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皓卧在榻上,正俯身咳嗽着,咳咳咳的声音带着痰声,就没间断,听起来十分难过。
庞图走过去,说:原你还未死呢。
元皓咳嗽罢了,轻轻嗽了嗽嗓子,淡淡的说:当真是让谋主失望了。
呵
庞图冷笑一声,说:我就是来看看你,看你死了未有,明日便要启程,我可不会为了你一个病秧子,耽误行程,坏了主公大事儿。
元皓点头说:正是,谋主忠心耿耿余主公,元皓又怎敢拖后腿呢?
庞图说:你知道就好,千万别死了。
咳咳咳咳咳
庞图说着,元皓忍不住又一阵咳嗽,想要去取榻边案几上的耳杯,饮水压一压嗓子里的瘫咳,哪知道一动,有些头晕眼花,一个踉跄就扑在了案几上,登时哗啦一声,耳杯翻洒,撞了一身的水。
庞图也被溅了一些,袍子角有些湿,嫌弃的说:你这是做什么?!
元皓撑着案几,头晕站不起来,庞图一脸嫌弃,不过还是走过去扶起元皓,说:已经病了,还不老实呆着?为何不叫仆役过来伺候?那魏公与鲁州刺史,不是待你像个宝贝疙瘩一般,难不成使唤的仆役都不给两个?
庞图一连串的埋怨着,把元皓扶起到榻上,这才甩了甩手,似乎觉得他太沉了。
元皓低声道谢,随即有些哭笑,说:谋主又不是不知,咱们都是燕州人,到了这里,总要处处提防,就算魏公派遣了仆役过来,我又怎么敢直接用呢?难不成,嫌命大了?
庞图一听,也有些道理,但这没有仆役,也不好办,元皓病成这样。
庞图干脆说:你等着,我叫医师过来,与你看一看,免得你明日病怏怏的,耽误我的脚程,我可告诉你,你明日若是还病着,我定是不管你的。
庞图说着,转身扬长出了营帐,去叫人了。
元皓眼看着庞图无情无义离开的背影,忍不住笑了一声。
庞图走出去,准备请医师来给元皓看病。
这时候林让便处心积虑的登场了。
林让特意给元皓安排一些这时节不宜吃的吃食,目的就是让他生病,如今元皓生了病,林让自然要来推波助澜。
当然了,林让的目的并不是让元皓在魏营逗留,他的目光并非这般浅显。
他的目的是挑拨离间。
林让要用元皓生病的事情,挑拨元皓与庞图之间的信任。
他们之间本就没什么信任可言,都是因着同处一个屋檐下,所以不得不共同谋划,林让便是要打破这层塑料情谊。
庞图才走出来,便撞见了林让,林让一脸关心的问:庞先生,这般急匆匆的,是去何处?
庞图不好招惹林让,正巧林让是营中人,如果拜托林让去请医师也是好的。
回刺史的话,元皓病了,小人这是想去找医师过来,给看看。
病了?林让故作十分惊讶,说:明日便要启程,今日却病了,这明日可还能启程?自然要找医师看看。
林让又说:不过巧了,我就是医师。
庞图也曾听说过,鲁州刺史医术过人,而且另辟蹊径,堪称活神仙。
不过元皓地位不高,所以庞图本没想请林让给他医看。
这事情赶事情,哪想到正赶上了林让。
林让便说:也别麻烦去找了,我这就去给元先生看看便是。
于是林让水顺推周的跟着庞图,进了元皓的营帐。
就这么一会子,元皓竟昏睡了过去,有些不省人事的意味。
庞图吓了一跳,赶忙过去,说:元皓?!元皓?
林让上前查看,诊脉之后说:无妨,害了风寒,这些日记得忌口,不要奔波劳累便可,这启程的事情
林让这么说着,哪知道元皓已经醒了,眼睫微微颤抖了两下,睁开眼目,有些虚弱,语气却颇为坚定的说:元谋可以启程,不必耽误行程。
庞图见他要死不活的模样,本想劝说两句,只是
只是转念一想,若是在魏营耽搁,不知道还要生出什么端倪,为了元皓一个不值得,干脆还是按时上路才是正经。
庞图便笑着说:多谢刺史大人,不过您也看到了,这元皓是个倔脾性,不让他上路怎么行呢?麻烦刺史开两副药,叫他饮了,我们明日还是按时启程的好。
林让笑了笑,那叫一个温柔和煦,说:既然你们已经决定,我也不好强留,我去开药。
林让坐到案几边,写了一张药方,递给庞图,说:庞先生素来谨慎的很,这药我也不好自己去抓,便将方子交给庞先生,按照上面吃药,驱散了风邪便可大好。
庞图也有些疑虑,正不想让林让去抓药,需找自己亲信的人去抓药熬药。
林让说完,没有多纠缠,爽快的走了。
庞图送林让出营帐,手里捏着林让留下来的药方,久久不能回神。
元皓躺在榻上,眼看他发怔,便说:谋主,怎么?这药方可有不妥?
庞图习得一些医术,虽不能给人治病,但药理大体是懂得一些,说:这药方没什么不妥,用药也极为符合你的病症。
元皓咳嗽着说:那咳咳那谋主为何出神?
庞图眼皮狂跳了两记,说:只是这鲁州刺史的书法,当真是当真是,笔走龙蛇,自成一派,另辟蹊径啊。
元皓:
堂堂名士出身的鲁州刺史,这字迹真是
庞图拿着药方走到榻前,说:我这就去令亲信熬药,放心,你死不得的。
他说着,感觉踩到了什么,低头一看,是一枚玉佩。
那玉佩已经碎的不成样子,不怎么完整,不过用金子重新修复过,隐约能看出来是一块玉佩。
一块不怎么值钱,却用金线修复过的残缺玉佩。
自然是华旉老先生送给林让的玉佩!
庞图捡起玉佩,说:这怕是鲁州刺史方才落下的,我这就给他送出去。
庞图正好要叫人去煎药,便嘱咐元皓说:躺好了,你歇歇罢,别等药还没煎回来,你先去了老命。
庞图说罢了,便掀开帐帘子走了出去。
林让故意把玉佩扔在地上,就是想要庞图追出来。
林让出了营帐,站在角落的地方,等了一会子,同时等待的还有魏满。
林让给魏满也安排了戏份,二人正等着鱼儿上钩。
哗啦!
帐帘子打起,魏满低声说:来了。
林让点头说:按计划行事。
庞图刚走出来,便在角落的地方看到了林让,林让站在一个帐子后面,只露出半面,对面似乎还有人,正在说话,但庞图一眼看不到那人。
一个低沉的嗓音说:去给元皓看病了?
那声音是魏满!
庞图一下子便辨识了出来,绝对是魏满无疑。
庞图听他们说起元皓,下意识没有过去,留了一个心眼儿,他哪知道,自己正努力钻进林让的圈套
林让点头说:去看过了。
魏满说:元皓如何?
林让轻笑了一记,活脱脱奸臣典范,说:无什么大碍,本就没有生病,都无需吃什么药。
庞图心里一突,元皓没有生病?
刚才他那病怏怏的模样,连耳杯都拿不起来,还一直咳嗽,这是没有生病?
林让又说:魏公您放心好了,元皓想要装病骗人,能是那庞图小儿能看出来的?再加上我及时出现,为元皓医病,必没有破绽,这计划谨慎的很。
好!魏满说:如今元皓病得如此严重,明日必然不能启程。
林让与魏满说着,两个人志得意满的便离开了。
庞图在暗中听着,心中咯噔一声,元皓是装病,而且与魏营中人串通一气,为的就是不想明日启程!
自己险些中了元皓的圈套!
庞图很聪明,他知道大事面前,要放下私人恩怨,因此才会去看望生病的元皓,哪知道元皓竟然包藏祸心,其实早已与魏满串通一气。
他本就看不惯元皓,如今林让和魏满抛出一个契机,庞图就更加看元皓不惯,觉得元皓果然是奸诈之人。
庞图心中冷笑一声,装,好啊,看你装到什么时候,只要一回到燕州,必然让主公治你的罪,砍你的头!
林让与魏满离开,回了盟主营帐,放下帐帘子,魏满这才说:庞图必然全都听见了。
林让淡淡的说:好得很,已经送了庞图两份贽敬大礼,看他还不上钩儿么?
魏满一笑,说:林让,你可真够损的,这样的法子都想得出来?
林让顺手拿起医典来,脸色不变,说:元皓的确是个人才,但元皓此人刚直迂腐的很,恐怕不会轻易投降魏公,如今大战当前,最简单的法子,自然是让他们内斗,这也是没有法子的法子,不能怪让狠心了。
魏满凑过来,亲了林让的鼻尖儿一下,说:不,孤就喜欢你对旁人如此狠心,对孤如此心软的模样,继续保持,以兹鼓励。
林让瞥斜了魏满一眼,擦了擦自己的鼻尖儿。
魏满说:怎么?这样儿的鼓励不够么?难不成嫌孤小气?
林让表情一成不变,看起来冷淡,甚至冷酷极了,眼神却幽幽的注视着魏满,说:魏公说呢?
魏满眼神登时阴霾了起来,说:刺史的本事儿越发的见长,竟然三番四次的挑衅盟主的威严,何等奸臣,理应就地正法。
第二日一大早,元皓与庞图的队伍,按照计划启程,准备回归燕州。
魏满与林让送行到城门口,林让坐在辎车中,辎车一晃一晃的,林让整个人都迷迷瞪瞪,已经不知道睡了多少起儿,被晃醒了多少次。
魏满见林让瞌睡虫上头,笑着说:乖,起了,睁睁眼睛,马上到城门口儿了,若是叫元皓庞图看到你这幅瞌睡模样,指不定嘲笑你呢。
林让勉强睁开眼目,简直是一脸杀气的盯着魏满。
魏满才不惧怕,腆着脸说:谁叫你昨日撩孤,将你就地正法都是轻的。
林让送了魏满一双冷酷的白眼,辎车一停,便率先步下马车去。
咳咳咳咳咳
咳咳咳
咳!
元皓还在不停的咳嗽着,毕竟才一晚上,病情也没什么好转,高大的模样看起来有些憔悴。
而庞图呢,一反常态,根本不似昨日里那般关心,还一脸不屑的目光。
魏满亲自走过来,无视了庞图,紧紧拉着元皓的手,十分亲切的说:元先生,你与孤一见如故,若是日后得了空,一定常来看看,咱们走动走动,也好聊天解闷儿,是也不是?你我便不要拘这个礼儿了。
魏满如此亲切,庞图越看越是不屑,心中冷笑的想着,自己险些着了元皓的道,这个元皓的城府心机也真是够深沉的,看你现在得意,等回了燕州,哼
庞图如是想着,林让见他眼底有一些狠色,便知道计划得逞。
林让也走过去,递给元皓一个小瓶子,说:我闻元先生总是瘫咳,想必十分难过,这里是一些止咳的药丸,若是咳嗽的厉害,便含一颗。
这可不是止咳的药丸,里面还加了驱寒治疗的药材,保证元皓到燕州之前,药到病除,这样庞图在状告元皓之时,才能更加有力。
倒时候陈继若请人来给元皓诊脉,什么病也没有,元皓必然百口莫辩。
元皓不知情况,还接了林让的药丸,说:多谢刺史。
第442章
魏满说:时辰不早了,孤也不多留你们,上路罢。
他说到这里,还亲切的拥抱了一下元皓,在他耳边悄声低笑,说:元先生,哪一日若你在燕州待不下去了,大可以回来,孤的魏营,随时恭候元先生大驾。
元皓只是淡淡的说:多谢魏公美意,可惜不会有这一日了。
魏满笑着说:诶,凡事都不要说满。
报!!
燕州,府署。
士兵快速冲进来,跪在府署大堂之内,说:禀主公,谋主庞图与别驾元皓,回来了!
甚好!
陈继欢心的站起身来,来到府署门口,果然看到车队辚辚而至,当真都回来了。
元皓与庞图下了马车,拱手拜见陈继。
陈继说:二位来的正好儿,孤正要与各位将领相商,对抗魏满的对策,二位也随孤来罢。
众人进入了府署议会大堂,全部落座下来,将领们正在讨论该如何对抗魏满。
一部分将领觉得,魏满的盟军阵势太大,不宜正面对抗,而且盟军虽然胜在数量上,却也有弊端,那便是多股力量,军心不齐,对于这样的盟军,只需要拖延战机,让他们再而衰三而竭,最后达到躺赢的目的,根本不需要正面交锋,耗尽他们的锐气便可以。
这也是元皓支持的战略。
而另外一部分将领认为,如今庞图带去了三公的檄文,盟军军心十分不稳,已经开始溃散,正是时机,应该迎头痛击,狠狠的给魏满一个颜色看看,让他知道这天下是谁在做主!
这两边扛上,正好庞图与元皓回来,各有各的支持者,也算是势均力敌。
陈继本就是个优柔寡断,有谋无断之人,这边也觉得好,那面也觉得妙,就想听听二位谋臣的意见。
元皓拱起手来,说:主公,臣以为
他的话刚说到这里,庞图突然呵的冷笑了一声,极为不客气的打断了元皓的话,说:主公,元别驾一定以为,只要慢慢消磨盟军的志气,不需要出兵,便可以战胜盟军,对么?
元皓眯了眯眼目,说:谋主所言正是微臣所想,盟军心杂,不足为惧,一旦盟军溃散,魏满的势力又怎么可能真正与主公对抗?这一战,本可不战而屈人之兵,为何还要大动干戈,劳民伤财,致使百姓积怨呢?主公之所以占据优势,便是因着善待百姓,主公切不可本末倒置,将数余年积攒的民心,溃于一旦!
元皓说得铿锵有力,在理在情。
庞图却更是不屑,冷声说:主公,在卑臣阐述速战速决的优势之前,卑臣想先禀明一件事情。
陈继说:哦?是什么事情?
庞图便把元皓在魏营中假装生病,耽误行程的事情说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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