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楼下的开门声,方临笔尖忽然一顿。
他冷沉沉地盯着草稿纸上的公式,拇指拨着笔杆飞快地转了一周,最后妥协般叹口气,目光柔了下来,放下笔。
唐星北捧着杯子吨吨吨灌了几口水,一抹嘴放下水杯,刚要拎起书包上楼,抬头就看到楼梯口站着的方临。
大概是刚洗了澡,他已经换了轻薄的白T短裤,一手松松搭在栏杆上,发梢微微湿着,眯眼看着自己时,整个人都从清透中散着冷气:我以为你不回来了。
唐星北仰着脸看他,拎着书包的指节很轻地扣了下:干嘛,我不回来你还睡不着了?
方临没说话,挑了下眉。
唐星北莫名弯起嘴角,看着他,左肩微沉坠下书包来:晚上回来吃东西了没有?
没等方临回话,他一手拉开拉链,从书包里拎出份打包好的透明塑料食盒来晃了晃,仰起脸,嘚瑟地一抬眉:哥哥请你吃好吃的。
深夜十二点,俩人就着两瓶冰酸奶,热了一整盒麻辣小龙虾。
贺妈的手艺很好,做得色香味俱全,他们直接没能刹住车,等回过神时一整盒小龙虾已经消灭得干干净净。
收拾完残局的时候,唐星北已经走不动路了,趴在餐桌边的椅子上拧眉:撑死我了
他晚上加了两个餐,又不知道节制,这会儿吃得胃都有些疼。
方临有些无奈,给他倒了杯热水:喝点儿缓缓吧。
别,唐星北蔫蔫地一抬眼,睨他,再喝我就吐了。
方临皱眉:你这么趴着也不行,先上楼。
唐星北哼哼唧唧闭了眼:不想动。
方临看了眼楼梯,像是想到什么,犹豫片刻,却没有说话。
在楼下趴着缓了半天,胃疼却只重不轻。
只趴桌子上也不是回事,唐星北勉强忍住疼痛上了楼,进屋后连灯都没开直接往床上一趴,按着胃拧眉嘶了口气:操啊。
方临站在他门外犹豫片刻,进屋,合上门,打开空调调到二十六度,这才去看一眼床上趴着的人。
唐星北的脸色已经白了下去,沉沉地闭着眼,额间隐隐有细密的汗。
有胃药吗?方临朝他书桌上看了眼。
月光透过阳台窗暧昧不明,试卷和书都摆得乱七八糟的,桌面上还摊着一本描了半张的字帖,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唐星北闷声道:不吃那玩意儿。
方临有些无奈,只好走上前,伸手按着他的肩膀把人翻正了:躺好。
唐星北这会儿虚得不行,色厉内荏地拧眉:干什么?
方临叹了口气,没说话,单腿蹲下来,一手撑着床沿,掀开他的衣摆,手指探了进去。
温热的指尖触碰到皮肤的一瞬间,唐星北抽了口气,下意识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哎!
别动。方临的声音很低,近在耳侧。
他的手落在腹部偏上的位置,不轻不重地慢慢揉着。
手心温热干燥,贴在偏凉的腹间有种熨帖的温度,唐星北只别扭了一小会儿,就屈服于这甘霖一样的温暖,慢慢放缓了紧绷的神经,闭眼躺好了。
没一会儿,开始舒适地哼哼唧唧。
方临动作一僵,像是想说什么,又迅速闭了嘴。
手心的皮肤触感暖软温凉,平躺下来的腹肌紧致轻薄,随唐星北的呼吸轻缓起伏着。
浅淡的月光下,唐星北裸露的皮肤偏冷偏白,左侧那朵线条简洁的花就格外惹人注目。
方临忽然想起公交车上的那天雨夜,这朵浓红的花,以及花//心处那一条深刻的伤疤。
浅粉色的疤痕蜿蜒在白净的腰侧,约有七八厘米长,看伤口翻露复原的痕迹,应该也不浅。
以他十几年的经验来看,这伤口应该不是刀或匕首一类的东西,倒像是
唐星北攥着他手腕的那只手突然收紧了,一边屈腿蹬他,一边不受控制地哈哈哈哈笑出声:你他妈、摸我干什么!
方临从昏暗的月色下猛地回过神,迅速收了落在他伤疤上摩挲的那只手,站起身,指节僵硬地曲了曲,月光暧昧照不清表情。
他垂着眼侧过脸,拧眉匆匆丢下一句你休息吧,甚至也没来得及看一眼唐星北的神色,然后直接转身出去哐一声关了门。
留唐星北一脸笑容未散的莫名其妙。
等人走后,他才犹豫着皱眉低下头,一把撩起衣服,戳了戳刚刚方临触碰的那个位置。
不就是一条疤吗?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没了温热的轻揉慢捻,胃痛的感觉又慢慢浮了上来。
唐星北脸色一白,小声骂了句操,重新躺平了,闭眼学着方临的手法自己胡乱揉着。
没一会儿就迷迷糊糊着睡着了。
房间里灯还亮着,草稿纸上的公式还停留在之前的那一页,空调呜呜吹着冷气,把页脚吹得轻轻翻动。
方临背抵着门站了会儿,半晌,平静地走上前,拉开椅子坐下,拿起笔。
草稿纸上的字体清隽,洋洋洒洒地列了半页的式子。
其实这道题不难,只是几个差项转换的推导而已,而且关键的点已经算了一大半,只需要补足就够了。
但方临垂眼看着,半晌都没能看懂自己之前写的这一串鬼画符是什么。
他慢慢吸了口气,冷漠地扔开笔,起身关灯上了床。
去他妈的,睡觉。
第26章
附中的期末考试一向不用省里的试卷,各科课题组自己出题,监考也十分很严格,直接奔着高考那档去的。
介于今年冲击文明校园的特殊性,期末考时体育先行。
唐星北和方临俩人选的网球,考试要求是正手反手各自打满十个不断。
不出意外,俩人全是满分,在一众的七八十分的哀嚎中格外突出。
体育考完的后一天就是期末统考。前一天的晚自习,校领导集合老师召开考前大会,留各班学生自主复习。
这种考前冲锋的高光时刻,大多数人都在老老实实地努力磨刀抱佛脚,并不会搞什么晚自习狂欢,只有极少部分的浪荡分子在破罐子破摔。
唐星北很显然就是浪的那一个。
在第三次Defeat重开、被未成年时限卡住之后,他终于烦躁了,哐当丢开手机,随手抽出张试卷一把拔起笔。
方临撑着太阳穴不说话,只低声笑。
笑个屁!唐星北怒了,隔着桌子踢他一下。
执勤班长于昭在讲台上咳了声。
方临瞥他一眼,挑眉一转笔,压低了声音离近了些:输了撒气呢?
唐星北恼羞成怒,上手去翻他的手机。
第15章
咳咳!!讲台上的人继续咳嗽。
方临没挣扎任他折腾,低头边算题边笑。
唐星北翻了半天没找到,终于泄了气,拧眉小声骂了句操,趴回桌子上侧过脸看他,压低了声:你手机呢?!
右口袋呢。方临指尖搭着笔拨了个弧度,一边列公式一边侧过脸来笑他,就这翻半天都翻不到。
唐星北拧眉威胁他:再不闭嘴等会儿就举报你玩手机。
方临垂着眼,笑得发梢都在抖。
唐星北忍着气,从他的身前肩侧越过去,伸手去够手机。
忽而贴近的柠檬薄荷味让方临唇边的笑容一滞,慢慢挺直了肩背。
附中的教室不大,每两列并排为一大组,中间隔着的距离不远不近。
但现在是上课自习时间,讲台上的班长还在坐着维持纪律,唐星北就没有离开座位,直接倾着身子去摸手机。
方临眼中的笑意已经消退了个干干净净,垂着眼,盯着笔尖。
唐星北已经斜过来了大半边身子,一只手借力按在他腰间,另一只手灵活地探到他口袋里。
背后是空调扫过的冷气,隔着薄薄的夏季校服,他指尖剐蹭过腰侧的温度带着些烫意,从触及的那一点炸开,迅速蔓延。
方临眼睫很轻地颤了下,指节攥紧了笔杆,牢牢地盯住试卷上那一行不知道写的什么玩意儿的小字,眼里带着冷冷恼怒的火。
伸手把人推开,把手机掏出来,扔给他。
这么简单的动作,他在脑子里过了一万遍,却不知道为什么犯了懒,始终没有动,任由唐星北不服输地咬牙小声骂一句卧槽,贴近身摸来摸去。
柠檬薄荷味的发梢在他颈间和下巴扫来扫去,有些绒软的痒。
方临闭了闭眼。
唐星北终于抓到了手机,一手按着他的腿直起身来,扭头朝方临一挑眉:你
下一秒,方临扔开笔突然站起身,椅子被向后撞得咣当!一声,连看都没看他一眼,转身就往门外走。
唐星北拿着手机一愣:?
班里的人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纷纷扭过头来,又被于昭捂着嘴撕心裂肺地咳了回去。
看着人匆匆消失在后门的身影,唐星北莫名其妙就想追出去。
但仔细想想,要真追出去简直像个二B一样,于是忍住了没有动弹,趴在座位上,皱着眉恹恹地来回拨弄着他的手机。
大约过了有十多分钟,方临才从后门进来。
唐星北的情绪说不清楚为什么忽然又扬了上来,仰起头,踢踢他的椅子:干嘛去了?
方临发梢湿沉地坠着水,眼睫也是一片清冷地潮湿,没看他,一手拉开椅子,侧到走廊边:困了。
他的语气又低又冷,带着初识时熟悉的刺,唐星北愣了下:哦。
说完这句话之后,方临就没再理、甚至连看都没再看他一眼。
这诡异的气氛一直持续到了晚自习放学,贺淼扭头找唐星北问问题时,方临忽然站起身,拎起书包,冷冷丢下一句:我先走了。
他说完,果然直接转身离开了。
唐星北捏紧了笔杆,拧眉盯了会儿他的背影。
贺淼一脸莫名地探头探脑:哎?临哥怎么回事?你俩吵架了?
他等了半晌没等到唐星北回话,于是扭头去看他,接着就是一愣,怂怂地缩回去:
唐星北垂下眼,笔尖划了下纸上的公式,冷声道:继续。
贺淼:好的大佬。
到家之后,唐星北换鞋的时候拿眼角余光洒了眼客厅。
没人。
他吐了口气,把换下来的鞋踢到角落,一手撑着冰箱门站了半天,然后匆匆翻出一袋三明治,拎起书包转身上了楼。
哐!
门砸上了。
方临笔尖一顿,放下了,仰靠在椅背上,看着天花板。
圆轮形吊灯灯光刺目,从眼角一路延伸着酸痛。
方临闭了闭眼,在眼皮下绚丽的混乱中吸了口气,复又睁开眼,平静地坐直了身体,重新拿起笔。
唐星北狠狠咬了一口三明治,拧着眉,右手唰唰写着字。
有风从窗口吹过来,不住掀起试卷的一角,他烦躁地一把按住了,啪!一声,动静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指间扣着的笔在试卷角划了一条长长的道子,洇出一道狼狈的墨痕,甚至剌破了纸张。
他垂眼盯了一会儿。
我在生什么气?
他看着那道笔痕,拧眉心想。
第27章
第二天一早,唐星北惯例是被闹钟叫醒。
他迷迷糊糊地皱眉关了,刚要爬起身,就听到阳台外传来铁栅栏吱悠的开门声。
他瞬间清醒,迅速跳下床,两步跨到阳台前的窗帘边。
蓝白色的人影已经出了门,没入盛夏清晨的绿荫中。
被空调吹了一夜的地板有些凉,唐星北光着脚,沉默着在窗边站了一会儿,重新躺回了床上。
一直到早自习铃声响起,旁边的座位依旧空着。
班里的读书声嗡嗡,老张背着手在走廊里走来走去,对他身边的空座不予理会。
方临许多次想拦住他问一句唐星北怎么没来,垂着眼忍住了。
所幸前排那个二傻子替他问了出来。
老张哦一声:他早上给我打电话说发烧请个假!
贺淼一愣:发烧?!他昨天还明明还好好的啊!那今天期末考怎么办!
他说等会儿直接来考试!老张一巴掌拍他脑袋上,瞪眼,你管别人那么多干什么!自己复习好了吗!
贺淼于是挠挠头,缩回去继续背自己的英语去了。
眼前的单词仿佛卷曲成了一个个乱码,怎么看都看不明白,方临盯了一会儿,伸手合上了书。
早自习下课前半小时,班里的人就开始收拾东西搬书腾考场,乱哄哄的。
方临听见贺淼鬼鬼祟祟趴在桌子底下接电话:你没事吧哦哦行放心吧我保证给您收好了!再见北哥!
等人直起身,他迅速收回视线。
贺淼把手机收了,转过身,哼着歌刚要去收唐星北桌面上的东西,忽然似有所觉般抬起头。
他伸胳膊去拿英语书的手一抖,小心翼翼的:怎么了临哥?
方临收回视线,垂着眼:没事。
哦哦好。
贺淼没敢多问,刚要继续收拾,突然听见他开口:放下吧,我替他收。
唐星北是卡着开考前十分钟才在一屋子人静默的注视下恹恹走进考场的。
方临坐在门口的第一列第一排,他感受着考场里瞬间寂静下来的氛围,没抬头,只拿眼角余光洒见门口晃进来的那个身影。
毫无停留。
一考场二号。
看见桌面上右上角贴着的座位号,唐星北面无表情,抬头盯住了面前这个人的背影。
肩直腰窄,干净凌利。
但是。
去他妈的好朋友,这明明就是死对头!
唐星北越想越气,早晨趴在被子里好不容易调节好的心态又炸了。
唐星北。
身后有人叫他。
唐星北拧眉回过头:?
对上他清湛冷漠的双眼,刘致锦迅速垂下目光,攥紧了笔杆,低声道:二号这个桌子有点晃,你写字的时候注意一点。
哦好。唐星北想了想,又补一句,谢谢。
不客气。刘致锦低着头。
唐星北毫无所觉地转回身,却看到方临有些不太明显地侧了侧脸。
他愣了下。
叮铃铃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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