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德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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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德云- 第1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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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今时今日如此境地也正是因为拥护者过多,树大招风。

    “今日之事早有安排,来得早些也省得我不安心。”

    “陛下虽然忌惮我,但对你们都是欣赏。”

    “这一次让你们拿回守卫权,除了给那些南境军一点颜色瞧瞧,最要紧的也是为了保住你们。”

    “陛下不需要功高震主的王帅,但他需要你们这些南征北战的精兵强将。”

    “只要守卫权还在你们手里,天津城就不会变。”

    若是没有拿回守卫权,天津城在南境军手里,等大军入城,一切尘埃落定时天津城必定会被陛下一纸朱批顺势定给南境军。届时,天津城军官大变,百姓如何不说,这一帮随他出生入死的兄弟无一会有善终。挂着他云磊的名号,就算事后平安,早晚有一天也会被灭。

    陛下只是疑心,并不是真想斩草除根,这一番事也都是陛下一手操控。只要天津守卫权在手,军民一心,陛下必定会网开一面,留个好名声,天津城上下就不会有变动。

    “不行!这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为什么要认!”董九涵气得青筋暴起,脖颈通红,掌心攥得紧紧恨不得带兵进京去理论理论。

    “坐下。”二爷已经累了好长时间了,实在没有力气再与他说,只盼着这些个弟兄都能好好地:“我既然决定做了就一定有把握,你们都不许轻举妄动。”

    “王爷。”守城的主将李九春曾经领兵随堂主去进宫救驾,那一场血战宫门,他作为援兵清扫余党。

    “皇帝无情,淏城军为他镇守西北这么多年,今日境地全是太过心软!”

    “照我说,索性…”

    “照你大爷的镜子!”二爷一声呵斥:“这么多年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还不知道吗?”

    “咱们守卫边境,不是为了陛下,是为了百姓为了定国安邦!”

    “懂吗?”这不是一个问题,是一个命令;他的语气不容否定,郑重且严肃。

    这不是在京城养尊处优,享尽荣华富贵的朝臣,是陪着他南征北战,保家卫国的英雄。这些个汉子撕开衣裳里头全是多年来沙场厮杀留下的伤痕,铮铮铁骨。

    如今为着这一切,为着九五之上的人能高枕无忧,他们抛头颅洒热血拼打下来的声名就要这样被玷污了。

    二爷确实早有防备,当时回天津陪着杨九待产时,陛下态度不明,言辞之中已有暗示,只是当时局势未定,云府郭家还有杨九与孩子都是他的责任,他的羁绊,所以他不能退也不能让。

    如今大局已定,陛下自然就把心思放在他身上了;太师一事是陛下心病,何尝不是权倾朝野令人难以放心。

    南境军的副帅来时暗示的话就够明显了,为了造成淏城军懒散的假象,二爷下令“三不”,南境军拿下守卫权之后陛下就能放心,生死局开。

    副帅留在天津就是为了偷取王印制造假书信,造成云磊收买南境军,意图谋逆的假象。南境大军迟迟不到也是为了日后的“平叛”,更多原因还是为了掩盖真相,不让人怀疑一开始陛下的意图,反正不进城最后还能围攻造假,何乐而不为。

    盛京流言四起,张鹤伦的密信也送来了,郭府一门已被围封,德云书院开坛设教的事尽数被停。一众学子联名上书请求陛下彻查,学士儒生跪于宫门两日两夜不曾离去,如今云府谋逆一事已如烈火烹油,沸鼎之极,正是时候。

    五日之后就是春祭,陛下会前往祭台祭天,届时百官陪同,百姓随行。

    天时地利人和。

    堂主领兵从西北回京时请辞,功臣论功行赏时把原本交给堂主的巡防营五千精兵交给了刘筱亭。

    巡防营护卫盛京,等同于把百姓安危握在了手里。届时里应外合,孙九芳出城接二爷前往祭台,环环相扣,缺一不可。

    九馕和母亲都送出城了,私养的府兵也都派去了苏州;师父名扬天下,陛下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该做的,能做的,都做了。

    父亲坚持留在盛京与云氏一族共进退,父子协力又有兄弟齐心,二爷端酒相敬谢这一生赤子不悔。

    “此后无论结果,愿诸君,前程似锦!”

    生死由己。

    啪!

    疆场厮杀都不曾落泪的爷们,一饮而尽,摔碗为敬。

    ——————————————

    我生死无憾,不愧于天,但我的兄弟至亲,必要前程似锦,长命富贵。



    兼得(一百九十六)

    刘筱亭安排好城中驻军,孙九芳领人出城接应二爷,护送他去祭台。

    话说简单。

    陛下疑心早起,巡防营里另外两名副将都是他的人,刘筱亭的日子并不轻松。这一回可算是费了大心才把两名副将给调了出去,不让他们有可乘之机。

    孙九芳一人出城也使不得,情势所迫旁人避之唯恐不及。但真用别的人又唯恐泄露消息,必定得是自己人;最后定下主意随他一起出城的是德云一堂学子。

    栾师哥的徒弟,高筱贝。

    一个生得剑眉星目,清瘦高挑的少年,看一眼就想起书里写的:琐兮尾兮,流离之子。

    按着道理他和刘筱亭是一个辈分的,一个是栾师哥徒弟一个是岳师哥徒弟,所以甭管年纪差几岁都得管孙九芳叫师叔。

    他们那一批孙子,诶,不是,那一批孩子的徒弟拜师进来的时候正是年少,教习先生也都是同一个自然就玩到了一块儿。刘筱亭那个不守信的混蛋,说好一起长大,长到一半不长了!眼瞧着他越蹿越高,这个头在书院里除了师爷谢金能比得过,别得真找不出比咱这贝爷高的了;非要找出两个个头差不多的,就数咱们二爷和楠爷了。

    对了,从前秦小爷也是修长挺拔的身形,就是比他们几个清瘦不少。

    可惜了…

    若他还在,今年兄弟几人还能一块儿去郭家给师父磕头拜年,元宵节还能一块乘游船,花神节还能在三庆酒楼喝两杯,中秋节还能一块儿赏月,重阳节还能一起去梅岭…

    可惜了,他不在了。

    正因为不在了,所以那些琐碎却美好的事再也做不到了。人只要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所以,高筱贝拦住了孙九芳正要往外赶的步子,衣袖料子皱成了一团。

    因是祭典前一日,兵部尚书董大人的闺女,董屺被绑。

    消息今儿才传到孙九芳的耳朵里,祭天大典已经行了大半。

    按照计划刘筱亭留守城中控住城中守卫,张鹤伦禁军负责祭台沿途的护卫,孙九芳要出城接二爷,里应外合送他去祭台。

    祭天结束时,文武百官盛京百姓都在场,一个万众瞩目,骑虎难下的局面。

    这是云磊洗清嫌疑最好的时机,朝臣百姓在前,云府一门洗清嫌疑,当着这也多人的面儿,陛下在真相面前也绝对没有反驳的余地。日后郭家与云府的安危荣辱都在百姓的眼皮子底下,皇室一举一动都被看在眼里,起码往后几十年不会再起波澜。

    董屺在这个节骨眼上被绑了。

    “松开。”

    孙九芳不是一个严肃的人,平日里师兄弟几个说起话来都是亲和的;除了他被逼得不行了,还努力用师父教的涵养来克制。

    “你不能去!”高筱贝并不了解他,只是同门师兄弟,几个少年都是一起长大的,不说交心知己难得竹马情义。

    他不能让他去,不能看着他去送死。

    “巡防营已经拨出一队精英了,他们会把人平安带回来。”高筱贝说着,每张口一字这心里的底气就少一分。

    德云书院,师承专情,英年早婚。

    师兄弟几个都好说,偷喝酒,坑饭吃,赌钱花,如何的泼皮无赖也就是兄弟几人的玩笑话;可他开口规劝,却是劝人家放弃从小一起长大未来还要共度余生的姑娘,这让高筱贝有一种亏心的自责。

    是啊,不能去,辫儿哥还在城外等着;一旦轻举妄动就会被人发现,先斩后奏。陛下疑心深种,如今又被满朝求情的文武大臣给激怒,正是要怒火中烧的时候。

    孙九芳看着外头的阴云压顶,听不进一句话,脑海里转着在天津城与师哥同坐闲聊时,师哥说的那句话。

    “她在等我。”

    孙九芳转过头来看着高筱贝一字一句道,不同于辫儿哥对他说时的那股子由内而外的温柔,多了坚定和决心。

    语气轻和,就像在回答一个学术问题。

    “辫儿哥也在城外等咱们,平西王府被诬陷,现如今连师父也被关在府上不得相见,这一仗有多重要你不是不知道。”

    “师父名满天下,万一中的万一败了也不会伤及性命,可咱们德云一脉必定元气大伤,至此之后背负着意图谋逆的罪名举步维艰。”

    “他们不是想杀人!”高筱贝的嗓子提了提,越是激动起来;说不清是因为如此要紧关头还要分心来规劝他,或是因为心里头也分不清到底该不该拦着他而恼怒自己。

    他甚至有些气急败坏:“他们那些人就是冲着你来的!你去过了天津,旨意上又说两日内押送师哥进京,他们是在防你!”

    孙九芳去过天津之后,天津城的守卫权就被淏城军给拿了回去,南境军副帅同时往京城递送了二爷收买南境军意图谋反的书信;往后的事自不必说,喊冤求情的不少,人斩了一个又一个,直到陛下下旨两日内押送云磊进京。

    因为二爷的命令,淏城军没有守城抵抗,领旨得十分痛快;照日子,二爷今晚就应该横死半路,祭典之后再送入京城天牢,明日畏罪自杀的名就算是定了。

    事实确是押送队里的蓬头垢面,憔悴病态的人不是二爷,二爷昨儿后半夜就离开了天津,这会儿就快要到盛京了。

    守卫权不在南境军手里,陛下自然不相信云磊会束手就擒,再者又收不到天津城的消息自然不能放心。

    孙九芳是最后一个去天津城见过云磊的人,还在云府住了一夜,虽说是带着去设教的名号,但不能不防。

    无论是二爷的计划还是朝廷押送的队伍,进京的日子都是今天,正是要紧的时候。

    高筱贝说得对,他们不想杀人,只是为防万一用这种方式拖住他们而已。

    “阿树。”他的年纪也小,孩子之间抛去辈分不说那都是像哥们一样的。

    “大局为重。”

    他和陶阳年岁相同,但不同于陶阳的老气横秋,更是活泼一些,性情和大楠是一样的。都是少年郎,明媚开朗且坚毅善良。

    “我懂。”

    孙九芳忽地一笑,眼眸一弯成了一条小鱼尾,眼角微微上扬的模样既温柔又真诚。

    他终是没去救人,带上人和高筱贝一起快马加鞭出了城。经过城门时与城楼上的刘筱亭撞了个四目相对,两人都没多说,只是颔首低眉由城门错过,心照不宣。

    二爷的车驾避开了正路,从梅岭绕了过去,前一条山路就是城郊的十里亭。

    人不多,除了董九涵之外随身跟着还有两个护卫,看那走路的步法与落地轻重,这一看都是练家子。

    “您不会真就带了这么两三个人吧?”

    高筱贝拱手说道,一见着他这心里头就不似那般安定了,莫名地气息有些乱;似乎此时才清楚地意识到,他们在与一个君王对弈。

    生死局。

    孙九芳正拱手,道:“师哥。”

    “怎么会。”二爷笑了起来,扶着师弟正行礼的手,玩笑道:“怎么也得等你俩来啊。”

    “还行,看您这还能说笑呢。”高筱贝听着一乐,抬手一扫袍,故意道:“走吧,师叔。”

    听这调门听这语气,这要是先生在那非得在屁股上再踹一脚才是。

    辈分也没错,只是几人年岁差不多;二爷年长几岁,但平日里也不会端着个长辈架子,这么一说三个人都是一乐。

    孙九芳站在一旁,除了那声师哥之外,再没开过口。虽然嘴角一直挂着笑意,但这神情总有些僵硬,不说心不在焉,但就是有些心事重重。

    他打小就不是爱憋事的孩子,别看小时候就属他孙九芳最安静,没事就爱在那练字看书什么的,但也就是他最痛快。

    土话怎么说来着,咱不怕来事儿!

    他一向喜静,虽然不闹腾但真要和人有什么过不去的,一般当场就得跟你翻脸,绝不会虚已委蛇与你表面交情。

    有一句话用来说咱芳爷,那真是字里的每一笔都像为他造的:骨子里透出来的清高。

    不是说他不好,而是羡慕他与生俱来就懂得的那份人生百年,珍惜自己。

    莫名胸口一动,二爷眉心一蹙,问道:“九芳…”

    “金钟响了。”

    没等他把话问出口,孙九芳就拉过缰绳儿望向不远处的祭台,金钟响起。

    “咱们赶紧过去吧。”

    金钟响,祭礼末。

    他们没能多思多想,听着金钟也没有更多的时辰来拖延了;三人扬袍上马,日光渐有微弱之势。

    绕过梅岭从宫城后过,祭台沿途都是禁军把控,张鹤伦的安排是在祭礼结束前的一刻疏散祭台下的百姓,人多就乱,只要他们混进百姓之中再由百姓发现,届时当众喊冤要求面圣,众目睽睽之下必定不会生出意外。

    祭台千阶石梯之上阶阶一名金甲护卫,祭台之下的一众百姓是各族族长,再往外就是三重禁军。

    唯一的混入方法就是由侧向的一重禁军混进去,那个方位的禁军都是张鹤伦的心腹,为了放他们进来尽数都被派去守侧向,还惹了一群人笑话他们不受统领看重。

    咱们张大统领看不看重一个人可不是这么看,那些个眼皮子浅的东西。

    原本定的是暗卫在暗处守着,董九涵和另两个护卫从另一向装成外围的百姓吵吵两句;这头禁军放人,他们三个人再从侧向悄没声儿地混进去。

    高筱贝在前,二爷居中,孙九芳该是第三个进来的,眼看着另一边疏散百姓的将领就要来了,二爷脚步一顿,回头。

    果然不见孙九芳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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