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陆行舟喃喃地说,他猜到了,以石饮羽的性格,必然会瞒着自己,这小魔物惯会自作主张……
“咳咳,别闹了,”局长有些无奈地出声,“小陆啊,先把眼前的事情处理了吧,至于石饮羽身上的镇魔钉……我们可以帮你向上级申请解除。”
陆行舟冷声:“你能下令解除魔主的镇魔钉,为什么不能解除石饮羽的?”
局长无奈:“唉,魔主现在是特殊情况,说实话,我下令解开他的镇魔钉,这已经是先斩后奏,冒着极大的风险了,再解开石饮羽的……我这局长估计也不用当了。小陆,你相信组织,我们一定会为你说情的。”
陆行舟漠然抬眼,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几个人。
监狱长垂头丧气,局长眼神躲闪,降魔大臣不敢看他。陆行舟突然一扬手,指如闪电,三道符咒在指间一闪,化作三滴血水,迅疾射向三人的额头。
三人大惊,刚要阻拦,却发现血水速度极快,沾皮即入,钻进脑中。
局长急道:“小陆,你做了什么?这是什么邪术?”
“这是以我心头血结成的恶契。”陆行舟木然地说。
局长一惊:“恶契?你一个降魔师,怎么会下恶契?”
陆行舟:“我活了三千多年,会点不寻常的东西,没什么好奇怪的。”
降魔大臣正慌乱地擦着额头,好像能把那滴血水给擦出来一样,闻言,吃惊地问:“你活了三千年?你不是人类吗?”
“我只是……”陆行舟看向他,阴森地一笑,“努力让自己活得像个人类。”
“你……”降魔大臣一看他这笑容,顿觉头皮发麻,一骨碌又躲到助理身后去了,闭着眼睛嚷嚷,“你这话什么意思嘛?陆行舟,我待你不薄啊,你男人当年只判999年可全都是我的功劳!!!”
陆行舟淡淡地说:“这恶契不会影响你们生活,但如果十天后,石饮羽的镇魔钉还是不能解开……那么,我请你们看烟花。”
局长倒吸一口凉气,这才意识到自己手下这个得力干将已经有了跟组织决裂的觉悟。
“行舟,”鬼兵大统领皱眉,低声道,“心头血是修行者毕生的修为凝聚而成,你怎么能随意乱用?太可惜了。”
“我和阿羽一体同心,要是不能为他做点什么,有什么资格得到他的一腔赤诚?”陆行舟说着,垂眸,神色恍惚地低声呢喃,“心头血,用给心头之人,才不算可惜……”
大统领刚要说话,突然止住声音,偏过头看向门外:“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
陆行舟:“是魔主的魔息。”
魔息是魔物之间互相感应的一种气息,其他种族感觉不到,但当魔息强到一定程度时,其他种族的高手也可以感觉到空气中一丝微妙的变化。
此刻能让大统领和陆行舟同时感应到的,想必就是魔主身上的镇魔钉解开时,陡然爆发出来的魔息。
两人都霍地站起身,大步往外走去。
忽然几个警卫挡在他们面前。
大统领:“这是什么意思?”
“大人莫慌,”局长道,“不是针对您,而是……冥府对魔主的想法大家都知道,我们不敢冒险,请您在这里静候。”
陆行舟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警卫,扯着嘴角冷笑一声:“现在是连我也防上了?”
“小陆,”局长话未出口,先叹了一声气,神色疲惫,哑声道,“我相信你,但你现在心境不稳,我怕你入魔。”
陆行舟眸色深沉,他确实心境不稳,刚才在得知石饮羽身上也有镇魔钉的瞬间,他怒急攻心,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
“我派人送你回去休息,你太累了。”局长颓然地说,他纵然很想留陆行舟在这里坐镇,但此时此刻,万一陆行舟被魔主霸道的魔息影响,则将得不偿失。
陆行舟还要说话。
局长打断他:“还有石饮羽,你们回去好好聊聊,他真的是自愿打的镇魔钉。”
“嗯。”
陆行舟在两个警卫的陪同下走出会议室,一踏进外面,顿时感觉到那股魔息更加强烈了,仿佛有黑色的潮水,在源源不断地往外涌动。
石饮羽神色倒没有什么变化,见他出来,拉住他的手,笑问:“大佬们怎么说?”
陆行舟:“大佬们心里有底,嘴上不慌,让我们不用太紧张,回家休息。”
“哎?”颜如玉叫起来,“有没有搞错?这种时候给你们放假?局长老糊涂了?”
会议室门再次打开,局长黑着脸走出来,面无表情。
颜如玉声音戛然而止,用力低下头,掏出乌金油饮品的瓶子,往嘴里猛灌,嘀咕:“我好像能量不足,大脑有点缺氧,呓语……”
局长:“颜如玉去手术室看着,有什么事立刻回报。”
“为什么让我去?”颜如玉狐疑,“组长在这儿呢。”
“他累了!”局长不悦地说,“你少啰嗦,干活去!”
颜如玉被怼得很憋屈,郁闷地哼了一声:“哦。”
陆行舟笑了笑,没多说什么,拉起石饮羽的手,和他一起往外走去。
手术室内十分忙碌,外面也不轻松,不时有医生和护士们跑进跑出。
陆行舟走进电梯之前,无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正巧看到来时在电梯里遇到的那个医生和护士从不同方向走来,都走向手术室的方向。
电梯门缓缓关上,陆行舟琢磨着最后的景象——护士刚才瞥了自己一眼。
不知是不是自己心境太过紧张,总觉得那一眼好像蕴藏了无尽的内容,她的眼角细长,瞥向自己时,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笑什么?
陆行舟精神一凛,伸出手在电梯按键上狂按。
“陆组长,你干什么?”送他们离开的警卫惊道,“你别乱按,电梯会坏的。”
石饮羽也觉得诧异:“怎么回事?”
“那个护士有问题,”陆行舟道,“她看了我一眼,她对我笑,她……”
警卫狂晕:“陆组长,你别闹了,护士对你笑是职业修养……”
话未说完,陆行舟察觉到空气中不知从何处飘散过来几丝清冽刺骨的魔息,他心跳猛地漏了一拍,突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和石饮羽一起抬头往头顶望去。
整个电梯没来由地晃了一下,接着越来越远的18楼传来一阵惊慌失措的尖叫声。
陆行舟一把推开警卫,疯狂地按向电梯按键,想取消原来的楼层,然而电梯依然按部就班地往楼下行去。
“按下一层,我们出去换个电梯上去。”石饮羽沉声说。
陆行舟点头。
电梯门在下一层打开,两人刚一踏出电梯,就听到从背后幽深电梯井上空传下来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高亢鹤唳。
陆行舟蓦地回头,虚空中仿佛看到一只洁白如雪的丹顶鹤从九天之上滑翔下来,犹如下凡的神祗,凌厉,不可冒犯。
陆行舟知道,他不是神祗,是恶魔。
第182章
听到这声犹如死亡号角一般的鹤唳; 两人一句话没说; 立刻转身往楼梯间跑去,电梯不知什么时候能上来; 走楼梯反而更快。
空旷的楼梯间中; 急促的脚步声被无限放大; 仿佛在耳膜边震动。
错了。
大佬们被算计了。
魔主的濒死根本就是被设计好的,为了逼他们解开镇魔钉。
云烈知道他们不敢承担魔主被刺死的责任; 他把大佬们的心态完全摸透了。
冲回18楼; 从楼梯间一出来,就见到整个楼层一片混乱; 医生护士们尖叫着四散躲闪。
浓重的魔息铺天盖地地弥漫出来。
陆行舟手提骨鞭; 大步踏进手术室。
忽然; 一道飓风从门内冲出。
陆行舟眼明手快,猛地侧身一闪,抬手挡住头脸,顶住强烈的风浪中; 抬眼看去。
一个白衣男人背着魔主; 在狂劲的飓风之后; 缓步走出手术室。
他的脚步停下来,看向站在他前方的人。
人们被飓风刮得东倒西歪,满地狼藉,石饮羽单手插在裤袋,漫不经心地挡在路上。
云烈淡淡地说:“让开。”
“不让。”石饮羽悠闲地回答。
云烈:“那就去死吧。”
冷冽刺骨的魔压骤然释放出来,如海啸一般冲向石饮羽; 而与此同时,另一股魔压如同泰山压顶,带着令人窒息的震慑力笼罩下来。
魔压冲撞,迸发出极其强烈的冲击。
仿佛将整个世界都拉进暴风雨的大海,下面是冲天的惊涛骇浪,头顶是翻滚的厚重乌云,广阔的海面上空间剧烈震荡,让人心跳狂乱、脏器痉挛。
尚未来得及逃窜的医护们发出凄厉的悲鸣,纷纷在这股冲击力中跌倒下去,艰难地大口喘息。
忽然一声尖鸣响起。
骨鞭周身沾满燃烧的符咒,咆哮着冲向云烈。
伏在云烈背上的魔主突然伸出一只枯槁的手,浓郁的黑色魔息从掌心蹿出,犹如恶魔张开巨口,吞噬向那条骨鞭。
陆行舟手臂一震,骨鞭上迅速泛起密密麻麻的符纹,符纹催动下,火焰蹿起,像一条火龙,与黑色的魔息重重相击。
刹那间,整座大楼晃动起来。
陆行舟眼眸猛地收紧,果断后撤,身体像一条快如闪电的小蛇,眨眼间滑到五米之外。
能燃烧一切罪恶的那落迦火,被黑色的魔息悍然吞噬。
陆行舟后脚抵在墙边稳住身形,咬破指尖,鲜血涌出,他竖起两根流着鲜血的手指,在唇边一挥,默念法诀,直直指向那股魔息。
鲜血疾射出去。
魔息颤抖了一下,蓦地从内炸开,被吞噬的那落迦火狂躁地爆发出来,点燃魔息。
空气中悬浮着几十团红色的火苗,燃烧着魔息,弥漫出难以言喻的罪恶味道。
魔主抬起头,看向远处的陆行舟,嘴角咧开一个邪气的弧度,低哑地笑道:“陆行舟……有点意思……”
话未说完,不知云烈做了什么,他突然身体一颤,猛地皱眉,“呃啊……烈儿……”
“你若被他抓住,更有意思。”云烈冷冷地说。
“兄弟,对自己男人别这么粗暴,家和万事兴。”石饮羽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却带着悠然的笑意,戏谑道,“明明想得要死,非装出一副高冷模样,不利于维持夫夫感情。”
“多嘴!”云烈眼神冷下来,掌中白光一闪,一柄雪亮的长剑悄然出现在掌中,他单手持剑,狠狠劈向石饮羽。
“恼羞成怒?”石饮羽笑了一声,眼看着剑锋劈下,猛地一纵身,往后撤去,嘴里大叫:“爱妻救命!”
陆行舟手臂一挥,骨鞭迎向长剑。只一眨眼的功夫,石饮羽已经撤到陆行舟身边。
陆行舟打了个响指,四道结界平地而起,将石饮羽围了起来,下一秒,他抓出一把符咒,真气灌注,符咒如同箭雨一般急射出去。
云烈剑身卷起凛冽的狂风,刮向符咒。
符咒被吹散的瞬间炸裂开来,化作无数团火焰,引燃空气中弥漫的魔息,刹那间,漫天都是火焰。
石饮羽抬头,惨叫:“爱妻,你的结界没有顶……”
“废物,自己补上。”陆行舟抽空骂了一句。
石饮羽扁嘴,在那火焰烧过来的前一秒,将一道结界补在上方。然后十分有安全感地坐在结界里,看着外面那落迦火以气吞山河的气势,悍然焚烧着周遭一切罪恶。
云烈扬起风墙,挡住迅速焚烧过来的那落迦火,余光扫到悠闲自得的石饮羽,淡色的眸色顿时一沉,长剑发出一声清鸣,一道凛冽剑气破空而去,狠狠劈开结界。
石饮羽凌空跃起,一翻身躲过那道剑气,回身,却看到魔主伸出手去,放出魔息荡开漫天火焰,云烈森然的剑锋挟毁天灭地之势劈向陆行舟。
石饮羽眸子一紧,指间迅速变幻,连续三道结界挡在陆行舟之前。
结界依次被剑锋劈碎。
一把纯白色大弓出现在石饮羽掌心,他搭箭拉弦,随着弓弦一声微震,箭矢如流星般划破虚空,迅疾射向云烈。
魔主脸色骤然沉下来。
云烈放弃陆行舟,横剑回防,在面前竖起一道风墙,挡住急射而来的箭矢。
石饮羽再搭三箭。
云烈挥剑,狂风大作,硬生生改变箭矢的方向。
天花板上的电灯突然齐齐熄灭。
接着,众人耳边响起多重凄厉的鬼音,如同在人们骨髓中响起一般,令人毛骨悚然、遍体生寒。
陆行舟转头望去,医院采光有限,只见阴暗的空间内,无数影影幢幢的鬼影从四面八方的墙壁中浮现出来。
鬼兵大统领终于出手,抽刀指向魔主,冷漠的声音道:“不留活口。”
成千上万鬼影尖鸣着扑向云烈。
魔主破碎的身体突然从云烈肩上跃起,隐入万千鬼影之间。
云烈惊道:“太华!”
陆行舟心头猛地一抽,没来由腾起一丝不好的预感,一个急转身看向石饮羽。
只见万千鬼影轰然被撕开,破碎的亡魂碎片漫天飞舞,魔主的身影猝然出现在石饮羽面前,枯槁的手指一把抓住他的肩膀。
“放开他!”陆行舟大喝一声,骨鞭破空而出,化作一条巨大的白蛇,咆哮着击向魔主。
魔主对陆行舟邪恶一笑,抓着石饮羽,迅疾往后撤去,轰然撞破墙上的玻璃跌了出去。
“不!!!”陆行舟心底涌起巨大的恐慌,紧跟着扑到窗边,却听空中传来一声响彻虚空的清冽鹤唳。
云烈在飞出去的瞬间,化作鹤形,张开雪白的双翼,载着魔主和石饮羽向远处滑翔而去。
陆行舟不管不顾地跃出窗户。
坠落的瞬间身体忽然一轻,他仓皇回头,看到颜如玉一手撑着一把洋伞,另一只手抱住他的腰,带着他平稳降落到地上。
陆行舟抬头望去,天空中早已没有飞鸟的影子。
刹那间,撕心裂肺的疼痛从心底升起,如电流般传至四肢百骸,疼得他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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