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溟看了眼他沾着油污的手,施了个洁净术,接上刚才的话道:“师兄还欠多少?”
“这个嘛……”既然观溟都这么问了,烛方也没打算隐瞒,一边扒着手指一边说:“不多不多,也就三串糖葫芦四屉奶黄包五个菜煎饼六碗肉馄饨七只甜皮鸭……差不多就这些了。”
“嗯。”观溟的样子正经又认真:“还有吗?”
“没有了……”烛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这些都是婚前债务,我自己来还就可以。”
观溟定定地看着他,眸色深邃:“自结契之日起,师兄的债便是我的债。”
虽然观溟在说这话时依然一脸严肃,但却让烛方莫名有些感动。
他打心眼里感叹了一句:有钱真好。
说是两人合籍,实际上大部分事情都是观溟在准备。烛方有心想要帮忙,但观溟把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他愣是没插上手。
转眼便到了合籍大典当日。
灵山宗上下悬灯结彩,宾客如云。
烛方一大早便被叫起来梳洗,几乎全程都在犯困。直到合完籍成了亲,整个人都没缓过神,被送入洞房后更是直接睡了过去。
送入洞房?
为什么是他被送入洞房?
窗外吹来一阵凉风,烛方猛地从睡梦中惊醒,然后才想起来自己正躺在喜床上。
他揉了揉眉心坐起身,看着这布置精美的洞房,总有一种不真实感。
一轮朗月悬在飘雪峰峰顶,月光如水一般泻在地面。屋内燃着明亮的喜烛,并没有瞧见观溟的身影。
今天的灵山宗格外热闹,除了龙族和凤族,三宗以外的修士都来了。大家表面笑着恭贺新婚之喜,但真正看好他们合籍的人却没几个。
那些弟子说得不错,估计半年不到他们便会解契。
算算时辰不早了,烛方琢磨着观溟可能睡在别处,准备找点东西填饱肚子继续睡觉。
刚起身,门吱嘎一声开了,观溟正穿着喜服站在门口。
看见是他,烛方颇为意外。
“今晚睡在这里。”观溟关好房门走到桌前,不紧不慢地倒了两杯酒,一杯递到烛方手上,“合卺酒。”
也对,今晚是新婚之夜,不睡洞房反叫人奇怪。但这合卺酒……没必要演这么真吧?
想归想,烛方还是接过了酒杯。他仰头正准备喝下去,却被观溟拦下了动作。
“错了。”观溟绕过他的手腕,一本正经地说:“该这样喝。”
不愧是他的二师弟,果然讲究。
喝完合卺酒,烛方放下酒杯,试探着问了句:“一会儿怎么睡?”
观溟一言未发。
烛方见他不答,又问:“你要睡了吗?”
依然没有回应。
“这样吧。”烛方想了想,决定自己出去找地儿睡,“你睡这里,我回我的房间。”
不料刚迈出一步,观溟突然出手拽住了他,还挺用力。
观溟直勾勾地盯着他,仍未说话。
到了此刻,烛方终于察觉出了哪里不对,眯着眼睛明知故问:“你喝醉了?”
观溟立即否认:“没有。”
喝醉的人永远不会承认自己喝醉,这一点烛方深有体会,他低头扫了眼手腕:“没醉的话,先把手松开?”
观溟犹豫了好一会儿,乖乖地松开了手。
真的喝醉了。
烛方从未见过高冷的人醉酒,看着观溟的反应立时来了兴趣,脑中全是逗弄心思。
他眼珠一转,摸了摸下巴道:“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正式结为道侣了。等会儿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必须如实回答。”
“嗯。”
“第一个问题。”烛方清了清嗓子道:“灯会那晚,你和小师妹在一起做了什么?”
“灯会那晚……”观溟努力回忆道:“那晚我在山下遇到师妹,她说天隐子师叔有急事找我,于是我们一起去了天隐峰。”
“没了?”
“嗯。”
本以为能听点八卦,再不济听听观溟胡言乱语,却不想会是这种一本正经的答案。
烛方觉得无趣,思考了一下,接着问道:“第二个问题,如果我没有中毒,和小师妹同时站在你面前,你会选谁做道侣?”
送命题,这回看你怎么说。
空气沉默片刻,观溟一脸认真道:“亲我我就告诉你。”
“哈?”
他的高冷二师弟居然会说这种话?不是修的无情道吗?
这个回答大大出乎了烛方的意料,也更加勾起了他的兴趣。
“最后一个问题。”烛方越逗越起劲,轻轻凑到他耳边,开玩笑似的问:“师弟喜欢女子还是男子?”
这一次,观溟只是定定地看着他,没再回答。
烛方被看得莫名紧张,意识到自己不该开这种玩笑,心里有点后悔。不过好在观溟喝醉了酒,估计明早醒来便都忘了。
“不问了,你先睡吧,我出去散散心。”
烛方说完便走,却在这时,手腕再一次被观溟拽住。
“又怎么了?”
回头的瞬间,一个吻猝不及防贴了上来。
看着近距离放大的那张脸,烛方顿时瞳孔骤缩。
第7章
喜烛安静地燃烧着,两道影子以极为亲密的姿势映在地面。
他被观溟亲了!
他居然被观溟亲了?
初吻没了!
这是烛方第一次与人接吻,在大脑空白了三秒之后,终于反应过来要把人推开。
推了两下,没推动。
狗师弟!
观溟吻得很认真,也很生涩。
他的眼睛微闭着,整个人仿佛已然完全沉浸其中。因为距离近,还能看见他纤长的睫毛。
烛方被吻得嘴皮发麻,险些呼吸不过来。他心头一横,在观溟唇上用力啃了一口,对方这才放缓了动作。
紧接着,观溟慢慢松开,把头靠在了他的肩上。
“喂?”
烛方喊了一声,没听见回复。
他偏过头看着观溟的侧脸,在看到那被他咬过的痕迹时,耳廓爬上一抹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微红。
这人不会睡着了吧?
亲完就睡了?
烛方皱着眉推了一下,见观溟的身体朝另一边倒去,赶紧伸手拉住他。
还真睡着了……
酒后亲人,亲完秒睡。
呵呵。
烛方费尽力气将人扔到了床上,正打算直接走人,扭过头时又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看在刚才逗过他的份上,就帮忙盖一下被子好了。
绝对不是因为担心他会着凉。
烛方拉过被子给观溟盖好,余光在那张微醺的脸上停留了片刻。
任谁也想不到,他们的高冷二师兄在醉酒后竟有亲人的毛病,这要说出去恐怕都没人信。
便在烛方不注意时,一只手突然从被子里伸出来拉住他的手腕,这一次比前两次还要用力。
观溟的眼睛仍然紧闭着,只有嘴唇翕动,看口型像是在说着什么。
这人又怎么了?
烛方弯下腰凑近了一些,适才听清了他的说话内容。
“别走。”
“你说别走就别走?我偏要走。”烛方一边说着一边去掰他的手:“就算我爱好男,也不能随随便便……”
话还没说完,烛方只觉手上的力道更重了。与此同时,上半身猛地向前倾去。
等到他回过神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被拉到了床上,大半身体都在观溟的身下。
偏在这时,观溟还说了两个字:“睡觉。”
听声音全然不像醉酒的人。
“睡你个大头鬼,快给我起开。”
大总攻绝不可能躺在别人身下!
折腾了足足半个时辰,捱不过困意的烛方最终合上了双眼。
午时醒来,屋内的喜烛已经燃尽了,床上早没了观溟的身影。
烛方吃过桌上留的饭菜,打着哈欠地出了房间。
门窗上贴着喜字,走廊两边也挂着不少红绸。所有这一切都在提醒他,从今以后他和观溟就是公开的道侣了。
想到昨晚观溟醉酒后发生的那些事,烛方下意识用手碰了碰嘴唇。
这人属狗吧,亲跟咬似的。
他心里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难道……观溟的‘爱好’和他一样?
思及此处,烛方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得去试探试探,看这人是不是把昨晚的事都给忘了。
“大师兄早。”从走廊经过的洒扫弟子向他问了个好。
烛方缓过神来,出声叫住他:“等等。”
“大师兄有事吗?”
“观溟呢?”
“二师兄说,让大师兄醒后在霜雪居好好休息。”
“我休息好了,说吧,他人现在在哪儿?”
“太、太微殿。”
太微殿是掌门师尊商议要事的地方,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烛方去晚了一步,到太微殿时,弟子们正陆续从里面走出来。看这样子,掌门师尊应该把事情都说完了。
那些弟子见到他,礼貌地打了声招呼,同时没忍住多看了他几眼。
他脸上又没看东西,看他做什么。
“你们去收拾吧,到了白鱼镇再传消息回来。”
殿内只余下观溟和镜玄两名弟子,烛方进去时,正巧听见掌门师尊说完这句话。
白鱼镇?
这个地名一听就不错。
肯定有很多烤鱼!
“你们去白鱼镇做什么?我也要去。”
“大师兄来了,我和二师兄要去白鱼镇捉妖……”
“镜玄先下去。”丹衡打断他的话道:“烛方和观溟留下。”
镜玄回头瞥了眼,带上殿门出去了。
不过转眼,太微殿便剩下了他们三人。
烛方往观溟的方向看了看,观溟随即回看过来。他视线往下一滑落在观溟的唇上,终于明白了那些弟子看他时的眼神。
“今年的三宗剑会定在了灵山宗。”丹衡走到二人面前,缓缓道:“他们现在尚不知你们因何结契,三宗剑会在即,姑且先将此事隐瞒下来。你们能做到吗?”
原书所写,修仙界有灵山、雪离、抱玉三大剑宗。每年年末,三宗都会聚在一起举行剑会。而正好,今年的剑会地点选在了灵山宗。
过去两年里,因为观溟去了墟海仙域闭关,灵山宗在剑会上表现平平。但今年不同,二师兄观溟出关了,宗内的弟子们都对这次的剑会满怀信心。
若是被大家知道他们如今一个中了毒一个消耗灵力帮忙解毒……
想到这里,两人没有丝毫犹豫便点头应下:“能。”
在去白鱼镇的路上,烛方听镜玄说了个大概。
白鱼镇,顾名思义,是个盛产白鱼的小镇。
小镇依河而建,一条白河养活了所有人。镇上有个医修世家,姓白,在当地小有名气。
如果烛方没记错的话,这个白鱼镇正是反派魔君的故乡。
原书中,他在反派榜上排名第一,魔君排名第二。
暮色渐合,一行人到了白鱼镇。
“白老家主叫白觅繁,是白家年纪最大的医修。他有个孙子叫白采,是白家的下一任家主,一会儿来接我们的人就是他。”镜玄看向前面白墙黑瓦的大宅院:“到了。”
一名身形消瘦、长相文弱的年轻男子走下石阶,身后紧跟着管家家丁。像是整宿没睡好觉,他的眼底一片青黑。
“在下白采。”年轻男子拱了拱手,目光在观溟与镜玄之间打量,最后定在观溟的身上,“这位便是灵山宗的大师兄吧?远道而来,辛苦了,快请进。”
被忽略的烛方忍不住咳了两声,旁边的观溟则是面不改色。
白采愣了下,改为面向镜玄:“恕白某眼拙,没能认出烛公子。”
“也不是我。”镜玄指了指身旁:“他才是我们的大师兄。”
白采尴尬地看着烛方,勉强笑道:“爷爷近日身体欠安,未能出来相迎,几位请随我来。”
“说吧。”烛方走在最前面:“那妖怪是怎么回事?”
“这事要从五天前说起……”
五天前,一名爱喝酒的更夫称自己连续几夜看见了妖怪的影子。因为没有人受伤,所以大家并未放在心上,一致认为是更夫喝醉酒看花了眼。
直到三日后,镇上好几人失踪未归,人们终于想起了更夫口中的影子妖怪。在他们看来,那些失踪的人肯定都被影子妖怪吃掉了。
观溟问道:“你们只看见了一道人影?”
白采凝眉点头:“对。”
观溟反问:“如何判断是人影?而不是其他?”
“这……”白采道:“我是听他们口述的,也可能不是人影。”
“白公子的意思是,影子妖怪只在夜间出没?”镜玄插了句嘴:“约摸什么时辰?”
白采仔细想了想,回道:“大多时候都在子时。”
烛方一边听着他们的对话,一边东张西望。
这座宅子明明很大,却是冷冷清清,一路走来只有几名仆从擦肩而过。
原书有提过白鱼镇的医修白家,但在他的记忆里,并不该是现在看到的这般落寞。
“既然那妖怪子时才出现,这会儿又刚刚天黑。”烛方笑着说出自己的提议:“不如……我们先吃个饭睡个觉?”
观溟没开口,其余弟子也不敢接话。
“休息休息,养足精神才好捉妖。”烛方拍了下观溟的肩膀:“二师弟说对吧?”
“嗯。”
大概没想到观溟会答应,同行弟子满是不可思议。
白采则连忙吩咐身后的管家:“快去准备晚饭。”
“是。”
“等一下。”烛方喊住正要离开的管家,问他:“你们这儿什么最好吃?”
“我们这儿是白鱼镇,自然是白鱼最好吃。”管家一脸自豪:“各种做法,应有尽有。”
烛方满意地点点头:“那就清蒸白鱼、干烧白鱼、红烧白鱼、香煎白鱼、糖醋白鱼,各来一份。对了,再加一道烤白鱼。”
听完这一溜菜名,管家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转头看向自家公子。
白采道:“便按烛公子的吩咐去做。”
入夜后。
管家说白采去照顾白老家主了,没办法陪他们一起用饭,于是把饭菜送来了厢房。
门开着,各种做法的白鱼堆了满满一桌,房间里却只有烛方和镜玄两人。
烛方挑了个进门的位置坐下:“你二师兄呢?怎么没看见他?”
“二师兄在你睡着的时候就出去了,好像是去找那个更夫。”镜玄道:“他说可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