃完饭后来书房一趟，我们一起商量一下这个身份问题。”
奇犽目瞪口呆； 就这么看着自家大哥变成了大姐； 并且今后由妈妈基裘没事扮演大姐的全家共识= =
基裘喜滋滋地道：“那我以后就可以用揍敌客家长女的身份去找艾斯了； 而且也能解释为什么揍敌客和海皇的势力关系为什么这么近了！”
她开心极了。
“艾斯； 以后出席什么正式活动，我当你的女伴； 好不好？”
艾斯也很开心。
“好啊； 妈妈一定是会场内所有女士中最漂亮的人。”
“…………”席巴看着自己老婆和自己儿子相视而笑，总觉得哪里不对= =
吃完饭，席巴叫上艾斯和糜稽去讨论如何伪造身份了，一般情况基裘会直接回自己的房间。
然而今天她停下脚步，站在了亚路嘉面前。
亚路嘉一愣，小声道：“妈妈？”
基裘看着面前这个孩子，这个和奇犽一起从她身体内出来的孩子，被丈夫判定为会危害家族的存在； 却在自家大儿子的鼓励下，重新振作起来的孩子。
她压低了嗓音，试图让自己的声音柔和一些。
“亚路嘉，妈妈想将自己的眼睛治好。”
基裘问亚路嘉：“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亚路嘉睁大了眼睛，他不知所措，过了几秒才回神：“您、您想让纳尼卡帮您治疗眼睛吗？”
基裘点点头，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面颊，低低的笑着：“即便伊尔迷只是揍敌客家的长女，也要成为最美丽的夜明珠。”
亚路嘉瞬间明白了基裘的意思，假扮大哥时若是带着电子假眼，很容易暴露身份。
“可您之前……”
基裘淡淡道：“之前是不需要，这双消失的眼睛可以随时提醒我当年的弱小，但是现在……”
女子露出一个很温和的笑容：“我已经很强了。”
她有丈夫，有孩子，有家族作为后盾，又何必纠结于过去的个人恩怨？
基裘重复：“要什么代价？”
亚路嘉静静的看着基裘，露出一个微小的笑容。
“妈妈是为了帮大哥，纳尼卡说不需要代价，但是……”
他仰头，试探着伸出手：“妈妈愿意抱一抱亚路嘉和纳尼卡吗？”
基裘惊讶的看着面前的孩子，心底涌上一股复杂到她自己也无法分辨的情绪，半晌，她勾起唇角，半跪下来，伸手抱住了这个孩子。
这是她的孩子。
恩，孩子们。
“……这种软弱的行为可不是揍敌客家的孩子应该拥有的。”基裘如此说着，却抬起手摸了摸亚路嘉的脑袋：“不过我很喜欢。”
亚路嘉的眼睛微微睁大，咧嘴笑了起来。
他笑的特别开心，笑着笑着，不知为什么，泪水落了下来。
“哎？对不起妈妈……”
泪水打湿了基裘的面颊，弄花了她精致的妆容。
基裘摇了摇头，刚要说什么，突然眼睛一震刺痛，她忍不住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电子眼的线路连接着眼部神经，可是这一刻本已经坏死的神经突然开始蠕动，并将里面的电线全部崩断了。
不过几秒中，本已经枯死多年的经脉重新获得了生命力量，基裘带着的电子眼装置掉落在地板上，她下意识的睁开眼，入目是许久不见的斑斓色彩，以及睁开了空洞的眼睛，张大嘴巴，仿佛是花子娃娃的亚路嘉。
不，这是……
基裘伸手，摸上了孩子的面颊：“你是……纳尼卡吗？”
纳尼卡裂开嘴，笑的更灿烂了。
基裘微笑起来，她柔声道：“谢谢。”
纳尼卡：嘻嘻（*^__^*）
纳尼卡的样子虽然可怖，但对基裘来说不算什么，出身流星街的她见过更恐怖的事，纳尼卡虽然看着有点可怕，可对于基裘来说，这孩子的心灵纯粹的仿佛一张白纸。
基裘起身，她牵着纳尼卡的手，语气轻快极了：“今天真是个好日子，走吧，纳尼卡，我带你去吃饭。”
纳尼卡帮她治疗了眼睛，消耗了能量，自然需要补充。
艾斯和席巴谈完，就和糜稽一起离开书房，糜稽打了个招呼就急匆匆走了，毕竟真正负责伪造情报的人是他，他的任务艰巨。
目送弟弟风风火火的离开，艾斯笑了笑，弟弟有活力的样子真是太可爱了。
就在此时，艾斯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艾斯打开一看，是王子给他发的短信，上面只写了两个字，回归。
艾斯看后立刻笑了起来，太好了，他可以回海上了！！
艾斯转身就想回书房找席巴，不过刚迈开一步，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弃了。
……刚回家，还是在家里多留几天吧。
毕竟这一次回海上，若是出航的话，一时半会是不会有机会回家了。
“大哥。”
回到房间，艾斯刚打开电脑准备接收欧西给他传的资料，奇犽就推门进来了。
艾斯一愣：“奇犽？有事？”
奇犽抿唇，进来后关上门。
若是以前他绝对不会主动来找大哥，但是……
奇犽坐到床上，随手抱着抱枕，低低道：“大哥，妈妈的眼睛被亚路嘉和纳尼卡治好了。”
基裘堵住了亚路嘉，时刻关心亚路嘉的奇犽自然看到了那一幕。
他本想出去帮亚路嘉，然而柯特挡住了他。
柯特说：“那是妈妈。”
奇犽不得不停下脚步。
柯特说的没错，基裘是他们的妈妈，她为什么不能单独和自己的孩子说话？他又凭什么挡在亚路嘉和纳尼卡面前？
而后续的发展也让奇犽心中震惊。
纳尼卡居然主动治好了基裘的眼睛，在没有命令，没有要求，没有代价的前提，纳尼卡治好了基裘。
奇犽问艾斯：“纳尼卡的能力进化了吗？”
艾斯忍不住笑了起来，事实上在他听到奇犽说妈妈的眼睛好了后，他就笑的合不拢嘴。
他摇头后又点头：“纳尼卡的能力没那么容易进化，我更倾向于纳尼卡被名为爱的力量充满了，所以才会不受控制……或者说他也没想要控制自己的力量，所以才能治好妈妈的眼睛。”
奇犽一愣：“爱？”
他低下头，嘟囔道：“咱们家有这种东西吗？”
艾斯伸手想要摸奇犽的脑袋，奇犽却条件反射的避开了。
艾斯不以为意，反手拍了拍奇犽的肩膀：“有的。”
“我们可是杀手啊！”银发男孩倔强瞪大哥：“不能有朋友，不能和其他关系过于亲密，不能随便暴露身份，不能说名字，不能让看到我们长相的人活着，随时会遭到暗杀，一刻都不能安宁，这样的我们……”
“爱依旧存在的。”艾斯静静的看着奇犽：“我们的确都流淌着罪恶的血脉，但这并不妨碍我们迎接世界的光明。”
“我们面对着世界的恶意，也并不妨碍我们获得友情和爱情。”
“就像我们迎接白昼，同样会迎来黑夜。”
“奇犽，只想要得到一半的你，太狡猾了。”
奇犽惊讶地看着自家大哥：“……您也遇到过吗？”
艾斯张嘴，他说什么？
说他曾无比痛恨自己承自海贼王的血脉吗？
说他曾被无数人痛恨咒骂甚至诅咒吗
说他的母亲为了留下海贼王的血脉耗尽生命死亡吗？
说他踩着母亲的尸体，流淌着罪恶的血脉，行走于世间，最后死在处刑台前的战场吗？
这些黑暗的、痛苦的、愤懑的、令人疯狂的过去早已被埋葬，随着他的死亡画上了句号。
后悔吗？
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