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言吞吞吐吐地不敢说话,“傅董……”
傅宵烛的表情看上去有点不敢置信,甚至难以接受,“已经……死了?”
他的心脏就宛若被雷劈中一样,那一瞬间的心焦简直是难以言喻。
对……小玩意这时候应该已经死了……
是自己下的命令……
但是为什么自己会这么的……怅然若失?
“傅董……”易言此时此刻正在为这件事情焦头烂额,“情况有变……对不起,是我无能……”
傅宵烛微微眯起眼睛,“……什么?”
“顾总救走了他。”易言如实上报,不过为了找补什么,连忙补充道,“不过现在他就算是活着,也已经是身败名裂了,再也不能……”
却没想到傅宵烛听到这里,竟然暴怒着咆哮出声,“我让你杀了他,什么时候让你把他搞到身败名裂了!”
他就如同暴走了的狂狮,疯狂发泄着自己的怒火,“是谁让你这么干的!”
易言吃了一惊,万万没想到傅宵烛竟然是这样的态度,但是弄死楚倾的命令,明明是他下达的,“傅董……”
“开车开车!”傅宵烛猛然掀翻被子,焦躁无比地下床,“给我开车去医院!”
他的血管当中就如同住了一头横冲直撞的狮子,甚至嫌弃司机半夜赶来实在是太慢,在这暴雨如注的天气当中,自己开了一辆兰博基尼直接上了道,一路上简直是风驰电掣,表盘数字直逼一百六。
来到医院门口的时候,正巧一道闪电横批下来,晃了傅宵烛的眼,没把稳方向盘一个手滑撞在了公交站台上。
轰隆一声闷雷炸响,大脑就如同灌入雨水一样空白茫然,过了好半晌,他才挣扎着解开了安全带,从完全变形了的车厢内踉跄走出来。
耳边似乎是有哭声,但是傅宵烛头脸上全都是血,根本就睁不开眼,从兜里摸出钱夹直接就丢过去,怒吼着,“别他妈号丧了!”
紧接着他就一头扎进了医院大门。
“顾夙夜!”他一进就疯了似的大喊,“顾夙夜你他妈的给我出来——!”
闻声而来的医护人员和保安甚至都控制不住他,傅宵烛双目猩红,宛若发了狂的疯犬,“你他妈的敢跟老子抢玩意,你……”
而就在这个时候顾夙夜面无表情地出现在医院走廊当中,用一双冰冷的眼眸静静看着他,“你怎么好意思称呼他为你的‘玩意’?”
傅宵烛脸上的表情顿时僵硬住,“你……”
“你知不知道他曾经遭遇过绑架?曾经昏迷过长达两个月的时间?”顾夙夜毫不畏惧地上前一步,就如同无情的神像俯瞰世人,“傅宵烛,恭喜你,你的‘小玩意’再也醒不过来了。”
第五十一章 你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劫
什么……
可惜现场没有镜头,否则完全可以将这一幕拍下来放到大荧幕上,让最为毒辣的观影人细细品味。
傅宵烛从暴雨中跑过来,堂堂一个总裁就如同落水狗一样狼狈,头脸上全都是鲜血,以至于表情看上去异常地令人惊恐。
关键是他双眼之中的茫然,就好似稚童失去了自己最喜爱的玩具,甚至不明白就算是再结实的玩具也有被玩坏的那一天。
“傅宵烛。”顾夙夜和他就如同两个世界的人一样,他西装革履,双手抄兜地站在原地,语气冰冷,“你还不懂吗?遇上你,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劫难。”
“不可能……”傅宵烛压根不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脱离自己掌控的事情,挣扎着就要往手术室的方向去,“我砸钱,我找行业内最顶尖的医生,我……”
“有什么用?”顾夙夜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林醉竹都来了,现在就算是大罗金仙都救不了他。”
说完,他压根不管自己给傅宵烛这个暴君的脑内世界带来多么惨烈的洗礼,直接将人丢在原地,转身就走。
却没想到他刚走不久,傅宵烛就朝地面啐出一口血沫,眼角眉梢都是狠戾,“是他妈个屁的劫。”
他的嘴角咧起渗人的微笑,“……他从头到脚整个人都他妈是为了给老子挡劫的。”
“你们算个什么东西,敢来老子面前指手画脚。”
重症监护室外乌泱泱地站满了人,无一不是表情沉重,甚至连过往的护士都小心翼翼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顾夙夜和陆恒分别占据着走廊两侧,中间就如同有看不见的边界一样泾渭分明,两人全程都没有任何的眼神或者言语上的交流。
倒是顾承和裴德站在同一个墙角,手中拿着香烟和打火机,想抽却又不敢抽。
滴的一声响,大门被推开,林醉竹走出来摘下脸上的口罩对着他们二人摇晃着脑袋叹息一口,“哎……”
陆恒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微微抿起嘴唇,“醉竹……”
“脑内神经被淤血压迫严重。”饶是林醉竹在这个时候也说不出什么来,“接下来能不能醒,就看淤血能否被吸收……或者……”
陆恒眉头皱起,“或者什么?”
“或者想办法刺激他。”林醉竹如实说出情况,“但是这个方法有些危险,我并不建议。”
话音落地,陆恒和顾夙夜不由得对视一眼,现在又有什么能够刺激到楚倾,让他清醒过来却不伤害他的办法呢?
“不过有一点。”林醉竹再度开口,“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打拳了。”
陆恒的眼神陡然一凛,“为什么?”
要知道楚倾的毕生愿望之一就是替自己的养父楚阳秋讨回公道,在八角笼内堂堂正正地打败大白鲨,要是他清醒过来知道自己再也不能打拳,那岂不是……
“他的大脑。”林醉竹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眼神黑沉,“经受不住再一次撞击,除非想要寻死,否则不要让他接触拳击搏斗这样的高危型运动。”
陆恒一时之间实在是难以接受,“但是他的梦想就是……”
“我不管什么梦想不梦想的。”林醉竹板起一张脸来,“我只是一个医生,我只为我的病人负责,他的下半辈子不可能再打拳,这就是我的忠告。”
林醉竹走后,整条走廊内都空寂无声。
陆恒和顾夙夜就这么站在原地,各自心中都装满了心事。
陆恒带着一点茫然地看向自己的手掌,如果没有教楚倾打拳是不是现在的结果会改变?
自己这么久以来都纵容着他,是不是错了?
顾夙夜则微微抿起自己的嘴唇,明明坐山观虎斗是他一开始的初衷,但是为什么当自己听到楚倾再也不能打拳,再也不能替养父讨回尊严的时候,心中是这么的怔愣。
是他一力促成现在的结果,为什么自己会这么的不满意?
不知道是不是扛不住良心上的责问,顾夙夜率先转身离开,语气淡淡,“我先走了。”
偌大的走廊当中就剩下了陆恒一人,裴德看他脸色实在是不好,走上前来,“老大……”
“你说……”陆恒从自己西装内侧取出一枚光泽闪烁的钻戒来,眉头紧紧皱着,似乎连自己都不懂为什么,“……怎么就晚了一步?”
裴德也说不出什么,只能在这个时候感慨命运无情。
就如同金字塔最顶尖的那颗沙尘滑落,紧随其后的是无法阻止的崩溃,谁都是做出在自己范围内最正确的选择,谁也没做错什么,但是任谁也阻止不了屹立不倒的金字塔变成一片荒芜的撒哈拉。
“去联系人。”但是这个时候远远不到倒下的时候,陆恒收起戒指搓了搓自己的脸,深呼吸一口气,“加紧对小楚父亲进行意识复苏疗法,争取短时间内苏醒过来。”
“也许这样,能够让小楚开心一点吧。”
而与此同时的疗养医院内,病房之中没有开灯一片漆黑,楚州闷不吭声的坐在床边,双眼爆红血丝紧盯着手机上镜头摇晃,光线昏黄的视频,屏幕散发出来的冷光就如同给他的脸庞戴上面具,心头就如同被千刀万剐了一样。
就算视频当中的主人公化成骨灰,他都能认出来。
楚州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还能在这个时候保持着岌岌可危的理智,看上去活似要吃人一样,“楚倾……”
这就是他的好哥哥……
他到底还有什么脸面说自己是无辜的?
忽然砰的一声巨响,楚州猛然将手中的手机砸在了地面上,就如同走投无路的困兽一般蜷缩起自己的身体,双手十指深深插入发丝当中,嘴里发出不似人声的哀嚎,“啊啊啊啊——!”
可就在他泪流满面的时候,病床上忽然传来一阵微弱的咳嗽声,“咳咳咳……”
楚州猛然转头不敢置信地看向病床,只见楚阳秋的双眼微微睁开一条缝隙,声音沙哑且虚弱,“小州……”
然而他意识复苏,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小倾呢……”
“爸……”楚州已经找不出词语来形容此刻自己的心情了,犹如被上帝推开了窗户也好似万箭穿心,“你……”
然而下一秒钟楚阳秋就剧烈呛咳了起来,吓得楚州连忙伸手按下了呼叫铃,“医生!医生——!”
医生护士鱼贯而入,围绕着病床对意识复苏的楚阳秋进行全面检查,而另一边,楚州则被护士长叫走单独谈话。
楚州还没有过十八岁生日,甚至还不算是完全刑事责任能力人,现在楚阳秋苏醒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医药费,有点讷讷的开口,“护士长,我爸他的医药费……”
他从小就是被疼爱着长大,压根没关心过家里的花用,这些日子全靠着医院账户中剩下的钱,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楚阳秋在具体接受什么治疗。
他的潜意识里总还是把自己当成小孩,想着能等一天是一天,结果现在却有点傻眼了。
“小州。”护士长找他来也正是要说这个,“当初医院征求了你哥的同意,将你父亲病例放到了网上,结果被医疗团队选中成为新研发仪器的试验人,所以你父亲现阶段接受的治疗都是不需要缴纳费用的。”
听到不需要交钱的时候,楚州不由得长松了一口气,然而没想到护士长紧接着就开口道,“不过你父亲现在苏醒,身边根本离不开人,需要照顾,需要营养,需要复健……该给你父亲请个什么样的护工?还是你亲自照顾?吃喝用度还有接下来的住院费,你都想过没有?”
楚州直接被问住了,他自己都还是个学生正需要用钱,“我……”
“要我说啊……”护士长也算是了解一点其中内情,她也受到了院领导的打点,所以才出面说出这一番话,“还是跟你哥好好说说,兄弟俩哪有什么隔夜仇呢?这些事情放在寻常人家,都是要兄弟两个好好商量着来的啊。”
可是……楚州垂在身边的手掌蓦然捏紧成拳,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脑中猛然闪现过自己在视频当中看见的场面。
现在他和楚倾还能回到过去么?
护士长接下来再说些什么,楚州都没有心思去仔细听了,整个人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回到了病房内。
楚阳秋只是苏醒了片刻就紧接着陷入了昏睡中,口鼻之中插满了管子,佩戴着氧气面罩静静躺在病床上,完全看不出昔日高大健壮的影子。
楚州咣当一声跪在地面上,用额头抵着楚阳秋那只枯瘦的手,就如同走投无路的孩子一样哽咽出声,“爸……”
可是楚阳秋根本没办法在这个时候摸着他的脑袋给他安慰。
就算在昏睡当中,他的双唇也不断嗫嚅,凑上去仔细侧耳倾听,就能够听到他一声声喊的是“小倾”。
又是楚倾,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父亲嘴里念叨的还是楚倾……
楚州的双眼已经熬到通红,憋闷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的怒火在此刻爆发,“爸……到底谁才是你的亲生儿子……”
“你知道你的小倾现在在干什么么?”他的牙齿就如同咀嚼着仇恨一样,“他和他那个搞破鞋的亲妈一样,去睡男人去了……”
就在谁都看不见的地方,楚阳秋夹着仪器的手指,就如同被电到一样狠狠抽搐了一下。
第五十二章 结婚
连续几日,楚州觉得自己就如同闷烧在高压锅当中,神经就处于岌岌可危的边缘,马上就要他妈的爆炸了。
现在他再抬头看看A大门口“清正严明”的校训,只觉得自己没有脸面再在这个校园当中待下去,不管他走到哪里都能听说关于楚倾的风言风语,就如同跗骨之蛆让他恶心。
但是回到医院,他又要面对着生活带给他的一地鸡毛,医生找他谈话,护士找他交钱,没有片刻能够停歇下来。
天地之大,又有哪里是他的家?
他的家已经全都毁了。
经过校内人工湖的时候,楚州就如同被什么吸引一样,着魔似的走上前去,凝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站在原地愣神,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脚步声。
这个时候背后忽然伸出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喂,你……”
楚州就如同被惊醒一样狠狠哆嗦一下,转过头来,看见个高高瘦瘦长相清俊的男生站在他背后,“你是谁?”
“你认识楚倾吧?”晋正清见过楚州,这段时间他们宿舍也都被流言蜚语包围着,眉头紧皱着询问,“你知道他现在在哪么?”
楚州就如同躲避传染病一样将他的手给拍开,连忙否认,“我不认识他!”
他戴上兜帽,背上自己的书包连忙就走,生怕路上再遇上什么熟人来询问。
晋正清站在原地,颦蹙着眉头看着楚州的背影远去,而后从兜里拿出手机打电话给家里司机,“老杜,来接我。”
他就这么坐在轿车后座,看着楚州在路边的水果摊停留片刻,拎着一包橘子一兜子苹果上了一辆公交车,辗转了两条线,最终在市疗养院的站点下车,前前后后观望了好久,才最终走进去。
看这模样肯定不是第一次来。
晋正清就坐在后车座上动都没动,不多时下车的老杜就回来将打听到的全部东西都告诉他。
“所以……”晋正清的修长手指撑着自己的额头,微微眯起眼睛,“楚倾还有个父亲和弟弟,他的父亲刚从植物人的状态当中苏醒过来。”
那么现在楚倾人呢?
“去陆家。”晋正清又吩咐老杜开车,“今天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陆恒的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