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桀骜难驯，锋芒毕露的模样，也是和你小时候别无二致，令人生厌。”
“你说竹中家为臣子，为臣而非君，我的性格不适合去当臣子，但如今山明就要归我了。”
“你为天识女之臣，山明之君，终究是天识女驯服了你。”竹中斛的眼神中恨意夹杂着一丝悔意，“如此天纵之才，却终究不属于竹中家。当初要么就应该让你随你的母亲一起死去，要么就悉心培养你，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地步。”
莲海渡嗤笑了一声。
“我还是你的父亲，最后就让我自己选择死去的方式吧。”竹中斛长吁了一口气。
莲海渡转身，他背着竹中斛向前走去。竹中斛重新拔出短刀，他的侍从提刀站在他的身后，准备在竹中斛剖腹后砍下他的头。
却没想到莲海渡只是走了两步，就转过身来，在转身的刹那拔刀划过了竹中斛的喉咙。
“你——”
“老匹夫，你还是痛苦地死去比较好。”
第一卷 第91章
看到竹中斛倒下； 他的夫人发出了一声惊呼，捂住嘴不停地颤抖。
“现在该你了呢。”莲海渡收起染血的刀； 看向了他。
“不——求求你，放过我吧，求求你——”她发出了凄切的哀求，伏下身子将头颅埋在了地上，精心修剪的指甲嵌入了泥中。
“我的母亲是如何死的，你就以何种方式死去吧。”莲海渡轻描淡写地说道。
“不！”她想到了莲海渡母亲的死状，惊恐地挣扎起来。
“把她带下去吧。”莲海渡望向燃烧的大名宅邸； 轻声说了一句； “结束了。。。。。。”
他看了眼身后倒下的尸身，说了一句，“不是作为家臣为主公尽忠切腹死去； 而是怯弱地被抛弃了的儿子夺走性命，你最后想要保留的一点东西； 也是被我夺走了啊。”
他看向这片土地，此时已经全然归他掌握了； 他儿时走过的街道与长廊； 大致上仍然是记忆中的样子。
“我对这个地方，并没有留恋。除了母亲； 尽是些不好的回忆。”莲海渡喃喃自语道； “倒也不能全然那么说，我与若叶大人的相遇，也是在这里。”
山明收归伊水； 这样伊水在领土上已经和北条不相上下了，但北条在地理上依旧占据优势，它已经距离京都非常之近了。
作为攻克下山明的头将； 泷若叶自然是将山明给了莲海渡治理。
但此次论功行赏的宴会之后，就传来了天识女与莲海渡生出间隙的传闻。听说天识女不喜莲海渡弑父之举，提点莲海渡不要有犯上之心，莲海渡表面应允，却连酒都没有敬，仿佛是忘了这件事一般。但这么简单的事情，能忘了吗？
莲海渡性格桀骜不驯，有人推测他只是一直为了向本家复仇才会投于天识女麾下；如今得到了如此高的地位与名望，就显露出了他的本性，连天识女都不放在眼里。
对于莲海渡出格的举动，天识女当众斥责了他，给予了一些不痛不痒的处罚。莲海渡被敲打后显得老实多了，处处应允恭维天识女，一副服软了的样子。
有大名见天识女一向牢不可破的下属中，终于出现了不和睦者，纷纷暗地里联系莲海渡，以求招揽他，但莲海渡一一不客气地回绝。
在众人以为莲海渡真的只是和天识女闹脾气，依旧怀有忠诚之心时，他干了一件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情。
他刺杀了天识女。
天识女视察过山明，准备回山城时。莲海渡站在了城门上，向泷若叶的背后射了一箭。
他本就是弓术的高手，站在高处对着背后毫无遮拦的泷若叶射箭，只用了短短一息。就连他身边的下属，回过神来时莲海渡已经射出了那一箭。
唯一有所察觉的人便是泷若叶，她回头转过身，那本该从背部射入的一箭正好没入了胸口，强劲的冲击力使泷若叶后仰，跌落了下去，大量的血浸染了她的白衣。
“天识女大人！”有人惊慌地出声。
“天识女大人被逆臣莲海渡杀死了！”
“别在那里乱叫！”泷若叶身边的柳裕怒吼了一句，他将泷若叶抱上马，回头望了莲海渡一眼。
“天识女大人还没死呢！别在那里乱叫！”柳裕又重复了一遍，可离他近的士兵都能看见泷若叶的身体已经没有了声息，连呼吸的起伏都没有，淌下的血液量已经大到了没有活下去的可能。
“不可能。。。不可能。。。天识女大人怎么可能会死，怎么可能会死在这里。。。”
“杀了莲海渡，为天识女大人报仇！”
“快走！你们这群蠢货！城门已经关闭，你们想仰攻吗？！”柳裕闪身，躲过了莲海渡射来的一箭，“如今之计，我们快回到伊水！救治天识女大人！”
“啧，莲海渡！”柳裕咬牙切齿地念道莲海渡的名字，“我一定要取下你的首级，以报今日之仇！”
此景发生在人群聚集处，消息迅速传播了出去。
天识女有多有名，她身死的消息传播得就有多快。
“天识女怎么就死了呢？！”足利义生接到消息后就开始左右踱步，“没有了天识女，伊水现在肯定乱做一团。山明现在又归莲海渡管，要是北条拉拢了山明，他后方就没有什么可忧虑的了！”
“。。。不如就投靠另一方吧？如今能对抗北条的，勉强能算上加贺与酒伊。”稻叶正跪坐在他的身旁，面色沉静，显得比足利义生冷静得多。
“投靠？明明是他们拉拢我才对吧？怎么能说出‘投靠’这样的话呢？”足利义生不满地对稻叶正叫道，“加贺那家伙，打的是与北条一样的心思，只是处于弱势没有动手；酒伊窝在那乡下地方，也没有什么好心思。一直以来还是伊水比较靠谱，天识女虽然话说得难听，但也算句句切实，没有违背之举。”
“但天识女已经死了，我们必须从长计议。”稻叶正看向足利义生怨念的神情，“将军，有天识女的伊水和没有天识女的伊水，是截然不同的。将军还是不要考虑伊水了。”
“——对了！伊水的继承人呢？我记得天识女有一个儿子，名叫百鬼丸吧？”
“将军，你忘了百鬼丸在数年前就被酒伊的山室乌截下当了质子吗？恐怕现在最高兴的人是山室乌了。”
“也对。”足利义生摸了摸下巴，“恐怕他现在是欣喜若狂了，如果这些年百鬼丸真的被他的恩惠所控制感化了的话，伊水可能会变成酒伊的囊中之物。至少酒伊取下伊水会容易得多。”
“所以将军还是不要再考虑伊水了。伊水会由谁接任，都是个未知数，不要先押错了。”
“。。。。。。”足利义生沉默了一会，“稻叶正，你真的觉得天识女死了吗？”
“据我们的探子回报，天识女当时的状态，已经无力回天。”
“我知道，旁人的话我肯定不会问，但是那是天识女啊？！她真的会以这种方式死去吗？那女人身上可是一堆谜团啊。”
“。。。将军，接受现实吧。”
“会不会是她故意的？她是怀有什么目的才这么做的？”足利义生没有理会稻叶正的回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将军，如果天识女那样做了，有什么好处吗？你换位思考一下，伊水现在乱成这样，天识女到底要出于怎样的动机才会这样做？”
“我确实想不到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只是情感上是这么觉得的。。。算了，我们还是想想别的吧。”
听到足利义生的提议，稻叶正颇有些无语，毕竟他一开始的打算就是“想想别的”啊。
“想不到天识女最后竟是死在自己人的手下。。。莲海渡当真是狼子野心。”北条直辉感叹了一句，“看来天意最终还是站在我这边。”
“山明现在归于莲海渡，请问将军是打算。。。”
“不用管山明。”北条直辉挥了挥手，“先攻占下京都再说，莲海渡能占下山明几日都不清楚。像莲海渡这般弑父弑君的人物，我根本不屑招揽于他。”
北条直辉停顿了一下，“我记得伊水的世子还在酒伊当质子吧？这样的话。。。伊水究竟会落入谁的手中呢？如果可以，真不想让酒伊掌控了伊水。”
“据说柳裕回到伊水后，就开始重新整顿军队，准备向山明进攻。”
“是柳裕扛起了这面大旗呀。”听到下属的回报，北条直辉思考道，“如果柳裕杀了莲海渡，攻下了山明，他可以顺理成章地接纳下天识女的一切。但论起继承权，明显百鬼丸比他更有资格。双方都有着大义的名头，想赢还得看兵力。如果百鬼丸借着酒伊的力量夺下伊水，那时候伊水也不会属于他，而是属于山室乌的。”
北条直辉在军帐内思考了许久，“再看看吧，现在局势很难看清哪方更有优势。无论怎样，伊水和山明都没有精力对付我们了，我们。。。很快就能拿下京都了。”
“呜呜。。。天识女大人。。。”
多宝丸步入伊水，见到的就是这一片愁云惨雾，人们正自发地祭奠着天识女，每个人都神情阴郁。
“少爷！”兵库小声地叫唤了一声，“还是太危险了，如今你也看到，天识女怕是真的死了，我们还是快回去吧。”
“。。。天识女真的死了？”多宝丸还是有些怔愣，他难以置信地说道，“连鬼神都害怕的天识女，会被下属一箭射死吗？”
“那些英雄般的人物，以难堪的方式死去的，并不在少数。”兵库安慰道，“这更说明天识女是无法依靠的，少爷不要再说那些会惹国主不高兴的话了，那些都是天识女惑众的妖言。”
“。。。不行，我还是难以相信。”多宝丸喃喃自语道，却忽然捂住了额头，发出了痛苦的呼喊。
“怎么了？少爷？”兵库连忙凑近问道。
“。。。我的额头，好痛。。。。。。”多宝丸从牙缝里挤出破碎的话语，他移开了手掌，让兵库去看看他异常疼痛的额头。
“。。。少爷。。。”兵库的话语开始颤抖，“你的额头上。。。长出了一只眼睛。。。”
“太好了！太好了！天识女的气息终于消失了！她终于死了！”多宝丸大笑了起来。
第一卷 第92章
“少爷； 你怎么了！”看着多宝丸前后截然不同的反应，兵库心中觉得不妙。
“别碍事！我终于可以去找百鬼丸了！”多宝丸粗鲁地挥手； 推开了兵库的搀扶。
“果然。。。少爷是被鬼神附身了。。。”兵库心中已经有了决断。他们的国家是依靠着鬼神的力量才得到如今的繁荣的，但在兵库心中比其他东西都重要的，就是多宝丸。
鬼神这样毫无协议地附身于多宝丸，让兵库焦急地担心起多宝丸的安危来，“鬼神！滚出少爷的身体！”
“就凭你？”
兵库握弓的手有些不稳，“你不是就为了百鬼丸吗？百鬼丸现在就在酒伊，你去吃掉他好了！”
“那个是假的； 我们得找到真正的百鬼丸才行。”
兵库听到多宝丸所说的是“我们”； 以为多宝丸是将她也包括在内，抬起头看去时却发现多宝丸的身后又生出两只手臂来，怪异地舒展着。不仅如此； 他的额头上又长出了一只眼睛，两只眼睛正不协调地左右转动。
大概这是百鬼丸原来的手臂和眼睛； 兵库心中想道，寻常一只鬼神只会附着于一件人物； 可看这数量； 恐怕是三只鬼神都附着于少爷体内。
“等找到了百鬼丸，你们会从少爷的身体内离开吗？”兵库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与面前外貌渗人的鬼神对话； “没有了天识女，醍醐会举国之力来寻找百鬼丸的。”
“等百鬼丸到了我的面前，我一定要夺走他的一切。”多宝丸笑了两声； 像是昏迷了一般跪了下去，额头上的眼睛也闭了起来。
“少爷！”
“。。。没事。”多宝丸睁开眼，脸色很差； “我们不能在这里待下去了，他们还在我的体内。”
兵库没有多问一句话，扶起了多宝丸赶忙离开了这里。
“有人在街道上目击到了身生四臂的妖怪，正往着醍醐方向逃去，巡逻队正在追寻他们，需要活捉吗？”有武士急急忙忙地向城中的寿海汇报道。
“让他们逃吧，不用去追杀他们。”寿海给出了回复。
“ 是！”
“这多宝丸还真是胆大，居然敢乔装打扮一下就进入敌国的城池。”柳裕坐在寿海的对面，“没想到这事情发生得这样好，鬼神直接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上了多宝丸的身，我们倒不用去醍醐确认了。”
“琵琶丸说多宝丸的灵魂火焰与百鬼丸的很相似，或许他被鬼神选中的几率本就会大些。”
“双眼，左臂和右臂，全都出现了。这是打算集结力量吧？”柳裕觉得很惋惜，“好不容易看到鬼神出现在面前了，却不能杀掉，只能白白地放他们走。”
“鬼神一旦选择了附身，就无法与被附身之物脱离，所以每回被天识女大人发现都是被按在地上打。”寿海说道，“像似蛭和万代，主动归还了他们所吞噬的百鬼丸的器官，因而天识女大人才留下了他们一命。只要他们选择了附身，就不再是无法寻觅。”
“百鬼丸都没有着急，反倒是我有些急了。”柳裕低头反省。
“是因为天识女大人‘不在’了，有人惹你生气了吧？”寿海与柳裕共事多年，自然清楚他想的是什么。
柳裕的眼神透出一股冷意，“天识女大人的死讯一传出，那些虚伪的家伙就暴露出了他们的真面孔，就连曾经受过天识女大人恩惠的人，也开始落井下石。那些甚嚣尘上的风言风语，听了真让人难受。”
“那些人只是部分，如今暴露了总比藏起来要好，正好借机清洗一遍。”寿海说道，“天识女大人根本不会在意那些风言风语，你不用为他们生气。”
寿海一直驻扎在伊水，柳裕则是从别的城池赶来，寿海问道：“不知火呢？他最服气的人就是天识女大人，如今怎么样？叛变了吗？”
泷若叶假死的计划只告诉了核心的家臣，不知火并不知道此事，因此寿海才会特意询问柳裕。
“。。。他根本不相信天识女大人会死，还大骂我是傻瓜。”在不知火面前演戏的柳裕被他骂作是傻瓜时差点没有绷住。
“。。。确实符合他的个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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