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的药膏真的超有用！我的荨麻疹全靠你救命了！”
“我考上东艺大了！你绝对，绝对也会靠进的！我在东艺大等着你！”
爽朗的少年总是充满朝气，那是留存在泷若叶一人脑海中的记忆。
在夏油杰被判死刑一事后，泷若叶使用【荧惑】抹去了那个学校所有人关于自己的记忆，包括矢口八虎。
“挺喜欢的，他的画技非常厉害，留出了大片的空白但又使其充满意境，我很喜欢他对光的把控程度。”
如果是还任职将军的泷若叶，看到这样的作品大概会马上放到自己的宅邸顺便将画师也聘了。
但现在就算有钱也做不到这样的事情了，所以以前才叫封建吧，泷若叶这样想道。
“我也是，感觉我对画的看法和你特别投缘呢。”矢口八虎见泷若叶搭理了他，舒了口气，专心地看着泷若叶的侧脸。
即使他是发自真心说这些话，但在他人眼里完全就是油嘴滑舌地搭讪。
哪有对方说了一句评价就马上说“感觉我对画的看法和你特别投缘”的？这不是讨好是什么？
“油画。。。不，应该说是所有的画都是这样，每一笔都要让观众觉得有趣，没有一个部分是为了填补而凑上去的。”泷若叶说道。
“你也画油画吗？”矢口八虎下意识地问道。
“对。”
“我就说——看到你的时候总有种莫名的熟悉感。”矢口八虎兴奋起来，“你在哪个院校？也是东艺大的吗？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那个，若叶小姐今天是看展的，占用淑女的太多时间可不好。”伊藤插入了他们的对话。
泷若叶转过了身，只是专注地看着眼前的国宝，她已经没有必要再和八虎产生交集了。
“抱歉，那能留个交换方式吗？”矢口八虎急切地问道，伊藤面露不快。
“如果有机会的话，或许我们能在东艺大见面。”泷若叶朝他微笑。
“我也不懂什么艺术，不能和若叶小姐聊几句真遗憾呀。”伊藤感叹道。
“那这幅画给你美的感受了吗？”
“很漂亮。”
“就算艺术有门槛，那也是一阶一阶的，能感受到它给你的意象，描绘出来，同样也是鉴赏。”
“所以就算我说的牛头不对马嘴，若叶小姐也不会笑话我吗？”
“以伊藤先生的地位，就算你附庸风雅地舞文弄墨，也不会有任何人笑话你吧？相反，会有很多人迎合你。”
比如某个乐感奇差又喜欢奏乐的将军。
“那样不就很没意思吗？别人嘴上恭维你，心里还要耻笑你。自己说了些引人发笑的话，还要洋洋自得，不如一开始就坦诚地承认好了。”
泷若叶笑了一声，“这话说得很漂亮呢。”
下午引导员带着泷若叶来到了东京图书馆的内馆，除了正在修复的文物外，其他展品都放在了玻璃柜里面。
伊藤看泷若叶隔着玻璃柜看几张纸都看得这么认真，就对引导员说：“能拿出来看吗？”
“这个真的不太行了，这种级别的展品，不能说我想拿就拿出来。”引导员露出了为难的笑容。
“没关系，本来就不应该拿出来，我这么看着就行了。”
泷若叶之所以站着不动看这么久，是因为她在同时使用【天下】【解析】和【速记】。
【天下】将场内所有的文献纳入视野，用【解析】透视它们的结构，看到内部的文字，然后在脑海中构造，使用【速记】记下内容。
由于泷若叶看得认真，伊藤就去不远的其他展柜随意走动着，大概是今天走的时间长了，不爱运动健身的伊藤腿脚有些胀痛，就走向了门外的长椅，引导员也跟在了他后面。
“跟着我干什么？去若叶小姐边上才对。”伊藤挥了挥手。
“我是想告诉伊藤先生那边有冷饮店，如果口渴了可以去买杯冷饮。”引导员停顿了一下，然后笑道，“我想泷小姐应该也会想喝的。”
“你说的对。”伊藤连忙起身。
在记下了所有的文字后，泷若叶走出了展馆，她看见伊藤正举着两杯饮料等着她，那眼巴巴的样子实属有些好笑。
“若叶小姐笑什么？”伊藤问道。
“感觉这不像是你这个年纪会做的事情。”
“我的心态也不老。”聊天的气氛很好，伊藤不由自主地微笑道。
“我今天会应你的约，完全只是想来这里看一下，无论你再怎么做，我也无法回应你的期待。所以，就到这里吧。”
“我们今天只是以普通朋友的身份看展，若叶小姐你不必觉得为难。”伊藤哑然了几秒，也笑不出来了。
“如果你以其他借口约我，我就不会答应了，正因为只是普通朋友的邀约，才会答应。”
“。。。若叶小姐，你真的很成熟。在你的眼里，我是个不成熟的男人吧？”
泷若叶点了点头，“你能抽出一天的时间来陪我看展，但你会特意抽出一天的时间来关心你的家庭吗？伊藤先生的这份热忱与毅力，不应该用在我身上。”
夕阳西下，泷若叶将喝完的奶茶丢入了垃圾桶。
她拒绝了想要开车送她回去的伊藤，选择走路，她想去东艺大看看。
东艺大的大门，泷若叶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她多少次走入其中，去参加失败的考试。
估计每个踏入东艺大的考生，在看到学校中往来自如的东艺大学生，都会油然而生羡慕与失落。
第一卷 第136章
只是些熟悉的风景。
泷若叶看到校园里搭了不少帐篷； 她走近一看，发现那是义卖展会。
穿着logo衫的东艺大学生见泷若叶靠近，连忙向她递了一张传单：“这是东艺大学生的义卖展会； 全都是学生作品，如果有喜欢的可以买下哦； 底价都不高； 一半给作者，一半会捐给慈善机构； 用以残疾儿童的艺术教育。当然； 如果你有做慈善的意愿的话； 可以自己定价。”
“我自己出价的话，也是一半的比例给作者吗？”
“对。”学生生怕泷若叶介意； 连忙补充道； “这也是为了激发大家的创作热情； 这样才会有更多更优秀的作品进入义卖展会。如果自己的作品在展会上被人高价买下的话，也是一件值得夸耀的事情。”
“没什么； 我只是觉得这样很好。”泷若叶笑道，“话说来来往往的人这么多； 怎么专门和我这么详细介绍。”
“因为。。。感觉小姐你看上去就很有钱的样子？我说实话啦； 感觉就是那种品味好不缺钱的富家小姐。”
泷若叶笑了一下； 就在展区逛了起来。
“他画得越来越好了，比以前进步了不止一点。。。。。。”泷若叶在一幅画面前停下，那是矢口八虎的作品，没想到他也参加了这个展会。
“喜欢这幅吗？”跟随她身边的东艺大学生探出头来，“这幅确实很不错呢。小姐你的品味真好！”
不管自己看中了那副作品，估计他都会这么说吧。泷若叶默默想道。
“就要这幅了。”
“好叻，我这就为你包起来。”他虽然只是用旧报纸将画包起来； 却做足了奢侈品柜员的气势，“现金还是刷卡？”
他虽然这么问了，但还是觉得泷若叶会用现金，因为这幅画的标价刚好是一万日元。
“刷卡，我要自己定价。”
“好，谢谢你为慈善事业做出的贡献，请问你定价多少呢？”
泷若叶说了一个数字，他呆住了，然后又问了一遍：“不好意思我刚刚没有太清楚，您说多少钱？”
他对泷若叶的称呼已然变成了“您”。
“两百万日元。”泷若叶重复了一遍。
这已经超过了今日除她之外的营销总额，他的大脑宕机了一秒，到底是什么样的家庭，才能随手掏出两百万日元买下一副底价一万日元的油画？
这就是有钱人的生活吗？不不，人家是为了做慈善，是自己的格局小了。
他强迫自己的意识回归，然后笑道：“当然可以，小姐，您随我这边刷卡，做个登记，之后在校报上会刊登的。”
泷若叶坐在了帐篷下的一张小桌子旁，上面摆着一个文件夹，夹着的纸张上登记着今日的购买记录。
“抱歉啊，只有这点地方。”
这种寒酸的桌椅，怎么看都不像是谈下一桩两百万生意的场合啊！
“没关系。”泷若叶看了看购买者要填的信息，放下了笔，“就匿名购买吧，不用留名了。”
“我觉得做好事留名更好哦！”
“在我心中这幅画就价值这么多。”泷若叶不知与否，“先放在这儿吧，我等下来拿。”
“真是一位阔气的小姐。”他看着泷若叶的背影默默说道。
泷若叶走到了东艺大的景观湖旁边，一直走到了远处的草地上，这儿人比较少，泷若叶舒适地坐在了草地上，从她的包里拿出了速写本和铅笔。
没有带橡皮。
泷若叶在摸了个空后，掀到了速写本洁白的一面，然后开始画橡皮。
在确认画面的精度后，她抖了抖纸张，一块橡皮抖落了出来。泷若叶捡起橡皮，试着擦起了速写本上的笔迹。
果然，没有办法擦去，即使它的外表与真的橡皮有着近乎百分百的相似度，但它不是橡皮。
一块橡皮的灵魂，应该是能擦去铅笔的痕迹。
一把钥匙的灵魂，应该是能打开一扇特定的门。
但泷若叶用【具现】制作出的物品，前者无法做到，后者可以做到。这是为什么？
具现出的钥匙，只要有着硬度，就能打开门。但橡皮的材质，则更为特殊，它的作用也更依赖它的材质。
绝大多数人都知道钥匙是用金属制作的，但橡皮是用什么做的？
泷若叶将橡皮甩入了包中，把速写本翻过了一面，沉下心来绘下眼前的景象。
在她想要突出高光时，手空了一下。
“需要橡皮吗？”身后一个声音传来。
“需要。”
“你画得很好。”那是一个两边脸颊中央各有一颗痣的黑色短发青年，他从他的书包中找出了橡皮，递给了泷若叶，“是校内的学生吗？还是校外人士？”
想不到来一趟东艺大，就遇上了以前认识的人，当初和矢口八虎一起参加集训的同期生，还吃了泷若叶做的饭团——高桥世田介。
矢口八虎口中不易相处的美术天才，不过要说的话，矢口八虎在他人眼中，不也是美术天才吗？
“校外的，今年应该会参加东艺大的招生考试。”
“哦。”他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唯叹。
“我看起来比想象得要年长吗？”
“不，老道的是你的画技，你从很小就开始学习了吗？”
“。。。大概能算吧？”
“但从你的素描上来看，你已经很强了。”
这话他当初也说过，泷若叶想道。高桥世田介的素描基本功很好，在集训时，矢口八虎都为之注目，自己却得到了他这样的夸赞。
“只是想画得更贴切，更真实一些。”
“只是追求它吗？”
“但显然我现在连这点都还没做到。”
“在我看来，在写实上，你已经做到了百分百的完成度。但是，绘画不止如此吧？”高桥世田介说道，“在相机出现之后，为什么绘画没有被取代？因为画者是将他的情感融入其中的，画者眼中的世界，是与相机不一样的，不仅是以现实为基础而去记录，更是画布面前的上帝。”
“眼前的景色很美，但是我没有觉得它可爱，所以我笔下的景色也没有那么可爱。”泷若叶用橡皮擦出了水面上的粼光，“谢谢你。”
“。。。。。。”高桥世田介沉默了几秒，他很不擅长说这种话，“今年十二月份你就要来考试了吧？别太紧张了，我知道的，这段时间每天都要想自己要画几幅画，应该怎么去完成那个题目，就那么做下去就行了，其他的什么都不要想。”
“谢谢，我收下了。”
“。。。饭团。”高桥世田介忽然吐出了一个词，然后马上闭上了嘴，他见泷若叶正看着他，说道，“没事，只是忽然很想吃饭团了，明明学校的饭团以前也吃过，普普通通的味道。。。我们以前见过吗？”
“我想没有。”
“也对。。。其实我和你说的也只是一些很普通的道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但的确提醒了我，我最开始萌生绘画的念头，只是想要记录，或许我之后应该再去多思考一些。”泷若叶合上了速写本。
高桥世田介也成长了不少啊，泷若叶想道，他比在画室时要更加成熟，思域更加宽广。
在几年前，泷若叶还会去参加考试前的美术集训，像高桥世田介所说的一般，早上一睁眼想的就是今天要画几幅画，用什么样的点子去完成老师所给的题目。但到了这个时候，泷若叶的画技已经不能再像以前那般飞速提高了，集训对她的意义也没有那么大了。
高桥世田介曾说过：“集训不是教你画出好画的地方，而是教你如何画才能考上的地方。”
“如果你今年考上了东艺大，可以来找我，我叫高桥世田介。”
高桥世田介不会像矢口八虎一般说出鼓舞人的话，这是应届录取率千分之一的东京艺术大学，即使是他人眼中的佼佼者，天才，也不一定能一次考上。
“我比谁都更期待那天的到来。”泷若叶笑道，“只是画技好，没有思想的话，我的画也会被评价为垃圾吧？”
“画的是自己喜欢的东西，如果评价的人还不如自己的话，不如将他们的评价当作垃圾。”高桥世田介皱了皱眉。
“越是学习，越是感觉到自己的不够，画画因记录而生，又超出了记录，或许它的存在本身就是无穷的吧。”泷若叶合上了速写本，她问向高桥世田介，“你喜欢绘画了吗？”
高桥世田介愣了一下。
泷若叶将橡皮放入了他的掌心，微笑道，“我只是想说，我也是。”
在街灯一盏盏亮起，夜幕低垂之时，泷若叶抱着画离开了东艺大，街道上充斥着夏天的燥热的空气，敞开门的店铺里涌出一阵阵的凉气，晚归的学生们聚集在小吃店门口，一手托着纸盒面朝着街道笑着吃章鱼烧。
“老板，来三份章鱼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