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德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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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德云-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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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事。”云磊笑道:“我给他留着,等他回来喝。”

    “是该找一个了。”一边少爷脸色微红,带着些酒意,道:“下个月就是我的大婚,陶姨也得催催,总不能我和老舅的喜酒,陶师弟都没喝上。”

    陶师弟。

    云磊垂眸,低饮了一口。

    “好好好。”陶夫人从前最熟悉的就是咱们大少爷了,就数他这些年和陶阳关系最好,俩孩子就像亲兄弟似得。看他如今也要娶亲了,不免有些慈母欣慰:“说什么也得把他拉回来,不然以后回家把他赶到门外去睡!”

    听了这话,大伙儿都笑开了,席间气氛一下变得欢快起来,孩子们也少了些面对长辈的拘谨。

    少爷点头微笑,是个褪去青涩的少年,温润如玉,谦谦君子般的神态。

    酒深入夜,宾客散去。

    忙活了一天,终于是有了稍许宁静;云磊揉揉脖子,晃着脑袋,慢悠悠拖着腿走向新房。

    在郭府住着,一直都习惯郭府的布景了,搬来了自个儿的王府,一下还觉得有些不适应。也不知道是酒醉人心还是因为别的,越是走近新房,他心里除了期待还有满满的紧张和激动。

    终于是等到了这一天。

    廊间红灯笼高高挂,屋内红烛静静燃。他站在门口,看着眼前的双喜字,深呼了一口气,推门而入。

    杨九静坐在床榻上,头被凤冠坠得有些沉,一动不动的,难得的沉静。

    云磊现在她跟前,笑了笑,拿着秤杆挑起了红盖头,看着她满头金光灿灿。

    没反应。

    咱们二爷一愣,刚想揶揄她两句,还真的淡定啊。话还没出口,刚俯下身来,就看到眼前这小傻子抬起头来,揉揉眼皮子,眼神迷迷糊糊里带点傻气。

    二爷真是被气笑,敢情就他自个儿紧张半天儿了!人家在新房里打盹来着…

    “嗯?”杨九迷迷糊糊的,一看见他,这就瞪大了眼道:“辫儿哥!”

    咱们爷心里气着呢,恼着:“喊什么呢!还能是假的啊?”

    杨九又不懂了,自个儿在房里等他半天了,这怎么一见面又生气了呢?瘪着嘴嘟囔着:“干嘛呢…成亲有什么好生气的…”

    二爷都想骂她了,一看她那委屈样儿,忍不住又乐了;成亲,她还记着成亲呐?相公没回房呢,她倒是一点儿不紧张不激动,直接就打盹起来了!

    二爷被气笑了,道:“杨九馕,问你个问题啊…”

    杨九别别嘴,白了一眼,打断:“别问了!”

    呆坐了半天,脑袋上又是沉重的凤冠,累的不行了,打个盹刚醒就凶她!

    二爷一愣,问:“怎么呢?”

    刚拜堂这脾气就见长啊…

    杨九道:“爱过。”

    他呀,自打西北回来后,就越来越爱粘人了,总是问些奇奇怪怪的问题,问得杨九都觉着烦了。这会刚睡醒,有些迷糊,以为他又要问那些个废话呢。

    二爷看她一副明明晕乎着还一本正经地回答他,噗嗤一声地笑了。

    抬手抱住了她,笑得嘴角都快裂到了腮边去了。

    这爷啊,杨九是看不透了。

    这都什么脾气!

    但谁让他长的好看呢,还会唱曲儿给她听,还教她太平歌词,还这么喜欢她。

    杨九心尖儿软软的,靠在他肩上,委屈巴巴地嘟囔着:“等你好久了…这凤冠还那么重…”

    二爷笑着,松开了怀抱,捧着杨九肉嘟嘟的脸蛋结结实实地亲了一口。

    “你最乖啦!”



    陶阳(三十二)

    日子不长不短,一月之期很快就到了。

    少爷整日在书院里,忙完了也不走,天儿只要没黑,他就留在那埋头苦读,专心研习。

    烧饼正拉着堂主要出去喝酒呢,入秋了,天气微凉,多喝烧酒省秋衣…这都什么理由,爱喝就喝呗。

    经过学堂时,远远看着咱大少爷还在那看书,烧饼勾着堂主的肩,问:“这小子是不是缺心眼儿啊?”

    堂主白了他一眼。

    烧饼继续道:“明儿就娶媳妇儿了!还看什么书呐?你看小辫儿成亲那会儿,那一个月都没怎么见人,见天儿笑咪咪的问婚宴的事儿。这小子怎么跟没事人似得…”

    堂主默了默,看了眼不远处的少爷,神色晦暗不明;转头向烧饼说笑着:“人家家里头多少人打点着呢!用得上他费心去?小辫儿那是闲的…”

    烧饼笑着:“那也不对啊,谁成亲像他这样,没事儿人似得。这也没见他高兴点,一天天的,丧着个脸!”

    “你懂什么啊。”堂主余光一侧,似乎看见少爷的脑袋偏了偏;像是不愿他听见这些话,勾着烧饼的肩膀就走,嚷着:“费什么话!今儿你请客跑也跑不掉了!”

    “看你这抠门样儿!还能亏了你?”

    俩人吵吵闹闹地出了院子,向书院门外去,早早儿就让小厮驾着马车在外头等着了。

    少爷仍旧低着头,视线放在书上,心绪却早早儿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烧饼的话确实传到耳朵里了,想想又觉得好笑,晃了晃脑袋,直起腰来,楞坐着。

    外头已经有些落叶了,秋风本是舒爽轻和的,但不知为什么,吹到自个儿身上总让他觉得伤感,心里空空的。

    或许就是古人说的“悲春伤秋”吧。

    少爷偏过头顺着视线去看外头的落叶,秋风扫过胸膛,忍不住一颤,倒不是觉得冷,就是突然觉得酸酸的。

    算了,今儿就早点回去吧;早早的歇下,明儿一早就得迎亲了,以后院子里就多了一个人,枕侧会多一声呼吸,饭桌上会多一双碗筷。

    站起身,抬手甩甩袖口,抬脚缓步走出院子。在廊下站了站,空气里凉凉的,有一股枯萎的味道,少爷抬脚踩着落叶离开脚步里都伴着一股萧瑟。

    回了家,少爷是想直接回房呆着的;最近都躲着母亲,省得又要让他帮着去忙活,今儿提早回来,让母亲知道了肯定又要拉着他了。

    避开了母亲院里的路,绕去后厨的方向再拐回花园还能吹个风,然后就到他自个儿的小院子了。

    后厨的两个厨娘端着菜,看这步子的方向是去前边儿的。

    少爷脚步一顿,问:“这是母亲要的吗?”

    厨娘抬头一看是少爷,点头笑道:“是呢是呢,少爷吃过了吗?要不送一份儿去您院子里头?”

    少爷几乎想也没想,转身就向母亲院子里去;背着手一步一步地看似十分平稳从容,除了眼神里没有刚刚的凉意,多了点儿暗沉,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也学会了垂眸晦暗让人看不透情绪。

    进了院子,少爷脚步忽地一顿,呼了口气,随即抬脚快步走了进去。

    今儿书院有点事,大先生在书院没回来;夫人并不是一个人在屋里,拉着个人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关切着。

    “小崽啊,你说你…出门不好走吧!看你瘦的,今年啊就少跑,多在家里看看。我和你娘啊,正好给你相看个姑娘…”

    一进门,母亲的话就传进了耳朵里,但少爷没留神去听;身后跟着的厨娘绕过他,把菜都上了桌,一阵脚步声,一阵落盘声,一阵说笑声…

    总之吵极了,可落在少爷眼里,又安静极了;耳边儿嗡嗡的,什么也听不进,整个人就楞在那,一动不动的。

    夫人一抬眼就看见了他,笑道:“呦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这臭小子还能有这么乖的时候?

    “站着干嘛呢!”见他不说话,夫人捂着嘴笑了,调侃:“傻啦!认不出这谁啦?”

    那人还是一身白衣,只是更显瘦弱,整个人还是有点苍白,病恹恹的像是去年寒冬受的凉还没好似得。

    已经是九月了。

    母亲的话响在耳边儿,少爷一笑,上前两步对着这白衣一行礼,道:“师弟。”

    他在屋子里听见脚步声时,原本一侧头正要抬眼看,可一眼就看见了那熟悉的靴子花纹。这便愣住了,不敢抬头去看少爷,只好低着头。

    母亲看着却觉得这俩人怪的很,听咱少爷这语气就是故意逗着玩儿的,笑骂道:“看你那样儿!回头把陶阳吓着!”

    倒不是说叫师弟不好,只是他们从小就认识,关系近的像亲兄弟,一向都是叫小名的,哪有这么生分过。

    就像夫人,管云磊叫小辫儿,管少爷叫儿子,管烧饼叫大饼,管陶阳就叫小崽儿;他当时是这些孩子们里头最小的,走路还不稳当的时候就抱在怀里的小崽儿。

    陶阳终于抬了头,对上少爷笑得冷漠淡然的眼神,原本想微微一笑的,但一抬头又只呆着看他了;壮实了点,看来是去老舅军营里练了两下子。稳重了,言行举止都没了少年的潇洒。安静了,不再一见面就拥抱了。长大了,要成家立业了…

    少爷保持着温和的笑容,上前两步坐在了桌的另一边儿,缓缓道:“还以为,师弟不回来喝喜酒呢。”

    “差点就不回来了!”母亲在一旁笑着,戳了戳陶阳的脑门:“小没良心,都一整年没见了!要不是你娘把你给逼回来,真不打算回来了吧!”

    陶阳回过神来,浅淡地笑了笑:“怎么会呢。”

    他原本也没打算躲着,忙是忙,但总想回来亲眼看看,他大婚娶妻的样子。

    两人都挂着笑,但对坐无言。

    母亲在一旁唠叨着:“回来也好!明儿就是你生日,正好一块热闹热闹!哎呀,这小子别的不行,挑日子可还行哈哈!咱们小崽儿可是神童呢,挑你生日的时候成亲,以后啊生个孩子就跟着你学去,像你一样是神童!”

    本是一句无心的话。

    陶阳仍旧笑着,摇了摇头,只谦逊着是师娘厚爱了。

    少爷收了笑,眼睫里颤了颤。

    正是招呼着吃饭的时候,陶阳拿着筷子,吃得极慢,筷子一戳一戳的,几乎没怎么动过。

    母亲给他夹了菜,笑道:“在外头都吃得少吧!全是你爱吃的,我特地交代后厨给做!崽儿多吃点啊,这个醉鱼用的就是桃花酒做的,特地给你留着呐,等你要走了拿一些去,外头啊可没有这么香的酒!”

    师娘如母的一番唠叨,还有不断填满碗面的鱼肉,陶阳摆了摆手,笑道:“够了够了,师娘您多吃些。”

    夫人笑着,还没来得及开口呢,就听见咱们少爷在一旁静静地开了口。

    “明儿是好日子,不如师弟跟着一块去迎亲吧。”

    陶阳没有怔愣,只是沉默着看他。

    “这样最好!”母亲笑着,拍了拍陶阳的手,揶揄:“你也沾沾喜气!来年也该你大喜!让师娘就安心等着孙子们!”

    陶阳忽地一笑,嘴角苍白温柔。

    “好。”

    ————————

    府里早就张灯结彩,大红布料四处挂了,迎亲的队伍也都一早侯着。府里内外都忙得不得了,杨九帮着夫人去盯着后厨准备婚宴酒菜,夫人看着内院的安排和迎亲来时新娘子该走的礼,大先生自然招待着一群名儒前辈;二爷不宜操劳,跟着看了看,堂主九良烧饼他们全都被拉到家里来作为儿子的身份招待陆续前来的外院男宾客。

    吉时已到,德云书院一众师兄弟们都在等着新郎官儿出来,迎亲去。

    这都忙得焦头烂额的,兄弟们让陶阳去屋里叫少爷去了。总归他们关系从前就好,咱们少爷要是臭美拖时辰捯饬自个儿,估计也就陶阳能拉住他了。

    其实这会儿,新郎官已经梳洗完毕了;二爷在他屋里,帮他把喜服穿好。

    这件衣服极好看,大红正色的底,用金丝绣着纹,袖口处的最是精致,针线细密而不凌乱。虽然不华贵,但却很有心意。

    二爷帮着给系好了腰带,挂上玉佩,给少爷拍了拍衣袖,满意地看了看:“不错,也是个美少年了!”

    少爷勾着嘴角笑笑,没说话。

    陶阳正从屋外进来,见了二爷,拱手做礼,喊了声:“师哥。”

    二爷看了眼少爷,转头对陶阳笑,道:“要去了是吧,我就不跟着了,在家等你们。”

    陶阳笑着点点头,看二爷理理衣摆,缓缓走出了院子。

    少爷仍旧保持着刚才的样子,背对着门,陶阳看不清他的神色。

    看这身喜服的样式,他穿着一准好看。陶阳看着他的背影,微笑着:“少爷,该出发了。”

    似乎静了片刻。

    少爷一转身,带起喜服一闪的流光潋滟,站在原地,嘴角弯弯笑得和当初一样,还是那个明亮率真的种竹少年。

    少爷说:“阿陶,好看吗?”

    这样的称呼和温暖的笑意已经久违了。

    陶阳对上他的笑,有些如梦般的恍惚了,扬起嘴角也笑着,说:“好看。”

    少爷一步一步地走近,带着少年的美好温暖,笑意盈盈;在陶阳面前停下,然后张开手臂,拥抱他。

    喜服上冰凉的感觉让陶阳一僵。

    少爷抱着他,语气温柔,在他耳边一字一句地:“在嘉陵关看烟火时,我曾想过,有一日身穿大红喜袍,怀抱此生挚爱。”

    只这一句,陶阳甚至来不及仔细去听,双眼霎时就流下两行泪来。

    “少爷…”

    他略微哽咽的嗓音还未平静,那一声少爷的尾音也还没有完全说出口去,胸前一凉,那人松开了怀抱,头也不回地离开。

    像是失去了支撑,陶阳霎时跌倒在地;少爷并不知道,或许是因为他也走的飞快,生怕自个儿不想走了吧。

    外头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陶阳还在这屋里,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面如死灰,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着。

    自己都干了些什么啊…嘉陵关外大雪纷飞,那人抛去一切来寻他,给他做灯笼给他放烟花,他却在那个新年雪夜里,放手了。

    如今的一切,都是自己一手成就。

    门外的冷风徐徐,吹得陶阳心口又酸又疼,冷得害怕起来。

    前边阴影一暗,二爷蹲下,递出了一方手帕。

    陶阳抬头,听他说:“去我那儿吧。”

    陶阳环顾四周,仍是从前熟悉常住的摆设,但如今红布高挂,喜烛坐堂,他怎么能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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