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剧社的总会在盛京,你跑出做什么!”云磊皱眉问道。
“盛京城中,我的名声已经够响了…如今也该出去走走了,让各地的戏迷们都听听麒麟剧社的名号与实力。”陶阳道。
作为一名京剧神童,他的幸运是年幼成名,得了皇室赏识一路顺风顺水;再来又拜了大先生为师,学习乐理,看他长大又创办了麒麟剧社,就为了捧他这一个角儿。才二十岁,已经比过了大把的人,有些人终其一生也达不到他如今的成就。现下又要出去,诸国他城都有爱好曲艺之人,凭他的实力,未来这天下说起“陶阳”二字必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本是天大的喜事,难得的机会,云磊却说不出半句恭贺的话。
“是师父决定的…”云磊叹了口气,看进陶阳的眼睛里:“还是你的决定。”
陶阳垂眸苦笑:“是师父的决定,也是我的决定。”
“师父…知道了?”云磊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说出口。
陶阳显得十分淡然,道:“是。”
语气里有些解脱般的轻快,终于不再勉强自己强装潇洒了,这回终于可以在师父面前做回真正的自己了。
但这代价,却让他觉得生不如死…
陶阳道:“西北出事,盛京乱成一团。府里上下忧心你的伤势,大林出发去西北找你那天,露出了端倪正巧让师父看见。不过当时忙着处理盛京的事没功夫想多,两个月前,烧饼哥和大林赶在你之前回来,我正好住家里帮着师父处理事情,这才…”
几句话语,简单却厚重。云磊几乎能想象得到师父的神色与陶阳的无可奈何;陶阳一直住在外面也是怕有这一天,兄弟几个无所谓,师父是何等人物,目光如炬又怎么能糊弄过去。大林不是个三岁娃娃,但在陶阳面前总会失了分寸,却从不懂得这样的分寸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陶阳心如明镜,也聪明过人,只是他无法拒绝而已。
偏偏那个傻少爷如今什么都不懂,只知道要乖乖的,不惹阿陶生气就好。
两人沉默了许久,杨九煮好了茶端了进来,搁在两人眼前。
这水雾在两人之间升起,显得有些朦胧迷惘。
杨九走向内室的小几,依坐在贵妃榻上,翻看乐谱。
他们都是青梅竹马的情意,自然不会介意。只是杨九不愿意过去,觉得这时候的陶阳或许只需要一个能说的上话的师哥,而不是那些徒劳无用不明就里的恭喜或者安慰。
云磊抬头,对陶阳道:“阿陶,你没错师父也没错。”
这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我明白的。”陶阳听着这一声“阿陶“,眼底的泪水终于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师哥眼里他还是当年那个阿陶宝宝,不是那个名动盛京的陶云圣。低下头皱眉闭眼,再一睁眼就是满眼清明了:“师哥,以后我不在了,你可要看好他,别让他闯祸。”
云磊很想说,其实一直以来,只有你能看好他。
但他却害了你,而不自知。
见陶阳起身要走,杨九也放下书走了过来,正要送他。
陶阳看了她一会,对着云磊羡慕道:“真好啊…小九越来越有女主人的样子了。”
他们除了没在一张榻上睡,都是寸步不离的,可不就是女主人了吗?
云磊握住杨九的手揉了揉,笑而不语。
确实好,但却不是人人都能这样好。
陶阳拱手做礼,要走时对他们一笑,道:“你们成亲我怕是来不了了,届时再送贺礼赔罪。”
杨九送他到院门便折了回来,神色倦倦,说不清是疲累还是惋惜。
云磊揉了揉她脑门上的头发,笑道:“怎么了这是。”
杨九坐在他身边,道:“听师哥们说陶师哥要走了,看来是真的。”
“总会回来的。”云磊看向窗外,落雪纷纷,悲戚寒冷。
总会回来。
只怕这一转身,再见已是陌路人,此后物是人非再无纠缠。
杨九皱着眉,心底好些话想说又不知如何说:“咱们那大少爷还不知道呢,回头不得闹翻了天。”
云磊细看了她的眼神,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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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九自然明白云磊问她的“知道”是指什么事。
“原本不知道。”杨九将二爷的手拢在手心,看着他,一字一句道:“见了你以后,就知道了。”
想起在西北时,她看见床榻上那个奄奄一息,痛苦不已的人却无可奈何时…心里的痛苦不比如今的陶阳少。
只是不同的是,她名正言顺。
云磊听她说,看着她,感受手心里传来的温度,一下子又红了眼。
默了默,道:“对不起,吓到你了。”
杨九摇摇头,道:“辫儿哥,八月二十二后,我再也没吓到。”
见不到他,生不如死;见了他,一心只想陪他去死。
只要在一起,去哪都好。
渐行渐远渐无书(十九)
陶阳要走的事人人都知道,但大伙儿都十分默契地瞒住了少爷;其实也不是刻意隐瞒,只不过想着,不去提这件事,免得他难过而已。
少爷起得不晚,只是陶阳更早收拾了东西去和师父拜别了;杨九送他出府,师兄弟几个都送到了城门口,好生嘱咐了几句才放他走。临别时,几人看了看,没见着少爷来,众人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谁也没告诉他这事儿…
原本不提,是怕他难过起来撒泼,这会儿不声不响地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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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阳和兄弟们道别,也收了一个个给他备下的礼,全是些实用的小玩意儿;烧饼倒是简单,直接送了一把匕首给他,让他防身,时时送书信回来,有什么委屈的就吱一声儿,咱烧饼哥哥领着人就去替他报仇!
说笑起来这离别的悲伤少了几分,陶阳神色淡淡,只交代了一句话,与兄弟们一一拥抱后,便上马车离去。
“看好那个傻少爷。”
这边府里头,少爷刚起。洗漱过后卷着袖口出来,打算去前厅和爹娘一块用早点,再不呢就是去看看老舅好得怎么样了…用不了多少时辰,就可以去书院看阿陶了!
少爷刚走出自个儿院子,转出廊下就是一片竹林,看着就让人舒心。竹林拐角出去就是和辉堂,少爷在这遇见了自个儿老舅,坐在轮椅上望着竹叶上的白霜发呆。
“诶老舅!”少爷拍了拍微皱的袖口,快走两步到他身边。
二爷看着他,神色有些恍惚,还是扯出笑意来,道:“起这么早。”
“去你的吧!”少爷笑道:“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酸我啊!”
二爷歪了歪脑袋,笑话他:“我可没有你心眼那么多。”
他起得不晚,只是云磊更早些。
“你们家九馕呢?”少爷向四周望了望,没看见杨九的身影,道:“她还能放的下心去干点儿别的?”
二爷道:“给姐姐请安去了吧…”
杨九送了陶阳出府,回来后经过玫瑰园应该是进去给自个儿师娘请安了。一大早的,肯定又是拉着说会儿话。
“那你在这干嘛!”少爷笑道,走近几步想推着轮椅,带他一块进去:“一块进去吃早点呗,正好我还没吃呢!”
“我吃过了。”二爷看着青石路面,皱着眉有些犹豫。身后力量一起,轮子便向前滑了两步,他一抬头:“陶阳走了。”
“啊?”少爷步子一顿,像是没听清楚。低声又问了一遍,但不知怎么心底莫名涌起一阵慌乱来。
二爷默了默,终于舒了口气,抬头对他笑着,轻道:“周游列国,给麒麟剧社的那些分堂站脚去了。”
少爷看着他,有些不知所措,楞在原地里呼吸紊乱,道:“说什么呢你…阿陶…阿陶要走…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或许他自己也不信,但是最后的那一句“不知道”却提了嗓音,暴露了不安与怀疑。
二爷看着他,有些心疼,仍继续开口道:“这会儿,快出城了吧。”
胸口瞪地一声,仿佛漏了一拍子。
二爷再一看时,只有少爷的背影渐消没于院门处,衣摆被风杨起,向后挣扎。
少爷的背影刚刚消没,杨九正从和辉堂院门里出来,只扫到了少爷的衣角。皱着眉走到二爷身边,问:“您告诉他了?”
二爷一笑,弹了下她的脑门,道:“怎么我受伤了,你这小脑袋越来越聪明了。”
敢情大难不死,后福不浅的是她呐!
“去!”杨九朝他一努嘴,得意不过一会,神色又严肃来了:“这都出门好久了,能追上吗…”这要是追不上,岂不是要难过死;杨九突然有些怪二爷,怎么也不找个好时候再说,起码兄弟几个都在还能说几句话。如今,这样跑出去,要是出点什么事可怎么是好…
二爷看向院门,风杨竹曳,不似从前清雅潇洒反倒染了几分悲凉无奈的味道;雪重了,人也就寒了。
“总好过,什么都不知道。”
二爷心疼的不是少爷,他是大少爷未来德云书院的掌门人,自有他的责任与担当;出身名门,身份贵重,但也成就了他聪慧里的无知,有些事他可以不懂不明白,但不能不知道。
陶阳自己承受的,已经够多了。
少爷径直从马房里牵了马,心急如焚地向城门处赶,这一路鸡飞狗跳可谓是这么大以来他最失礼的一次。但这时候,他却没有功夫去多思多想,驾着马就知道赶路,脑袋里一片空白说不出半句话。
路上堂主、烧饼他们的马车正好遇上了,车夫急急避开让出路,见少爷疾驰而过。车里头的主子自然是猛得一阵倾倒,险些摔下座椅。
堂主撞了肩,正哎呦呦地揉着。
烧饼整日里练武,一下便缓了过来,高声气恼道:“怎么回事儿!”
车夫赶紧赔罪,解释道:“是少爷骑着马冲了过去。”
“骑什么马!骑马!”烧饼气急,没好好听,光是开口骂着:“这一天天儿,没个消停!”说罢,身体一僵看向孟鹤堂。
堂主也是一愣,赶忙又问了一遍:“你说谁?谁骑马?”
车夫肯定道:“是少爷,急冲冲地就过去了!”
两人一对视,要坏!
当下就让车夫调头出城,追去!
少爷哪管那么多,一路快马加鞭出了城门;出了城门仍旧没看见熟悉的马车,他心里一慌,加紧了马腹向城外去。出了城,城郊有许多条路通向不同的地方,若是不快些,他定然找不到了!
一路追到了城郊十里亭,少爷终于看见的熟悉的青布槐木马车,一行人不紧不慢地上路。
少爷高声喊:“阿陶!阿陶!”
也不知是快马口渴还是嗓子干哑,一声声里透着嘶哑和酸涩。
马车里的阿陶有些恍惚,以为是自个儿听错了,原本染上光亮的眼神又失落地垂了下去,苦笑地摇摇头。
“阿陶!阿陶!阿陶你等我!阿陶!”
车后一声声渐近的呼喊,陶阳这才确定了这傻少爷真的追来了!心下一急,抬手就要撩开车围帘!可这手刚刚碰到了窗沿,透过指尖的风霜冷雪一下就醒了他的神。——见了,又能如何呢。
他垂眸放下手,看着自个儿身上的青蓝褂子,眼底一酸,水滴打湿了一个圈儿。
车夫急急吁停了马,侧首对马车里的陶阳道:“公子,好像是大少爷来了!”
这车马一停,少爷驾着马,一下就赶了上来。
追上马车,急急地勒马停下,跳下了马喊道:“阿陶!阿陶!”
这一掀开帘子看到的却不是陶阳,心下又是一空。
一行人三辆马车,与四匹马,少爷就一辆又一辆地掀开车马帘子去找去看。
陶阳下了车,正好撞上他查看了第二辆马车,正要追过来看这一辆马车。少爷一转身就看见了陶阳下了车,快步冲上来就要抱住他,却被陶阳拉住了手。
他就站在面前,一如既往温润如玉的笑容,轻声喊道:“少爷。”
也不知是因为他拦下了手还是因为这一声“少爷”,少爷这眼一下就红了,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看得陶阳心里难受的紧。
抬手给他擦了擦眼泪,一下又湿了脸,道:“不哭了,人家得笑话你!”
“你为什么要走!”少爷一声声质问着,嗓音里不间断抽噎着,像个孩子一般:“你还不告诉我,你不告诉我!你不告诉我!你…你…你不告诉我!”
“我还会回来的。”陶阳不知道自己该作何解释,心里难受的紧,看他哭成这幅样子,自个儿心一下就酸了,只顾着忍住不和他一块哭。
“你不告诉我!”少爷仿佛听不清他说什么,就知道一句高出一句地质问他,抽噎着;“你不告诉我!”
陶阳叹了口气,轻轻靠近抱住了他,哄孩子般拍了拍他后背。
少爷一下就抱紧了他,再没有半点刚刚孩子气的气恼,哽咽道:“阿陶~阿陶你别走,你别走好不好…”
陶阳点点头,一遍一遍地拍着他后背,也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他。
直到感觉他的呼吸平稳下来,陶阳才慢慢推开了他,擦了擦他的脸,安慰着:“我不是有意的,怕你生气。”
也怕自个儿难过,见了你,就舍不得走了…
“你为什么要走。”少爷脸红红的,努力控制自个儿的呼吸,孩子气道:“我不许你走!”
“这是好事,你得替我高兴啊。”陶阳笑道:“你看啊,出门去也用不了多久,等麒麟剧社的分堂都稳住了脚,我不就回来了嘛!到时候,我给你带礼物。”
“我不要!”少爷一甩袖,闹腾道:“我什么也不缺,你不许走!”
“不许闹!”陶阳皱眉,沉声凶了他一句。这少爷,平常都是哄着他的,这一闹腾立马就不听话了。
少爷看着他,心里一委屈,声音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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